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吾加甫
摘要文章依靠史料,參閱種多文獻比較詳細地論述了早期回鶻自蒙古高原西遷西域絲綢之路南北道各地的歷史和宗教信仰。其中全面系統(tǒng)地敘述了西域絲綢古道上的回鶻信奉的佛教史,認為西域絲綢之路上的回鶻先后信仰西域古代佛教的同時還信奉藏傳佛教。
關鍵詞絲綢之路;回鶻;佛教
我國歷史悠久,由56個民族組成的統(tǒng)一多民族的國家。“中華民族之先民有一百余萬年的從蒙咪走向文明的歷程、五千年的有文字可考的文明史、兩千多年來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的發(fā)展史,以其偉大、獨特、輝煌、彪炳于人類史冊……中華民族在其艱難曲折的歷史演進過程中,經(jīng)過無數(shù)大動蕩、大分化、大改組,由大遷徙、大融合而走向大統(tǒng)一和大發(fā)展”。(1)成為相互依存,統(tǒng)一而不可分割的政治共同體。所以中華民族是多元一體的我國多源多流之各民族的總稱。早期生活在我國北方的匈奴、東胡、月氏、鮮卑、烏孫、柔然、丁零、吐谷渾、吐蕃、突厥、回鶻、契丹、女真、蒙古的歷史與目前游牧耕耘在我們偉大祖國北部遼闊大地的各兄弟民族( 包括部分漢族)祖源的歷史有一脈相乘的因緣聯(lián)系。在我國古代北方諸族和綠洲各城邦國與西域絲綢之路及草原絲綢之路有千絲萬縷的緊密關系。我國歷代較為強大的北方游牧民族的中心均在蒙古高原一帶,但其西翼大都占有天山和阿爾泰山各草原牧區(qū),這就有很大一部分在現(xiàn)在的新疆境內(nèi)。這些早期北方游牧各族一般都與絲綢之路上的塔里木盆地綠洲各定居城邦國有密切的交往。這就很大程度上,長期不斷地保持了北方游牧民族和西域農(nóng)耕民族之間的經(jīng)濟、貿(mào)易、文化交流關系。
漢朝時期,張騫于公元前138年和前119年兩次出使西域,到遙遠的大宛(今烏茲別克共和國境內(nèi))、康居(今哈薩克共和國東南)、大夏、月氏等國,成為開通絲綢之路的標志性人物和標志性事件。從此之后,我國中原內(nèi)地通向西方的道路就在同中亞、印度、歐洲和阿拉伯世界的經(jīng)濟文化交流及政治軍事活動不斷延伸、發(fā)展,并且產(chǎn)生了一些特定歷史時期的固定名稱,它們是以后形成絲綢之路的基礎。公元前后,司馬騫的《史記》、班固的《漢書》及南北朝史籍最早出現(xiàn)有關絲綢之路的記載是“西域南道”“西域中道”“新北道”及“河西道”等。隋唐時期,又產(chǎn)生了許多比較詳細記載亞歐貿(mào)易交通路線和名稱的著作,如裴矩《西域圖記》、韋節(jié)《西番記》、王玄策《中天竺》、程士章《西域道里記》、韋弘機《西征記》、玄奘和辯機著《大唐西域記》,以及作者姓名不詳?shù)摹端逦饔蛑尽贰吨T蕃國記》等。這些古代歷史文獻和有關資料雖然記載了很多關于我國中原與西方經(jīng)濟、貿(mào)易、文化方面的交往與聯(lián)絡,但對其具體路線并沒有概括為一個專有名稱。直到德國著名的地理學家費迪南·馮·李?;舴矣?868~1872年七次到我國西部地區(qū)進行考察后,在其1877年出版的著作《中國》一書中說:“公元前127年至114年間,中國與河間地區(qū)(今中亞阿姆河與錫爾河之間)以及中國與印度之間,以絲綢貿(mào)易為媒介的這條西域交通路線叫做‘絲綢之路。”后來,德國歷史學家赫爾曼等西方學者進一步闡述和使用這個名稱,他在1910年出版的《中國和敘利亞之間的古代絲綢之路》中,根據(jù)新發(fā)現(xiàn)的文物考古資料,進一步把絲綢之路延伸到地中海西岸和小亞細亞。多少年來,有不少研究者想給這條道路起另外一個名字,如“玉石之路”“寶石之路”“佛教之路”“陶瓷之路”等,但都只能反映絲綢之路局部特征。因此,“絲綢之路”就成了從我國始發(fā),橫貫亞洲腹地,直達地中海沿岸,進而聯(lián)接歐洲和非洲陸路通道的總稱。⑵
