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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富論》溯源與內(nèi)涵分析

2019-09-29 13:50馮婷婷胡翠娥
中國科技術語 2019年4期
關鍵詞:國富論歷史邏輯斯密

馮婷婷 胡翠娥

摘 要:亞當·斯密巨著The Wealth of Nations自譯介入中國,已呈現(xiàn)出多種譯名,雖終以“國富論”定名并廣泛應用,但在翻譯學界及經(jīng)濟學界引起了譯名之爭,即“國家財富”與“國民財富”之爭。譯名是思想的載體,The Wealth of Nations嚴謹準確的譯名關系到對亞當·斯密經(jīng)濟思想的解讀及其在中國的傳播、應用與發(fā)展。文章在學者研究基礎上,超越詞義分析層面的局限,從斯密所處的時代背景及其經(jīng)濟思想角度進行溯源探究,依據(jù)歷史邏輯研究方法尋求理據(jù),并結合現(xiàn)代經(jīng)濟學話語概念,發(fā)現(xiàn)“國家財富”更能精準呈現(xiàn)原作之意。

關鍵詞:亞當·斯密;國富論;譯名;歷史邏輯;國家財富

中圖分類號:H315.9文獻標志碼:ADOI:10.3969/j.issn.1673-8578.2019.04.011

Inquiry into the Title Translation of The Wealth of Nations//FENG Tingting,HU Cuie

Abstract: Adam Smiths The Wealth of Nations has been translated into Chinese for more than 100 years.? Meanwhile, different title translations have aroused various disputes over? “guojia caifu”and “guomin caifu”. Through a detailed inquiry into Adam Smiths economic thoughts, we think that the translation “guojia caifu”would be more precise.

Keywords: Adam Smith; The Wealth of Nations; title translation; historical logic; national wealth

引 言

亞當·斯密(Adam Smith)巨著An Inquiry into the Nature and Causes of the Wealth of Nations(簡稱The Wealth of Nations)作為西方經(jīng)濟學開山之作,自1902年由嚴復正式譯介入中國已百年有余。百余年來,譯名多有變化,但終以《國富論》定名并廣泛流傳?!秶徽摗纷g名言簡而義豐,“國”字的含義一直是經(jīng)濟學界及翻譯學界爭議的焦點,即國家財富與國民財富之爭。從字面意義對應來看,回歸至英文原名The Wealth of Nations,則是對nation一詞的翻譯理解爭議:到底是譯為“國家”還是“國民”?對此,謝祖鈞從nation詞匯意義、全書內(nèi)容角度分析認為應譯為“國家”[1],而包天宇、曹斌對謝祖鈞論證進行一一反駁,認為應譯為“國民”[2]。大多數(shù)研究都是在“非此即彼”的二元論證模式下結合nation的語詞能指特征來選取對應譯名,而對于斯密在《國富論》一書中的論述主題與經(jīng)濟思想并未探本窮源,未結合斯密所處的時代背景做深入考查。這樣的研究,往往容易出現(xiàn)片面論證、各執(zhí)一詞的情況。譯名是思想的載體,而書名通常是全書主題及其核心思想的精練概括,筆者認為,對于《國富論》譯名的探討,不應僅局限于英文原名的字面意義,更要從《國富論》論述的主題、思想來尋求理據(jù)。本文將立足亞當·斯密所處的時代背景及其經(jīng)濟思想,并結合現(xiàn)代經(jīng)濟學話語概念,對《國富論》譯名進行溯源并探討其內(nèi)涵,以求教于學界,旨在通過學術爭鳴來推動譯名研究、術語翻譯乃至社科經(jīng)典著作翻譯事業(yè)的發(fā)展。

一 譯名流變

亞當·斯密巨著The Wealth of Nations雖是1902年由嚴復譯成《原富》在中國正式出版,但在此前晚清西學東漸的過程中,此書已多次被提及,并出現(xiàn)了“邦國財用論”“富國探原書”“富國策”等多個譯名。進入21世紀,隨著西方經(jīng)濟學經(jīng)典名著翻譯熱潮的興起,此書也以多種譯名呈現(xiàn)給讀者。茲此,筆者將以時間為主線,對此書不同譯名進行梳理,以期呈現(xiàn)譯名流變歷程。

