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金明

摘 要：眉戶小曲是在明清俗曲的基礎(chǔ)上吸收本地或外地的曲調(diào)逐步形成的。它從單一但已定型的“全月調(diào)”發(fā)展至“月背調(diào)”“平調(diào)”，前兩者還屬于“小曲”的范疇。到了“平調(diào)”，小曲的寫景抒情結(jié)構(gòu)變得復(fù)雜，有些“平調(diào)”已具有“小戲”敘事特征。后來隨著對外地曲牌的吸收，“月背調(diào)”容量增大，形成“雜調(diào)”，小戲發(fā)展定型。由于舞臺演出的需要，小戲為了繼續(xù)適應(yīng)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成為“折戲”，最后在“折戲”的基礎(chǔ)上具有了“本戲”的特征。由此，眉戶戲曲的發(fā)展和曲牌的伸縮變化有直接關(guān)系。

關(guān)鍵詞：眉戶;曲子;小曲;曲牌;眉戶戲

中圖分類號：J825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1-444X（2019）03-0033-08

國際DOI編碼：10.15958/j.cnki.gdxbysb.2019.03.007

Abstract：Meihu ditty emerged gradually from folk songs in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by absorbing other local and foreign melodies. It evolved from the homogeneous yet fixed “quan-yue” melody into that of“Yue-bei” and “Ping” with the former two as “ditties” while “Ping melody” already acquired the narrative features of “playlet”. Later with the absorption of the foreign tunes， “Yue-bei melody” becomes more comprehensive as the “miscellaneous melodies” and thus the playlet came into being. Owing to the need of stage performance and catering to the plot development， the playlet evolved to be “Zhe-xi” （excerpt of drama） and later evolve the features of “Ben-xi” （the complete play）. It is thus to claim the development of Menhu opera is directly related to the changes of tunes.

Key words：Meihu; melody; ditty; tune; Meihu opera

眉戶，是陜西省的主要戲曲劇種之一，原名“迷胡”，俗稱“曲子戲”，文人慣稱為“清曲”，另外還有“坐唱曲子”“板凳曲子”“悶葫蘆”等稱呼。“眉戶”是其現(xiàn)在的通行稱謂。眉戶除了陜西以外，還流傳到甘肅、新疆等地，以陜西、山西為代表的眉戶曲子，一般認(rèn)為它在陜西成型，在由陜外傳的過程中逐漸又接受更多外來曲調(diào)的影響，形成了同源分流、各具特色的眉戶曲子。眉戶劇種于2008年經(jīng)國務(wù)院批準(zhǔn)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名錄。

關(guān)于眉戶的形成，一般據(jù)有關(guān)文獻(xiàn)資料把它的歷史追溯到明朝。在陜西，明代的康海和王九思首開文人作曲并演唱的先河，“海、九思同里、同官，同以瑾黨廢。每相聚沜東鄠、杜間，挾聲伎酣飲，制樂造歌曲，自比俳優(yōu)，以寄其怫郁。九思嘗費重貲購樂工學(xué)琵琶。海搊彈尤善。后人傳相仿效，大雅之道微矣?！盵1]5851康王二人制作歌曲，一時后人效仿，“陽春白雪”式微，“下里巴人”流行。在明清兩代民間俗曲相互的影響下，產(chǎn)生并逐漸發(fā)展起來許多曲藝和地方戲曲，眉戶就是其中一支。傅惜華《中國俗曲總集敘錄》中說：“明代俗曲文學(xué)中之時調(diào)小曲，承宋、元戲曲之余緒，發(fā)達(dá)極速，且垮于最盛時期”“降及清代，南北俗曲，余勢猶盛，除舊調(diào)之外，復(fù)出新聲，竟盛一時?！盵2]這說明到了清代俗曲更加流行。蒲松齡在《增補(bǔ)幸云曲》第一回“坐北京正德臨朝，夸大同江彬獻(xiàn)諂”的[耍孩兒]中說：“世事兒若循環(huán)，如今人不似前，新曲一年一遭換。銀紐絲兒才丟下，后來興起打棗桿，銷南枝半插羅江怨，……耍孩兒異樣的新鮮”[3]。從描寫的眾曲牌的流行，可以推斷清代民間俗曲流行的盛況。在俗曲流行傳唱的背景下，眉戶曲子也受其影響并得到迅速發(fā)展。

但因為研究文獻(xiàn)的論據(jù)缺乏，眉戶戲曲發(fā)展的來龍去脈至今都沒有明確的答案。呂博在談到眉戶研究文獻(xiàn)時認(rèn)為，現(xiàn)在能查閱到的研究文獻(xiàn)，基本限定在考察、略論等概述性質(zhì)的研究，對于眉戶的全貌描述不詳盡，且論據(jù)稀少。眉戶的源頭問題存在著證史短，源流長的特點。[4]為了探索眉戶的發(fā)展歷史，本文將立足于文獻(xiàn)資料論述眉戶唱腔曲牌結(jié)構(gòu)的演變與眉戶戲的形成與發(fā)展的關(guān)系。