絲綢之路是對遠古以來連接亞洲、非洲、歐洲的東西交通道路的雅稱。絲綢之路是自古以來,文化交流的寶地、宗教匯流的圣地、民族共存的搖籃、男女生存的故鄉(xiāng)、客商經(jīng)營的古道、名將勝敗的要地、政權(quán)更迭的主道、文明流行的孔道。在古代東西文化交流史上絲綢之路是傳承友誼、傳承貿(mào)易、傳承文化、傳承宗教、傳承商品、傳承農(nóng)產(chǎn)品、傳承畜產(chǎn)品、傳承手工品、傳承多中經(jīng)濟的金橋。在歷史上通過這條古道祆教、佛教、摩尼教、景教、伊斯蘭教等宗教先后傳入了我國西域與中原地區(qū)。舉世文明的絲綢之路分遼闊陸路和汪洋海路兩類。其中陸路有穿越戈壁綠洲的西域絲綢之路、跨越北方沙漠和草原的草原絲綢之路、西南有在巍峨的高山峻嶺中交措的西南絲綢之路。西域絲綢之路和草原絲綢之路是在早期東西文化交流史上的里程碑。它基本上經(jīng)歷了我國歷史上的兩漢、魏晉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各朝代和匈奴汗國、鮮卑汗國、柔然汗國、突厥汗國、吐蕃、回鶻汗國、契丹汗國、蒙古汗國等我國古代北方民族之草原汗國時期。這樣絲綢之路在西域與北方經(jīng)歷了2000余年的輝煌歷程。
在我國古代,河西走廊一直處于絲綢之路的咽喉位置。這里漢朝初期設置武威、酒泉、張掖、敦煌四郡。除河西走廊以外,吐谷渾統(tǒng)轄的青海境內(nèi)之樂都、湟源、都蘭、烏蘭等地也是絲綢之路的孔道。
漢朝時期,西域絲綢之路分為南、北兩道,敦煌是南、北道的起點,因為前面有著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的阻隔,所以道路很自然地沿著大沙漠的南、北兩側(cè),這是分道的根本原因和南、北道名稱的由來。
南道從陽關(今甘肅敦煌西南)西行,沿著南山(今昆侖山脈)北麓,進善鄯(今若羌東)、且末(今且末西南)、精絕(今民豐北)、扜彌(今于田東)、于田(今和田南)、皮山(今皮山一帶)、車(今莎車)等地,越過帕米爾高原,到達大月氏、安息(伊朗)。
北道從玉門關(敦煌西北)西行,沿北山(今天山山脈)南麓,進車師前王庭(今吐魯番西)、焉耆(今焉耆)、尉犁(今焉耆南)、烏壘(今輪臺東)、龜茲(今庫車)、姑墨(今阿克蘇)、疏勒(今喀什)等地后,越過帕米爾高原,到達月氏、康居(今撒馬爾罕)、奄蔡(今咸海一帶)。兩漢以后絲綢之路分為三道。
南道在喝盤陀(今塔什庫爾干)越帕米爾高原,經(jīng)護密、吐火羅、悒怛(均在阿富汗北部)等地,至北婆羅門(主要在今巴基斯坦境),達于西海。
中道到疏勒(喀什)后攀登帕米爾高原,經(jīng)鈸汗(今費爾干納)、康國(今撒馬爾罕)、大小安國(今布哈拉)等地,至波斯(今伊朗)達于西海。
北道從敦煌出發(fā),進伊吾(今哈密北)、蒲類海(今巴里坤湖),渡北流河水(今伊犁河等),至拂林國(東羅馬帝國),達于西海。所謂西海,在我國古代是一個比較廣泛的名詞,以上三道所說的西海,含義各不相同,南道指印度洋,中道指波斯灣,北道則指地中海。
