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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仇英《劍閣圖》匯考

2019-09-12 06:22陶喻之
中華書畫家 2019年7期
關(guān)鍵詞:書畫

陶喻之

一、引言

上海博物館藏明“吳門四家”之一仇英(約1502-1552)《劍閣圖》,絹本設(shè)色,縱295.4厘米,橫101.9厘米。描繪蜀道劍閣崢嶸,人馬行旅魚貫跋涉,盤旋山川棧道問情形。是作氣勢宏大,技法超絕,極具視覺沖擊效果,堪稱仇英山水畫精工之作,很早就引起書畫鑒藏界的興趣。已知關(guān)于該畫最早的詳盡文字記載,是約清康熙年問吳郡吳升《大觀錄》卷二十《沈唐文仇四家名畫·仇十洲劍閣圖》軸(實際上該畫的遞藏起訖時間,可能比吳升記述還要早):

白絹本,高七尺,闊三尺三寸。筆力老蒼,氣韻神古,平生杰作也。山峰高輪大廓,水墨皴染,淋漓壯觀,洗去自家窠臼,全開唏古(“南宋四家”之一山水畫家李唐)生面。架閣橋棧,人物、鞍馬,穿林入鐙,人騎、面貌、結(jié)束,移勢換形,蔑有同者。大松柯頂,畫法奇創(chuàng),松干皴斫,如屈鐵霜皮鱗裂,捫之殆欲棘手。圖為東原作,班輸在前,固宜運斤成風(fēng)也。吳郡仇英實父,為東原先生謹(jǐn)制。

另據(jù)畫史記錄,仇英不止畫過一幅反映行旅冒雪登攀蜀棧山水畫,至少由明汪珂玉《汪氏珊瑚網(wǎng)名畫題跋》卷十七著錄萬歷三年(1575)六月文嘉題識,可知他另有《云棧圖》等:

王右丞《劍閣圖》,余嘗見叔明臨本,乃方尺小幅,石田先生廣而為二圖,余皆曾摹,今俱不能記矣。偶見實父此幅,不覺有似人之喜,因題其上。萬歷乙亥六月,文嘉識。

既然通過對文獻和傳世畫作盤點,了解到仇英熱衷繪制蜀道崎嶇,劍閣崔嵬;則其繪畫目的、動機就成為有必要探討的議題了;尤其結(jié)合本文重點,針對《劍閣圖》上款“為東原先生堇制”的鉤沉,以前乏人重視的創(chuàng)作意圖、本事等問題,首先被擺到討論議程上來。

二、誰有可能是仇英《劍閣圖》上款人“東原先生”?

《大觀錄》議論仇英上款道:“圖為東原作,班、輸在前,固宜運斤成風(fēng)也?!边@一表述給人錯覺,易誤導(dǎo)“東原”為明初別號“東原耕者”,人稱“東原先生”的“吳門畫派”鼻祖畫家杜瓊(1396-1474),實則不然。此同號者勢必另有其人而跟杜瓊無涉,因為仇英生卒年為約弘治十五年(1502)到嘉靖三十一年(1552);而杜瓊早卒于仇英出生前的成化十年(1474),故兩人前后輩分關(guān)系清晰,必定失之交臂,豈有師生名分可言?

明人楊士奇(1365-1444)《東里文集》卷二十四《正固先生哀辭》曰:“吾邑在大明受命之初,有陳海桌先生、王竹亭先生與其弟僉憲公,有尚書劉公與其弟東原先生……”則此劉姓“東原先生”似亦明初人士,跟仇英難有交集。又據(jù)名列明文學(xué)史“前七子”首康海(1475-1540)《對山集》卷十《奉壽東原先生》詩云:“問氣扶鴻化,昌時得巨儒。我?guī)熽P(guān)輔彥,高義古今逾。執(zhí)禮欽程伯,言文陋董狐。數(shù)奇場屋蹇,道在性情俱。未薄常州幕,何慚楚澤虞。居貧余豈弟,望重極摳趨。桃李乘春遍,芝蘭接歲殊。素心原不染,櫝玉詎求沽。遲日明仙館,靈光拂壽圖。愿餐千載藥,與世作規(guī)模?!倍砣端蜄|原先生序》則曰:“……昔先人在時,以海方總角,當(dāng)教以正,歷求師之賢者,得吾東原先生,曰:他日使吾子為禮,人不聞過,于鄉(xiāng)黨父兄者,必牛君也,是可以教吾子也。翌日,通于使者以幣,從于先生之門?!尚纾ê胫问迥?,1502)三月,海舉進士,先生適以歷事在京師,其所教猶靡有問也。明年(1503)十一月二十一日,完事將歸,凡交于海者,相為五、七言詩贈先生。先生既而命海敘也,故遂以所受之先生者道之,且以餞先生之道,而欲有以勉焉者也?!?/p>

按康海生卒年,其詩呈牛姓“東原先生”顯系年高德劭,起碼年長他二十歲以上碩儒,特別詩稱“我?guī)熽P(guān)輔彥”證明同為關(guān)中人士;而仇英活動范圍長期局限于江浙兩地,活動半徑充其量蘇杭運河沿線。所以,哪怕仇英跟康海所稱的該牛姓“東原先生”共同生活于大明王朝嘉靖時期,亦顯非同一地域朋儕社交圈中人而勢同陌路??傊罢呤欠駮笳哌@樣一位遠在三秦地區(qū)學(xué)人交往,并還應(yīng)其所請作《劍閣圖》,尚缺乏旁證把握,難以信口斷言。