一、眉戶小曲的形成

眉戶曲子在清末出現(xiàn)一部代表作品，那就是《羽衣新譜》[5]，它是現(xiàn)存最早的研究眉戶曲子的文獻(xiàn)，是由富平人王小屏歷經(jīng)十五年搜集改編而成，書中的序跋和曲目都是研究眉戶十分重要的文獻(xiàn)。因為該書已成孤本，資料越發(fā)顯得彌足珍貴，但以前對其未足夠重視，對其材料無人進(jìn)行整理，更談不上運用，現(xiàn)在我們利用校點好的材料來開展研究，以期讓眉戶形成的歷史脈絡(luò)更加清晰。

《羽衣新譜》把收入的作品稱為“小曲”：“竭半生心血，曾選小曲四集”，并說明命名的原因：“夫何以名之曰小曲？其用意曲，其用筆曲，其用調(diào)曲?！保ǜＬ檬稀栋稀罚┩蹙粗凇顿潯分袆t稱呼王小屏的演唱為“念曲”：“小屏念曲真?zhèn)€好，聲音嘹亮句調(diào)巧”。之所以不稱為“唱曲”而稱“念曲”，是因為“念”與“唱戲班”和“伶人”的演唱有根本的區(qū)別，其演唱形式一般為“坐唱”，“念曲者”無伴隨動作，隨著曲目的內(nèi)容和音樂的節(jié)奏來描寫景物，抒發(fā)情感。是以《長安八景》為例（以下的曲牌均為唱腔曲牌）：

【月調(diào)】草塘盛景，煙霧蒙蒙。華岳仙掌玉芙蓉，太白積雪粉妝成。

【月尾】灞橋風(fēng)雪鋪滿地，那曲江流飲是勝景。咸陽古渡把船撐，緊靠城。

你瞧那，雁塔神鐘好不威風(fēng)，那驪山晚照日影兒紅。

這首曲子通過兩個曲牌【月調(diào)】【月尾】描寫了長安八景，即草堂煙霧、華岳仙掌、太白積雪、灞柳風(fēng)雪、曲江流飲、咸陽古渡、雁塔晨鐘、驪山晚照。念曲人通過“吟唱”“吟”出所描述的風(fēng)景人物，可一人獨唱，也可幾人齊唱。再看抒情的曲子《歲思》：

【月調(diào)】正月里心煩，二月里又孤單，三月、四月不見還，只等的五月、六月不回還。

【月尾】七月捎書，八月里到;他言說九月、十月、十一月半。眼看又到臘月天，仍未還;叫奴家，再等半月，又是一年。

曲子用第一人稱的口吻，抒發(fā)了一個思婦一年十二個月等待情人的煩躁焦急的心情。曲牌和結(jié)構(gòu)簡單，適合念曲人自我吟唱。

利用【月調(diào)】【月尾】結(jié)構(gòu)的小曲稱為“全月調(diào)”。全月調(diào)句式定型，套路固定，開篇的句段稱“月調(diào)”（因為在曲子開頭，所以也可稱為“月頭”），曲終句段稱為“月尾”，收尾用三句，一般要墊一個三字句才能落腔。比如《長安八景》的落腔三字句為“你瞧那”，《歲思》的落腔三字句為“叫奴家”。上述的小曲【月調(diào)】【月尾】常見的兩段式，隨著進(jìn)一步敘事抒情的需要，兩段式的唱詞敷衍成了多段式，稱為“曲牌聯(lián)綴體”，作者稱為“月背調(diào)”?！霸卤痴{(diào)”一般也都是以【月調(diào)】開頭，以【月尾】結(jié)束，再根據(jù)書目內(nèi)容、情節(jié)、情緒中間配以得當(dāng)?shù)那?，并將這些曲牌有機(jī)地聯(lián)合在一起，以表達(dá)曲子的思想主題。中間加入的曲牌主要有【漫數(shù)】【緊數(shù)】【背弓】【背尾】【滿江紅】【五更】【釘缸】【打連相】【一朵紅云】【銀扭絲】【滿江紅】【紅云尾】【紗外窗】【金錢】【大拾片】等數(shù)十個曲牌。下面以“月背調(diào)”常見曲牌結(jié)構(gòu)為例：