佛教研究是國內(nèi)外學者共同關注的一個重要課題,絲綢之路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多中宗教并存匯流的要道。在我國歷史上,西域絲綢之路和草原絲綢之路是各種宗教傳播發(fā)展的孔道。漢朝時期,印度佛教通過古道絲綢之路傳入我國西域及中原地區(qū)以來,它經(jīng)歷我國歷史上的兩漢、魏晉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等各朝代,與早期西域各城邦國及中原地區(qū)和沿絲綢之路途中的北方諸族基本上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唐朝時期,我國北方的回鶻汗國,于公元840年被黠戛斯所攻滅,回鶻諸部紛紛遷離漠北蒙古高原,其中一支西遷到了天山北路,與原來就活躍在北庭一帶的一部回鶻聯(lián)合,以高昌為中心建立起高昌回鶻王國,或稱西州回鶻。他們與當時向北疆推進的吐蕃相對峙。唐大中四年(850),敦煌軍民不堪忍受吐蕃貴族的統(tǒng)治,在張義潮率領下舉行起義,推翻了吐蕃貴族的統(tǒng)治。不久,張義潮又率軍收復了伊州、西州等十一州。吐蕃大將尚恐熱逃往北庭。唐咸通七年(866),回鶻首領仆固俊與張義潮聯(lián)合,打敗并殺死了尚恐熱。至此,吐蕃在西域100多年的統(tǒng)治宣告結(jié)束。
早在唐朝初年即7世紀前期,吐蕃就已信仰佛教。因此,在其統(tǒng)治塔里木盆地周圍的綠洲時,必然會帶來吐蕃佛教的影響,同時也會將西域佛教傳人吐蕃。20世紀初,在敦煌、若羌縣等地發(fā)現(xiàn)的7~8世紀時的古藏文佛教經(jīng)典,以及吐蕃“苯教師”在西域當?shù)鼐用裰羞M行傳教的記載,都可以證實這一點。特別是于闐國,自古以來就和吐蕃關系密切,而且吐蕃幾次由南往北的進攻都以于闐為根據(jù)地。因此,在吐蕃占領期間,兩地佛教徒之間的交往更為密切。有的于闐僧人曾到吐蕃弘揚佛教,并用古藏文寫下了于闐佛教史的文獻?,F(xiàn)存的藏文大藏經(jīng)《甘珠爾》《丹珠爾》中,就保存有多種于闐佛教史的文獻,而且在敦煌莫高窟藏經(jīng)洞中也發(fā)現(xiàn)了用古藏文書寫的《于闐教法史》。
而另一支回鶻部落向巴爾喀什湖以南的原葛邏祿部駐地西遷,于9世紀末越過蔥嶺,進入喀什噶爾,聯(lián)合樣磨部、葛邏祿部及其他突厥部落建立起喀喇汗王朝,與高昌回鶻王國、于闐王國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高昌回鶻王國的轄地包括今天的吐魯番、吉木薩爾、鄯善、焉耆、庫車、拜城以及哈密和敦煌以西的廣大地區(qū)。早在回鶻汗國時期,回鶻人就已接受佛教。如唐太宗時,回鶻部首領就有以“菩薩”為名的?!捌兴_”是梵語漢譯“菩提薩垂”的略稱,指“具有成佛資格的人”。因此,使用“菩薩”一詞作人名,說明佛教在回鶻人中確有傳布。早期回鶻人接觸佛教主要是通過中原地區(qū)佛教徒的傳播。到8世紀中期,回鶻人改信摩尼教,不久摩尼教就成為回鶻汗國的國教。遷到今新疆天山東部地區(qū)的回鶻人,起初繼續(xù)崇奉摩尼教,但很快就有一部分人改宗佛教,形成了佛教、摩尼教并存的局面。到9世紀后期,高昌回鶻王室改信佛教,對佛教采取了扶植的政策,使佛教在王國內(nèi)有了新的發(fā)展,成為王國居統(tǒng)治地位的宗教。
高昌回鶻王國的佛教中心有高昌、別失八里(北庭)、龜茲等地,高昌是最大的佛教中心。高昌佛寺很多,不僅在王城中有,而且在偏僻的山溝里也有。北庭也有不少回鶻時期的寺院。以上兩地的佛教寺院,大都是唐朝時期建立起來的,而且保存了唐朝所賜的匾額和皇帝的詔書,甚至還藏有完整的漢文《大藏經(jīng)》。有的寺院是在前代寺院的基礎上加以擴建修葺,重新彩繪畫塑,顯得更加金碧輝煌。龜茲、焉耆地區(qū)的佛教在這一時期也得到了發(fā)展,如庫車的庫木吐拉千佛洞,主要是這一時期修建的。龜茲、焉耆原來盛行小乘佛教,但因回鶻人中盛行大乘佛教,所以這兩地除原有的小乘佛教以外,大乘佛教也興盛了起來,這在庫木吐拉千佛洞的壁畫中得到了反映。高昌回鶻王室在招待來賓時,往往有佛教僧侶參加,而且邀請客人到寺院觀光。每到春游季節(jié),當?shù)鼐用窨倫鄢扇航Y(jié)隊前往寺院游玩,沿途彈唱聚樂,舉行帶有佛教色彩的活動。