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白噪音》是美國著名作家唐·德里羅的后現(xiàn)代文學著作,從主人公杰克的視角描述了生動詳細的后現(xiàn)代社會生活。這個強大富足的社會在給人們帶來無限便利的同時,像一面巨大的屏障將人們從人與自然、人與人和人與自己的互動中隔裂開。自然幾乎被排除在人們生活之外,被改造被異化。人與人的交流被壓縮,生活被超市和電視瓜分。消費品標志了一個人的身份,人們表面忙碌卻內(nèi)心空虛,并且時刻籠罩在工業(yè)污染帶來的死亡威脅和發(fā)自內(nèi)心的死亡恐懼之中。
關鍵詞:后現(xiàn)代;隔裂;死亡恐懼;工業(yè)污染
作者簡介:吳曉雅(1995-),女,漢族,河南省駐馬店市人,上海理工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26--02
唐·德里羅是美國文學評論家哈羅德·布魯姆列為仍在寫作的四位重要的美國小說家之一[1],他的作品寫出了美國的時代風格,被認為是如當年揭露抨擊工業(yè)革命所帶來的災難的狄更斯那樣,展示后現(xiàn)代現(xiàn)實中人所遭受的毒害[2],其中尤為典型的是揭示了后現(xiàn)代社會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自我的隔裂現(xiàn)象。發(fā)表于1985年的《白噪音》就是一個實例。篇名“白噪音”是一個科技術語,泛指“一切聽不見的噪音,以及日常生活中的其他各類聲音——無線電、電視、微波、超聲波器具等發(fā)出的噪音”[3],暗指充斥在人們生活中的后現(xiàn)代元素。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自我之間本應該具有一種互動關系,但人類創(chuàng)造出的工業(yè)、科技、媒介、消費社會的影響力過于強大,占據(jù)了人與自然、他人和自己互動的精力,并且有消除這種互動的趨勢,成為人們各種不安與恐懼的來源。
一、人與自然的隔裂
小說中人們的生活起初是富足且按部就班的,人們鮮有與自然的交流互動,也在認識層面與自然疏離。但后來城市被嚴重的環(huán)境污染威脅,人們開始感受被異化了的自然,小說對人與自然的隔裂也就有了直接展示。
這種隔裂首先是物理上的。文中對自然環(huán)境的描寫很少,人們生活在水泥鋼筋建筑起的城市中,幾乎切斷了與自然的聯(lián)系。當人們需要獲取物資的時候,去的是超市和商場,而不是田間地頭,這自然是人類社會進步的表現(xiàn),但當人們所有的生活都被城市占據(jù),人們就難以接觸到真實的自然。當自然的一切都被人們無休止地加以使用和改造,自然也失去了它本來的面目。與城市風光不同,有一個叫“鐵匠村”的地方, “遠離了車輛的喧囂、河對岸工廠的陣陣震動”。這個村莊已成為了一片古墓地,它的沒落既是傳統(tǒng)手工業(yè)消亡的體現(xiàn)也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時光一去不返的體現(xiàn)。象征著自然風物的村莊一派凋敝,與此對應的則是喧囂的城市中自然景象的異化。在人們生活的地方“有夾帶工業(yè)廢料的氣流通過,可以引起頭皮退化,造成燦爛的日落”人們從最開始的恐慌,轉(zhuǎn)而漸漸開始欣賞日落,人們聚集到立交橋上欣賞,“烏云增強戲劇效果,它們遮掩光線,也賦予其形狀。陰沉的天空毫無影響”。人們在城市中建立起與自然微弱的聯(lián)系,卻也只接觸到了被工業(yè)污染的、被改造、異化了的自然。
這種隔裂也表現(xiàn)在認識上。人們與自然的聯(lián)系減少,與自然有關的詞語就漸漸失去了它們的所指。這種認識上的隔裂造成了生活中的荒誕場景?!扒锸辙r(nóng)場”沒有任何關于農(nóng)田和收獲的景象,反而是先進技術的領地,有最精巧的儀器和最先進的操作程序。號稱“美洲照相之最的農(nóng)舍”的風景,竟是五塊標示牌,沒有人關注農(nóng)舍本身是否存在。到處都是拍照的游人,人們“心甘情愿地成為一種集體感覺的組成部分”。這種認識與實物之間的斷裂使人們無法對事物產(chǎn)生最真切的體會,當所有的感覺都靠文字的復制來傳播,人們的認識就會背離事物本身,從而使認識和事物一同化為虛無[4]。人們不但體會不到美,更會產(chǎn)生更大的失落和空虛感。
二、人與人的隔裂
《白噪音》被譽為“美國死亡之書”,實際上,死亡也是一種隔裂,一個人無法感受外在世界,無法與他人進行交流之時,便是他死亡之時。小說中的人物時常感受到的死亡恐懼便來自這種隔裂。當人與人的交流越來越少、越來越淺顯,人們也會變得更加不安。
