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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細胞癌(HCC)肺轉移切除術(PME)的預后影響因素分析

2019-10-09 03:28周愷乾孫云帆楊欣榮
復旦學報(醫(yī)學版) 2019年5期
關鍵詞:無瘤根治性肺葉

周愷乾 孫云帆 楊欣榮 王 征 周 儉 樊 嘉

(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yī)院肝腫瘤外科 上海 200032)

在中國,原發(fā)性肝癌的死亡率位居所有癌種的第4位[1]。轉移復發(fā)是肝細胞癌(hepatocellular carcinoma,HCC)死亡率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肝內復發(fā)病灶有機會通過再次手術切除、肝移植、射頻消融(radiofrequency ablation,RFA)、微波消融和放射治療等方式得到控制,然而對于肝外轉移灶,仍然缺少明確的治療手段。一旦發(fā)現(xiàn)肝外轉移,患者的中位生存時間僅剩8.1個月左右[2]。靶向藥物作為晚期肝癌的推薦治療方案,給肝外轉移患者帶來的生存獲益也十分有限[3]。

根治性肝癌切除術后,肝外轉移的發(fā)生率在13.5%~36.7%[4-5]。在所有肝外轉移中,最常見的轉移器官是肺(38.4%),其次是骨(32.6%)和淋巴結(24.6%)[6]。對于肺轉移的患者,通常不建議手術切除,僅進行姑息治療和對癥支持治療。盡管有少數(shù)研究報道肺轉移癌切除術(pulmonary metastasectomy,PME)能夠延長特定亞群的肝癌患者總體生存時間[7-10],但是這些研究多為案例報告,例數(shù)少,未能闡明PME的指征、療效及預后影響因素,因此難以指導臨床肝癌肺轉移精準治療。本研究旨在探討切除異時性肺轉移肝癌患者的預后及其影響因素,以期篩選出能夠從中獲益的人群,為今后的臨床決策提供一定的依據(jù)。

資料和方法

實驗設計對2007年10月至2017年3月間在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yī)院既接受肝癌切除術又接受肺癌切除術的患者進行回顧性分析。納入標準:(1)原發(fā)肝癌切除為根治性切除,切除時無肝外轉移和肉眼癌栓;(2) PME為異時性切除,切除時未出現(xiàn)肝肺以外的器官轉移,無縱隔淋巴結轉移;(3) PME時未出現(xiàn)肝內轉移或肝內轉移經(jīng)綜合治療后控制良好;(4)原發(fā)肝癌和肺轉移瘤的組織成分經(jīng)病理證實為HCC。本研究得到中山醫(y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

手術與隨訪患者接受根治性肝癌切除后,根據(jù)醫(yī)療組評估和個人意愿可接受輔助性經(jīng)皮肝動脈化療栓塞(transhepatic arterial chemotherapy and embolization,TACE)治療。患者術后平均每3個月復查一次甲胎蛋白和超聲,如有必要則進行磁共振和/或超聲造影,平均每半年復查一次胸片,發(fā)現(xiàn)可疑病灶則進行胸部CT檢查。若發(fā)現(xiàn)肝內復發(fā),通過再切除、肝移植、RFA和TACE等多種方式進行綜合治療。若發(fā)現(xiàn)肺轉移,經(jīng)PET/CT等影像學檢查排除其他器官轉移后,進行手術切除。首選手術方式是肺楔形切除術,轉移灶位于肺實質深處時則進行肺葉切除術,不常規(guī)進行淋巴結清掃。在入組病例中有7例接受縱隔淋巴結清掃,術后病理均為陰性。

觀察指標主要終點事件是死亡,指標是“肺切除術后總體生存時間”,定義為從首次PME至患者死亡或者末次隨訪的時間間隔。次要終點事件是復發(fā)轉移,肝癌切除術后復發(fā)轉移的指標是“無瘤間隔時間(disease-free interval,DFI)”,定義為原發(fā)肝癌切除術至首次確診肝癌復發(fā)的時間間隔;PME后復發(fā)轉移的指標是“肺切除術后無瘤生存時間”,定義為首次PME至術后首次確診腫瘤復發(fā)轉移或死亡或末次隨訪的時間間隔。

結 果

PME前基線特征根據(jù)本院肝外科隨訪信息庫,在2007年10月至2017年3月期間接受根治性肝切除術的患者中,347例有肺轉移記錄,其中63例于本院行PME。共有42例患者符合入組標準,38例男性,4例女性,行肺切除時的平均年齡為(53.2±11.7)歲(表1)。原發(fā)肝癌的平均數(shù)量為(1.8±1.6)個,平均大小為(7.6±3.9) cm,肺轉移癌的平均數(shù)量為(1.4±0.8)個,平均大小為(2.5±2.0) cm。肝切除術前和肺切除術前甲胎蛋白的中位數(shù)分別為348.5(14.5,3 473.5) ng/mL和47.7(4.9,208.1) ng/mL。PME前有2例患者曾接受肺轉移瘤局部治療,其中1例為RFA,另1例為支氣管動脈化療栓塞。肝切除術后有18例患者出現(xiàn)肝內復發(fā),復發(fā)病灶經(jīng)過肝移植(1例)、手術切除(6例)、RFA(4例)和TACE(7例)等方式綜合治療后均控制良好。肝切除術后的中位DFI為13.6 (5.8~35.4)個月。

AFP:Alpha-fetoprotein;HBsAg:Hepatitis B surface antigen;DFI:Disease-free interval;TACE:Transhepatic arterial chemotherapy and embolization.aAFP data was missing in 4 cases before pulmonary metastasectomy (PME).