第一種結(jié)構(gòu)：中間只有一個其他曲牌的，如《富貴》：

【月調(diào)】閑來到客堂，又到內(nèi)書房。琴棋書畫擺兩廂，又設(shè)下文房四寶琴一張。

【漫數(shù)】舉目觀看，畫棟雕梁，卷棚綾表，錦帳韓墻。高名字畫，文案書香，芝蘭其室，金玉滿堂。

【月尾】金爐添檀噴鼻兒香，富貴圖懸掛在吉慶堂上，一排對聯(lián)掛兩旁。細(xì)端詳：知己客來情不厭。下對著，知心友至話偏長。

第二種結(jié)構(gòu)：中間只有【背弓】【背尾】的，如《效古交》：

【月調(diào)】湯之盤銘月兒高，有朋自遠(yuǎn)方來到。久聞仁兄善于人交，咱二人手拖手兒入太廟。

【背弓】天下朋友都可交，桃園結(jié)義劉關(guān)張趙。趙子龍長坂坡前把太子保，張翼德三聲喝斷當(dāng)陽橋。

【背尾】劉備過江，多虧喬老;關(guān)圣賢，匹馬單刀?；噬?看起來，朋友恩情如山高。

【月尾】金燭焚香忙跪倒，學(xué)一個：貧而無諂，富而無驕，巧言令色莫可交。你聽著：大丈夫要學(xué)言而有信，才是英豪。

第三種結(jié)構(gòu)：中間除了【背弓】【背尾】以外，在【背弓】【背尾】之間又插入【漫數(shù)】【緊數(shù)】的，如《四大景》：

【月調(diào)】艷陽兒天，樹葉兒鮮。百花爭艷，三月天;桃杏含笑，柳垂肩。

【背弓】春日融和，夏日炎;熏風(fēng)拂暑，來自南。猛抬頭，荷花池中真好看。黃鸝鳴翠柳，白鷺上青天。又只見，鴛鴦對對水面玩。

【漫數(shù)】漁翁擺渡，水面上玩。見幾個樵夫，奔走深山。農(nóng)夫耕種，緊加幾鞭。見幾個書生，溫習(xí)圣賢。見幾個牧童，牛背上嬉玩?？趪[玉笛，他把調(diào)翻。

【緊數(shù)】見幾個書生閑游玩，集于霜毫作詩編。見幾個佳人把青采，手兒內(nèi)提的小花籃。伸出玉手折花玩，三寸金蓮戲秋千。見幾個肩擔(dān)書箱擔(dān)，抱琴童子隨后邊。開懷暢飲芳草地，玉樓人醉杏花天。

【背尾】秋菊發(fā)秀，百草凋殘。入黌門，詩詞歌賦東籬邊。清泉流石上，明月照松間。抬頭看，暑回南樓賓鴻雁。

【月尾】瓊瑤碧舞雪滿天，佳人才子在雪案?？珞H的人兒，孟浩然聽心間。你瞧那，雪里尋梅，何等幽閑。

第四種結(jié)構(gòu)：中間只有【漫數(shù)】【緊數(shù)】的，如《人情薄》：

【月調(diào)】雅韻兒幽，樹葉兒尖。三皇治世立人間，五帝為尊造的全。

【漫數(shù)】當(dāng)今世邪正不分，只要你有錢，那管你是甚人！盡是錦上添花，雪里送炭無人。恨旁人有錢，笑他人苦貧。

【緊數(shù)】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失卻寸金還有可，失卻光陰哪里尋。梧桐葉落根還在，留下枝梢等來春。金盆打個紛紛碎，分量何曾少半分。蘇秦脫榜回家轉(zhuǎn)，親哥嫂將他趕離門。后來六國掌相印，不是親的也上門。貧到街前無人問，富到深山有遠(yuǎn)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知人說的知心話，知己反害知心人。

【月尾】勸君不信在塵世看，哪有久富長貧人！多買綾羅共綢緞，縫衣衫。今日人，敬衣來，不敬人。

第五種結(jié)構(gòu)：中間除了【漫數(shù)】【緊數(shù)】以外，在【漫數(shù)】【緊數(shù)】之間又插入【背弓】【背尾】的（此例【背弓】【背尾】又插入了【五更】【金錢】），如《慶元旦》：

【月調(diào)】喜的是海宴河清，喜的是水秀山明。喜的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萬事亨通，又喜的龍飛鳳舞、燕語鶯鳴。

【漫數(shù)】福祿壽三星，高照門庭，四貴星獻(xiàn)寶，八大仙來迎。赤壁仙文章，送子張金弓。劉海戲的金蟾，各顯神通。

【背弓】一統(tǒng)太平慶元旦，五谷豐登大有年，斗回寅，出門先把大喜見。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半空中，天官賜福把云頭現(xiàn)。

【五更】接喜報三元，進(jìn)祿又加官，福祿康寧萬萬家安，處處春，福神來接見。

【金錢】喜的是一元復(fù)始，愛的是萬象更新，樂的是百福駢臻，又喜的，春滿乾坤福滿門。

【背尾】春王正月，天子萬年。元宵夜，金吾不禁把花燈玩。堆金多積玉，人馬保平安。呂應(yīng)合，三陽開泰，把春光獻(xiàn)。

【緊數(shù)】福如東海水長盈，壽比南山不老松。東魯雅言庭前掛，西京名詔寫的分明。南華經(jīng)秋水文章好，北苑春山卻有名。鐘離手執(zhí)七星劍，斬妖縛邪鬼神驚。掛的是春夏秋冬景，琴棋書畫擺的威風(fēng)。時辰表、自鳴鐘，中間又掛滿堂紅的燈。