在傳統(tǒng)的佛教節(jié)日期間,佛教僧侶除進行講經(jīng)布道的佛教宣傳外,還用當?shù)赝ㄓ玫恼Z言,如回鶻語、焉耆語、龜茲語等表演劇目,還有舞蹈、音樂,如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在哈密發(fā)現(xiàn)的《彌勒會見記》等。這些劇目以佛經(jīng)故事為題材,宣揚生死輪回、因果報應等佛教教義,借以擴大佛教的影響。這一時期的回鶻文佛經(jīng),主要是由漢文、龜茲文、焉耆文等翻譯過來的,從龜茲文、焉耆文譯成回鶻文的主要是小乘佛典,如1959年在哈密發(fā)現(xiàn)的《彌勒三彌底經(jīng)》就是從梵語譯成焉耆語,再由焉耆語譯成回鶻文的。從漢文譯成回鶻文的佛經(jīng)主要是大乘佛經(jīng),如《金光明最勝王經(jīng)》《妙法蓮華經(jīng)》《華嚴經(jīng)》《佛說天地八陽神咒經(jīng)》等。唐玄奘的傳記《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也從漢文譯成了回鶻文,名為《菩薩大唐三藏法師傳》,譯者為別失八里回鶻僧人祥古舍利都統(tǒng)。從回鶻佛教用語中也可以見到粟特語的影響,從回鶻佛教的某些教義中,又可看到他們原先信仰過的摩尼教的影響。
在高昌回鶻王國,流傳最廣泛的是譯自漢文的大乘佛經(jīng)《佛說天地八陽神咒經(jīng)》?,F(xiàn)已發(fā)現(xiàn)該經(jīng)的不同回鶻文寫本、刻本85種以上,流傳時間很長,從唐代中期一直到元代都有流布。
唐朝末年即位的于闐國王李圣天,即于闐文中的獅子王尉遲沙縛婆,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他的領地,西起莎車、葉城,東到且末。李圣天在位期間,于闐雖有祆教、摩尼教等其他宗教流行,但王室貴族及大部分居民仍然崇信佛教。據(jù)后晉天福五年(940)曾到達于闐的高居誨說,于闐“俗事鬼神而好佛,圣天居處,嘗以紫衣僧五十人列侍”。李圣天賜給和尚紫衣袈裟,這是模仿中原王朝給予高僧大德的一種恩寵。用50名佛教高僧環(huán)列左右,足見李圣天重視佛教和佛教徒在李圣天宮廷中的重要作用。于闐高僧較多,達50余人。這些僧侶常常充當使臣,被派往甘州、敦煌等地,甚至到達中原朝廷,直接參與國事。于闐的貴族官吏也大多篤信佛教,例如后唐同光三年(925)被李圣天派到敦煌的一個使團,其中有吐蕃人、漢人、于闐人,都是世俗官吏,但他們都是佛教信徒。他們在敦煌向寺院施舍大量財物,向菩薩祈求福佑,而且遍及敦煌122個寺廟,并捐錢造塔,裝飾佛像等等。李圣天本人也以供養(yǎng)人身份,在敦煌開窟造像,因而其屬下的達官貴人也起而仿效。李圣天的妻兒等人也都曾在敦煌開窟造像,當時開窟造像的一些題記一直保留至今。
興起于9世紀后期的喀喇汗王朝,其極盛時期的疆域包括今塔里木盆地的中部和西部、伊犁河流域和巴爾喀什湖以南、楚河流域和伊塞克湖周圍、錫爾河中游和阿姆河中游的以東地區(qū)。巴拉沙袞(今哈薩克斯坦托克馬克附近)和喀什噶爾是汗國的兩大中心。在喀喇汗王朝建立初期,其統(tǒng)治下的臣民是佛教信徒。但隨著伊斯蘭教傳人喀什噶爾后,駐守喀什噶爾的副可汗奧古爾恰克的侄子薩圖克·布格拉汗皈依了伊斯蘭教,之后不久從其叔父手中奪得汗位,大力推行伊斯蘭教,并以武力強迫佛教徒和其他宗教信徒全部改信伊斯蘭教。五代后周顯德二年(955),薩圖克·布格拉汗去世,其長子穆薩·阿爾斯蘭汗即位,繼續(xù)推行伊斯蘭教。北宋建隆元年(960),喀喇汗王朝的20萬帳突厥人和回鶻人皈依伊斯蘭教。這一年,穆薩·阿爾斯蘭汗宣布伊斯蘭教為國教。之后,他以“圣戰(zhàn)”名義向篤信佛教的于闐王國發(fā)動戰(zhàn)爭。