人與人的隔裂直接表現(xiàn)在家庭里。杰克和芭比特的家庭是典型的后核家庭,杰克結(jié)了四次婚,他們的四個孩子分別有不同的父母。起初杰克很喜歡芭比特的活力,但很明顯,他們并沒有很多溝通。杰克在做愛中從芭比特那里獲得慰藉,但又隱藏自己真實的想法。他在妻子說她希望自己先死時,違心地說因為受不了失去妻子的生活希望自己先死。隱藏自己想法的當然不止杰克,芭比特為了消除內(nèi)心不安,背著家人與格雷進行性交易,以獲取一種叫“戴樂兒”的藥物。這種主要靠肉體維持的各自有所保留的交流,使雙方都無法獲得足夠有力的精神依托。他們與孩子之間的交流也是有限的,只有一起看固定的電視節(jié)目是他們僅有的家庭活動,然而沒有誰真正在意,家庭是一切錯誤信息的搖籃。杰勸說斯泰菲接受丹妮斯做她的姐姐或朋友,得到的回復是“我不知道什么叫朋友,你不覺得她有點喜歡指使別人嗎”。孩子們之間沒有手足之情,對父母也沒什么依戀。
同時,人與社會也是隔裂的。杰克與妻子都有自己的工作,但都不是出于熱愛。杰克選擇研究希特勒是為了獲取希特勒的狂熱以減輕內(nèi)心的不安。友情也建立在工作關系上,他研究“貓王”的伙伴莫里,挑逗誘惑芭比特,又勸誘杰克殺死與芭比特進行性交易的格雷先生,推杰克走向了更加絕望的深淵。在人與社會的隔裂狀態(tài)下,政府與宗教組織也顯得無能為力。對毒氣泄漏事件,政府和媒體總是一種掩飾和推脫的狀態(tài),甚至虛報實情。這種政府與人們心照不宣的欺騙使恐懼就像那團泄漏的毒氣,既無法估測又無法消除。政府拒絕為這場災難采取更切實有效的行動,個人也就更加軟弱。當杰克在肉體與精神的雙重壓力下殺死了格雷,渴望得到心靈的慰藉并將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宗教上,卻發(fā)現(xiàn)修女們只把宗教當作一份工作,一種騙術。這種與他人的隔裂雖不是肉眼可見,卻會使心靈無比絕望。
三、人與自我的隔裂
生活在充滿工業(yè)污染的城市,人們無法掌控自己的健康狀態(tài)。同時,人們的思想被消費左右,消費成為了一個人身份的標識,只有在超市人們才能找到對生活的掌控感[5]。
由于人與自我的隔裂,人對自己的身體失去了控制權。工業(yè)污染帶來的恐懼使人們無法正確認識自己的健康狀態(tài),杰克在接觸毒氣前懼怕死亡,卻又在接觸毒氣后渴望證明自己不會面臨醫(yī)生預言的死亡結(jié)局。政府封鎖毒氣的消息,以免引起恐慌,卻使更多人暴露在危險中。人們習慣了在毒氣威脅下的生活后,不想也無法尋找健康的生活環(huán)境。另外在人們的恐慌中“戴樂兒”這樣的藥物應運而生,人們渴望借它解除焦慮,卻因此精神失常。
人與自我的隔裂也導致了普遍的精神空虛。一般來說,當人們感到痛苦或者不安的時候,總是訴諸自己的內(nèi)心,獲得力量。但小說中的社會令人更加不安。一方面商業(yè)的發(fā)展侵占了人們太多的生活,人們的內(nèi)心難以培養(yǎng)更高的精神追求。所有的活動都與超市電視相關,甚至連孩子的夢囈都是汽車廣告。另一方面,工業(yè)社會對環(huán)境的污染使人們時刻生活在巨大的威脅之中,人們難以規(guī)劃和完成自己的人生追求。既無法排解當下的不安,又無法計劃控制自己的未來,便造成了更大的不安,產(chǎn)生無法彌補的精神空虛。
《白噪音》描寫的后現(xiàn)代社會中,現(xiàn)代科技方便了人們的生活,加快了生活節(jié)奏,卻使個體與外界和自身產(chǎn)生隔裂,一種近似死亡的隔裂。個體無法與自然、與他人、與自我形成互動,從而陷入一種持久的不安與恐慌之中。工業(yè)污染惡化了人們的生存環(huán)境,異化人們的審美,將死亡恐懼現(xiàn)實化。商業(yè)廣告則占領了家庭和個人的精神世界,使人們內(nèi)心空洞貧瘠。作者通過小說中的社會警醒人們不要讓自己創(chuàng)造出的后現(xiàn)代社會成為自己的牢籠。
參考文獻:
[1]Bloom, Harold. Don DeLillo. New York: Chelsea House, 2003.
[2]Ryan, Bryan, ed. Major 20th - Century Writers. Detroit: Gale, 1991.
[3]唐·德里羅.白噪音[M]朱葉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2.
[4]沈非. 超真實—唐·德里羅小說中后現(xiàn)代現(xiàn)實研究[D]. 北京外國語大學, 2015.
[5]張瑞紅. 快感與焦慮——唐·德里羅小說中的媒介文化研究[D].中央民族大學, 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