1.1902年之前

光緒二年(1876年),駐英大使郭嵩燾抵達英國,開始外交活動。他與日本官員討論“查考英國稅課當看何書”時,得知“一種曰阿達格斯密斯(Adam Smith,亞當·斯密),一種曰長斯覺爾密羅(John Stuart Mill,約翰·穆勒)”。隨行的副使劉錫鴻也在筆記中提及此事:“正使叩以查考英之稅課當看何書,并以書名《威羅士疴弗呢順士》者為答。威羅士者,豐也;疴弗呢順士者,國也,書言豐裕其國之道,故名。此書系挨登思蔑士所著,難于翻譯,非習英文者不能翻譯。”[3]光緒六年(1880年)由京師同文館總教習丁韙良(W.A.P. Martin)口譯、京師同文館汪鳳藻筆述的《富國策》一書中寫道,“富國策所論述者,乃生財、用財、貨殖、交易之道。昔斯密氏首創(chuàng)是學,名其書曰《邦國財用論》”[4]。光緒十二年(1886年)英國傳教士艾約瑟(Joseph Edkins)在《富國養(yǎng)民策》首篇導論中提及,“英人亞當·斯密所著有《富國探原書》,英國斯時興盛,多由于研求其生財之學術制之也”[5]。光緒二十年(1894年),《萬國公報》上連載由英國傳教士李提摩太(T. Richard)口譯、蔡爾康筆錄的《泰西近百年來大事記》,次年全書出版,改名為《泰西新史攬要》。書中多處提到亞當·斯密及其著作。其中卷六上《英除積弊一》說:“一千七百七十六年,英國蘇格蘭省之戛斯哥??冢姓平檀髸荷介L(院長)姓師米德名雅堂者,特創(chuàng)一書,名曰《富國策》,家弦戶誦,名震一時?!盵6]1896年10月至1901年1月,嚴復翻譯了亞當·斯密的The Wealth of Nations。1899年,嚴復初擬譯名《計學》,但1901年整部譯著完成之時,嚴復將其定名為《原富》,并在《譯事例言》中有這樣一段說明:“從斯密氏之所自名也……云《原富》者,所以查究財利之性情,貧富之因果,著國財所由出云爾?!盵7]“原富”一名得到了翻譯界和經(jīng)濟學界學人的客觀評價,認為這一譯名言簡義豐、煉字精湛,最大限度地呈現(xiàn)了漢字所能夠承載的信息量,但此譯使用的是文言文,不符合現(xiàn)代漢語的表達習慣,更因簡譯,從而無法涵蓋英文書名蘊含的全部意義,特別是nation一詞所要傳達的意義。這一時期的譯名由音譯始,用語簡潔,采用文言文體,以直譯和簡譯為主要翻譯方法,nation一詞皆被理解為國家。

2.1902—1978年

1919年“五四運動”之后,許多學者開始從馬克思主義經(jīng)濟學的角度批判古典經(jīng)濟學,并對古典經(jīng)濟學著作進行翻譯。亞當·斯密的勞動價值觀是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源頭之一,作為翻譯《資本論》的準備,1931年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家郭大力和王亞南對亞當·斯密一書進行翻譯,首次定名為《國富論》。但1972年的修訂版將書名改為《國民財富的性質(zhì)和原因的研究》,并在譯序中寫道“原名應直譯為《諸國民之富的性質(zhì)及其原因之研究》”[8]。自1931年郭、王譯本發(fā)表開始,直到20世紀70年代,該譯本成了近半個世紀大陸最權威、最流行的譯本,“國富論”這一譯名也約定俗成而沿用至今。

3.1978—2017年

改革開放以后,中國從提出發(fā)展商品經(jīng)濟到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體制的確立,“斯密熱”被重新掀起,促使《國富論》再次流行。1978年以后發(fā)行的中譯版《國富論》近40種,包括陜西人民出版社的楊敬年版、新世界出版社的謝祖鈞版、華夏出版社的唐日松版、人民日報出版社的胡長明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的格拉斯哥版等。在眾多的譯本中,多以《國富論》為名,但也有幾個譯本與之不同,如謝祖鈞譯《國富論:國家財富的性質(zhì)和起因的研究》,焦妹譯《論國民與國家的財富》。拋棄舊譯名而用新譯,足以表明后來譯者對先前譯名的不同觀點。

從書名的流變歷程可看出,譯名經(jīng)歷了由最初的音譯、簡譯、直譯甚至到含有譯者不同理解的意譯。經(jīng)過百年來的譯介沉淀,亞當·斯密著The Wealth of Nations一書終以《國富論》流行開來,但這一譯名卻在翻譯學界與經(jīng)濟學界引起了若干紛爭。