喀喇汗王朝統(tǒng)治集團在汗國內(nèi)部全面推行伊斯蘭化的政策,以及向鄰國的擴張活動,早已引起于闐等國的極大不安。于闐國在李圣天當政的晚年及其死后的一段時期,佛教僧侶在國事活動中仍占有重要的地位。北宋乾德三年(965),于闐僧侶善名、善德二人充當使者入朝北宋。四年以后,善名又來入朝,宋朝廷賜號“昭化大師”。同時,虔誠信仰佛教的于闐三位王子,分別奔赴敦煌、北宋首都汴梁,從事外交活動。以佛教僧侶和崇信佛教的王親貴族充當外交使節(jié),進行頻繁的外事活動,一方面表明于闐僧侶在國事活動中的作用,另一方面也表明了于闐王國對喀什噶爾方面來的伊斯蘭教的壓力憂心忡忡,想通過多方聯(lián)絡,以取得支持。雖沒有材料證明宋朝對于這場戰(zhàn)爭的態(tài)度,但從對于闐僧侶善名賜以“昭化大師”的名號可以看出,宋朝對于闐是支持的。在此之前,中原朝廷對于邊地屬國的僧人賜以封號是沒有先例的。于闐王國和喀喇汗王朝的對抗,除了宗教上的原因以外,還帶有開拓疆域的目的。于闐王國一方面為了遏制喀喇汗王朝的擴張,保住自己的國土,帶有自衛(wèi)的性質(zhì);另一方面也想乘機打通絲綢之路,從喀喇汗王朝手中奪取喀什噶爾,使處于絲綢之路中段的于闐,在中西貿(mào)易中不致受制于人,解除因貿(mào)易道路的中斷而在經(jīng)濟上陷入絕境的危險。因此,這一戰(zhàn)爭不單純是宗教性質(zhì)的戰(zhàn)爭,而且有著政治和經(jīng)濟的原因。
歷史研究表明,突厥與吐蕃從西域絲綢之路歷史舞臺上倒退之后,接著回鶻代替他經(jīng)營西域絲綢之路南北道各地區(qū)。回鶻,唐代以前稱作袁紇、韋紇、烏護、烏紇等。隋煬帝大業(yè)元年(605)始稱回紇,唐德宗貞元四年(788)改稱回鶻?;佞X在不同時代的名稱以及后來元代的偉吾、畏兀兒、外吾等,均為uyghur的漢語音譯。關于回鶻早期歷史發(fā)展的基本線索及興起過程比較完整地見于我國古代的“正史”之中。據(jù)史書記載,它曾經(jīng)是柔然汗國(464~552)的屬部;突厥稱雄漠北后,又被納入突厥汗國(552~582)和東突厥汗國(583~630)統(tǒng)治之下。公元744年,骨力裴羅統(tǒng)一了“九姓烏古斯”諸部,漠北回鶻汗國得以確立,領地范圍擴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其中心地帶除原有的色楞格河和土拉河流域之外,又囊括了鄂爾渾河流域,從而有可能立足三河、雄視四方,將北海以南、大漠以北、金山之東、室韋之西的遼闊地區(qū)納入自己的勢力范圍。關于回鶻西遷西域歷史文獻有以下記載:
《西域文化》曰:“回鶻汗國相繼占領了阿爾泰山、龜茲、北庭在內(nèi)的東部天山地區(qū),即東亞、中亞的大部分地區(qū)。公元840年,回鶻汗國由于天災、內(nèi)亂,再加上外族入侵,開始了大規(guī)模的西遷,由此加速了西域突厥化的進程,使回鶻成為西域的主體民族。在西遷過程中,回鶻主要分成三支。其中一支回鶻隊伍遷往巴爾喀什湖以南以東地區(qū),其首領自立為汗,史稱為‘喀喇汗王朝;另一支則在高昌安營扎寨,史稱‘高昌回鶻王國;還有一支投奔吐蕃,后來成為‘甘州回鶻和‘沙洲回鶻的主體。自此,隨著‘喀喇汗王朝和‘高昌回鶻王國的擴充和發(fā)展,回鶻名族逐漸成為西域的主體民族。”(3)
《新疆的歷史與發(fā)展》云:“公元840年,回鶻汗國因自然災害侵襲、統(tǒng)治集團內(nèi)江及黠戛斯(中國古族名)的進攻等原因而崩潰,其部眾大部分向西遷徒。其中一支遷往今吉木薩爾和吐魯番地區(qū),后建立高昌回鶻王國;還有一支遷往中亞草原,分布在中亞至喀什一帶,與葛邏祿、樣磨等名族一起建立了喀喇汗王朝?!保?)
