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遆存磊
五六歲時,有一天傍晚,我拿著一個饃饃跑到門外耍,遇到鄰居家孩子,年齡相仿,手里也有饃饃,不過,我的是白色的,他的是黑色。我有些好奇,因很少吃到,于是和他說交換著吃吧,這孩子似很吃驚,快速地將手里的給我,又抓過我的,跑開了。
后來,我再到大門口玩兒,發(fā)現(xiàn)不止一個同齡孩子在外面轉(zhuǎn)悠,且都拿著饃饃,黑色的那種。
納悶之解開,是成功以物易物的孩子的雙方家長知曉了這件事,那位母親有些歉意地對我母親說讓你家孩子吃虧了,家母大度回答沒啥沒啥。我才知道黑色饃饃是高粱面做的,比小麥面白饃便宜太多,對方吃白面饃饃的機(jī)會少,才會那么樂意。
饃之于北方,須臾不可離。這饃,自小至大也不知吃了多少個。圓的、方的,乃至發(fā)酵不太好成了疙疙瘩瘩奇怪形狀的。印象深如今卻少再見到的,是一種雜面混合饃饃,呈方形,一層黃一層黑,顏色交替,怪別致;黃色是玉米面,黑色是高粱面,和面時分開,制作時兩股面合一。玉米面和高粱面的口感是不太一樣的,所以混合起來的饃饃口感也交錯,對孩童而言挺有意思,常常撕著吃,一層層的,輪流品嘗。別的組合方式也有,小麥面和玉米面,黃白相間,如金銀;高粱面和小麥面,黑白相間,如斑馬。
過年時,會有造型奇特的花樣饃饃,多半是做成小動物模樣。這樣的花樣饃饃,蒸熟后通常是先供起來給神佛,待得供享結(jié)束后,才能到家里的孩子手中。小孩子拿著它,欣喜極了,是吃呢,還是耍,有些難以選擇,多半是小心翼翼地玩好一會兒,開始嘗試著咬上一口,先是尾巴、屁股、腳、腿,后輪到其余的。不吃是不會的,糧食嘛,浪費(fèi)不得。
孩童有貪玩貪吃的本性,有時會發(fā)明一些怪的吃法,可稱為泡饃——糖水泡之。饃饃本身的甜加之蔗糖的甜,混合起來,滿足孩子對甜的渴望。由此泡漠衍生至另一泡饃——羊肉泡饃。我吃羊肉泡饃有些晚,是在北京頭次嘗到,后換著地兒吃,約有五六處,卻總是若有憾焉。為何?因吃了這許多次,不禁納罕:這就是名聞天下的泡饃么?
后終去西安,停留一周,每日早餐一次正餐兩次,正餐必有一頓為泡饃。饃之韌,湯之鮮,肉之香,無話可說。對于羊肉泡饃,盡管傳說有許多,但我的猜測,此種吃食的形成,或逃不了偶然的因陋就簡的因素,仿若北京鹵煮里,在鍋沿兒邊擱放的許多硬硬的餅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