【月尾】喜的是萬物靜觀皆自得，又喜的四時佳興與人同，世事好比紅樓夢。仁君聽，這才是云錦千張，一統(tǒng)太平。

以上五種結(jié)構(gòu)是“月背調(diào)”經(jīng)常使用的，可以稱之為“常式結(jié)構(gòu)”，在曲牌運用時，還有一些“變式結(jié)構(gòu)”，就是在上述常式結(jié)構(gòu)之間再插入或缺失某一或某些曲牌，比如第一種曲子《富貴》中間只有【漫數(shù)】，既可以把它看做是“常式結(jié)構(gòu)”，也可以認(rèn)為是第四種結(jié)構(gòu)缺失了【緊數(shù)】。再如第五種曲子《慶元旦》曲牌結(jié)構(gòu)，在“常式結(jié)構(gòu)”中間插入了【五更】和【金錢】。換句話說，曲子在演唱中為了表情達(dá)意或敘事說理的需要，曲牌的增減往往比較靈活，像“戴著鐐銬跳舞”，有一定之規(guī)，但卻并不完全受限。這也使得《月背調(diào)》具有相當(dāng)?shù)膹埩腿萘?，但它主要用來寫景、抒情和祝福，還不能完整地敘事，曲子內(nèi)容還不是一個完整的故事，還屬于“小曲”的范疇。但另一類作者稱為“平調(diào)”的曲子，除了寫景、抒情外還可以敘事。如“平調(diào)”中《四小景》屬于【平吹調(diào)】，即是寫景抒情的佳作：

春景天，春景天，對對烏鴉鬧云端。楊柳葉兒青，好是梨花綻。好是梨花綻，戲要秋千，熱鬧一聲喧。稱值一路人兒醉，杏花兒天。醉了也是好，倒睡長庭院，倒睡長庭院。

夏日長，夏日長，萬里無云起紅光。水過涼亭響，二八佳人唱。二八佳人唱，好不風(fēng)光，日高天又長。趁值一路人兒醉，一對鴛鴦。醉了也是好，倒睡涼亭上，倒睡涼亭上。

秋風(fēng)高，秋風(fēng)高，陣陣金風(fēng)擺動樹梢。鐵馬一聲響，好像檐前吊。好像檐前吊，好不心焦，愁鎖兩眉梢。稱值一路人兒醉，雨打芭蕉。醉了也是好，倒睡圍屏靠，倒睡圍屏靠。

冬雪飛，冬雪飛，萬里乾坤似粉堆。雪壓一枝梅，好似楊妃醉。好似楊妃醉，終日合續(xù)杯，多吃三兩杯。稱值一路人兒醉，趁著醉而歸。醉了也是好，倒睡陽閣內(nèi)，倒睡陽閣內(nèi)。

這首曲子雖然只采用一個【平吹調(diào)】，但在一個曲牌下有四組結(jié)構(gòu)相當(dāng)、反復(fù)鋪陳、層層遞進(jìn)的方式來描寫一年四季的四類景物，并抒發(fā)了四季變換，二八佳人為了等待遠(yuǎn)去的情人不惜醉倒的心理。

二、從小曲發(fā)展到小戲

上述的《四小景》還是借景抒情的敘述方式，如上所說，還有的“平調(diào)”可以敘事，而且故事情節(jié)完整。這就具有了“小戲”的性質(zhì)了。如《煙花告狀》，運用了【平調(diào)】中的【百合】調(diào)作為主要的曲調(diào)，頭尾起調(diào)和落腔各由一句話開始和結(jié)束，使得結(jié)構(gòu)首尾呼應(yīng)。請看：

【平調(diào)百合】頭頂一紙無情狀，急忙跪公堂。

牛老爺<白>：牛老爺坐大堂，三班人役站兩廂。這女子有什么冤枉苦？你與老爺說其祥。

煙花女<調(diào)>：先告媒婆后告爹娘，告他們太不良。

牛老爺<白>：告媒婆后告爹娘，你這女子不賢良。他們怎樣刻薄你，你與老爺訴冤枉，莫要說謊。

煙花女<調(diào)>：他們圖銀錢，將奴賣在煙花鄉(xiāng)，臭名實難當(dāng)。

牛老爺<白>：煙花鄉(xiāng)，煙花鄉(xiāng)，煙花鄉(xiāng)里好時光。這么樣日子你不過，一心還要怎么樣？

煙花女<調(diào)>：十二三歲懷抱琵琶學(xué)彈唱，打罵實難當(dāng)。一個曲兒學(xué)不會，客官來了怎么應(yīng)當(dāng)？

牛老爺<白>：今天姓張明日姓王，夜夜換新郎。

牛老爺<白>：今姓張，明姓王，一日一夜換新郎。你說你的命兒苦，看來還比老爺強(qiáng)。

煙花女<調(diào)>：到后來收園結(jié)誰身上？小女子無有下場。

牛老爺<白>：有下場，無下場，跟前就是好時光。糊里糊涂往前過，過上幾載再商量。

煙花女<調(diào)>：哀告一聲青天大老爺，將奴斷出煙花鄉(xiāng)，小女子愿從良。

牛老爺<白>：說從良，道從良，老爺今天事情忙。

【打連相】暫且回上你煙花院，我老爺打點要退堂。

“平調(diào)”《煙花告狀》講述了一個煙花女向牛老爺告狀的故事，故事敘述父母和媒婆圖銀錢把她賣到妓院，她不想再背負(fù)罵名，希望離開妓院從良，求牛老爺替她做主，但牛老爺這個糊涂官，對煙花女的告狀置之不理。這個故事揭示了舊時妓女從良難，揭露舊時官老爺難為民做主的糊涂斷案方法。故事采用了五段一唱一白的問答方式層層推進(jìn)了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