二 譯名論爭

書名通常是全書主題、思想的概括,書名的變化表達的是截然不同的主題與思想。雖然《國富論》一名已被廣泛使用,但筆者在閱讀文獻的過程中,卻發(fā)現(xiàn)《國富論》一書始終存在譯名論爭。也有譯者在書名之后添加注解,表達自己對譯名之爭的見解。如樊冰在書名注解中寫道:“國進民退,意識之爭,抑或利益作祟?”[9]現(xiàn)將學界對此譯名的論爭進行梳理歸納。

針對《國富論》譯名問題,不同學人從不同角度切入思考并對其產(chǎn)生懷疑。有學人從“國家”“國民”及nation的語詞意義角度提出了爭辯,如蘇文洋在《北京日報》刊文質(zhì)疑道:“我一直懷疑我國的學者在翻譯亞當·斯密著作時,書名簡稱為《國富論》是一個翻譯錯誤。華夏出版社的最新全稱為《國民財富的性質(zhì)和原因的研究》,中南大學出版社的翻譯為《國家財富的性質(zhì)和起因的研究》。全稱出現(xiàn)兩個名稱,一是‘國民,一是‘國家,這在中文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二者難道在英文中是一個概念一個詞組嗎?‘國民錯了,還是‘國家錯了?!盵10]《國富論》譯者謝祖鈞在文中探討了對“國民財富”的質(zhì)疑,并從nations詞匯意義角度、全書內(nèi)容角度分析得出自己的見解,認為“國民財富”是欠妥的,是不夠確切的,The Wealth of Nations應當翻譯成“國家財富”[1]。 包天宇、曹斌對謝祖鈞提出的觀點進行一一反駁,認為“國民財富”不可改作“國家財富”[2]。羅東在《新京報》刊文道“政府的稅收,也是‘國富的組成。斯密所用的英文是‘nations,泛指一定疆域范圍內(nèi)的政治共同體。王亞南等中國翻譯者將全名中譯為‘國民財富的性質(zhì)和原因的研究,而‘國民在漢語里往往指的是全國人口或單個的人,‘國富就變成了全民收入的累加,卻排除了政府的稅收。國富與民富或民裕的重要關系或可能因此被淡化”[11]。與此同時,還有學人從個人對《國富論》思想解讀角度表述了自己的觀點,如肖仲華在文中談到“斯密的《國民財富的性質(zhì)和原因研究》是經(jīng)濟學的開山之作,中國人習慣將其簡譯為《國富論》,從這個簡譯就可以看出對斯密經(jīng)濟思想的誤解和歪曲。如果只看書名,好像斯密的著作是講國家如何富強起來的道理,但這并非原著主旨”[12]。梁小民在《無用才讀書》中談及“譯書名通常是直譯書名。有些書名太長,有些不好理解,或者不適于中國國情,譯者就改換書名。例如,亞當·斯密的《國民財富的性質(zhì)和原因的研究》就被當代人改譯為‘國富論,我認為就甚不妥當了。在中國人的觀念中,‘國富是國家富裕。從全書看,斯密更為關心的是國民財富而不是國家財富。所以,以‘國富為題,曲解了斯密”[13]。

翻譯學者、經(jīng)濟學者對《國富論》譯名多有爭議,但從上面的論爭可看出,焦點就是“國家財富”與“國民財富”之爭,而不同的翻譯首先呈現(xiàn)不同的概念,即“國家財富”與“國民財富”的概念界定區(qū)分問題,含糊的甚至是錯誤的界定將直接關系到對斯密經(jīng)濟思想的理解與把握,更關系到它在中國的傳播、應用與發(fā)展。

三 譯名辯證

nation若翻譯為中文,在不同的語境下,可以有國家、國民和民族三種不同的譯法。一詞多義的現(xiàn)象對譯名造成了困惑,翻譯時僅僅局限于詞義是不夠的。言語者,思想之代表,譯名是思想的承載體。因此筆者認為,要確定準確的譯名,不能僅局限于英文書名的詞義,還要回溯到《國富論》的論述邏輯與思想體系中,尤其是其核心思想主題與其“富國裕民”的政治經(jīng)濟學目標主張。同時,也要結合現(xiàn)代經(jīng)濟學話語語境,對譯名“國家財富”與“國民財富”進行概念區(qū)分。

1.《國富論》溯源:思想與目標

回溯到斯密創(chuàng)作《國富論》的歷史背景,當時的主流觀念是“重商主義”(mercantism)。重商主義重視金銀貨幣的積累,把金銀看作財富的唯一形式,認為對外貿(mào)易是財富的真正源泉,一國財富的多寡取決于其所擁有的金銀數(shù)量,只有通過出超才能獲取更多的金銀財富。國家為了致富,必須發(fā)展對外貿(mào)易,在對外貿(mào)易中遵循多賣少買的原則。重商主義者對財富的看法反映了當時新興資產(chǎn)階級對貨幣資本的渴望,重商主義稱不上是一種理論或制度,但卻是經(jīng)濟思想史上第一次較有系統(tǒng)地討論如何追求國家財富。

