周鑫宇 黃嘉瑩
[內容提要] 在特朗普政權治下,美國鷹派智庫和民間團體開始活躍?!皯獙Ξ斍巴{委員會”是美國國內有代表性的民間鷹派團體。該委員會歷史上曾經(jīng)四次啟動,在美國外交的歷史關鍵時期發(fā)揮過相當?shù)挠绊?。通過分析其在美國政治中的發(fā)展條件、作用方式、未來影響力等,可以更好地了解美國鷹派民間團體主要的活動特征及其作用。不久前成立的“應對當前中國威脅委員會”試圖把把美國民眾的對華消極態(tài)度推向一個“臨界點”,對中美關系構成一定程度挑戰(zhàn)。
特朗普政府內部鷹派[注]美國對外政策上的“鷹派”廣義上是指主張對外采用強硬手段維護美國國家利益的個人和團體。人物云集,快速迭代,引人注目,鷹派勢力在多大程度上會主導當今美國的外交政策,也引起各方爭議。鷹派勢力是美國外交決策過程中的一個長期存在的因素,[注]鷹派的概念可以追溯到19世紀早期美國大陸擴張歷史中。Norman K. Risjord, “1812: Conservatives, War Hawks and the Nation’s Honor,” The William and Mary Quarterly, Vol.18, No.2, 1961, pp.196-210.其影響隨著歷史形勢和時代條件的變化跌宕起伏。傳統(tǒng)上學術界對鷹派政治的研究多集中于政府、政黨和高級政治人物。[注]參見Yael Yishai, “Hawkish Proletariat: The Case of Israel,” Journal of Political and Military Sociology, Vol.13, Spring,1985, pp. 53-73;劉恩東:“小布什政府中的鷹派人物”,《黨史文苑》,2002年第4期,第42~43頁。但鷹派思想在美國社會始終構成一股勢力。關注和理解鷹派的民間團體和社會基礎,能完善我們對美國政治機制的理解。對中國的研究者來說,更需引起注意的是,當前美國鷹派民間團體已經(jīng)開始把主要注意力放在中美關系上。2019年3月25日,美國著名的鷹派民間團體“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高調宣布重啟,宣布把中國作為頭號敵對目標。[注]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 China, “Guiding Principles of the Committee,” https://presentdangerchina.org/guiding-principles/. (上網(wǎng)時間:2019年8月1日)該委員會在美國外交政策的歷史轉折點上發(fā)揮了相當?shù)挠绊?。本文擬對這一代表性美國鷹派團體的發(fā)展條件、作用方式和影響能力進行分析。通過這樣的案例研究,既可以幫助對美國鷹派保守政治版圖作出立體化的認識,也有利于更好把握美國對華政策的走向。
“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以下簡稱“委員會”)是美國典型的鷹派民間團體,歷史上曾先后三次啟動,分別是1950年、1976年和2004年。每次自認為達成目的后該委員會就自動關閉,一般短則延續(xù)幾年時間,長則不過十多年,因此其資料信息零散,在中國國內尚缺乏專門研究,國外的資料也不成系統(tǒng)。通過發(fā)掘散存的外文資料,可勾勒出該委員會的發(fā)展脈絡,了解其歷史影響,在此基礎上對其發(fā)展條件作出分析。
第一代委員會的目的是應對美蘇冷戰(zhàn)(1950~1953年)。20世紀50年代,美蘇從戰(zhàn)時同盟關系迅速滑向冷戰(zhàn),美國政府發(fā)布國家安全委員會第68號文件(以下簡稱“NSC-68號文件”),提出了全面和無差別遏制戰(zhàn)略。[注]郭昕:“全面和無差別遏制:美國以NSC-68號文件為藍本的冷戰(zhàn)戰(zhàn)略選擇”,《南方論刊》,2008年第8期,第60頁。為此,美國政府需要征集用于外交和軍事對抗的大量人力、財力,這與戰(zhàn)后渴望和平生活的美國公眾想法一定程度上相悖。1950年12月12日,美國前陸軍副部長崔西·佛西斯、時任哈佛大學校長詹姆斯·科南特以及原子能科學家萬尼瓦爾·布什成立了第一代“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該委員會通過宣傳蘇聯(lián)勢力擴張和共產(chǎn)主義意識形態(tài)滲透,大肆向美國民眾兜售恐慌,以使民眾逐漸接受政府全民兵役、加收賦稅等政策。例如,1951年3月委員會成員通過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的“周日晚播”電臺節(jié)目,開展了為期三個月的“恐嚇運動”,從經(jīng)濟、政治、軍事、技術壁壘等方面,向聽眾全面剖析蘇聯(lián)的“野心”,呼吁公眾在危機時刻采取行動,一致對外。