“平調(diào)”雖然調(diào)式單一，但是比“全月調(diào)”的“兩段論”具有更大的容量，更容易表達(dá)變化的情感和敘述完整的故事，在敘述故事的時候還可以加入“念白”，同時故事中的人物也不再單一，一般有二三個角色。在演唱的過程中突破一人獨唱或齊唱的方式，而采用分角色表演的方法來完成?？傊?，“平調(diào)”曲中有戲，使眉戶小曲成為眉戶小戲有了可能性。

三、小戲的定型及折戲與本戲的形成

“平調(diào)”畢竟調(diào)式單一，如果要表達(dá)更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和人物性格，“平調(diào)”顯然不合時宜;而“月背調(diào)”調(diào)式多變，但脫不了程式化的局限，唯有以“月背調(diào)”為基礎(chǔ)，但又要跳出其窠臼，才能實現(xiàn)小曲向小戲的根本變化，使擅長抒情的小曲化為可以敘事的小戲。從“小曲”到“小戲”的蛻變，眉戶是怎樣實現(xiàn)的呢？其實很簡單，就是借鑒其它已經(jīng)成熟的曲調(diào)來充實自己，這些曲調(diào)包括【吹腔】【倒口板】【滾】【斷橋】【傲黃鸝】【老龍哭?！俊咎侥辍俊净旖垺俊疽稽c油】【一串鈴】【老邊關(guān)調(diào)】【易字】【琵琶】【剪邊花】【男寡夫】【西京】【開調(diào)】等多種。其中，有的曲調(diào)已經(jīng)初步探明來源，有的卻仍須研究。其中屬明清俗曲（包括明清俗曲中繼承之更古老的曲牌在內(nèi)）的曲牌有【吹腔】【剪邊花】（即【剪靛花】）【一串鈴】【倒口板】（即【倒推船】）【傲黃鸝】，來源于其他曲種或戲曲劇種的曲牌有【吹腔】【滾】，吸收其他地方民間音樂的曲牌有【老邊關(guān)調(diào)】，來自當(dāng)?shù)氐那楦栊≌{(diào)有【一點油】等。[6]試以《借箭》為例加以說明：

【月調(diào)】三國論英雄，神機(jī)妙算是孔明。草船借箭魯肅驚，獻(xiàn)連環(huán)多虧了鳳雛先生。

【背弓】周瑜獻(xiàn)計害孔明，限一月要造十萬雕翎，如不能推出轅門問斬刑。何須一月久，三日便成功。嚇壞了，誠君子魯子敬。

【斷橋】尊一聲：臥龍兄，一人休逞能，三日要造十萬雕翎，即削竹三日怎成功？

【金錢】諸葛亮假意兒吃驚，遵了聲：子敬仁兄，快設(shè)計救我殘生，全不念你我二人交重。

【銀扭絲】擺一擺手兒過了江東，扎下草人五百有零。忙把水夫叫一齊拉繩，方知曉軍師顯才能。號炮不住響叮咚，驚動了曹營眾兵丁。探子忙來報，丞相在上聽，上河里下來一哨兵，上河里下來一哨兵。

【背尾】曹孟德聞報怒氣沖沖，叫小軍與我快放箭雕翎。不多一時整，十萬箭有零。

諸葛亮出得船艙，站立船頭，雙手鞠躬，謝了一聲：多謝丞相箭雕翎。

【月尾】七星臺治好了周瑜病癥，暗差丁奉、徐盛拿孔明。陡然放箭走雕翎，斷蓬繩。

猛抬頭，又見船頭上，站立一位少年將軍——身穿白甲，盔帶白纓，手執(zhí)金弓，暗放雕翎。有人問他名和姓，姓趙名云字子龍。

《借箭》講的是三國時期諸葛亮草船借箭的故事。故事容量大，人物多。主要人物有諸葛亮、曹操、魯肅、周瑜，還有丁奉、徐盛、趙云和探子等。很明顯在此曲中，從【斷橋】【金錢】開始是魯肅和諸葛亮的對話，而【背尾】也有曹操和諸葛亮的對話。為了用“對話體”來推進(jìn)故事情節(jié)，表現(xiàn)人物關(guān)系，在該曲中新加入了曲牌【斷橋】，這在“月背調(diào)”中是沒有先例的。