檢楊廷福、楊同甫《明人室名別稱字號索引》,真正疑似仇英上款對象乃是明中期諫臣葉經(jīng),字叔明,號東園,別號東原,浙江上虞人。嘉靖十一年(1532)進士,除常州府推官,任御史。時奸臣嚴(yán)嵩為禮部受諸藩賄,濫予封爵;二十年(1541)八月,葉經(jīng)上奏彈劾,但嘉靖帝肆意袒護,嚴(yán)嵩非但未被扳倒,反由此伺機報復(fù)欲除之而后快。又二年(1543),葉巡按山東監(jiān)鄉(xiāng)試,嚴(yán)嵩乘機指斥他發(fā)策語為誹謗以激帝怒。秋九月,葉被解京遭廷杖八十并貶為民,飽受摧殘重創(chuàng)之下含冤暴斃,得年三十九。《明史》卷二百十有傳,明朝史學(xué)家焦竑編明代人物傳記資料《國朝獻徵錄》卷六十五有更翔實的《御史葉經(jīng)傳》。

以上之所以識別葉經(jīng)有可能為《劍閣圖》“東原先生”,是鑒于其時地俱符仇英圖底人選,雖兩者是否確有交游關(guān)系尚無直接證據(jù),但彼此往還的可能性值得推敲判斷。

從葉、仇共處時代背景觀察,政治腐朽,奸臣當(dāng)?shù)?,功臣直臣多遭貶黜甚至殺害為常態(tài);并且明世宗跟唐玄宗一樣尊尚道教并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不問朝政,吏治敗壞,邊事廢弛。葉經(jīng)與同里徐學(xué)詩、謝瑜、陳治彈劾嚴(yán)嵩最先,時稱“上虞四諫”;后來海瑞又被罷官放逐海南,朝政亂象幾窺斑知豹。不過,對仇英《劍閣圖》創(chuàng)作緣起跟蹤,并非清初文壇領(lǐng)袖王士稹愛觀摩棧道圖,遂令畫家顧符稹多所描摹那么簡單⑩,就其應(yīng)約繪制始末的追溯并試圖從中理出仇、葉兩人結(jié)緣頭緒,情況分明要復(fù)雜得多。譬如仇英的歷史故事畫多摹古成分,但是他何以反復(fù)運用昭君、明妃出塞,文姬歸漢和唐開元、天寶盛世前后典故如貴妃曉妝、松林六逸、南華秋水、潯陽琵琶,以及本文涉及明皇幸蜀題材,難道只是尋求技藝上一味摹古?還是其實已具備相當(dāng)高的政治覺悟和家國情懷在古為今用。又抑或《劍閣圖》不排除為仇英摹古之作,但站在該圖上款人角度和立場上,它會不會更可能是仇英受人之托而為?即該圖為仇英得“高人”指點出品,“東原先生”扮演著仇英畫幅背后真正推手的重要角色。

就此解惑釋疑,顯然需要具體剖析。譬如有學(xué)者曾敏銳意識到仇英《職貢圖》和《臨蕭照瑞應(yīng)圖》“頗有現(xiàn)代學(xué)術(shù)概念上的國家政治歷史的寓意,前者反映了古代中國華夷之辨的觀念?!笳邉t反映古代新生王權(quán)以祥瑞來證明其合法性的觀念”。循此研究思路拓展,《劍閣圖》暗示明王朝內(nèi)憂外患,仿佛也隨之慢慢明朗并足以等量齊觀了。只是作為延請仇英的雇主、東家,陳官、項元汴等幾位純粹鑒藏家,可能更多還在于希望仇英能在繪畫藝術(shù)上對南宋原作化古出新;至于是否還附帶謀求國家擺脫內(nèi)外交困劣勢,走向起死回生良好愿景和正面訴求,實在不便妄加揣測。然而相信身臨其境,位居明王朝中高層斗爭旋渦的“東原先生”葉經(jīng)的政治敏感性,明顯會高于陳、項兩位乃至于仇英。因此,倘若誠如我們推測確屬葉經(jīng)委托并授意仇英構(gòu)思《劍閣圖》的話,他憂心忡忡感及大明江山岌岌可危,跟唐王朝由盛人衰“安史之亂”驚人相似,歷史悲劇即將重演,遂特意聘請名聞江南的仇英制作反映唐明皇幸蜀避險劍閣聞鈴場景的《劍閣圖》,表達一種替國家前途命運考量的政治隱憂與警戒之心,應(yīng)該說就不言喻?!?/p>

而既然葉經(jīng)確實存在為仇英《劍閣圖》上款人“東原先生”的可能性,他是否的確具有為國分憂的政治抱負(fù),進而產(chǎn)生托付仇英動筆作畫的目的、動機呢?且看同為嘉靖朝諫臣楊爵(1493-1549)就其山東“試題案”遭致嚴(yán)嵩“莫須有”罪名迫害而死于非命之來龍去脈控述:

