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書華
在北方干冷蕭瑟的冬天,在干硬堅實的土地上,欲望的暗流在洶涌著,市井的嘈雜之聲在喧囂著,眼睛未免于干澀,耳朵未免于倦聽,心靈未免于蕪雜。然而,忽然間有神性之光一閃,在它的瞬間照耀下,讓你看到了一個鮮活光艷的幻影在舞蹈,讓你看到了生活的黯然與光澤,神性之光一閃即逝,但卻留給了你心靈的滋潤與思緒的綿長。這就是張玉《龜茲舞女》《玉色》《踏破鐵鞋》三篇小說的意義所在,也讓你看到了文學(xué)的力量之所在。
一
中國時代性的社會轉(zhuǎn)型,讓經(jīng)濟的力量打破了倫理構(gòu)架下生命展現(xiàn)的穩(wěn)定,1980年代中期電影《紅高粱》開啟的生命蓬勃化與粗鄙化之河,一度在中國大地浩浩蕩蕩,但卻很快消融于資本與欲望聯(lián)姻的人性荒野,令人茫然失措,期期艾艾。但在這其中也不乏甚至必然產(chǎn)生著新的抵抗與追求,《龜茲舞女》就是這抵抗與追求之中的一抹燦爛的剪影。
這小說寫的是女主人公魚兒在經(jīng)歷親情離失之痛后,通過母親的命運體會到了生命的無常與一次性不可重復(fù)的珍貴,也看到了在母女生命綿延與輪回中,自己生命歸宿的不可避免,由此,她遠走邊陲,試圖在千年古國的歷史滄桑中,在對佛義的領(lǐng)悟中,給自己的生命以棲居之所,最終,她將這二者與這小說中另一位未出場的女主人公少康的現(xiàn)實人生,三位一體,水乳交融,完成了最飛揚最靈動的生命舞姿:“我不知她是飛天、伎樂還是度母。或者她就是少康,就是我,就是所有曾經(jīng)徒步穿越魔鬼城抵達古龜茲的女子,就是文明的傳承本身。我們的舞步,將隨著生命的流逝變故而湮沒,然而靈魂不滅?!?/p>
作者通過阿克蘇河水、通過魔鬼城來極寫歷史的滄桑、環(huán)境的嚴(yán)酷,通過兩位女主人公逃離的生存現(xiàn)實,寫生存對生命的逼迫,但所有這一切,都無法泯滅生命的燦爛:“空靈激越的羯鼓弦樂撲面而來,跌宕起伏的琤琮樂聲中,胡旋女的身姿急速飛舞,她們輕盈細碎的舞步如雅丹中的旋風(fēng)般疾轉(zhuǎn),裙裾如胡天八月的飛雪。那些維吾爾少女纖巧的手指撥動箜篌,她們嫵媚的目光令人沉醉……我跑進她們行列的末尾,紫羅衫動,紅錦靴柔,我的心跳和著熱瓦甫的節(jié)奏,跳成一部刀郎木卡姆。我瘋狂地旋轉(zhuǎn),在龜茲?!边@就是生命的力量與絢爛,雖然面對歷史的久遠與社會的廣闊“沒有人會知道那些行走者和他們走過的道路,包括他們的言論和作為,他們卑微的付出,迷茫的掙扎”但盡管“某一天魔鬼城中的迷宮會被大風(fēng)掩埋,山谷中的村莊變成繁華集市,羅布淖爾再次變?yōu)楹Q螅焐匠翛]于海底,一切都天翻地覆……”然而,這種生命的力量與絢爛,卻是永存的,并因此成了“人類所有信仰的來源?!?/p>
這種生命的力量與絢爛,是通過“逃離”來完成的——兩位女主人公都“逃離”了她們曾經(jīng)生存的現(xiàn)實,“逃離”是因了生命追求與現(xiàn)實所迫,但這“逃離”的行動與所“逃離”的處所,卻是理想化的,或者毋寧說,她們所“逃離”的是此岸世界,她們的“逃離”所向,卻是彼岸世界,所以,作者才要把這“逃離”之地,設(shè)在那遙遠的給人以陌生感的歷史化的邊陲?;蛘哒f,貌似實存的“逃離”之所,早已因為作者情感的外化、對歷史與現(xiàn)實(這現(xiàn)實,是另一個女主人公“缺席”“不在”的現(xiàn)實)的意向性重構(gòu),而成了存在的“虛擬”。