《佛教與回鶻社會》道:“于9世紀40年代,因天災人禍,為黠戛斯(即今新疆柯爾克孜族和中亞吉爾吉斯人)所敗,國亡。民眾除部分留于原地外,其余分為四部遷徒:一支南遷內(nèi)地,后融合于唐;一支西遷新疆境內(nèi),后以高昌、北庭為中心建立了高昌回鶻王國;一支遷河西走廊,分別以甘州(今甘肅張掖市)、沙洲(今甘肅敦煌市)為中心建立了甘州回鶻國和沙洲回鶻國;一支遠徙蔥嶺西,投附葛邏祿,后來以巴拉沙袞、喀什為中心建立了喀喇汗王朝?!保?)
《西域的歷史與文明》謂:“黠戛斯人及其粗暴地來到了那里,回鶻人的恐懼變成了驚慌,他們四處潰散。840年,有‘可汗牙部十三姓穿越了戈壁,出現(xiàn)在中國中原地區(qū),回鶻人希望能在那里找到避難地……他們分成十個集團,其一向吐蕃方向遷去,另一個集團遷往東突厥斯坦。前者占領了甘肅的西部,從敦煌到甘州;后者定居在延伸于從龜慈到別失八里之間的地區(qū)”。 (6)
《回鶻文獻與回鶻文化》說:“西遷者分為三支,一支奔至吐蕃統(tǒng)治下的河西走廊,先后以甘州(今甘肅張掖市)、沙州(今甘肅敦煌市)為中心建立了自己的政權(quán)—甘州回鶻和沙洲回鶻;另一支逃往中亞葛邏祿統(tǒng)治區(qū),建立了哈喇汗王朝;第三支入新疆,以高昌、北庭為中心建立了高昌回鶻王國”。 (7)
《中國西北少數(shù)民族史》記:“馮家昇先生等認為,‘840年左右,回鶻分三支西南遷徙,一直南下到河西走廊,一支西去新疆,以高昌(今哈喇和卓)為中心;另一支遠遷到蔥嶺西,并認為這幾支回紇部落遷徙到各地后,分別建立了三個政權(quán):甘州回鶻政權(quán)、高昌回鶻政權(quán)、哈喇汗政權(quán)。這個看法曾得到許多研究者的贊同,并成為一種普遍的看法?!保?)由此觀之,西遷的回鶻分為三支開始了漫長的移徙。一支西奔葛邏祿,建立了哈喇汗王朝;一支投奔 “安西”,以后建立了高昌回鶻王國;還有一支投奔 “吐蕃”,成為以后“甘州回鶻”和“沙洲回鶻”的主體。由此不難發(fā)現(xiàn):公元840年回鶻的中心已從蒙古高原轉(zhuǎn)移到了西域絲綢之路各地。
西域絲綢之路上的高昌回鶻王國最盛行的宗教是佛教。9世紀回鶻西遷絲綢之路上的高昌地區(qū),在當?shù)卦用竦挠绊懴?,也逐漸接受了佛教,實際上,在漠北蒙古高原時期,回鶻已接觸佛教。在8世紀,已有一批突厥人進入西域絲綢之路上的高昌地區(qū),并信仰了佛教。據(jù)《五代史》記載回鶻“余眾西奔”,歸于吐蕃人之甘州。梁太祖乾化元年(公元911年)賜回入朝僧凝盧宜、李思宜、延筏等紫衣?!保?)說明甘州回鶻在9世紀末10世紀初就已皈依佛教,絲綢之路上的高昌回鶻皈依佛教的時間不應晚于甘州回鶻。從西域高昌古城出土的回鶻早期文獻來看,時間也是晚唐至五代時期。由此大致可以推斷絲綢之路上的高昌回鶻始信佛教的時間當在9世紀晚期至10世紀初左右。(10)對此文獻史料有以下記載:
《中亞文明史》曰:“然而在回鶻人中傳播最廣的時佛教。在本地居民的影響下,回鶻人逐漸皈依了佛教,大量佛經(jīng)被翻譯成回鶻文。在佛教節(jié)慶期間,人們聚集佛寺周圍活動,如說書講故事和上演帶有佛教內(nèi)容的戲劇?!捎陴б懒朔鸾蹋佞X貴族甚至普通百姓樂于建寺造像、繪制壁畫、抄寫佛經(jīng),以為善行功德(回鶻文稱buyan,梵文稱bunya)。這些寶貴的藝術(shù)作品代表了這一時期回鶻文化和藝術(shù)方面所達到的高水準。壁畫生動描繪了回鶻的日常生活?!保?1)