[注]Jerry W. Sanders, Peddlers of Crisis: The 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 South End Press, 1983, pp.90-93.1951年6月18日,委員會向國會和政府提交了一份關于“增加對外援助金額以共同抗擊蘇聯(lián)共產(chǎn)主義”的調查報告,[注]同上,pp.108-110.委員會主要成員出席國會作證,促使政府加快通過提高對外援助金額的決議。這些行動達到了目的。1951年底,《全民軍訓和服役法案》獲得通過;1952年,美國的對外援助金額從40億美元增加到70億美元,[注]Tracy S. Voorhees, “The 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 1950-53,” Voorhees Papers(MC 1407), 1968, p.63.NSC-68號文件得以順利推行。此后,為了使全面遏制戰(zhàn)略長久實施,委員會決定支持軍旅出身的德懷特·艾森豪威爾競選總統(tǒng)。1953年初艾森豪威爾上臺后,委員會核心人員逐漸并入新政府,其使命完成并自行關閉。
第二代委員會的啟動則是為了抵制美國對蘇緩和(1976~1992年)。20世紀70年代,蘇聯(lián)在冷戰(zhàn)的擴張中攻勢如虹,而美國尼克松和福特兩屆政府則處于收縮態(tài)勢。1976年吉米·卡特當選總統(tǒng),使美國緩和政策達到頂峰的節(jié)點。美國政府的緩和政策不符合國內鷹派勢力的意愿。1976年11月11日,在耶魯法學院前院長尤金·羅斯托、NSC-68文件主創(chuàng)保羅·尼采以及前中情局局長威廉·卡西的領導下,“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重新啟動,主要目的是迫使政府放棄緩和政策,加強軍備建設和核武器的研發(fā),以防止日益強大的蘇聯(lián)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注]“Has America Become Number 2?” in Charles Tyroler ed., Alerting America: The Papers of the 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 Pergamon-Brassey’s International Defense Publishers, 1984, pp.202-245.委員會撰寫激進的評估報告,與政府的主流研究唱反調,對卡特政府推行“戰(zhàn)略核武器控制”政策形成了一定的阻礙。[注]例如,1979年6月,卡特總統(tǒng)和蘇聯(lián)總書記勃列日涅夫簽訂《第二階段限制戰(zhàn)略武器條約(SALT II)》,裁減美蘇雙方核武器。委員會加大了對國會和公眾的游說力度。迫于輿論壓力,國會遲遲未批準該條約。參見Murray Marder, “Carter to Inherit Intense Dispute on Soviet Intentions,” Washington Post, January 2, 1977.此外,委員會開展大規(guī)模宣傳活動,聯(lián)合國家戰(zhàn)略信息中心、自由美國青年、青年共和黨人全國聯(lián)合會、傳統(tǒng)基金會等50多個組織團體組成“以實力求和平聯(lián)盟”(The Coalition For Peace Through Strength),該聯(lián)盟對當時和后來的美國鷹派團體活動均影響頗深。[注]Jerry W. Sanders, Peddlers of Crisis: The 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 South End Press, 1983, pp.264-265.委員會還為推動政府更替制造輿論,試圖結束卡特政府的執(zhí)政地位。[注]委員會成員諾曼·波德霍雷茨在《紐約時報》專欄上發(fā)文宣稱卡特堅持緩和政策,在1980年的選舉將不可能連任。參見Norman Podhoretz, “The Carter Stalemate,” New York Times, July 9, 1978 和Norman Podhoretz, “The Cold War Again?” New York Times, June 11, 1978.1979年,共和黨總統(tǒng)候選人羅納德·里根加入“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并在競選演講時承諾“擴軍抗蘇,以實力求和平”。隨后,委員會暗中支持里根競選。在其成功當選后,33名委員會成員在新政府任職,其中20多人擔任國家安全職位。[注]Jerry W. Sanders, Peddlers of Crisis: The 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 South End Press, 1983, pp.280-283.1986年,里根政府終于退出了卡特當初簽訂的《第二階段限制戰(zhàn)略武器條約》(SALT II),對蘇核軍備競賽加速。美國軍費支出也逐年增長,直到蘇聯(lián)解體后才稍有緩和。這代表了第二代委員會取得成功。