癸卯(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夏,奉命巡按山東,是年鄉(xiāng)試,叔明為監(jiān),臨官發(fā)策,以“邊寇侵侮,御應(yīng)失當(dāng),中國疲敝,事當(dāng)安集?”以試士。其策詞略日:“御虜之道,不可幸彼之不來,而在嚴(yán)吾守備之足待。今茲丑虜,厭飽而去,非有挫折,安知口創(chuàng),正宜謹(jǐn)復(fù)隍之虞,口苞桑之固,庶幾有備無患,可為長久之策。茍偷一時之安,而不先為不可勝之計,萬一口虜復(fù)來,因我無備,以大肆其猖獗之勢,則將來之患,可為寒心。其言財竭民困之故則曰:成賦中邦,舳艫飛挽,有兌運之輸;歲辦軍需,用供武庫,有常征之賦;羽檄遐馳,中原早動,有筑堡之役;行伍不實,額外旁搜,有壯丁之選;鄰封策應(yīng),老師匱財,有臨洛之行;采木群方,轉(zhuǎn)搬直達,有河上之運;王事期程,急于星火,郡縣追呼,雞犬亦為之驚矣。又欲停土木之功,緩催科之政,慎爵賞之施,怯冗濫之弊,為今日救恤之計故事,凡試錄所載文字,謂之程文或筆削,中式舉人所為者,亦多主事者自為之?;蜓陨綎|試錄,皆叔明手自更定,亦未知是否錄?上以策問內(nèi)含譏訕,下禮部議其罪;而又摘其錄中議論所及,如言繼體之君,德非至盛,作聰明以亂舊章,好自用而不能任人等語,皆指為謗毀,貼注以聞,械系下獄,擬叔明大肆譏謗,無忠敬心,詔于午門外笞八十,發(fā)原籍為民,卒于道。其提調(diào)監(jiān)試、考試官,十有三人,以不能校正,皆下獄。初山東試錄將獻,考試官有言:“錄中文字,論及時事者,稍宜刪改;否則,禍出不測。”叔明不聽,卒以此得罪口先。是辛丑(嘉靖二十年,1541)年春,(楊)爵以監(jiān)察御史上封事,詔下錦衣獄,以負(fù)罪深重,一時同處者多戒心,惟叔明屢有通問。爵不以得其通問為可幸,而以叔明敢于通問為人所難也。至是,叔明以山東事,來獄中相見甚歡。是時,泰和劉子煥吾,工部員外郎也,太平周子順之,吏科給事中也,皆叔明舊交而先叔明以言下獄,邂逅間敘平生,以勞苦之狀而各禁不言得罪事,又先以事逮獄者。章生勺與叔明同里居,爵使以間處,問叔明以山東事,叔明言:“職在監(jiān)臨,宜自當(dāng)其辜?!庇謫栃刂腥绾稳舨恢兴^恐懼者?俄有命下,叔明罪當(dāng)笞,爵與三子者相謂日:“葉子心志定,笞雖多,不死?!眴韬簦〗衲怂酪?,使叔明聽其考試官言,于文字議論口稍微遷就,豈其得罪之深而至于口乎?然叔明不憚殺身之慘禍,而憚為諛言以欺君上,則叔明平生之所尚,亦可以概見矣。人孰不死?同一死也,而有輕于鴻毛者,有重于丘山者。人言叔明非以異事死,而以修辭立誠,直吐所見不自顧忌而至于死也,嗚呼!其所系亦甚重矣。世之口夫壬人,習(xí)為乾沒媚悅之計,于利害所關(guān),則搖首閉目,禁于出一言以相正,甚至迂曲隱避,口張為幻,以上欺君父,下欺此心者,往往而然,視叔明所為,則何如?然則叔明雖死,猶不死也!時年三十有九歲。

由上觀之,葉經(jīng)感嘆江山色變在即緊迫感由來已久,未必死到臨頭才膽敢以試題方式昭告天下,恐怕早在江南常州府推官任上,已產(chǎn)生為社稷安危大聲疾呼的念頭。而若真如我們大膽假設(shè)的,是他交代仇英以“安史之亂”唐玄宗倉皇幸蜀故事為《劍閣圖》創(chuàng)意的話,必然直抒胸襟,申明大義,絕不會閃爍其辭而有所顧忌??赡壳罢宫F(xiàn)在觀眾面前的《劍閣圖》雖冠名言之鑿鑿,但原先達成的鮮明思想性,體現(xiàn)在畫面上略顯遜色,故而不明上述歷史與時事背景的讀者,完全可能忽視繪畫背后葉經(jīng)向仇英面授機宜的真正良苦用心,而僅僅把它當(dāng)作一幅繪畫技藝高明但思想內(nèi)涵平庸的普通山水行旅圖,這無疑忽略并低估了對《劍閣圖》上款對象與畫題內(nèi)容關(guān)系所傳遞出的豐富信息。

至于仇英名義上保留《劍閣圖》命名,圖畫卻不出現(xiàn)唐明皇及其隨從而只作普通行旅,許是身為畫工的他懾于當(dāng)初嚴(yán)酷的政治環(huán)境,擔(dān)心過分凸顯和暴露以古諷今的政治主張于己不利,甚至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因而實際操作和具體藝術(shù)加工時明顯舉重若輕、輕描淡寫,降低、弱化了唐玄宗被迫疲于奔命的緊張氣氛,給人感覺僅僅是一派天下熙熙皆為利來的商旅奔波動態(tài)。且上款也煞費苦心特意選用葉經(jīng)不為人知的“東原”而非常用“東園”別號。但明眼人從表現(xiàn)蜀棧“交通管制”單向通行、自上南下人流走勢,透過那些普通裝束旅客形象,自能洞察尋常打扮者之真實身份和旅行目的。而仇英同儕或亦心知肚明畫底深意,卻同樣囿于“文字獄”高壓空氣不點穿主題思想,頂多像文徵明般言不由衷地題以李白《蜀道難》詩任觀眾去仁智互見。倒是清初史官、吳門汪琬(1624-1691)《跋<劍閣圖>》雖未必指仇英本《劍閣圖》,卻道出了多數(shù)觀眾對棧道圖問跋涉坎坷旅程旅客的復(fù)雜心態(tài):“此圖雖不免院家氣,而用筆最為蒼潤。及觀圖中人,皆按騎徐行,指顧問頗有閑雅態(tài);若不知閣道之險者,真能品也。予因思士大夫處崎嶇崄巇之場,率當(dāng)安門如此,然后可濟于難;若輕薄躁妄,未有不失身墜者夫,豈徒度閣道然哉?同年子吳天章出此圖示予,因附識此語于后?!?/p>