PME后復發(fā)和生存情況42例患者接受肺轉移癌切除術后無圍手術期死亡,術后中位隨訪時間39.4個月(29.8~49.0個月)。截至末次隨訪,累計死亡19例,復發(fā)轉移29例,存活且無復發(fā)轉移12例。PME后的1年、2年、3年和5年總體生存率分別為88.0%、60.5%、55.3%和33.2%。根據(jù)PME后復發(fā)轉移最先出現(xiàn)的部位進行分類:肝內復發(fā)17例,肝外轉移11例,其中肺轉移7例,腦轉移2例,淋巴結1例,骨轉移1例,腹腔轉移1例。肺切除后的1年、2年、3年和5年無瘤生存率分別為56.6%、39.0%、27.9%和18.6%。術后再次出現(xiàn)肺轉移的患者共有12例(28.6%,12/42),其中7例為單純肺轉移,另外5例患者伴有肝內復發(fā),針對二次肺轉移病灶的治療方式包括手術切除、RFA、放射治療、經(jīng)皮支氣管動脈放療栓塞和PD1藥物治療。接受(4例)和未接受(8例)二次肺轉移手術切除的患者,他們二次肺轉移后的2年生存率分別為77.8%±19.6%和25.7%±17.4%。

PME后生存的影響因素單因素分析提示(表2),肺切除術后總體生存的危險因素有DFI<12個月(P=0.009)、肺轉移瘤累及兩個肺葉(P=0.038)和雙側肺(P<0.001);肺切除術后無瘤生存的危險因素有DFI<12個月(P=0.043)和HBsAg陽性(P=0.007)。雖然受限于病例數(shù)量未能達到統(tǒng)計學意義,但是原發(fā)肝癌數(shù)量≥2個(P=0.054)和最大值徑>5 cm (P=0.080)仍有可能分別是PME總體生存和無瘤生存的潛在影響因素。對有多個肺轉移瘤的患者進行亞組分析,是否累及一個以上肺葉和是否累及雙側肺對生存的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多因素分析提示,DFI<12個月(HR=4.50,95%CI:1.45~13.95,P=0.009)和肺轉移瘤累及雙側肺(HR=24.83,95%CI:1.54~399.77,P=0.023)是總體生存的獨立危險因素;DFI<12個月(HR=2.22,95%CI:1.03~4.79,P=0.042)和HBsAg陽性(HR=4.71,95%CI:1.40~15.85,P=0.012)是無瘤生存的獨立危險因素。

討 論

手術切除是根治性治療HCC的主要手段。即使接受根治性肝癌切除術,患者的5年復發(fā)率仍高達72.7%[11]。隨著肝癌綜合治療的理念和手段日益進步,針對肝內復發(fā)灶的治療策略不斷完善,肝移植、復發(fā)再切除和局部治療等方法,有效延長了患者的長期生存[12-18]。然而,如何治療肝外轉移瘤,甚至是否應該進行外科干預,仍存在很大的爭議,肝外轉移依然是HCC患者獲得長期生存的主要障礙。肺是最常發(fā)生肝癌轉移的器官,關于PME的研究多見于案例報道,但其預后價值仍不明確。有些患者切除肺轉移灶后能夠長期生存[19-20],而對于另一些患者,手術獲益非常有限。為了更好地篩選出適合PME的HCC患者,本研究對42例肝癌切除術后因肺轉移行肺癌切除術的病例進行回顧性分析。研究發(fā)現(xiàn),PME后HCC患者的2年和5年總體生存率分別為60.5%和33.2%,無瘤生存率分別為39.0%和18.6%,DFI<12個月和雙側肺轉移是肺切除術后總體生存的獨立危險因素,DFI<12個月和HBsAg陽性是無瘤生存的獨立危險因素。

表2 42例肝癌肺轉移切除患者臨床病理特征的單因素分析Tab 2 Univariate analysis of OS and DFS in 42 HCC patients underwent PME

AFP:Alpha-fetoprotein;HBsAg:Hepatitis B surface antigen;NA:Not available;DFI:Disease-free interval;VAST:Video-assisted thoracoscopic surgery.aAFP data was missing in 4 cases before PME.