第三代委員會針對的是伊斯蘭恐怖主義威脅(2004~2014年)?!?·11事件”后,美國鷹派人物切尼、拉姆斯菲爾德等在小布什政府對外政策中作用突出,強勢推動反恐戰(zhàn)爭和單邊主義外交。2004年,隨著美國在阿富汗和伊拉克陷入泥潭,美國國內民意開始出現(xiàn)變化,鷹派政府逐步失去壓倒性的民意支持。在這一關鍵時刻,曾任里根競選團隊顧問的彼得·漢納福德牽頭成立第三代“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其首要議題是捍衛(wèi)小布什政府發(fā)動的伊拉克戰(zhàn)爭和“大中東民主計劃”,用意識形態(tài)和宗教語言來描述反恐戰(zhàn)爭,挑撥公眾對伊斯蘭國家非理性的仇恨情緒。[注]The 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 (archive), “Mission,” https://web.archive.org/web/20150813071309/http://committeeonthepresentdanger.org/index.php?option=com_content&view=article&id=50&Itemid=53. (上網(wǎng)時間:2019年8月2日)。2008年奧巴馬就任總統(tǒng)后,致力于推動中東和平進程,承諾從伊拉克撤軍,強調多邊合作和對話。[注]趙偉明:“奧巴馬政府的新中東政策”,《西亞非洲》,2009年第6期,第5~6頁。這自然不符合鷹派民間勢力的意愿。委員會成員聯(lián)合華盛頓保守派智庫保衛(wèi)民主基金會等,以學術會議、傳播視頻[注]2009年10月,委員會舉行了一次圓桌會議,批評奧巴馬政府管理層放任恐怖主義滋生,還播放了一個名為“33分鐘”的視頻,宣傳遙不可及甚至不可證實的外部威脅,讓民眾相信必須加強軍費支出。、向政府寫公開信等方式,希望通過民間煽動和輿論施壓,改變奧巴馬政府對外政策的方向,但這些行動收效不大。2009年以后,美國戰(zhàn)略重點轉向亞太,恐怖主義問題的重要性相對降低。此后第三代委員會活動開始減少,其網(wǎng)絡活躍度逐漸降低。2014年,恐怖組織“伊斯蘭國”(ISIS)引起公眾恐慌后,該委員會官方網(wǎng)站上發(fā)表了一些宣言式文件,但并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第三代委員會沒有明確的關閉時間,但在2014年以后,已難尋其蹤跡。
2016年美國大選,特朗普出人意料地當選總統(tǒng),該委員會才找到了新的方向。2019年3月25日,為支持特朗普政府強硬的對華政策,委員會再次啟動,并首次把敵對對象宣明于組織名稱中,命名為“應對當前中國威脅委員會”(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 China)。委員會自稱無黨派、立場中立,主要目的是使美國民眾和政策制定者了解中國在軍事、信息、政治、商業(yè)、網(wǎng)絡等方面的“威脅”。但實際上,委員會傳播的有關中國的信息都是經(jīng)過篩選、具有明顯導向性的。重啟之后,該委員會高度活躍,通過召開圓桌會議、向國會提交研究報告、接受專題采訪、定期在報刊上發(fā)表文章等方式,夸大和炒作中國軍力上升、戰(zhàn)略核潛力加強、企業(yè)擴張迅速、霸權意識提高、盜竊美國技術、漠視人權等問題,試圖再次“販賣焦慮”,把美國民眾的不滿情緒集中到中國身上,為美國政府鷹派的對華政策提供民意支撐。
可以看出,“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在歷史上反復啟動,每一次都試圖把美國外交引向一個特定的外部敵人,在當時歷史條件下不同程度地影響了美國的外交政策,甚至影響總統(tǒng)選舉和人事布局。但其活動也不總是“順風順水”,有驚人的成功,也有偃旗息鼓的失敗。通觀這樣一個民間鷹派團體的發(fā)展,有其特殊的條件。
第一是美國特殊的“旋轉門”體制和選舉政治。通過分析該委員會的歷史活動可以清晰看到,不管美國是鷹派政府還是鴿派政府,是民主黨執(zhí)政還是共和黨執(zhí)政,美國國內社會中始終存在著一種民族主義、單邊主義、強權主義相結合的思想傳統(tǒng),而持有這些思想的精英“圈子”一脈相承、彼此呼應。在一定的國內政治氣候和所謂“外部威脅”的刺激下,這些鷹派人物結成民間團體,尋求政治影響力、施展其激烈的政策主張。“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就是這股勢力的結晶。歷史上,該委員會多次“應運而生”,實際上是美國保守政治精英的“待時而動”。而其激烈主張要得以順利推行,很大程度上要靠成功地將“志同道合”的政客推上總統(tǒng)寶座,以及讓團體中的成員進入新一屆政府擔任要職。因此,對于這些鷹派團體成員來說,他們的目標是內向的而不是外向的,其活動會引起什么國際效應、是否真的服務于美國外交利益并不是最重要的,其言論和行動更顧不上什么“國際觀瞻”。他們的最大目標是在國內政治的權力游戲中分到一杯羹。
