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文

美國有一本寫作教科書叫《作者的選擇》，該書提出了一種觀點——寫作就是作者做出選擇。

圍繞主題選擇材料是常識，是寫作選料的最基本原則，但不是方法。把這一原則細化為可操作性的程序才是方法。斯金納認為，要達到一個難度較大的行為目的，需要連續(xù)接近法，分很小的步子強化，每次強化的難度加大，這樣可以由易到難逐步達到目的。那么如何切分出選材的小步子呢？筆者認為，搭建寫作支架不失為一種有效的方法。

“支架”原指建筑行業(yè)中使用的腳手架，用來幫助工人完成伸手不能及的工作。寫作支架的功能是明示寫作的思維和行文路徑，而不是“給例子模仿”，它具有整體構思、引導思維、調控過程的作用，寫作支架能讓思維可視化，便于指導學生的思維訓練。有人說，作文教學是一場無休止的思維戰(zhàn)爭;有人說，作文的本質是思維;作文教學難就難在思維的訓練，材料取舍的難點其實也在思維上，建好了思維的高速公路，學生對材料的取舍就會游刃有余，行文也會暢快很多。

本文的論述前提是，在學生已經(jīng)占有一定材料的基礎上，為了實現(xiàn)對主旨的渲染化、清晰化，邏輯化、深刻化，我們應該如何運用思維的導向工具——“寫作支架”，取舍材料。

從文章整體上講：議論文最基本的思維路徑是“是什么—為什么—怎么樣”，這就是議論文最上位的“寫作支架”?！笆鞘裁础笔翘岢鰡栴}，“為什么”與“怎么樣”是文章的主體部分，這兩部分可以并重，也可以有所側重，不一定平均用力。學生只需要明白一些基本的取舍原則即可：一般說來，如果道理簡單，顯而易見，無須詳加論證，則可在“怎么樣”上多做文章;如“怎么樣”的問題眾所周知，不言而喻，則可在“為什么”上多做文章，“怎么樣”可一筆帶過或干脆不談。

從段落上講：議論文主體段落一般運用敘議結合的表達方式，而且敘例部分是概述，需簡明扼要地把事實擺清楚。

原始素材1：

2011年10月23日傍晚5點多鐘，她和愛人隋美正開車經(jīng)過龍口市通海路富龍攪拌站附近時，看見前方一名年輕女子倒在路中，頭上、身上都是血，顯然是被車撞傷。這里往來車輛很多，過往的司機一不留神很可能會再次撞到這位女子。擔心女子會有危險，刁娜和愛人隋美正立即下車營救。兩人站在受傷女子前方，打手勢、喊話，指揮過往的車輛繞開受傷女子，同時撥打120急救電話。

在指揮的過程中，一輛飛駛而過的小轎車躲閃不及，車輛反光鏡將刁娜掛倒。經(jīng)醫(yī)院診斷，刁娜右小腿兩處骨折，其中一處是粉碎性的。一條腿，換來了一條命。

經(jīng)過半個多月治療，刁娜被撞斷的右腿正逐漸愈合，看上去仍是傷痕累累。她說，現(xiàn)在使不上勁，只能拄著拐杖慢慢鍛煉，不過，“一條腿換一條命，值！”

刁娜用“一條腿”換“一條命”的行為很讓人費解。她冒著生命危險去保護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自身卻付出沉重的代價，值嗎？為什么她會選擇這樣去做呢？以下是記者采訪她時的對話：

記者：如果以后你的腿行動不方便了，你覺得值嗎？畢竟幫助的是個陌生人.

刁娜：腿受傷了，還可以康復，命沒了就什么都沒了，我覺得值，畢竟我沒大礙！

記者：當時是怎么想的？不害怕嗎？

刁娜：后怕了，當時沒害怕。就是想下去救她，不想讓小悅悅的事件悲劇重演！

記者：有沒有想過自己小小的舉動會受到這么多人的關注？

刁娜：完全沒有想到！我希望會有所改變！讓世界充滿愛！

記者：你在救人的瞬間想的是什么??？

刁娜：不想讓她死！

“腿受傷了，還可以康復，命沒了就什么都沒了”“一條腿換一條命，值！”……多么樸實而又發(fā)自肺腑的感言??！而她只為不想讓人死。她勇敢地選擇獲得了社會的敬重，她值得;如果能喚起公眾對生命緊急救助的意識，將更加值得。