眉戶“小戲”已具雛形，由于眉戶“唱腔雖有規(guī)律，但可隨人物的性格或事件的情況變化與轉(zhuǎn)調(diào)，不受死板僵硬的板眼的嚴(yán)格限制”[7]298。眉戶博采眾長，但又不改初衷。馬健翎在《眉戶音樂》的《序》說過：“眉戶”雖然摹本上是以陜西關(guān)中的民伺曲凋為主，但也吸收甘肅的、山西的、四川的、湖北的……，甚至還有更遠(yuǎn)的東西;吸收只管吸收。但絕不是原盤端過來，而是把它們?nèi)芑凇紤簟娘L(fēng)格中了，保持了‘眉戶’的韻味。”[7]序：2眉戶小戲在以后的發(fā)展中又接受說唱性較強(qiáng)的曲牌【滾】或【道情】等，使小戲最終定型。比如《金雞嶺》的故事內(nèi)容、人物關(guān)系更加復(fù)雜：商紂時，周武王拜姜尚為相，起兵伐紂。首陽山伯夷、叔齊阻兵未成，三山關(guān)總兵孔宣奉旨阻擊周兵。兩軍在金雞嶺對峙，周兵首戰(zhàn)得勝，后先鋒黃天化戰(zhàn)死。孔宣連擒周將，周兵屢戰(zhàn)失利。武王意欲退兵，正巧陸壓、燃燈等趕到助戰(zhàn)，亦敗。正當(dāng)孔宣耀武揚(yáng)威之時，西方準(zhǔn)提道人特意趕來，將孔宣收伏，救出眾將，武王、姜尚才得以繼續(xù)東征。劇目唱詞如下：