第二是美國特定時期的國家戰(zhàn)略利益。每一代委員會都是由一些前政府高級官員、學術、媒體等各界精英,利用“在野”的身份,以保衛(wèi)美國國家安全、捍衛(wèi)美國獨一無二優(yōu)勢地位等名義發(fā)起,把目標瞄準一個外部敵人。“尋找敵人”是鷹派勢力的固定思維,也是其蠱惑普通民眾、獲得權力的邏輯基礎。但是美國的國家戰(zhàn)略利益是變化的,對威脅的判斷也會呈現(xiàn)多元形態(tài)。因此,該委員會啟動的時機,恰恰不是在美國對“敵人”的判斷高度一致的時期,而是在戰(zhàn)略方向調整、美國國內輿論對外部“敵人”態(tài)度搖擺的階段。其在這種關鍵時候“挺身而出”,總是想鞏固和塑造“敵人”的形象,把美國的戰(zhàn)略引導向鷹派期望的軌道。但是,鷹派這種固化的“敵人”思維,有的時候符合美國國家戰(zhàn)略利益的需要、可以因時造勢,有的時候則與美國當時的利益和能力相悖,逆潮流而動。這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其成敗。
第三是美國國內政治格局。作為民間鷹派團體,“應對當前委員會”的發(fā)展受到國內政治條件的限制。鷹派政府當政、民間輿論分化之時,他們就幫助政府“販賣焦慮”、宰控民意。例如在杜魯門總統(tǒng)、里根總統(tǒng)、小布什總統(tǒng)時期,由于委員會的核心觀點與政府推行的政策相一致,因此其活動重心聚焦在輿論造勢,通過渲染危機氛圍,使國內公眾支持政府強硬的對外政策。鴿派政府當政時期,該委員會就扮演反對者的角色,拉結朋黨、制造輿論,對在任政府施加壓力、動搖選民,甚至推動鷹派候選人上臺。這種時候,委員會就需要花費更多的資金和人力,還需要通過與美國軍事情報系統(tǒng)的“體制內鷹派”結合,或與其他民間組織結盟以增強力量。比如,卡特時期其本人更傾向于聽取支持緩和政策的智庫如“三邊委員會”[注]三邊委員會(The Trilateral Commission)成立于1973年,是由北美、西歐和日本三地區(qū)14個國家的學者以及政經(jīng)要人聯(lián)合組成的國際性民間政策研究組織。等的建議,“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成立后長期被排除在白宮核心決策圈外。[注]Jerry W. Sanders, Peddlers of Crisis: The 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 pp.185-186.因此保羅·尼采帶領一部分委員會成員加入當時中央情報局內部負責審查和修補蘇聯(lián)威脅評估報告的“B組戰(zhàn)略目標小組”,和美國軍情系統(tǒng)的“鷹派堡壘”里應外合。而在奧巴馬政府時期,國內外條件都不利于“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的發(fā)展,其活動就越發(fā)邊緣化。
“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歷史傳統(tǒng)悠久、多次死灰復燃,而且手段堅決、特色鮮明、政治能量較大,是美國鷹派民間團體的集大成者。對其運作方式,可從以下三個方面理解。
第一,委員會以游說、咨詢等方式直接影響政府決策。美國鷹派民間團體的直接目標是推動強硬的對外政策,因此其主要的工作對象是政府部門,其中游說外交安全部門的高級官員和議會相關委員會議員是重點目標。一方面,這些官員有權力左右決策過程,另一方面,其所在的領域往往也是美國鷹派人物聚集的地方。歷代“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都吸納了許多退休政府高官,有條件向相熟的政府官員開展游說,也可以為意氣相投的政府官員提供外部的支持資源。通過聯(lián)絡政府內的鷹派實權人物,體制內外的鷹派人物也可以更好地呼應起來。這些游說有的是通過出席國會作證、參加政府咨詢會議等公開渠道進行,還有許多活動則隱于公開信息之外,但從委會會的活動軌跡和“朋友圈”中可見端倪。
學術研究也是鷹派民間團體影響政府的重要渠道。像“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這樣強大的民間團體,往往具有明顯的智庫特征,通過向國會提交研究成果、培訓政府官員、加入政府外部資政專家團隊等方式,為政府官員提供鷹派挑選過的“知識”和思想主張,扮演智囊團的角色。當政府與其意見相左時,鷹派民間團體化身為“諫言者”,通過發(fā)表與政府唱反調的“研究成果”,對政府政策展開掣肘。比如1979年卡特總統(tǒng)與蘇聯(lián)簽署SALT II后,總統(tǒng)內閣成員稱“最新的民意調查結果顯示大部分美國人支持SALT II。”而委員會成員則自己發(fā)起調查,公布與政府調查相左的所謂“真實”調查結果,稱“71%的美國民眾沒有做好準備或反對SALT II”,以學術研究的面目給政府政策拆臺。[注]同上,p.258.最終SALT II條約沒有得到國會的批準。