這樣的一種理想化、彼岸化,正是女性浪漫天性所致,所以,兩位女主人公的命運,必然是悲劇性的,在對這一悲劇性的自覺承擔(dān)中,正體現(xiàn)了女性的神性性屬與這性屬中內(nèi)在力量的堅韌與強大。她是非現(xiàn)實性的,卻又正是因為其非現(xiàn)實性而構(gòu)成了對現(xiàn)實的價值性批判而非現(xiàn)實性改造。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是天人合一物我合一的一個世界觀,是將現(xiàn)實世界現(xiàn)實性與價值世界價值性相等同的,但女性卻因為其浪漫天性,與西方此岸世界彼岸世界、現(xiàn)實世界理想世界、現(xiàn)實性與價值性的兩個世界觀相親近。當(dāng)中國在社會轉(zhuǎn)型中,從以倫理來結(jié)構(gòu)社會,更看重文學(xué)性與現(xiàn)實性的同一性,因而常常緬懷文學(xué)在社會生活中的中心位置轟動效應(yīng),到以經(jīng)濟來結(jié)構(gòu)社會,更看重文學(xué)性超越現(xiàn)實的價值性,因而文學(xué)更多的是養(yǎng)育情感滋潤心靈而不是直接作用于社會時,女性的文學(xué)寫作,就有了其獨特的創(chuàng)作生長點與創(chuàng)作形態(tài),張玉的《龜茲舞女》體現(xiàn)的也正是這一點,只是我們對此往往還比較陌生,仍然喜歡用原有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標(biāo)準(zhǔn)來衡量她們的創(chuàng)作,甚至?xí)`判她們的創(chuàng)作缺乏時代的社會的歷史的厚重之感。
二
循著理解《龜茲舞女》的思路,我們就能夠比較容易地對張玉的另一篇小說《玉色》(刊于《都市》2018年11期)作相對準(zhǔn)確的把握了。
這小說是用一位當(dāng)代女青年的視角與口吻寫其曾祖母的故事:作為傣族姑娘的曾祖母“長得美貌,也有不少傣家和佤寨的頭人提過親,她父母一概沒有應(yīng)……曾祖父雖然是漢人,但是已在臨滄落戶數(shù)代,世代琢玉,邊民對破璞鑒玉的高人是刮目相看的……所以曾祖父這邊一上門,她家就答應(yīng)了。”曾祖母與曾祖父相愛甚篤,“曾祖母是方圓百里最漂亮的新娘”,曾祖父想送給曾祖母一套首飾“不要以為琢玉匠人家里就能有無窮無盡的美玉做傳家之寶,那首詩說得好?。罕樯砹_綺者,不是養(yǎng)蠶人……做一套精致的玉飾,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家族的作坊,兄弟妯娌眾多,都沒有分家,一雙雙的眼睛盯著,誰也不富裕,怎么好拿公中的東西給自己的媳婦?曾祖父只能從邊角料下手,有那小口徑的鐲心、擺件上剔下來的碎塊,他就揀出來,一顆一顆比對色澤和尺寸,一顆一顆研磨”,最終,在曾祖父外出從軍抗戰(zhàn)之時,曾祖父將珠鏈送給了曾祖母,“里三層外三層地打開,昏暗的屋里頓時一亮。