刁娜用“一條腿換一條命”的義舉傳開后，被網(wǎng)友冠以“最美女孩”的稱號。更進一步說，她已經(jīng)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引發(fā)了人們對社會道德的重新考量和對生命救助的再次審視。

如果，要讓上述材料支撐“用勇氣和善良溫暖道德寒冬”的觀點，這個素材應該這樣取舍：

例1： 2011年10月，煙臺市的刁娜和愛人隋美正開車時，看見一名倒地的陌生女子，他們毫不猶豫，立即下車營救，以免其發(fā)生二次事故。過程中，刁娜被其他車輛剮蹭。

最終，受傷女子得到及時救治。刁娜卻右小腿兩處骨折，其中一處是粉碎性的，即便如此，后怕的她卻覺得很值得。刁娜用“一條腿換一條命”的義舉傳開后，被網(wǎng)友冠以“最美女孩”的稱號。

取舍后的文字，從內容上看：既保留了事件的基本要素，如時間、地點、人物、起因、經(jīng)過、結果。也保留了素材中議論性、分析性、評價性的語句，突出了文體的特征。

從寫作意圖上看：作者其實在定向敘例——體現(xiàn)關鍵詞“善良”。

由此，我們可以歸納出議論段的“寫作支架”：事件的核心要素+分析、議論、評價（扣關鍵詞或觀點）。建立“寫作支架”后，教師可以選擇一組能夠表達相同觀點的素材，要求學生圍繞觀點、關鍵詞進行敘議結合的片段訓練，讓學生在“實戰(zhàn)”中，學會材料取舍的方法。

從結構上講：馬正平教授認為，議論文的思維操作技術，其實就兩種，一是“重復”的思維模式，二是“對比”的思維模式。所謂“重復”是指文章材料在性質、主題內容上具有相同、相近、相似的關系，通過不斷渲染，以體現(xiàn)、突出并鞏固文章的某個主旨。所謂“對比”是指文章材料在性質、主題內容情調上具有相對相反的關系，寫作者將多種性質截然相反或根本對立的材料組接在一起，從對立面去反面襯托主旨。

馬教授的觀點為我們在面對眾多素材時，如何圍繞主旨恰當?shù)厝∩岵牧?，提供了一種很好的思維方式。

同樣是表達“用勇氣和善良溫暖道德寒冬”的觀點，在學生經(jīng)過以上的“段落訓練后”，已經(jīng)聚集了多個成品的段落，行文時，我們又該如何取舍呢？

例2：2011年7月，杭州一小區(qū)內，兩歲女孩突然從10樓高空墜落，眼看一出悲劇即將上演。剎那間，剛好路過的吳菊萍毫不猶豫沖過去，徒手抱接了一下女孩，自己的左臂瞬間被巨大的沖擊力撞成粉碎性骨折;但是，由于她奮不顧身的這一接，女孩妞妞稚嫩的生命得救了。

例3：2011年10月，山東漢子牛作濤和朋友散步時，突然聽到“撲通”一聲，有人喊“有人跳江自殺了”。牛作濤把手機和錢包塞到朋友手上，脫下皮鞋，說了句“我去救人”，就一躍跳入水中。目擊者說，當時周圍大約有十幾個人，一直在想法救人。有市民脫下外套希望伸到江面將兩人拉起，但距離太遠。有不少人試圖向往來船只呼救，也無效果。等附近餐廳服務員拿來長水管救人，兩人已沉入江中。

因為，都是正面的例子，我們就可以把它們寫成排比段，通過磅礴的語勢來渲染強化主旨，可以這樣表達：

“最美女孩”刁娜奮不顧身保護受傷的女子，用自己的身軀詮釋著善良（例1）;“最美媽媽”吳菊萍徒手接住墜樓兒童，用自己的行動書寫著勇氣（例2）;山東漢子牛作濤舍生取義搭救輕生女子，用自己的生命點燃道德寒冬中的人性之火（例3）。