此外,委員會還會接受來自政府的資金支持。這些資金大多數(shù)是以項目形式提供的,例如咨詢費、培訓費等等。鷹派當權的政府會給鷹派民間團體更多的機會。但應該注意的是,無論政府的支持多與少,一般都只涉及“項目經(jīng)費”,屬于政府購買社會服務的性質。委員會一貫注重自身的財務獨立性,標榜其民間獨立團體的身份。
第二,委員會重視影響輿論、塑造民意。從前一點來看,委員會像一個智庫。但它又不是簡單的智庫,因為其眼光不只向政府看,更向民眾看。美國鷹派政策往往打著“愛國”的旗號,在普通民眾中不乏擁躉,但也永遠不缺冷靜務實的反對者。在民意不統(tǒng)一的情況下,鷹派民間團體通過操縱輿論,試圖改變民意的力量對比,塑造政府的決策環(huán)境。其主要宣傳策略就是向公眾“兜售危機”“販賣焦慮”,比如在不同歷史時期宣揚“蘇聯(lián)共產(chǎn)主義將擊潰美國”“伊斯蘭恐怖主義將威脅美國國土安全”“中國將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等言論,將美國的經(jīng)濟衰退和國內矛盾歸咎于外部因素,引導公眾關注重點轉向國外。
為了煽動民眾,“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高度重視利用媒體,甚至化身為媒體。委員會善于運用發(fā)放宣傳手冊、接受媒體采訪、召開新聞發(fā)布會、網(wǎng)絡直播、運營自媒體和官方網(wǎng)站等手段,甚至以投資拍攝電影等方式宣傳自身理念。歷代委員會成員都是《外交事務》(Foreign Affairs)、《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評論》(Commentary)、《戰(zhàn)略評估》(The Strategic Review)等美國著名政論雜志上的???,而在美國的各大主流媒體上發(fā)表評論和觀點,更是司空見慣。此外委員會還注意打造專門的媒體平臺,其媒體形式也與時俱進。例如第一代委員會在全國廣播公司(NBC)設立了固定廣播節(jié)目。第二代委員會的重要陣地則是“會見新聞界”(Meet the Press)電視節(jié)目。進入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以后,委員會也熟練運用新媒體乃至“融媒體”。目前新成立的“應對當前中國威脅委員會”的網(wǎng)站內容豐富、更新及時、界面美觀,充分運用“融媒體”的手段,甚至與其成員斯蒂夫·班農(nóng)、弗蘭克·加夫尼等各自創(chuàng)設的保守媒體形成了“媒體矩陣”,相互支持引用,頗有現(xiàn)代傳播特征。
委員會的活動不只有媒體屬性,還體現(xiàn)出非政府組織的特點。委員會著力打造非營利組織的形象,鼓吹獨立性、志愿性。為了標榜所謂“獨立立場”,委員會一般拒絕接受與國防、軍事、政黨有關的企業(yè)捐款,注重吸納普通民眾的捐款,但規(guī)定每人捐款數(shù)額不能超過10000美元,以體現(xiàn)平民性。[注]Charles Tyroler ed., Alerting America: The Papers of the 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 Pergamon-Brassey’s International Defense Publishers, 1984, p.1.此外,委員會還擅于聯(lián)合其他非政府組織共同行動,向政府和公眾施壓,并將其影響繁衍延伸??ㄌ卣畷r期成立的“以實力求和平聯(lián)盟”衍生出一些非政府組織,如安全政策中心(Center for Security Policy),現(xiàn)今仍是“應對當前中國威脅委員會”的主要合作伙伴。
第三,委員會把影響選舉、加入政府作為重要任務。委員會同時具備智庫、媒體、非政府組織的特征,但其本質屬性是政治團體,其活動的最終目標離不開政治權力。在歷史上,委員會前兩次的成功均以其支持者在總統(tǒng)大選中獲勝而告成,委員會的成員隨之也獲得了政治權力的回報。1953年初,在艾森豪爾上臺后,第一代委員會的核心成員逐漸并入新政府,其中崔西·沃里斯擔任國防部顧問、羅伯特·卡特勒和狄龍·安德森擔任國家安全顧問。1980年,第二代委員會一開始支持其成員約翰·康納利參加大選,后因其“反猶太人”言論觸犯到了委員會中的新保守主義者,于是轉而暗中支持新加入委員會的里根參選。里根當選后,新政府中33名官員來自于第二代委員會,其中包括中央情報局局長威廉·凱西、國家安全顧問理查德·艾倫、海軍部長約翰·雷曼、國務卿喬治·舒爾茨和助理國防部長理查德·佩爾。通過這樣的歷史事實,很難看到委員會真正的民間性、志愿性,反而是難以遮掩的政治性、權力性。