【月調(diào)】武王征東，燃燈道人下九重。大戰(zhàn)孔宣金雞嶺，西方教主到周營。

【漫數(shù)】三子哪吒征東先行，風(fēng)火二輪大戰(zhàn)在空中。畫桿神戟傷人性命，二郎楊戩天下有名，嚎天仙犬無影無蹤。

金雞嶺前，周紂交兵，太公會陣，孔宣爭能。收去神鞭，要拿太公，眾家門人，救回大營。廣成子下山，服丹得生。

【緊數(shù)】太公回營多憂悶，失去神鞭鎖眉頭。千思萬想無法奈，猛想起尊師細(xì)叮嚀。

東進(jìn)五關(guān)心要小，提防各陣?yán)е軤I。各洞神仙反殺戒，又有野仙法術(shù)能。武王天子洪福重，自有高人定太平。

【滾】今遇孔宣好驚怕，幾乎命喪他手中。收去金咤吳鉤劍，收去木咤混天綾，收去哪咤乾坤圈，雷震子展翅在空中。

收去楊戩嚎天犬，龍須虎搬山打土平。收去洪錦十門遁，龍吉公主劍飛空。

【滾】眾家門人齊逃命，五道神光困周營。燃燈道人來會陣，孔宣一見氣不平。

孔宣忙將神光動，萬道紅光照天庭。燃燈忙祭起二十四顆定海珠，輕輕落在神光中。

燃燈忙將門人喚，金翅雕展翅在空中。金翅雕生長蓬萊島，修煉千年苦用功。

吾教門下成正果，金蓮座上樂長生。混沌初開降孔雀，修煉千年苦用功。西方教主成正果，八百池中享太平。

【滾】二人爭斗驚天地，燃燈慧眼觀分明。西方準(zhǔn)提道人來會陣，七寶妙樹拿在手中。

孔宣忙將神光動，教主頂上金蓮生。朵朵金蓮化金手，拿住孔宣難逃生。

【月尾】孔宣忙將原身現(xiàn)，化就孔雀排雀屏，教主乘在他的身中，往西行。一霎時，你聽那，玉帝臺前敕封他孔雀明王享太平。

它的曲牌結(jié)構(gòu)由【月調(diào)】【漫數(shù)】【緊數(shù)】【滾】【滾】【滾】【月尾】組成，中間連用三個【滾】，促進(jìn)了故事情節(jié)的進(jìn)一步發(fā)展。這出戲已具有舞臺性的特征，可以是登臺演出的“眉戶戲”了。這種眉戶戲，據(jù)說在清道光年間才有了雛形，而在光緒年間才有正式賣戲的班子[7]（295）。不管是“眉戶小戲”還是“眉戶戲”，它們的曲牌結(jié)構(gòu)雖還是“戴帽穿靴”（即“月頭”是帽、“月尾”是靴）的結(jié)構(gòu)形式，但中間更多地融合了民歌體、曲藝體、戲曲體等其它曲牌形式，可謂穿了一件五彩衣。在《羽衣新譜》中，把中間穿了“五彩衣”的曲子都成為“雜調(diào)”?！懊紤魬颉毙纬梢院螅l(fā)展出許多劇目如《天官退兵》《醉罵祿山》《雙官誥》《盜仙靈芝》《光華山走雪》《桑涼鎮(zhèn)吃飯》等等，這些劇目可以單場演出;有些既可以單折演出，也可以組成“本戲”進(jìn)行演出，如《金琬釵借水》《金琬釵題詩》《贈釵》等。它們的曲牌豐富，舞臺表現(xiàn)力更強(qiáng)。試舉《天官退兵》的曲牌為例?！短旃偻吮饭捕噙_(dá)28個曲牌，他們是：【月調(diào)】【背弓】【五更】【緊數(shù)】【五更】【緊數(shù)】【滾】【長城】【五更】【長城】【西京】【長城】【五更】【采花浪】【攢板五更】【采花浪】【五更】【采花浪】【五更】【采花浪】【五更】【緊數(shù)】【長城】【哭道情】【五更】【小拾片】【緊數(shù)】【月尾】。《天官退兵》這出戲的主要內(nèi)容是：明世宗朱厚熜嘉靖年間，太子太師嚴(yán)嵩專權(quán)作惡，被楊繼盛劾十大罪五奸。嚴(yán)嵩老羞成怒，斬殺楊繼盛，其子楊洪帶家小反出京城，據(jù)雞鳴山。番王知明朝腐敗軟弱，故意進(jìn)來鐵弓一張，倘若明朝無人拉得開此弓，就舉兵進(jìn)犯。明世宗無奈，差天官徐贊去雞鳴山搬他親家楊洪。楊洪基于民族大義，雖自己年邁了，卻差兒子楊龍和楊虎進(jìn)京。楊龍為徐贊的門婿，臨行時，楊洪又給老臣徐定國專函相托，確保楊龍無失。楊龍少年英勇，武藝超群，開弓射箭，鎮(zhèn)住了番邦。朱厚熜當(dāng)?shù)罘夤儋n酒，嚴(yán)嵩從中作梗，擊碎御杯溫涼盞，殺了楊龍。雞鳴山聞訊，興師問罪，兵臨城下，朱厚熜無奈，又逼徐贊退兵。楊虎和嫂徐金定及妹妹楊賽花，態(tài)度強(qiáng)硬。徐贊無奈，只能求女兒說服楊虎和楊賽花，且答應(yīng)了女兒提出的兩個條件，最后才得以兵退。請看：

【月調(diào)】可惱奸讒，與理不端。你不該，擊碎溫涼盞，可憐把賢婿喪刀尖。

【背弓】許贊馬上自參想，因北國進(jìn)來了鐵弓一張，滿朝中文武百官不敢當(dāng)。嚴(yán)嵩賊拿本上，搬賢婿到京鄉(xiāng)，他用力扯開鐵弓定番邦。

【五更】賢婿開弓弦，論功勞在朝班，他父臨行囑咐再三，他言說不做高官即回還。萬歲爺思義寬，當(dāng)?shù)钯n玉盞，嚴(yán)嵩將盞擊碎殿前，可憐把賢婿喪黃泉。

他姑嫂曾造反，命我退兵權(quán)，將我舉家收在禁監(jiān)，不退兵舉家大小受磨難。

來至在楊營前，駐馬下雕鞍，吩咐軍人速往內(nèi)傳，你就說來了徐天官。

【緊數(shù)】忽聽軍人一聲稟，天官來到我營中。自知他的多不是，來到我營說分明。忍氣吞聲拿禮見，徐伯父到此為哪般？

【五更】只因為你報兄仇，領(lǐng)兵困皇都，滿朝文武并無你敵手，命我來勸你把兵收。

楊虎兩淚汪，徐伯父聽心上：我兄開弓平定番邦，論功勞也該在朝堂。可恨昏皇上，殺我兄實可傷，非怪我今誣領(lǐng)兵將，為只為手足情難忘。

【緊數(shù)】擊碎溫良本該斬，一律定罪把家抄，不是伯父上殿保，你舉家大小焉得活？

楊虎聽言怒沖冠，徐伯父講話理不端，我兄不肯把君見，你是他的保駕官。保他進(jìn)了森羅殿，你做的事兒自不參，來到我營說長短，想要收兵難上難。

【滾】我不辭天官抽身轉(zhuǎn)，后帳里要對嫂嫂言。

【長城】我一見將軍歸營寨，羞的老夫頭難抬，哭了聲金定 兒今何在，你何不前帳望父來？

賽花 后帳側(cè)耳聽，天官來到我營中，自知他的多不是，又到這里來退兵。背地里我把兄長怨，妹妹有言聽心間，臨行為妹把你勸，你言說保你有天官。

到今你命遭兇險，天官操手作保官，為妹若見天官面，定要把他雙眼挖。

【五更】原來是徐伯父，施禮且問安，保的我兄命歸酒泉，問的他低頭無一言。照你這樣人，怎樣做天官？還有臉面來到此間！想退兵，除非是天地翻。

【長城】許贊聽言心痛酸，賽花講話如刀挖，早知他們是這樣，怎敢楊營退兵權(quán)！

【西京】自從將軍歸塵埃，紅顏女賴上梳妝臺，哭了聲奴的夫君今何在？丟奴家好不孤鴻雁來。背地里我把爹爹怪，你不該楊營搬他來，閃壞兒的鴛鴦帶，又閃壞兒的鸞鳳鞋 。孩兒領(lǐng)兵為元帥，又不該楊營退兵來，無奈了走上前深深拜，問爹爹到楊營為著何來？