以上研判答案如果成立,仇英受命并投入《劍閣圖》畫稿和完成的時間,估計在嘉靖十一年(1532)而立之年以后,因為這符合他年富力強到吳門地區(qū)發(fā)展,并有精力駕馭和把握描摹大尺幅山水巨制的個人經(jīng)歷和身強力壯的健康狀況;同時也跟葉經(jīng)宦游常州的從政經(jīng)歷相一致。而從以上葉經(jīng)替天行道出發(fā)點不難想象,他定制大尺幅寓意深邃《劍閣圖》意愿,必然重在利用畫幅和仇英畫藝產(chǎn)生的強烈視覺印象效應(yīng),將自己賦予其中的喻世、警世和醒世觀念廣而告之,進而喚起同道或同黨共鳴,這從其先天下之憂而憂的為人稟賦可見一斑。

當(dāng)然,筆者就康海、楊士奇和楊爵筆下諸位“東原先生”所作取舍,雖較傾向葉經(jīng)為仇英《劍閣圖》上款候選人,也依然只是就該浮現(xiàn)疑似對象作的旁敲側(cè)擊推斷,提供以資對號入座的可能性罷了,真正結(jié)論或許未必非葉經(jīng)莫屬。但可以肯定《劍閣圖》問仇英題署上款人必非等閑之輩,尤其考慮到與之藝兼師友、后期吳門畫派盟主文徵明人脈關(guān)系和社交圈遠大于單純職業(yè)畫家的他。譬如文徵明嘉靖十年(1531)作《拙政園詩三十首》,《題李郭仙舟圖》詩對東漢李林宗、郭元禮直諫精神深表敬仰;后又作《王氏拙政園書畫冊》并記等詩文,表達與園主王敬止仕途失意而欲棲隱同感。此外,不知是否事出巧合,葉經(jīng)屈死一年后的嘉靖二十三年(1544)底,文徵明跟仇英還曾合作《寒林鐘馗圖》,款作“甲辰蠟月,徵明同仇實父合手寫并題”七言古詩不無諷時意味。因而探究仇英人際關(guān)系,務(wù)必擴大兼顧其藝術(shù)和生意提攜者文徵明。

三、《劍閣圖》晚清、民國遞藏、歸宿暨20世紀(jì)五十、六十、八十年代復(fù)檢查實

但不管如何,今傳仇英《劍閣圖》流傳有序,影響極大,所以清以降迭見陳述。如近現(xiàn)代版本學(xué)家孫殿起(1894-1958)輯《琉璃廠小志》中署名“寂叟”《海王村游記》,就提及“大宗伯延煦所藏仇十洲《劍閣圖》,絹長丈許,人馬履危棧而過,筆墨工致而奕奕有神;傳為麟見亭家故物。宗伯,麟婿也。余初人京時,一見于寄觀閣,云值八百金;亂后見于永寶齋,無復(fù)當(dāng)時風(fēng)韻矣,或者其副本也?!边@跟陳重遠編寫《古玩史話與鑒賞》和《鑒賞述往事》里《回憶中的名畫》及《收藏講史話》里《永寶齋文玩鋪》描述幾同。

民國之初寓居滬上書畫鑒賞家陳夔麟(1855-1928,子少石,號少室少樵),系仇英《劍閣圖》清末民初重要藏家之一。這不僅因為圖間有其白文印鑒:“古黔陳少石收藏名跡”,而且其著《寶迂閣書畫錄》卷一,將他收藏所見畫面、藏印原原本本記錄在案:

仇英劍閣圖軸,絹本,青綠雪景大幀??钤谧蠓?,篆書:《劍閣圖》;楷書:“吳郡仇英實父為東原先生堇制。”“仇英實父”“桃花塢里人家”印上方有“怡親王寶”,下角有“含藻”“香泉亭”“明善堂覽書畫印記”“溪南吳氏希寶家藏”諸印。

此軸《劍閣圖》,為實父平生最精巨制。絹素微傷,而神采奕奕,他手雪景,多以墨水托出;此則用青綠烘染,雪意更足。入手山頂,作橫云皴點,以綠苔別開生面。順峰折轉(zhuǎn),是為棧道第一層,騎者四人,從者二人。中幅正峰高聳,無徑可尋,旁列諸山,瘦如斧削,棧道危懸崖際,是為第二層。騎者四人,從者三人,一馬僅負(fù)行囊,樹禿藤枯,寒色凜凜,再下棧道稍坦,霜葉猶紅,怪石急端,崩騰棧底,是為第三層。騎者六人,從者五人,過此山分左右,左山密竹,右?guī)X喬松,樹身樹枝,半堆白雪,陰陽向背,觸目顯然;出險履夷,坡坨重疊,騎者五人,從者三人,皆有顧盼自得之態(tài)。一騎馳入溪間,僅露鞍背;一騎翹尾追逐,矯健得神。地平雪消,去路悠然不盡;盈丈巨幅,摹寫行旅下棧之狀,歷歷如睹,不必明繪劍閣,而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矣!至于山水樹石用寫意,皴染之古茂,結(jié)構(gòu)之精嚴(yán),人物騶從用工筆,眉目之清疏,衣褶之方勁,具見十洲能事,實足以上繼范中立,下開陳老蓮。