總而言之,“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代表著一種綜合性的民間政治社團,在美國保守主義政治版圖中占據(jù)特殊位置。在國內政治中,保守派政府需要民意支持;而保守派智庫需要維持基本的學術聲譽,無法毫無忌憚地羅織謊言、煽動民意;保守派媒體雖可以極盡煽動之能事,但需要素材和觀點作為“炮彈”;各類持有保守觀點的利益團體和非政府組織各謀其事,專長和資源相對分散,需要有專門的機構來聯(lián)絡和聚集。而“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恰恰填補了這中間空缺,實現(xiàn)了鷹派勢力在體制內外的互動、不同角色的轉換、不同力量的聚合,成為了美國保守主義政治動員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作為“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最新版本的“應對當前中國威脅委員會”,其成立引發(fā)了人們的關注和疑問:該委員會能否復制其歷史上的成功,把美國對華政策進一步推向極端化?誠然,特朗普政權上任以后,美國對華政策出現(xiàn)較大轉變,美國國內戰(zhàn)略學者在中國問題上掀起了空前的辯論,似乎形成了一種中美建交以來空前的強硬氛圍。[注]陶文釗:“美國對華政策大辯論”,《現(xiàn)代國際關系》,2016年第1期,第19~28頁。然而,在更廣泛的公眾輿論層面,中國是“美國最大敵人”的共識可能還未形成。正是在這種彷徨搖擺階段,美國鷹派勢力需要復活“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這一冷戰(zhàn)時期的“大型宣傳機器”,[注]Jerry W. Sanders, Peddlers of Crisis: The Committee on the Present Danger, p.60.再次通過向公眾“販賣恐慌”,實現(xiàn)新的社會動員,使美國徹底走上與中國對抗的道路。其主要目標大致包括以下方面。
第一,推動美國反華鷹派力量的整合。眾所周知,特朗普政府內部矛盾重重,而國內利益集團更不齊心。在這種情況下,“應對當前中國威脅委員會”成立,其最直接的目標就是要發(fā)揮聯(lián)絡作用,把美國國內一盤散沙的反華力量整合起來。同歷史上一樣,這一委員會成員聚集了來自政界、商界、學界、軍界和媒體的精英,其中前政界官員人數(shù)眾多,包括曾在白宮、國務院、國會、中央情報局、國家安全委員會等任職的高級官員。其他成員包括企業(yè)、大學教授、媒體人士、醫(yī)生、律師等。此外,這屆委員會成員還包括多個知名的華裔反華活動者。這些跨界別、跨學科的組合有利于其廣泛利用和收攏人脈。
第二,極力煽動輿論妖魔化中國。同歷史上對德日、蘇聯(lián)和伊斯蘭極端主義敵對性的輿論狂潮比起來,當前美國社會反華輿論的狀態(tài)并不能讓鷹派勢力滿意?!皯獙Ξ斍爸袊{委員會”的核心目標,是哪怕用“謊言重復一百遍”的手段,也要煽動群眾的狂熱,把中國抹黑為最大敵人,推動美國政府政策的改變。啟動幾個月來,該委員會在輿論場中高度活躍,大量發(fā)表涉華問題的文章,多次結合“特點”召開圓桌會議。比如2019年6月初召開的“天安門事件”三十周年專題集會,邀請了中國所謂“異見人士”進行炒作。7月18日召開的圓桌會議則邀請了“香港問題專家”凱爾·貝斯講述中國共產(chǎn)黨如何在香港“重演天安門事件”。此外,委員會成員還在《華盛頓郵報》《聯(lián)邦黨人文集》《國會山報》等報刊上發(fā)表文章,有針對性地“抹黑”中國,其中既有針對中國人權、民主等國內問題進行攻擊的老套路,也有“新殖民主義”“帝國主義中國”等對中國國際角色進行定性的新話語,[注]Sarah-Madeleine Torres and Bradley A. Thayer, “China’s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Is Neo-Imperialism: Beijing Uses the ‘Imperial Excuse’ for Expansion,” Spectator, June 27, 2019, https://spectator.us/china-belt-road-initiative/.(上網(wǎng)時間:2019年8月6日)Akol Nyok Akol Dok and Bradley A. Thayer, “Takeover Trap: Why Imperialist China Is Invading Africa,” The National Interest, July 10, 2019, https://nationalinterest.org/feature/takeover-trap-why-imperialist-china-invading-africa-66421.(上網(wǎng)時間:2019年8月6日)整體來說是要捏造中國“邪惡未改、強權已來”的恐怖形象,在美國國內販賣恐慌。