針對當時流行的重商主義的錯誤財富觀和過時的致富途徑,斯密提出了截然不同的看法。斯密認為,“構成一國財富的不是金銀,而是人們能夠消費的‘一切生活必需品和便利品;它既可以通過國內(nèi)生產(chǎn)、也可以通過國際貿(mào)易的交換而獲得”[14]。斯密的經(jīng)濟學巨著《國富論》,就是在澄清了國家財富的性質(zhì)后,再對如何增進國家財富的理論探討以及對相應的政策主張的論證中層層展開的。

The Wealth of Nations序言前三句話就開宗明義地道出了此書的主題,具體分析如下。第一句:“The annual labour of every nation is the fund which originally supplies it with all the necessaries and conveniences of life which it annually consumes, and which consist always either in the immediate produce of that labour, or in what is purchased with that produce from other nations.”[15]講述了國家財富的性質(zhì),即人們能夠消費的“一切生活必需品和便利品”。用現(xiàn)代經(jīng)濟學話語來講,相當于界定了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GDP)這一總量概念。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指在一定時期內(nèi)一個國家或地區(qū)的經(jīng)濟中所生產(chǎn)出的全部最終產(chǎn)品和勞務的價值,是衡量一國經(jīng)濟規(guī)模的總量指標。第二句:“According therefore, as this produce, or what is purchased with it, bears a greater or smaller proportion to the number of those who are to consume it, the nation will be better or worse supplied with all the necessaries and conveniences for which it has occasion.”[15]指出了勞動產(chǎn)品以及用本國勞動產(chǎn)品交換而來的外國產(chǎn)品與消費這些物品的消費者數(shù)量之間的比例關系,決定了一國國民所消費的全部必需品和便利品的供給狀況。用現(xiàn)代經(jīng)濟學話語來講,相當于一國財富應采用其成員的人均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GDP per capita)來計算。第三句:“But this proportion must in every nation be regulated by two different circumstances; first, by the skill, dexterity, and judgment with which its labour is generally applied; and, secondly, by the proportion between the number of those who are employed in useful labour, and that of those who are not so employed.”[15]指出了一國財富的增加,主要來源于兩條途徑:一是勞動生產(chǎn)率的提高,它主要依賴于分工的深化和市場交換過程的暢通;二是生產(chǎn)性勞動和非生產(chǎn)性勞動比例的提高,它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資本的積累和資本用途的適當。同時還指出了一國財富最重要的是有多少人真正有助于產(chǎn)出。從上面的具體論述我們可看出,《國富論》引言前三句話明確道出了該書主題,即國家財富的性質(zhì)及其增長途徑,同時也體現(xiàn)了“國富藏于民”的國家財富觀。

《國富論》是現(xiàn)代政治經(jīng)濟學研究的起點,其第四篇“論政治經(jīng)濟學體系”開篇提到政治經(jīng)濟學的目標:“Political Economy, considered as a branch of the science of a statesman or legislator, proposes two distinct objects: first, to provide a plentiful revenue or subsistence for the people, or more properly to enable them to provide such a revenue or subsistence for themselves; and secondly, to supply the state or commonwealth with a revenue sufficient for the public services. It proposes to enrich both the people and the sovereign.”[15](政治經(jīng)濟學被視為政治家或立法者的一門科學,它有兩個明確的目標:第一,為人們提供充足的收入或生活資料,或者更確切地說,使人們能為自己提供充足的收入或生活資料;第二,為國家提供足以維持公共服務的收入。其目的在于富國裕民。)回溯斯密所處的時代背景,“富國裕民”這一政治經(jīng)濟學目標有其明確的社會和階級含義,實際指的是正在發(fā)展和壯大的新興資產(chǎn)階級以及代表其根本利益的國家。要實現(xiàn)“富國裕民”的目標,在斯密看來必須具備“國家財富”,即供給一國國民每年消費的一切生活必需品和便利品。于是,研究國家財富的性質(zhì)和原因便成為《國富論》的主題。

