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林伍德·巴克利
我正在給車子加油,這時,一輛深藍(lán)色的克萊斯勒300闖入了加油站。司機(jī)沒有開向加油機(jī),而是在我旁邊停了下來,降下車窗。
“不知道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他問道。他說話帶著意大利口音,皮膚曬得黝黑,臉上有麻子,長著烏油油的胡須和一頭黑發(fā)。他穿得很體面,打著絲綢領(lǐng)帶。
“可以?!蔽疫呎f邊瞥了一眼加油機(jī),我可不想超出80美元。我已經(jīng)給柜臺里的服務(wù)員付過四張20美元了。我平時不愛使用信用卡,但是沒有信用卡他們就不開放加油機(jī),除非先去柜臺付錢。這倒提醒了我。
瑪麗早上給了我話費(fèi)單和煤氣單,這樣我可以在回家時在銀行停留一下,把賬單繳清。它們還在我的夾克衫口袋里。我們不喜歡網(wǎng)上銀行,而習(xí)慣和父母那代人一樣在柜員窗口繳費(fèi)。
“我來自米蘭,”他說,“我的英語不是很好。”
“沒關(guān)系?!?/p>
“我要怎么返回高速?我準(zhǔn)備去機(jī)場。我得還車,然后還得飛回意大利?!?/p>
“去拉瓜迪亞機(jī)場,”我問道,“還是肯尼迪國際機(jī)場?”鑒于我們在斯坦福德,其實(shí)去哪個機(jī)場也沒多大區(qū)別,他得先走95號公路回到市里。
“拉瓜迪亞機(jī)場?!彼鸬?。
我看油加到了78美元,就松開了加油槍開關(guān),數(shù)字在距離80美元只有2美分的時候停止了跳動。已經(jīng)很接近了,剩下的2美分就給石油公司當(dāng)小費(fèi)吧。
我指了指,“從這里直走到第二個路燈處左轉(zhuǎn)。大約再走一英里就能看到95號公路紐約方向的指示牌?!?/p>
他感激地笑了,“謝謝!”后來又添了一句,“外套不錯!”
我穿的是一件雨果博思的運(yùn)動夾克,瑪麗說服我買的。我回笑了一下:“祝你旅途愉快?!?/p>
他升起車窗,開走了。
我把加油槍放回去,上了車,開車離開的時候,那輛克萊斯勒又出現(xiàn)了,擋住了我的路。我踩下剎車,那人下了車,抱歉地?fù)]了揮手。
我降下車窗。
“很抱歉打擾你,”他說,“但,看到你外套的時候—雨果博思,對嗎?—我想你是個穿著講究的人,或許我能幫你個忙。”
“幫忙?”我說。
“我在米蘭從事時裝行業(yè),為了銷售來這兒出差。這里的商場有個大型時裝展,在哈特福德也有,我們來和買主見面。”他把手伸進(jìn)口袋找了一張名片,從車窗里遞給我。
“好的?!蔽艺f。他叫基恩·卡特利,是做“時尚奢侈品管理”的,上面還印著一串意大利號碼和網(wǎng)址。
“你叫什么名字?”他問。
“薩姆?!?/p>
“非常高興認(rèn)識你,薩姆,我是基恩?!?/p>
“名片上寫了?!?/p>
“這些服裝樣品我要都帶回去的話,就得給航空公司多付一筆錢。我想感謝你的幫助,來件外套怎么樣?是很好的意大利真皮。我大概知道你的尺碼,讓我來為你選一件吧!”
“不用了?!蔽艺f。
“拜托,拜托,請讓我為你選一件吧,你就當(dāng)是幫我,我要帶的越少越好。”
我猶豫了一會兒,把車停進(jìn)車位,拔下鑰匙。
“管他呢?!蔽艺f。
我跟著基恩走到他的車尾,他打開尾廂,里面仿佛裝著整個商店。大概有兩打不同尺碼的皮夾克,并沒有要被打包帶回的樣子。
這些衣服被鋪成扇形展示著,就像男裝店桌上擺放的那樣。
我們肩并肩站著。當(dāng)我們的屁股撞到一起的時候,我感到了一樣?xùn)|西,我不禁想,說到要飛回意大利,他最該擔(dān)心的不是這些衣服。
他正在打包。
可他腰里藏著槍的話是不可能上飛機(jī)的。難道意大利的服裝銷售員在美國隨身佩戴槍支是個慣例?
我是說,這可是康涅狄格州。
他找了一件深棕色夾克,“這件怎么樣?我想這件可能適合你?!?/p>
“我不知道?!蔽艺f。
“把身上這件脫了,試試看?!?/p>
“你不會耽誤航班嗎?”我問。
“嘿,沒問題的?!边@個詞從他嘴里說出來是標(biāo)準(zhǔn)的英語,我開始懷疑他的意大利口音了。
基恩把手伸到我的肩膀上,準(zhǔn)備幫我把夾克脫下來。
“好吧,好吧?!蔽疫呎f邊把外套脫了,放在那些真皮夾克上。我套上他的衣服,腋下部分很合身。
“感受一下這里料,非常非常舒適。冬天穿很暖和,但下雪天可能不行,秋冬穿很不錯?!?/p>
“很貼身?!?/p>
“拿著吧,”基恩說,“找一個好裁縫幫你改一改,只要幾美元。你幾乎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擁有了一件價值2 000美元的夾克。”
“2 000美元,”我吹了聲口哨,“你的所有衣服都值這個價錢嗎?”
基恩聳了聳肩,“都差不離?!彼蛴彝嶂^,笑了笑,好像剛想到一個什么主意,“這樣吧,你有朋友嗎?”
“朋友?”
“好哥兒們,他們有喜歡穿高檔衣服的嗎?我猜像你這樣的人一定有品位不錯的朋友。這件我可以免費(fèi)送你,還有這些我可以賣給你,比如,300美元一件。你可以以1 000美元再賣給別人,就算這樣,你也讓他們賺到了。這可只有零售價的一半?!?/p>
“哇?!蔽艺f道,還在想著槍的事。不管怎樣,作為銷售工具,槍還是有點(diǎn)效果的。如果我不買,會不會激怒他?
基恩再次和我并肩站著,開始往外掏衣服:兩件黑的,一件淺棕的,還有一件深綠的。他在挑選的時候問:“你在哪里工作?”
“在市里。”我回答。
“紐約嗎?”
“是的?!?/p>
“紐約哪里?”
“附近吧?!币话阍谥醒胲囌竞唾e夕法尼亞車站,但我沒有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