第三,支持特朗普政府對華政策議程。總體來說,特朗普政府當前的對華政策是美國國內的鷹派勢力所希望看到的。因此“應對當前中國威脅委員會”成立以后,便竭力輸出所謂研究成果,在一些重大的對華政策領域為特朗普政府的政策背書,同時也試圖推動現(xiàn)政府的對華政策走得更遠、更極端。如2019年5月1日,委員會發(fā)布《關于共產(chǎn)黨無限制戰(zhàn)爭威脅簡報》,指責中國在全球發(fā)動5G信息戰(zhàn)爭、攻擊美國制造業(yè)基地、支持朝鮮的核武器計劃、侵犯美國文化等“罪惡”,倡議對中國實施貿(mào)易制裁。2019年5月6日,委員會成員向國會提交了35頁報告《5G:處于轉折點的美國》,稱中國將要成為“全球數(shù)字霸權國”,指責中國華為公司是中國“極權主義體系”在數(shù)字時代的代言人,為此美國應該推出新的5G戰(zhàn)略,打擊華為,并建立新的全球5G體系。又如,2019年6月3日,委員會發(fā)布白皮書《中國:后阿富汗時代美國在南亞的對手》,指稱中國的盟友巴基斯坦是極端伊斯蘭分子的聚集地,美國的敵人們正在聯(lián)手,侵蝕美國在南亞和西亞地區(qū)的利益。[注]White Paper: China: The Post-Afghanistan U.S. Adversary in South Asia, https://presentdangerchina.org/2019/06/china-the-post-afghanistan-u-s-adversary-in-south-asia/.(上網(wǎng)時間:2019年8月6日)這份報告將中華文明和伊斯蘭文明聯(lián)合起來擺在美國的敵對面,引起了美國極右翼分子的強烈回應。
在這些所謂的“學術研究”中,可以見到最極端、最激進的鷹派主張。與支持自由市場、經(jīng)濟利益至上的美國傳統(tǒng)保守主義者不同,“應對中國當前威脅委員會”雖然也關注美國的經(jīng)濟利益,但其優(yōu)先關注的不是企業(yè)利益、消費者利益,而是其成員所認為的“國家利益”。為了實現(xiàn)這種“國家利益”,局部利益必須要服從,哪怕付出兩敗俱傷的代價,只要最后能讓美國在戰(zhàn)略上壓倒對手。委員會成員發(fā)表多篇文章認為,中美貿(mào)易戰(zhàn)是不可妥協(xié)的。為了讓美國獲得最終勝利,美國企業(yè)應配合政府的制裁方案,而不是自保。委員會重要成員斯蒂夫·班農(nóng)在接受媒體專訪時,甚至指責美國企業(yè)界是中國的“游說機構”,華爾街是中國投資者的“關系部”。他呼吁美國企業(yè)為了“美國民族的整體利益”,作出一些適當?shù)睦鏍奚?,一致對外,頗有“玉石俱焚”的意思。[注]“Steve Bannon and Kyle Bass Accuse Wall Street of ‘Funding’ China’s Fight with the US,” 2019/04/26, https://www.cnbc.com/2019/04/26/steve-bannon-kyle-bass-say-wall-street-is-funding-china-fight-with-us.html.(上網(wǎng)時間:2019年8月6日)
盡管“應對當前中國威脅委員會”看似來勢洶洶,但也要看到,時移勢易,相比于歷史,如今這一委員會面臨著新環(huán)境、新條件,也對其施展野心構成了諸多限制。
首先是國際環(huán)境的巨大變化。冷戰(zhàn)時期國際政治處于高度的意識形態(tài)對立之中,再加上美蘇雙方在政治軍事方面的激烈對抗,煽動性的宣傳無處不在,“敵對思維”深入人心,當時“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這樣的民間組織也如魚得水。而在當前國際環(huán)境下,冷戰(zhàn)式的對立關系早已瓦解,取而代之的現(xiàn)實是國家間深度相互依賴。新的現(xiàn)實反映在思想層面,就是開放、合作、全球化的思潮大有發(fā)展。在新的環(huán)境之下,美國鷹派民間團體的思想和話語,歸根結底還是使用冷戰(zhàn)時期的陳詞濫調,缺乏新觀點、新證據(jù),除了能夠鼓舞部分具有冷戰(zhàn)歷史回憶的保守民眾,對于年輕一代人可能吸引力有限。[注]特朗普政府政策的支持者,大多數(shù)也都是中老年群體。參見John Halpin and Karl Agne. “The Political Ideology of the Millennial Generation,” https://www.americanprogress.org/issues/democracy/reports/2009/05/13/6021/the-political-ideology-of-the-millennial-generation/.(上網(wǎng)時間:2019年8月20日)而呼吁把中美關系“脫鉤”,讓中美陷入“新冷戰(zhàn)”,也不符合多數(shù)西方國家對華政策的主流方向,得不到國際組織和盟友的支持。在這種環(huán)境下,美國民間鷹派勢力要想按自己的意愿塑造政府對華政策,等于逆流而動,很難像以前那樣“四兩撥千斤”,反而是愈發(fā)形格勢禁,費力不討好。