那是一條深紫色的玻璃底翡翠珠鏈,艷如春水,美若朝霞。長長的小粒珠鏈,108顆,細碎的珠子,只有綠豆大小,但是顆顆精圓,打磨得瑩潤無比,這是曾祖父從無數(shù)的邊角料中揀出來,一顆一顆琢成的;鏈子下面墜著一塊滿綠的玉牌,只有小手指大,精雕細琢地刻著一對鴛鴦,羽毛纖毫畢現(xiàn)。”但曾祖父這一去就杳無音信:“每年冬天,家中的爐火都燒得很旺,可曾祖父始終都沒有回來,也沒有音訊。有人說在順寧的營盤見過他,也有人說他在班洪自衛(wèi)隊,但這些都是傳言,沒一個作準(zhǔn)。日子一天天過去,曾祖母把老人們都送了終,又拉扯兒女長大成人;她有了兒媳、女婿,有了外孫、孫子,然后孫子孫女也有了兒女……她曾經(jīng)是個美麗的少女,后來則是美麗的婦人,最后成為美麗的太婆”。但她卻仍然癡心地等著曾祖父的歸來。40多年過去了,小鎮(zhèn)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只有我的曾祖母,年年都掛著燈籠等候良人歸來”而且,花香一陣陣傳來的花坡下面“就是曾祖母為她和曾祖父修的墳?zāi)梗核軐挸?,青石砌就,冬暖夏涼……?/p>
這小說的結(jié)尾是令讀者驚心動魄的:“在(電視)紀(jì)念抗日戰(zhàn)爭勝利60周年的特輯里”,女主人公在陣亡名單中,看到了曾祖父的名字,最初,“我看向曾祖母,她神色平靜,我的心落了下來:沒事的,她是傣人,不識漢字。曾祖父早不在人世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實,但一天沒有確鑿的消息,她就一天還懷抱希望。她一生都在等他歸來,可是,他已經(jīng)去世60多年了?!钡罱K,在曾祖母去世后,女主人公終于在曾祖母幾十年中,代曾祖父經(jīng)營店鋪時,代曾祖父在來往賬目,練習(xí)簽曾祖父之名上,看到了事情的真相:“我的曾祖父,名叫林紹田。那一沓字紙,一定是曾祖母的手筆,她從賬冊的簽名和小像的題字里,反復(fù)比對,也許還詢問過識字的人,終于認識了丈夫的名字。她一定在不眠的長夜里一遍遍書寫著這三個普通的字,這是她等待他的見證,她要等他回來。三個字,二十一個筆畫,反反復(fù)復(fù)書寫在幾百張零碎的各色碎紙上,她不識漢字,不看書,也從未買過紙張筆墨;這些發(fā)黃的紙,有掛歷和年畫的殘頁,有孩子們用完的練習(xí)本和舊書皮,有的是包過食品的舊報紙……她用眉筆、黑炭、點饅頭用的花紅……千萬次地寫,終于把這三個字寫得熟極而流,秀麗端正……那個臘月二十的晚上,她一定在長長的名單中認出了這三個刻骨銘心的字……她知道他不會回來了……”
這確實是一個凄美至極的愛情故事,但從價值形態(tài)價值指向上,我們與其把它視為是一個現(xiàn)實世界中真實存在的故事,毋寧將其視為是一種現(xiàn)實世界中不可企及但卻令人神往的對現(xiàn)實世界起到一種價值召喚的境界。