仇英《劍閣圖》化私為公人藏的時間,是上海博物館落成一年后的1953年12月25日,系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員會特約顧問之一、上海著名收藏家丁惠康價讓上海博物館。目前坊問盛傳該圖系丁惠康1978年國慶后捐贈,如2014年11月第四屆世界華人收藏家大會文獻之三的《中華收藏家名錄》(近現(xiàn)代篇)下冊中“丁惠康”人物條目即然。但據(jù)今存上海博物館成立上海市文物收購鑒別委員會第十一次會議筆錄檔案明確顯示,包括《劍閣圖》在內(nèi)收購文物鑒定論證會議舉行時間在1954年明28日下午2時,地點為天平路40號市文管會,出席者有沈邁士、徐森玉、柳詒徵、楊寬、謝稚柳、潘伯鷹等13位委員。按當(dāng)年會議記錄,盡管各位暢所欲言,但對《劍閣圖》咸表認(rèn)可。

另據(jù)《劍閣圖》館藏文物檔案透露,1954年7月17日,久經(jīng)傳遞而造成畫心舊破,有白色小污點數(shù)處,微有刮痕,覆背接紙四處,影響畫面,形成凹縫,且覆背略有黃漬而亟待修補的《劍閣圖》,被送交上海著名古書畫裝池裱褙師劉定之予以重新裝裱,從而使得飽經(jīng)時代風(fēng)霜洗禮的名跡元氣恢復(fù)而頓還舊觀。

1962年,于1950年奉調(diào)北京文化部文物局的原滬上古書畫鑒定家張珩編著《木雁傳真》第三編時,也透露了些許《劍閣圖》民國年問遞傳信息:

仇英劍閣圖軸,絹本,高二九五.四公分,寬一〇一.九公分,設(shè)色。畫雪景出棧,松上皆積雪,筆力蒼老。石用水墨,淡色皴染,人物用重色。仇畫如此大幅,實為罕見。憶昔年貴陽陳氏散出,介魏廷榮兄得之,忽忽二十年矣。自款在左幅中石壁上?!洞笥^錄》云:架閣棧橋,人物鞍馬,穿林入磴,面貌結(jié)束,移勢換形,蔑有同者。松干皴斫如屈鐵,評為平生杰作。然此“東原”非杜瓊,子敏誤也。惜絹本略黑耳。左下角有印四。

1964年,上海博物館古書畫鑒定家謝稚柳再次為《劍閣圖》出具、簽署藏品書面鑒定意見書為:“長幅巨制,鋪陳周密,工整之體,極不易寫,允為真跡上乘?!?/p>

1985年3月27日,中國古代書畫鑒定組赴上海博物館鑒定館藏書畫,仇英《劍閣圖》再次接受多位國家級書畫文物鑒定委員的共同“把脈問診”。按當(dāng)年隨行或正式出席鑒定工作的勞繼雄、楊仁愷兩位古書畫鑒定專家近年出版《中國古代書畫鑒定實錄》和《中國古代書畫鑒定筆記》,對《劍閣圖》的目鑒評價都很高。勞繼雄的轉(zhuǎn)述是“真跡、精。絹本,設(shè)色?!畺|原先生上款。畫中鈐有‘怡親王寶(朱)、‘頤善堂覽書畫印記(白)”。楊先生的品評為“丈余大軸,絹,色……東原先生上款。怡親王璽,明善堂印。雪景精工!”

四、《劍閣圖》間“明善堂覽書畫印記”和“溪南吳氏希寶家藏”藏家考證

這里所說畫面上方正中所鈐朱文正方印鑒“怡親王寶”的主人,正是潘伯鷹和徐森玉提及的“怡親王”和“怡府”主人、康熙第十三子允祥(原名胤祥,1686-1730)。該印鑒另見諸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元吳鎮(zhèn)絹本墨筆《蘆花寒雁圖》軸右上方,沈陽故宮博物院藏清康熙間意大利來華宮廷畫家郎世寧所作絹本設(shè)色《竹蔭西狒圖》軸右上方。

允祥畢生富有戲劇色彩,前三十六載默默無聞,康熙晚年卷入儲位之爭,一度身陷囹圄。直到1722年康熙病逝,兄長、皇四子胤稹繼位為雍正帝,次月封其為和碩怡親王,才得以施展治國理政方略。又可惜天不假以年,發(fā)揮才能和影響不及十年,歲不足半百就離開了叱咤風(fēng)云的歷史舞臺。因而暫且認(rèn)定其人藏《劍閣圖》時間,在被封為怡親王的康熙六十一年(1722),到雍正八年(1730)這8年問。具體到雍正元年(1723)四月總理戶部事;雍正三年(1725)總理京畿水利營田事物,又倡修江南水道,重振兩淮鹽政等實績而論,聯(lián)系《大觀錄》著錄在康熙年問事實,則其獲得《劍閣圖》較精準(zhǔn)時間可能在雍正元到三年問。

另據(jù)清官《記事雜錄》,雍正六年(1728)七月十一日員外郎唐英啟怡親王:為郎世寧徒弟林朝楷有癆病,已遞過呈子數(shù)次,求回廣調(diào)養(yǎng),俟病好時再來京當(dāng)差,今病漸至沉重。王諭:著他回去吧!八月二十日,據(jù)圓明園來帖內(nèi)稱:

郎中海望啟稱琺瑯處畫琺瑯人林朝楷因身病告假回廣前六月內(nèi)已經(jīng)回明。奉王諭:準(zhǔn)其回廣在案,今又具呈稱林朝楷來時1原系廣東總督送來之人,蒙皇上賞賜伊本地安家銀兩。今若不知會總督,惟恐林朝楷在廣難以居住。故此求轉(zhuǎn)啟王爺知會等語。奉怡親王諭:王必行文知會,而將總督家人傳來,說我的話帶與總督知道。今造辦處畫琺瑯人林朝楷系有用之入,因身病告假回廣養(yǎng)病,將伊送回廣東。到廣之日,將伊本地所食安家銀兩暫行停止,俟伊病好,照舊著人將伊所食安家銀兩再行發(fā)給。遵此。