其次是美國國內政治環(huán)境也今非昔比。當前美國政治“極化”現(xiàn)象明顯,同時兩黨內部都有反建制、反精英的民粹主義趨勢。歷史上“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雖然號稱是民間組織,但從其成員的身份背景看,實際上始終是一個精英團體,代表的是精英思維。這種鷹派精英思維跟“左派”精英思維可能各異其趣,但都存在“脫離群眾”的問題。美國中下層民眾當前關心經(jīng)濟、平等和發(fā)展機會等問題,而“左派”和“鷹派”卻都在空談意識形態(tài)。特朗普政府的對華政策圍繞著打“經(jīng)濟牌”,尚能得到部分民眾的支持。而如果按照“應對當前中國威脅委員會”的思想和話語,美國對華政策將充滿著脫離實際的鼓動,乃至如班農(nóng)所言的“自我犧牲”。這樣的思維在美國民眾中有多大的影響力是很難說的。這恐怕也是特朗普執(zhí)政后將班農(nóng)迅速逐出白宮的重要原因之一。實際上,第三次“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在奧巴馬時期之后逐漸消沉,部分原因正是其局限于宗教、文明、安全、戰(zhàn)略層面的夸夸其談,脫離了美國的民情民意。
再次是特朗普政策走向陰晴不定。“應對當前中國威脅委員會”看起來是支持特朗普的。但特朗普政府內部也并非完全統(tǒng)一,甚至其決策班底至今尚未定型。據(jù)學者研究,在其成立之初,至少包含以白宮總戰(zhàn)略師兼總統(tǒng)顧問班農(nóng)為首的激進“反建制派”、以白宮辦公室主任萊恩斯·普利布斯為首的,代表傳統(tǒng)共和黨主流的“建制派”以及以特朗普女兒伊萬卡和女婿庫什納為代表的“家庭成員派”。[注]刁大明:“特朗普政府對外決策的確定性與不確定性”,《外交評論》,2017年第2期,第65~84頁。政府內部核心決策圈幫派各自為營,尤其是“反建制派”和“建制派”官員的政治背景迥異,所持立場也大相徑庭,內斗在所難免。特朗普執(zhí)政兩年后,共和黨“建制派”和溫和派紛紛離職,但班農(nóng)、博爾頓等極端鷹派也遭到清理。這種內斗如今仍在繼續(xù)。特朗普總統(tǒng)到底是哪一派,恐怕至今也說不清。相比之下,特朗普本人把政策的模糊性和靈活性視作“交易的藝術”,把中短期的經(jīng)濟收益和國內輿情視作核心目標,把忠誠與否視作選人標準。因此,對華貿(mào)易談判尚未關閉或破裂,如果特朗普的執(zhí)政風格不變,中美談判結局未必如極端鷹派所愿。到目前為止,特朗普政府的現(xiàn)任官員也沒有和“應對當前中國威脅委員會”產(chǎn)生過公開的聯(lián)系互動。而在下一屆的美國大選中,鷹派勢力應該會全力支持特朗普的連任。按照“應對當前威脅委員會”的歷史來看,其最大的成功是通過選舉換屆進入政府。而特朗普在連任的壓力之下,會在多大程度上拉攏和利用鷹派民間團體,頗值得關注。
最后,中國也和傳統(tǒng)上的“美國敵人”相當不同?;仡櫋皯獙Ξ斍巴{委員會”歷史上前三次啟動,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美國民眾中正在出現(xiàn)特定的反戰(zhàn)情緒。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越南戰(zhàn)爭和反恐戰(zhàn)爭,對于美國的人力和財力來說都是巨大的消耗。民間開始出現(xiàn)懷疑的聲音,恰需要鷹派的宣傳來保證“人心不散”。這樣的歷史也可以反過來證明,美國的“頭號敵人”往往都是要靠戰(zhàn)爭來證明的。今天硬要把中國和歷史上的蘇聯(lián)、伊斯蘭恐怖組織同列,讓美國民眾接受,也要比想象中費力許多。中國沒有實際威脅到美國的軍事安全,對于網(wǎng)絡安全、經(jīng)濟安全等方面的擔憂,停留在遠離民眾的理論層面。新一代美國年輕選民沒有經(jīng)歷過冷戰(zhàn)對抗的歷史,也缺乏上一代人的意識形態(tài)激情。
因此,中國只要做好自己,不犯下重大戰(zhàn)略錯誤,謹慎理性地扮演國際角色,發(fā)揮國際作用,美國鷹派勢力就會缺少抓手,較難復制冷戰(zhàn)時期的成功?!皯獙Ξ斍爸袊{委員會”只能寄希望于影響下一屆美國大選,為此不惜把美國民眾的對華消極態(tài)度推向一個“臨界點”,從而為自己謀得政治籌碼。這種努力如果長期進行下去,是對中美關系最切實的傷害。而中國就要通過中美關系的互動,向美國政府和民眾傳遞有效信息,把美國民眾的認知放到外交政策重要地位,對美公共外交更要逆流而上、堅持不懈。為了做好這些工作,對美國保守民間政治團體的研究、對美國國內宣傳鼓動手段的研究,也應該成為對美公共外交研究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