《回鶻之佛教》云:“9世紀中葉回鶻西遷后,由于受到當?shù)氐牧餍械姆鸾逃绊?,回鶻民眾大都改信了佛教……9世紀中葉,回鶻徙入此地后,不僅接受了當?shù)氐姆鸾蹋沂怪臃睒s,這從現(xiàn)有的克孜爾庫木土拉、森大塞姆、克孜爾尕哈等石窟中大量的屬于高昌回鶻時期的回鶻佛教壁畫、回鶻文題記,以及龜茲地區(qū)出土的回鶻文木簡中都可得到證明?!保?2)
《佛教與回鶻社會》謂:“佛教早在7世紀初前既已傳入回鶻地區(qū),但由于各種原因,未能得到正常發(fā)展。直到9世紀中葉回鶻西遷新疆、河西以后,由于受當?shù)亓餍械姆鸾痰挠绊懀涿癖姶蠖汲闪朔鸾掏?,并以回鶻文翻譯了大量的佛教經(jīng)典?!保?3)
《北庭春秋》道:“北庭回鶻的宗教信仰改宗,大體同安西回鶻相似……北庭回鶻國中佛教繼續(xù)傳承,同唐西洲佛教沒有重大差異……回鶻西遷之后,栗特文字母豎行書寫的回鶻文取代了突厥儒尼文,這種文字書寫的文獻在吐魯番各古代遺址中有大量發(fā)現(xiàn),其中佛教文獻占有很大的比重,足以反映西遷回鶻佛教的興隆?!保?4)
《回鶻學譯文集》說:“9世紀定居在吐魯番的回鶻人也越來越多地放棄了他們古老的信仰,而轉(zhuǎn)向佛教……摩尼教和佛教共同繁榮了幾個世紀,但很清楚佛教日益占據(jù)了吐魯番的宗教舞臺?!保?5)
《回鶻文獻與回鶻文化》記:“高昌回鶻時期,多種宗教并行,王室早期信奉摩尼教,后改信佛教,民眾則大多皈依佛教,同時亦有不少人信奉景教,拜火教、道教、薩滿教亦有信眾?!保?6)
《新疆宗教演變史》載;“佛教是回鶻人信仰的另一種主要宗教。在高昌回鶻國時期……在宗教信仰上,也由信仰摩尼教逐漸轉(zhuǎn)向信仰佛教,并成為佛教的虔誠信仰者和推廣者,從而創(chuàng)造了高昌地區(qū)佛教新的繁榮時期?!保?7)學界一般認為,西域絲綢之路上的回鶻王室自9世紀后期皈依佛教,這是比較可信的論證。
西域絲綢之路上的回鶻佛教當時全范圍受到了漢傳佛教和藏傳佛教的影響。近來學術(shù)界普遍認為絲綢古道上的回鶻佛教本質(zhì)上就是漢傳佛教和藏傳佛教的的混合體。藏傳佛教傳入西域絲綢之路南北地區(qū)為時已久,早在8世紀中葉,吐蕃貴族就已進據(jù)西域絲綢之路上的塔里木盆地南北各地,并維持了近百年的統(tǒng)治。在絲綢之路南道米蘭古藏堡中曾發(fā)現(xiàn)這一時期的藏文佛經(jīng),其數(shù)量相當豐富?;佞X遷來西域絲綢之路南北地區(qū)之后,藏傳佛教與回鶻民族又有著密切關系,回鶻原曾信奉薩滿教和摩尼教,西遷后不少人改宗佛教,他們不但繼承了原西域絲綢之路上的佛教傳統(tǒng),而后也接受了藏傳佛教。對此文獻史料有以下記載:
《回鶻之佛教》記:“此后之至隋唐,河西地區(qū)的佛教一直盛行不衰,尤其是公元8世紀中葉以后,隨著安史之亂的爆發(fā)和吐蕃對河西的占領,藏傳佛教葉傳入這里,與漢傳佛教交互影響,使這里的佛教較之內(nèi)地有了更濃厚的藏密特色??傊?世紀中葉回鶻西遷之前,西域、河西諸地都已有了近千年的佛教發(fā)展歷史,僧徒眾多,香火旺盛,譯經(jīng)豐富,佛教藝術(shù)發(fā)達,這都為后來回鶻佛教在這里的繁榮奠定了基礎。這里大小乘并行,而以前者為主;漢傳佛教與藏傳佛教并舉,唐宋以前,以漢傳佛教為主,蒙元以后,藏傳佛教開始占據(jù)主導地位。這些后來也都為回鶻人所繼承,構(gòu)成了其佛教的顯著特色?!保?8)
《北庭春秋》曰:“回鶻西遷之后,栗特文字母豎行書寫的回鶻文取代了突厥儒尼文,這種文字書寫的文獻在吐魯番各古代遺址中有大量發(fā)現(xiàn),其中佛教文獻占有很大的比重,足以反映西遷回鶻佛教的興隆?!保?9)