由此可見允祥是一位有情有誼之人,而另一方面反映他獲得郎世寧本《竹蔭西獜圖》軸恐怕也在此前后。此外,清官檔案還揭示雍正六年后,允祥兼帶負(fù)責(zé)宮廷琺瑯瓷匠人招募管理。

有待重新引起留意的是,在就允祥家族史的打撈浮現(xiàn)和對《劍閣圖》鑒藏印鑒的整理中,筆者得出了跟上述傳統(tǒng)鑒定觀點不盡一致的認(rèn)知,即傳承《劍閣圖》的怡親王未必為康熙第十三子允祥,可能性更大的是允祥第七子、愛新覺羅·弘曉(1722-1778)。弘曉,字秀亭,號冰玉主人,襲怡親王爵,不僅詩書兼擅,而且是一位著名藏書家;其鑒藏印“明善堂覽書畫印記”就常見于傳世珍藏善本古籍。為此,晚近徐珂編輯《清稗類鈔》中有相關(guān)記述道:

怡府藏書,始自怡賢親王之子弘曉。其藏書之所,日樂善堂。大樓九楹,積數(shù)皆滿。絳云樓末火以前,凡宋元精本,大半為毛子晉、錢遵王所得。毛錢兩家散出,半歸徐健庵、季滄葦。徐、季之書,由何義門介紹,歸于怡府。乾隆時,四庫館開,藏書家皆有進呈,惟怡府之書末進。其中為世所罕見者甚多,如施注蘇詩全本有二,此外可知矣。怡府之書,藏之百余年,至端華以狂悖誅,而其書始散落人間。聊城楊學(xué)士紹和、常熟翁叔平相國同龢、吳縣潘文勤公祖蔭、錢唐朱修伯宗丞得之為多。

其藏書之印,日怡府世寶、日安樂堂藏

書記、日明善堂覽書畫印記。

這里特別提請關(guān)注的是,以上提及弘曉藏書印最后那枚白文長方印“明善堂覽書畫印記”,正鈐于本文“會診”的《劍閣圖》。此另為上述晚近陳夔麟《寶迂閣書畫錄》舉證指認(rèn),它應(yīng)屬弘曉繼承怡親王允祥傳家書畫,更確切地說是他本人鑒藏《劍閣圖》的直接憑據(jù),因為弘曉既世襲怡親王爵位,同時又較之父王雅好書畫古籍,因此才有資格在《劍閣圖》上鈐押“怡親王寶”和“明善堂覽書畫印記”雙印,這一現(xiàn)象已被其它傳世字畫所印證。如日本澄懷堂文庫藏北宋李成《喬松平遠圖》軸間就有此雙印。所以,筆者傾向于《劍閣圖》真正的鑒藏者,為康熙帝孫第二代怡親王弘曉,而非第一代怡親王允祥,因為這更符合他書畫鑒藏。除“明善堂覽書畫印記”外尚有“似太古齋珍藏金石書畫印”等十余枚鑒藏印記的愛好實況。此外,弘曉《明善堂詩集》卷七曾有《題袁江畫》《題李榖齋畫》等題畫詩;而這些詩情畫意之舉,在第一代怡親王允祥身上,仿佛都不曾發(fā)生并見諸公布。

同樣,《寶迂閣書畫錄》筆錄另一枚鑒藏印鑒“溪南吳氏希寶家藏”主人為誰,也相當(dāng)耐人尋味。據(jù)范金民《斌斌風(fēng)雅——明后期徽州商人的書畫收藏》敘述,明后期皖南歙縣溪南吳氏家族,乃史上書畫鑒藏世家大族,前后持續(xù)時間自萬歷年間始,直至明王朝滅亡將近半世紀(jì)。收藏趣味以搜羅晉唐高古名跡為主,如明末崇禎十二年(1639)溪南吳本文家藏南唐李后主臨南朝梁代“山中宰相”陶弘景《雪賦》等六卷精品書畫;稍后《書畫記》作者、明末清初同里同族書畫商吳其貞稱贊其“鑒賞書畫目力,為吳氏白眉,是日所見名人墨跡,宋元名畫頗多,皆為絕妙者”。而已知溪南吳氏家族相關(guān)藏品和鑒藏印鑒均各有歸屬,惟見于《劍閣圖》上“溪南吳氏希寶家藏”乏人認(rèn)領(lǐng)?,F(xiàn)經(jīng)爬梳獲悉,溪南吳氏二十五世吳能遠曾向明末清初《清河書畫舫》編纂者、吳門昆山書畫鑒藏家張丑(1577-1643)展示過珍藏書畫,除梁武帝臨《樂毅論》、唐周文矩《戲嬰圖》、北宋秦觀《1臨禊序》、趙千里《山園圖》、元趙孟煩《臨黃庭經(jīng)》《處靜齋圖》、倪瓚《雙樹筠石》和張雨《臨吳道子觀音立像》之外,尚有明沈周、唐寅、文徵明、仇英山水共十余軸,“一一皆精”,這其中很可能就有仇英《劍閣圖》;而且該排列順序跟后來清初吳升過錄《仇十洲劍閣圖》軸的《大觀錄》品目《沈唐文仇四家名畫》也幾乎前后呼應(yīng),因此,《劍閣圖》軸極可能曾藏于溪南吳能遠手中。