目前,判斷PME可行性的主要依據(jù)有原發(fā)腫瘤可控制、肺轉移瘤可全部切除、沒有肺外轉移以及沒有更好的治療方式[21]?;趪H肺轉移瘤切除登記信息的研究提示,肺轉移瘤數(shù)量越少,出現(xiàn)得越晚,肺切除術后的存活時間越長[22-23]。HCC肺轉移瘤切除的相關研究較少,因而也常采用上述指標進行手術評估。DFI是較為公認的預后指標,然而其定義在各項研究中并不一致。有研究將DFI的起點定義為,針對原發(fā)腫瘤的末次治療[24],如此定義可以納入更多的病例,比如僅接受局部治療的非切除病例,但是不能保證實現(xiàn)根治性治療;有研究將DFI的終點定義為肺轉移出現(xiàn)的時間[25],常見于聯(lián)合多癌種的肺轉移病例(如腸癌肺轉、肉瘤肺轉移、生殖細胞腫瘤肺轉移等)的病例分析。在本研究中,DFI遵循無瘤(disease free)的原意,定義為原發(fā)肝癌根治性切除至任何部位確診復發(fā)轉移的時間間隔[26]。本研究發(fā)現(xiàn),DFI<12個月同時是PME后總體生存和無瘤生存的獨立危險因素,這一點和多數(shù)研究一致[27-28]。個別研究認為肝內復發(fā)先于肺轉移出現(xiàn),是肺切除術后總體生存和無瘤生存的危險因素[26]。在本研究中,肺切除術前是否出現(xiàn)肝內復發(fā)和預后無關。因此,在肝內復發(fā)腫瘤控制良好的情況下,影響肝癌肺轉移切除術預后的是肝癌復發(fā)轉移的時間早晚,而不是首發(fā)部位。

本研究未能證實肺轉移瘤數(shù)量和大小的預后價值,卻發(fā)現(xiàn)了肺轉移瘤累及范圍和長期生存密切相關。轉移瘤累及兩個肺葉和累及雙側肺都是總體生存的危險因素,其中累及雙側肺是獨立危險因素。雖然累及單個肺葉的患者接受肺切除術的效果更優(yōu),但是對于多發(fā)轉移癌來說,無論局限于一個肺葉還是累及兩個肺葉,其預后并無差異。在一些個案報道中,出現(xiàn)雙側肺轉移的患者也可獲得長期生存[9,29-30],根據(jù)Nakagawa等[31]、Kuo等[32]和本研究的結果,仍然不建議累及雙側肺的患者接受PME。一項樣本量為11 950例的研究表明[33]HBV陽性HCC患者的術后復發(fā)率顯著高于未感染肝炎病毒的患者,Kwon等[34]的研究發(fā)現(xiàn)HBV感染是PME后的獨立預后因素。在本研究中,HBsAg陽性也是PME后無瘤生存的危險因素。

有研究報道PME前甲胎蛋白水平較高是預后的危險因素,所選取的閾值包括100 ng/mL[32,35]、400 ng/mL[36-37]和500 ng/mL[38],然而本研究沒有發(fā)現(xiàn)甲胎蛋白水平和預后之間的相關性。也有研究認為,PME后甲胎蛋白的預測價值較術前更高[35],在本研究中,術后甲胎蛋白的檢測時間不一致且缺失數(shù)據(jù)較多,因此未納入該指標。

考慮到腫瘤內在的生物學特性可能會影響肺切除術后的長期生存[39-40],而且在其他同類研究中原發(fā)腫瘤的信息通常缺失,因此本研究將資料完整的肝癌原發(fā)灶特征也納入分析。盡管統(tǒng)計學上沒有顯著性差異,本研究仍提出了原發(fā)肝癌的數(shù)量和直徑分別有影響PME后總體生存和無瘤生存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還有待更大樣本量研究的證實。

根據(jù)本研究的結果,胸腔鏡和開胸手術治療肺轉移瘤的預后相似,楔形切除和肺葉切除的預后也沒有差異。從減小創(chuàng)傷和保存肺功能的角度考慮,應鼓勵進行胸腔鏡下肺楔形切除術。本研究提示,PME后有28.6%的患者再次出現(xiàn)肺轉移,接受二次PME患者的2年生存率為77.8%,而未接受二次PME的僅為25.7%,因此二次PME仍然可以使患者獲益。首次PME采用微創(chuàng)和楔形切除的方式,也為施行二次PME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

盡管本研究對篩選適合行PME的肝癌轉移患者有提示性價值,但是仍存在不足。首先,回顧性研究本質不可避免地存在偏倚,有可能會影響結果;其次,本研究樣本量較少,可能掩蓋了潛在的預后指標;最后,本研究并非比較性研究,證據(jù)等級較低。

本研究提示DFI長和累及單側單個肺葉能夠給接受PME的HCC患者帶來更大的生存獲益,而對于DFI短和HBsAg陽性的患者有必要密切隨訪,以便及時發(fā)現(xiàn)再發(fā)病灶并進行綜合處治。本研究初步提示,除了無肝內復發(fā)或者肝內復發(fā)控制良好,能夠完整切除轉移灶,肝癌術后異時性PME的潛在手術指征還應包括DFI≥12個月和肺轉移瘤局限于單個肝段。為了進一步探索驗證肝癌肺轉移切除術的適應證,未來更大樣本量的比較性研究仍然十分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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