《佛教與回鶻社會》云:“由于受汗傳佛教和藏傳佛教的交互影響,加上回鶻自身的民族特性,其佛教形成了如下幾個特點:1.受汗傳佛教的影響,以大乘信仰為主……2.受藏傳佛教的影響,帶有濃重的宗教色彩。”(20)
《回鶻佛教文獻》道:“從出土的回鶻佛教文獻來看,我們認為,回鶻佛教有四個來源、庫車—焉耆—吐魯番等地的吐火羅佛教來源、別什八里—吐魯番—敦煌等地的漢地佛教來源、敦煌—和田—米蘭—吐魯番等地的藏傳佛教來源?!保?1)
歷史研究表明,藏傳佛教之所以能夠在西域絲綢之路上回鶻民族中得到傳播,其原因之一是與西遷中就已經(jīng)有一些回鶻人投奔吐蕃,并信從吐蕃佛教有關。洪皓在《松漠紀聞》中記甘、涼、瓜、沙回鶻說:“奉釋氏最甚,共為一堂,塑像其中。每齋必刲羊,或酒酣,以指染血,涂佛口,或捧足而鳴之,謂為親敬。誦經(jīng)則衣袈裟,作西竺語?!边@種宗教現(xiàn)象顯然系藏傳佛教無疑。后來《馬可波羅游記》關于沙洲佛教習俗的記載也有一些相似之處。甘、涼、瓜、沙等地與西域高昌回鶻王國相毗鄰,這幾個地方的回鶻人改信藏傳佛教,不可能不對屬于同一民族的絲綢古道上的高昌回鶻有所影響。再者,西遷后定居于古道絲綢之路上的高昌回鶻民族與吐蕃的直接交往也很頻繁。如在宋、遼、西夏對峙中曾發(fā)揮過重大的作用,居住在青海吐蕃首領唃廝羅,即出生在高昌?!端问贰份d:“唃廝羅者,諸出贊普之后,本名欺南陵溫篯捕(贊普)……生高昌磨榆國,即十二歲,河州羌何郎業(yè)賢客高昌,見廝羅貌奇?zhèn)ィ詺w……河州人謂佛‘唃,謂兒子‘廝羅,自此名唃廝羅?!保?2)這位有“佛子”之稱的吐蕃首領即出生在高昌,可見藏傳佛教當已在高昌傳播?!凹霸蝗∥鳑龈肆_支舊部往往歸廝羅,又得回紇種人數(shù)萬,廝羅居鄯州,西有臨谷城通青海,高昌諸國商人皆趨鄯州貿(mào)賣,以故富強?!保?3)在這種密切的關系中,吐蕃佛教對西域絲綢之路上的高昌回鶻的影響作用也是很大的。
另外,西夏建國以后以甘州為中心,與吐蕃和西域佛教文化交流的情況來看,借助于西夏王朝的歷史舞臺,西域絲綢古道上的回鶻佛教也與藏傳佛教不斷相互交流。西夏崇尚釋教,曾向各地廣求佛法?!坝谂d慶府東一十五里役民夫建高臺寺及諸浮圖,俱高數(shù)十丈,貯‘中國所賜大藏經(jīng),廣延回鶻僧居之,演釋經(jīng)文,易為蕃(西夏)字?!保?4)而且西夏統(tǒng)治者還曾向遼“進回鶻僧,金佛、《梵覺經(jīng)》”。(25)這部佛經(jīng)是回鶻人歷經(jīng)20年譯成的。由此可見,他們在西夏譯經(jīng)事業(yè)中的重要地位。不僅回鶻僧人如此,吐蕃喇嘛在西夏的地位也相當顯赫?;佞X僧人和吐蕃喇嘛同在西夏宮廷宏揚佛法,互相之間的交流影響是必然的。西域回鶻僧人就曾把藏文佛經(jīng)譯成西夏文。近代在新疆各地發(fā)現(xiàn)的藏文佛經(jīng),大約也就是這段時期傳進來的。
總而言之,早期西域絲綢之路上的回鶻接受藏傳佛教有著重要意義,它為向新崛起的漠北草原絲綢之路上的蒙古民族傳播其文化影響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對此,我國學者周菁葆先生云:“高昌回鶻王國內(nèi)藏傳佛教的發(fā)展,為在蒙古人中甚至元朝時藏傳佛教的興盛,起到了一個中介作用。公元1247年蒙古窩闊臺的兒子闊端正式皈依藏傳佛教,自此,藏傳佛教正式為蒙古族所接受。這為回鶻佛教提供了活動的條件,擴大了回鶻僧人向西活動的范圍” 。(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