當(dāng)然,另從溪南吳氏二十四世吳希元(1551-1606),字汝南,號新宇,亦書畫鑒藏家,《書畫記》稱其“巨富鑒賞”,清乾隆《石渠寶笈》卷六乾清官六《宋趙伯駒桃源圖》、卷三十二御書房五《宋趙昌蛺蝶圖》、卷三十八御書房十一《元王蒙有余清圖》、卷四十四翠云館《元錢選秋江待渡圖》均有其鑒藏章分析,該朱文長方“溪南吳氏希寶家藏”印主,也可能是跟吳希元同為二十四世并有同好某位名“希寶”藏家,許為溪南第二十五世傳人吳能遠父輩亦未可知。

此外,2014年9月日本東京中央秋拍仇英《松下人物圖》軸問亦有此溪南吳氏鑒藏印,但印文釋讀有一字之別?!秾氂亻w書畫錄》作:“溪南吳氏希寶家藏”;而網(wǎng)絡(luò)播告該圖該印信息為:“溪南吳氏希賓(或作‘實)家藏”。因藏家姓名未定,印文辨識有異,印主待考。

五、再論《劍閣圖》晚清、民國的京滬流傳、經(jīng)手與遞藏

繼怡親王弘曉后《劍閣圖》曾歸麟見亭及其婿延煦。麟見亭(1792-1846),姓完顏氏,名麟慶,字伯余,別字振祥,號見亭,滿洲鑲黃旗人。嘉慶十四年(1809)進士。歷任湖北巡撫、江南河道總督等職。慶母惲珠乃“清六家”惲南田族孫女,子崇厚系清末民初北京首屈一指書畫鑒藏家完顏景賢祖父。案《八旗畫錄》,延煦(?-1887),愛新覺羅氏,字樹南,直隸總督慶祺子。咸豐進士,官禮部尚書。工書畫,尤擅山水;配完顏氏亦精繪事,時有趙、管之目。嘗合作《避暑山莊圖》。

麟慶擅詩文,曾請畫家汪英福(春泉)、陳鑒(郎齋)和汪圻(甸卿)等就其見聞游歷按題繪圖為《鴻雪因緣圖記》。歿后三年(1849)子崇實、崇厚在揚州覓工刻版印行,圖文并茂,實錄所至山川、古跡、風(fēng)土、民俗、河防、水利、鹽務(wù)等,保存和反映了道光年問大江南北社會風(fēng)貌。所載240圖,涉及山水屋木、人物走獸、舟車橋梁,幾包羅萬象,纖毫畢具?,F(xiàn)代古籍版本和文物專家鄭振鐸《中國古代木刻畫史略》稱該著:“以圖來記敘自己生平,刻得很精彩,可考見當(dāng)時的生活實況。《鴻雪因緣圖記》凡三集,卷帙最為浩瀚?!?/p>

但披覽麟慶《鴻雪因緣圖記》并無弆藏《劍閣圖》片言只語,唯一可能線索,是其位于北京故宮外東北向,地跨黃米胡同、亮果廠胡同和弓弦胡同宅第,人稱京城六大花園之一的半畝園?!而櫻┮蚓増D記》三集《半畝營園》載:

半畝園在京都紫禁城外東北隅弓弦胡同內(nèi),延禧觀對過,園本賈膠侯中丞(名漢復(fù),漢軍人)宅,李笠翁(名漁,浙江布衣)客賈幕時,為葺斯園。壘石成山,引水作沼,平臺曲室,奧如曠如。易主后漸就荒落。乾隆初,楊靜莽員外(山西生員),重為修整,顧子若孫專務(wù)持籌,遂改為屯積所。旋歸春馥園觀察(名慶,滿洲人),又改歌舞場,均園林之一變也。道光辛丑(二十一年,1841),始歸于余,命大兒崇實倩良工修復(fù),繪圖蕩樣,郵寄江南,因定正堂名日云蔭,其旁軒日拜石,廊日曝畫,閣日近光,齋日退思,亭日賞春,室日凝香。此外有嫏嬛妙境、海棠吟社、玲瓏池館、瀟湘小影、云容石態(tài)、罨秀山房諸額,均倩師友書之……

賈漢復(fù)雖名列《清史·貳臣傳》,卻為清初恢復(fù)統(tǒng)治秩序立下汗馬功勞。康熙三年(1664),賈因感“棧道之險,本部院夙系耳聞,今經(jīng)目擊。據(jù)歷代相傳,以為天險難平。以本部院視之,亦是一件可為之事,但恐不得其人與法耳。茲本部院毅然自任,誓不平此險道不去西秦”,遂以《諭曾司李》請順治進士曾道扶“殫智竭能,襄此大舉”。寶雞到漢中六百里褒斜棧道竣工后,賈又發(fā)《督修棧道牌》記述“平險為易”,將行旅履之色變連云?!伴愅蹴堋甭范巍安⒘π掼彙薄氨偬雇尽薄皾U阻”,改為“觀音碥”全過程;曾則有《棧道報成詳文》總結(jié)整治工程經(jīng)驗。鑒于賈、曾整修人蜀干道,化險為夷,系清初造福川陜交通重點實事項目,因而備受時人稱頌。李漁特將賈、曾政績文本作為治世必讀列入所編《資治新書》。賈撰《修棧記》則被鐫于觀音碥摩崖;《撫秦修棧詠》詩碑今移置西安碑林。國史院大學(xué)士黨崇雅以紀(jì)實見長《賈大司馬修棧記》《大司馬膠翁賈老公祖撫秦修棧詠》,保和殿大學(xué)士梁清寬《棧道歌》與王豫嘉和韻等,今均存漢中棧道沿線壁問。此后,清初文壇領(lǐng)袖王士?。?634-1711)出入秦蜀數(shù)過觀音碥,對由賈、曾督修、號稱“云棧首險”的秦棧亦多所敘述。就當(dāng)時以文采取勝暨詩人宋琬撰,獨步書壇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沈荃書而時稱“雙絕”《棧道平歌》更予好評。其《蜀道驛程記》云:“《(棧道平歌》)今已陷石嵌碑。余踏危石奔浪,仰視,略見仿佛,因賦詩懷二君?!薄稘O洋山人詩集》續(xù)編卷三《壬子稿》遂有《觀音碥》詩。