這樣表達是運用了“重復”的思維模式取舍材料，材料取舍的寫作支架可以概括為：

重復、排比：人物+事件（極簡）+觀點（關鍵詞）。

那么，假如學生圍繞這一主題，還搜集到了一些反面的例子，我們又該如何引導學生取舍呢？

原始素材2：

去年8月，上海一名年輕女子疑因感情糾紛坐在五樓窗臺上試圖跳樓輕生，警方與消防部門接警后迅速趕到現(xiàn)場，放置安全氣墊。同時在該樓周圍拉起警戒線，救護車也在該樓層門口停下。在此過程中警方在樓底通過擴音喇叭不斷勸告女子退回房內。警方只能從602室探出頭勸告女子注意安全并向該女子送去面包和水，但被其拒絕。

此時，在底樓圍觀多時的一些好事者認為該女子“在作秀”，有人不時向女子高喊：“跳啊，快跳啊?！边€有人稱，“她哪是在跳樓嘛，要跳就不會等到警察來。”“她怎么還不跳??？”最終在16時41分左右，該女子挪動了一下位置，從五樓縱身跳下。就在她跳下后，又有人大聲議論：“死不了的，才多高。”

該女子跳下后落在安全氣墊上，隨后整個人翻進靠墻的排水溝，急救人員迅速將其抬上救護車，并送往長寧區(qū)中心醫(yī)院救治。

因為是一則反面的材料，我們可以引導學生運用“對比”的思維模式取舍材料，形成對比分明的段落，具體行文如下：

去年8月，上海一名年輕女子試圖跳樓輕生，警方與消防部門迅速展開救援。同時，樓下大批缺乏同情心的圍觀群眾拍照甚至起哄，不斷出現(xiàn)的冷漠言語在某種程度上推動了該女子的跳樓行為。最終，該女子在起哄聲中縱身躍下，隨后被送往醫(yī)院急救，暫無生命危險。（結合主旨，對原始素材2的取舍）

圍觀者的起哄，令人心痛，好在寒冬里，仍有很多人用“勇氣和善良”溫暖著這不和諧的“寒冬”，令人欣慰！

“最美女孩”刁娜奮不顧身保護受傷的女子，用自己的身軀詮釋著善良;“最美媽媽”吳菊萍徒手接住墜樓兒童，用自己的行動書寫著勇氣;山東漢子牛作濤舍生取義搭救輕生女子，用自己的生命點燃道德寒冬中的人性之火……這些勇氣和善良才是最可貴的，也是社會所缺乏的。

付出愛心需要勇氣，然而勇氣的培育不僅是個人問題，更是一個社會問題。他們用勇氣和善良去溫暖道德的寒冬，用愛和樂觀證明人間自有真情在，用人性的善良與光輝，書寫著傳奇的感人故事。我們有理由相信，會有更多的人來續(xù)寫愛與正義的篇章。

材料這樣的取舍，給人的感覺是消極因素少，積極因素多;冷漠的人少，溫暖的人多。這有力地渲染、強化了文章的主旨，而且材料取舍上的詳略變化也使行文顯得搖曳多姿。

這樣表達后，材料取舍的寫作支架可以概括為：

對比、排比：人物+事件（一則詳、多則略，因主題而定）+觀點（關鍵詞）。

在寫作課上，當學生有了一些素材之后，作文真的不只是“寫”的事，更是“思考”的事，“探索”的事，“發(fā)現(xiàn)”的事。其間，教師必須結合作文題目，因文因體搭建明確思維路徑的寫作支架，并結合具體的例子給予闡述。這對于克服當前學生的“流水文”“拼湊文”“標簽文”大有裨益。

寫作支架本質上是一種中觀的方法，它比選材原則更下位，比范文的方法更上位。因此既有實踐的操作意義，又可避免一些模式化的套作。材料取舍可以借助寫作支架，其他的作文專項訓練也可以建立寫作支架，寫作支架不只是某一作文專題的訓練工具，還應是整個作文教學的基本訓練思路，它對作文教學具有普遍的指導意義。

目前，很多語文教師認為作文教學體系“失序”、目標”失本”、方法“失策”、過程“失色”，這些，歸結到一點，其實都是缺乏科學的思維訓練方法所致。如何守住作文教學思維訓練的底線？筆者認為，建立寫作支架引導寫作訓練或許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作者通聯(lián)：武漢市東西湖區(qū)教育局教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