難能可貴的是,作者在將此種描寫作為一種立足于彼岸世界對此岸世界的價值召喚時,并沒有將此岸世界作為對立的被否定的一方,而是作為被召喚的一方,從而在愛與溫情、理解的價值向度上,將二者邏輯關(guān)聯(lián)在一起。譬如,在《玉色》中,作者寫了盡管“時光可以改變一切,我家的祖?zhèn)魇炙?,在曾祖父那一代已?jīng)失傳;后輩如我,不僅不會琢玉,連識玉也不能了……曾祖母的女紅技藝,我們也沒有傳承下來;我生性疏懶,手腳笨拙,不會拈針線,不要說裁衣服,就連縫個扣子都高低不齊……她(曾祖母)看到我拎著手提電腦,好奇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我告訴她,這個可以用來看書、寫字,她很高興?!钡砻嫔纤坪鯏嗔?,但深層情感形態(tài)的相承卻是根本性的:“2005年,我遇見了一個人,我們?nèi)惤眯?,他買下一只翡翠鐲子送我……它搖蕩在我的腕間,發(fā)出晶瑩的光芒,與我手上疊戴的兩只細銀圈輕輕相擊,叮鈴叮鈴地響著。那一刻我看到天光沉斂,聚在這小小的手鐲中,我抬頭對他微笑,我愿意戴著這只手鐲隨他到海角天涯……這年冬底我?guī)氐郊魏替?zhèn)去見曾祖母”。正是通過年青女主人公的手鐲與曾祖母的珠鏈:“六十多年了,那些翡翠的魂魄仍然在那里”,通過年青女主人公及其男友從現(xiàn)代都市回到傳統(tǒng)故鄉(xiāng)去見曾祖母,完成了此岸世界對彼岸世界的神性朝拜。譬如在《龜茲舞女》中,女主人公魚兒盡管說離龜茲而去仍然回到江南蘇州的男主人公是“來自江南的植物,臨流照影的水仙。他不能在一個已消失于中古的炎熱到干裂的國度中生存,因此他必將缺席于龜茲,不知所蹤”但她卻仍然“叮囑他記得回到蘇州要多去蘇州河邊坐,留意看天上的云彩,不論何時何地,我們共有一個月亮”“我看著他轉(zhuǎn)身的背影,也是在看我自己。我們之間隔了山河,充滿禁忌,但他仍然是我唯一的朋友、情人”。與此,作者既寫出了彼岸世界對此岸世界的價值性召喚,又寫出了二者之間張力的豐富性。
三
《踏破鐵鞋》似乎與《龜茲舞女》《玉色》有所不同,這小說寫的是現(xiàn)實世界現(xiàn)實生活中男女情愛的無奈與灰色。
中年男人楊經(jīng)緯在沒有愛情卻也符合世俗生存婚姻條件的情況下,與喬映霞結(jié)了婚:“他對喬映霞談不上愛,但也并不排斥。小康之家的女孩其實都單純,沒有富家小姐的驕矜,也沒有貧家女兒的市儈,是最好不過的結(jié)婚對象。他娶她,可以得到現(xiàn)成的房子和傾心力支持他家庭生活的岳父母,他為什么不?憑借這段婚姻,他可以輕而易舉在太原立足,并在未來擁有可見的平順的生活。”結(jié)婚之后,日子過得淡而無味,一晃二十年,在枯燥無味中,順理成章像許多小說所寫的那樣,楊經(jīng)緯愛上了青春活潑的單身的李小南,但隨著歲月的流逝,這情感的新鮮、熱情,漸漸被時間、被李小南需要步入婚姻的實際需要,消磨得色彩全無。楊經(jīng)緯煞費苦心為李小南做了紅皮靴子,在李小南生日那天作為生日禮物送給李小南,卻因為李小南穿著不合腳,更因為李小南對楊經(jīng)緯已經(jīng)情意全無而以厭煩、無趣收場:對生日,李小南:“有漫不經(jīng)心的敷衍:‘我一直都過陰歷生日,十一月初六。今年的生日,我上周就過了’”對靴子,李小南:“我不喜歡紅鞋子……怎么連包裝也沒有?也沒碼數(shù)?是工廠送你的樣品吧?你倒是會做人情……李小南把鞋子放在地上,一腳踩進去,但是她提了好幾下鞋幫,都提不起來。她雪白的腳背勒得粉紅,鞋子后面卡住了……‘好緊啊,腳后跟疼?!钚∧虾喼币獞C怒了,沒有什么比讓一個年輕女人穿小鞋更荒謬的事情”。