有意思的是,官至刑部尚書的王士稹既鐘情蜀道風(fēng)光且愛鑒賞棧道繪畫——據(jù)《漁洋精華錄集注》考訂,其愛觀摩棧道畫由來已久,并非始于入蜀官差,康熙元年(1662)已有《題<棧道飛雪圖>送曾道扶之漢中》詩,即上述他以蘇北興化籍畫家顧符稹(1634-?)作棧道畫贈送、激勵曾道扶協(xié)助賈漢復(fù)恢復(fù)蜀道交通本事。而除前錄(《池北偶談》卷二十《前定》自述外,《昭陽顧符稹畫棧道圖歌》又云:“顧生畫學(xué)李思訓(xùn),尤工棧道兼騾綱。丹青金碧妙銖黍,近形遠勢窮毫芒……”另外,其《古夫于亭雜錄》卷五《山川寫照》則云:“余兩使秦蜀,其問名山大川多矣!經(jīng)其地,始知古人措語之妙?!边M而創(chuàng)作諸多相關(guān)詩文如《蜀道驛程前后記》《蜀道集》《隴蜀余聞》等。由此表明王為棧道畫吸引當(dāng)在順治十六(1659)至康熙三年(1664)選授揚州府推官結(jié)識賣畫揚州顧期間。此后他又兩度人蜀官差,終于實現(xiàn)并了卻了夢寐以求從臥游蜀道走向宦游踏訪夙愿。《過劍門》詩“此身未了詩中畫,細雨騎驢叭劍門”句,當(dāng)為這番心聲真實流露。總之,顧、王、曾、賈由繪、贈棧道畫,遞進發(fā)展到身體力行督修棧道事例,堪稱美術(shù)暨交通工程史上絕無僅有的佳話。

而由王、顧演繹這出因棧道畫而起的畫壇勝事,是否同樣發(fā)生在仇英《劍閣圖》藏家麟慶身上?即就先后主持交通、水利民生工程的復(fù)、慶這兩位朝廷命官而言,麟慶是否因人住原屬賈漢復(fù)故居半畝園,感及作為自己榜樣的賈勵精圖治精神,從而感同身受,急起直追,效法王士稹而有意識主動收藏仇英表現(xiàn)蜀道行旅攻堅克難的《劍閣圖》呢?還是兩者純屬意外巧合,并無因果關(guān)系,皆需進一步考證。

另一可能是,因完顏景賢《三虞堂書畫目》和張伯駒《北京清末以后之書畫收藏家》均未道及完顏家族曾藏《劍閣圖》,則時人追述麟慶藏本抑或非仇英真跡,而是仇英之后畫家摹本,而且《海王村游記》作者曾提及清末于琉璃廠永寶齋所見本亦“無復(fù)當(dāng)時風(fēng)韻矣,或者其副本也”。問題是,正是該作者認(rèn)為延煦變賣給琉璃廠寄觀閣古玩鋪麟慶舊藏絹本丈許仇英《劍閣圖》“筆墨工致,而奕奕有神”;但今見圖問既無麟慶,更無其婿延煦題識、印跡佐證,盡管前述麟慶半畝園有其重新規(guī)劃營建凝香室卻非凝香閣,故今見《劍閣圖》上朱文“凝香閣”章當(dāng)非其藏印可知,一如怡親王弘曉《明善堂詩集》卷一有詩題《凝香齋對雨》亦與“凝香閣”印無關(guān)一樣。況且民初陳夔麟著錄《劍閣圖》中印鑒尚無“凝香閣”,說明其鈐押時間,應(yīng)系20世紀(jì)30年代后自寶迂閣散出新藏家或觀者加蓋,此由其位于圖間位置亦能核實先后關(guān)系。同理,白文“一丘一壑”也不見陳氏錄文,應(yīng)同為其后民國藏家或觀者所留;而“含藻”朱文橢圓和白文正方“香泉亭”兩印,雖今見諸陳氏《寶迂閣書畫錄》,主人應(yīng)為此前藏家或觀摩者可想而知,但其歸屬人選姓名亦暫不可考。

至于陳夔麟得到《劍閣圖》,應(yīng)在其“癸卯(光緒二十九年,1903)北覲留滯京師,東南珍秘,又復(fù)輦致都會,拔奇選粹”時,一如《寶迂閣書畫錄》自序云:“予幼孤,先人所藏書畫,往往為人巧取,十不存一。逮長,應(yīng)春明試,見廠肆名跡,心竊慕之,然寒士修羊,豈能供一獵?”鑒于陳夔麟著《寶迂閣書畫錄》的1915年,他獲得并反映的《劍閣圖》上征候并無目前所見朱文正方“蜀東秦氏芃生鑒賞”,則該印鈐于《劍閣圖》時間,同樣疑為民國六年《寶迂閣書畫錄》印行后,由與陳關(guān)系甚好而同樣退隱滬上、身為前清遺老的光緒間直隸知府,二十一年(1895)河北南和知縣秦家械(字芃生)觀賞后所鈐,這由該印在《劍閣圖》上所處上下位置端倪可察。而《劍閣圖》遞藏中最后一位鑒藏家丁惠康入藏時間,應(yīng)是陳夔麟故世上海的1928年,珍藏散出近二十年左右,差不多為20世紀(jì)40年代后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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