綜上所述,對國家財富的理解可以從兩個角度進行理解:其一是國家社會所有的財富;這里的國家社會所有的財富并不是美國學者帕特里夏·沃哈恩(Patricia H.Werhane)所認為的國家的財富就等同于個人財富的總和。其二是政府所支配的財富也就是作為一個國家的政府,如何使公務得以行之的那方面所需要掌握的財富,即斯密在《國富論》第五篇所論述的國防、司法、法治及教育等維持所需要的資費[16]。

2. 概念區(qū)分:國家財富與國民財富

在現(xiàn)代經(jīng)濟學話語中,“國家財富”與“國民財富”是兩個不同的概念。1995年,世界銀行立足于可持續(xù)發(fā)展理念,提出了全新的國家財富概念。國家財富是指生產(chǎn)資產(chǎn)、自然資產(chǎn)、人力資源和社會資本四種要素的總和,其核算公式為:國家財富=生產(chǎn)資產(chǎn)+自然資產(chǎn)+人力資源+社會資本。國內(nèi)生產(chǎn)總值(GDP)常被公認為衡量國家經(jīng)濟狀況的最佳指標,可以反映一國的國力和財富。就國民財富而言,世界銀行將其定義為生產(chǎn)資本、人力資本、自然資本三者總和,它用調(diào)整后的凈儲蓄(adjusted net saving,ANS)來表示,也被稱為真實的儲蓄,其核算公式為:國民財富=國民凈儲蓄(net national savings, NNS)+教育支出(EE)-能源損耗(ED)-破產(chǎn)損耗(MD)-森林凈損耗(NFD)-二氧化碳排放損耗(CO2D)。從定義可知,國家財富與國民財富在財富構成分析上存有明顯差異,國家財富含義更廣,并將社會資本納入其中,恰好契合了斯密在《國富論》中所提出的廣義的財富觀念。

國家財富是維持一個國家存在與發(fā)展的必要基礎和因素,如何增加國家財富,是各經(jīng)濟學派無法回避的問題。所謂財富觀,指的是人們獲取、占有和安排財富的方式及與此相關的權力觀念、生產(chǎn)觀念、交換觀念、分配觀念等[17]。國家財富觀作為國家發(fā)展過程中的一種價值判斷,對一國經(jīng)濟發(fā)展的政策選擇和經(jīng)濟增長路徑選擇都產(chǎn)生著非常重要的影響[18]。當下的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正處于轉型時期,在發(fā)展政策與增長路徑上都面臨選擇,時下經(jīng)濟學者對回歸斯密的呼吁及對斯密型動態(tài)經(jīng)濟增長機制的關注,如張維迎“回歸亞當·斯密,告別凱恩斯”;林毅夫“回到亞當·斯密”等,都是對《國富論》經(jīng)濟思想和財富觀的重新審視與運用。通過回溯古典經(jīng)濟學代表作《國富論》的論述主題與思想,并結合現(xiàn)代經(jīng)濟學話語概念分析,筆者認為“國家財富”更能精準呈現(xiàn)原作之意,斯密《國富論》中“國富藏于民”的國家財富觀表達的是對人類社會運作機制的全新理解,首次對國民經(jīng)濟運動過程做了較系統(tǒng)、較明白的論述,實現(xiàn)了人類對經(jīng)濟的認識由古代經(jīng)濟觀向現(xiàn)代經(jīng)濟觀的轉變。譯名作為思想載體,精準的翻譯將有助于思想的合理和有效應用,《國富論》主題和思想的精準解讀將有助于服務于現(xiàn)實的社會實踐,可以為全面深化改革,完善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制度提供參照。

四 結 語

術語翻譯是社會科學文獻翻譯的重點及難點所在,力求約定性和理據(jù)性。譯名是思想的載體,《國富論》嚴謹準確的譯名,關系到對斯密經(jīng)濟思想的解讀及在中國的傳播、發(fā)展與應用。財富觀是人們關于什么是財富、怎樣看待財富,以及如何創(chuàng)造、分配、消費財富的一系列觀點;不管是財富還是財富觀都屬于歷史性范疇,在不同時代和社會條件下具有特定的歷史內(nèi)涵[19]。斯密在《國富論》邏輯體系中,以勞動分工作為切入點論述了“國富藏于民”的國家財富觀,是對傳統(tǒng)重商主義財富觀的顛覆。如何準確地用漢語翻譯西方的知識體系,對譯者而言無疑是一個嚴峻的挑戰(zhàn)。翻譯的過程亦是理解創(chuàng)造的過程,社會科學翻譯工作者應在把握語詞基本意義基礎上領悟原作總體的歷史與思想,不僅要理解作者本意,同時也要立足當今學術含義,結合宏觀、微觀上下文,反復推敲,做到有的放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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