這雙楊經(jīng)緯精心給李小南做的被李小南棄若敝屣的靴子,卻在楊經(jīng)緯的妻子那里因錯位而成為了典型的荒誕:“‘是送我的嗎?’喬映霞笑得像個小姑娘……她脫下拖鞋,穿上這雙鞋子,走到穿衣鏡前。她來回逡巡,扭動腰肢,像二十年前文瀛湖邊撐著綠色碎花陽傘的那個女孩……她微微嬌嗔著,努力作出挑剔狀,然而喜不自禁的表情出賣了她。”
這小說初看起來,似乎沒有什么亮色,有些老套,講的是一個被許多人講過多遍的一個中年男人婚外戀的故事,除了用靴子將三人情感的錯位連接在一起,使情節(jié)顯得新奇外,故事的內(nèi)容本身及三人的情感形態(tài),似乎沒有什么出新、豐富、深刻之處,而且,情節(jié)的帶有點歐亨利式的過于巧合,因為造作的痕跡,也未必是優(yōu)點。(過于巧合的歐亨利的寫作手法對中國作家寫作的消極影響,是一個應(yīng)該引起重視的話題,這里暫且不論)
這小說的亮點在于,靴子作為一個價值支點,使小說有了類如站在彼岸世界觀照此岸世界缺陷的視角。小說把這雙靴子寫得很美:“這是一雙怎樣的鞋啊。流線型的鞋身,纖巧的細高跟,大紅色,完全的意大利式,但是鞋面上又用小刀鏤了中國的祥云圖案,云頭作如意狀,鑲著水鉆。東西方藝術(shù)元素的結(jié)合如此美妙,它們在楊經(jīng)緯手上靜臥,像一對睡美人,天真到妖冶?!睆钠矗髡咪秩具@只靴子美艷的文字并不多,但作者對此卻作了足夠的鋪墊,那就是對楊經(jīng)緯對皮革的熱愛與精通的描寫:“燈光如雪,皮毛如錦,他身上似乎又感到了草原上那種白色的風(fēng),以及馬背上開闊的視野和激蕩的氣流……皮子在他的摩挲下發(fā)出沙沙的響聲,像牛羊吃草的聲音,生命的聲音……春天有那達慕大會,姑娘們穿著袍子跳舞,她們跳得靈巧極了,美極了,像羚羊一樣漂亮,她們的舞步在青草中踢踏,疾如飄風(fēng),密如鼓點,靴子比花朵還要艷麗。到處都是奶酪和羊肉的氣味。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東西總是稍縱即逝,我在這里的二十五年不知道有多想念草原和陽光,牛羊和皮毛?!笨梢哉f,這只用皮革做成的美好的靴子,寄托著楊經(jīng)緯對生命美好的全部向往與追求,但這向往與追求,卻最終無法落實于現(xiàn)實的大地上,那就是其在李小南處的被拒絕與在喬映霞處的荒誕,那就是它是有缺陷的楊經(jīng)緯站在有缺陷的此岸世界對彼岸世界的向往與追求,它看似是一個現(xiàn)實的實存,但本質(zhì)上卻是理想的化身。也正是因為有著這一靴子光芒的照耀,才給了全文在對灰色、平庸現(xiàn)實的敘述中,以一種凄美的色調(diào)。在這一審視、敘述世態(tài)人生的價值支點上,《踏破鐵鞋》與《龜茲舞女》《玉色》是有其一致之處的。
在新時期山西厚重的黃土地上,在碩果累累之時,自蔣韻以來,漸次開放出了眾多的七色之花,她們不及碩果的經(jīng)濟,卻也有著碩果所不及的美麗。她們或凄美絕倫,或恣意怒放,或邪惡艷麗,或滋潤飛塵,自在地生長,自由地招搖,張玉的小說,亦屬于這其中的一朵,或許相互爭妍,成就太行山汾水畔新的大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