【長城】金定兒不必哭嚎啕，父有言語聽根苗，非是父將兒夫命害了，嚴(yán)嵩賊設(shè)定下計籠牢。前帳里遇見你二叔叔到，他講句話兒不肯饒，又遇見賽花小姐到，他說的為父臉發(fā)燒。

兒呀，你念起父來到，把這口惡氣往下消。兒的母現(xiàn)在獄牢坐，搭救兒母出獄牢。

【五更】胡涂的老爹爹，講話全然不思怪，孩兒領(lǐng)兵為報夫仇來，仇未報，你兒豈肯丟搭開？

兒呀！你憐念父，你的母受磨災(zāi)。

要兒念父，誰可該念我來！講此話全然不怕父見怪，哪怕咱父女倆斷往來。

【采花浪】許贊聽言氣滿腔，蠢才講話真可傷，母女之情全不念，領(lǐng)兵逼父該不該？

【攢板五更】你休說兒不該，這還是誰不該，北國韃子反過地界，進(jìn)鐵弓無人開。你為元帥，缺少將才，你不該楊營搬他來，搬的兒夫朝金闕，開鐵弓，退兵災(zāi)。功勞實出文武外，老爹爹，這還是誰不該？

【采花浪】擊碎溫良本該斬，一律定罪把家抄，不是為父上殿保，你舉家大小焉得活？

【五更】說是你保的妙，保的兒夫命歸陰曹。恨嚴(yán)嵩，賊奸巧，未曾接盞把杯拋。一個人你保不了，還想保我舉家性命牢？來來來，多謝保官恩義高！

【采花浪】自古寡居大如天，你不該私意領(lǐng)兵權(quán)，母女之情全不念，你數(shù)說為父多不賢。

【五更】你休說大是天，你休說兒不賢，恨起嚴(yán)嵩咬碎牙關(guān)，領(lǐng)大兵一馬平川，要與兒夫冤報冤。害的兒正青年，一夜頭枕五更寒。破寶鏡，斷絲弦，你看兒可憐不可憐！老爹爹，你心上怎安然？

【采花浪】高才女為父曾夸海，曹毛女救父出獄來，這都是昔日賢孝女，你違卻父命該不該？

【五更】你休要比古人，休要論先賢，比古人，論先賢，有輩烈女講當(dāng)面。昔孟姜，女中賢，聘竹簽，兩毛班， 他也曾送寒衣，千里路上把夫觀，哭到長城驚動天。非是她不顧羞和恥，為只為夫情重如山，老爹爹你何不必心自參！

【緊數(shù)】小奴才你講的雖有禮，以臣伐君世間稀，武王領(lǐng)兵曾伐紂，難道說圣人做事也有非？

武王伐紂無道，你的主亦非有道的君。何嘗吾主無道理，斬壞兒夫為怎的？

你丈夫擊碎溫良盞，那嚴(yán)嵩在朝把君欺。是他欺君君不曉，你的主亦非是木石。兒呀，你念起父來到。

你來怎不見你的女婿？

父勸兒把兵收了好。

打開京城要奪旌旗。

兒的母現(xiàn)在牢獄內(nèi)，孩兒不管閑是非。

小奴才你是誰家女？兒出門本是楊家妻。

【長城】小奴才一言問住我，開口結(jié)舌該說什么？早知曉他們這個樣，怎敢楊營把兵卻？

【哭道情】我一見爹爹出營寨，倒叫金定淚下來，我有心馬踏金陵地，我父一家性命畢。我有心收兵回原郡，何一日為夫報仇冤？左難右難難住我，我也不知該怎么。

【五更】金定自參想，老爹爹再作商量，孩兒為你收了兵和將，既如此父感我兒恩難忘。

雖然話是這樣講，還要作商量。

扭回頭來叫了一聲兵將，快請你二爺和姑娘。

軍人一聲稟，轉(zhuǎn)步到前營，賽花上前急忙應(yīng)承，問嫂嫂喚我兄妹因甚情？

只因我報夫仇，領(lǐng)兵困皇都，我父舉家現(xiàn)在獄中，殺進(jìn)城，我父舉家難逃生。

金定兩淚汪，二叔叔和姑娘，請你們到來做個主張，此事兒可該怎么樣？嫂嫂為元帥，

傳令誰不尊？只要殺壞奸黨嚴(yán)嵩，我兄妹何必領(lǐng)兵困京城？

金定忙跪倒，謝你們思義高。

嫂嫂請起再作分曉。

非怪我不把夫仇報。

老爹爹快近前，此事好作難。孩兒為你收了兵權(quán)，奏圣上可依兒事三件。

百件皆能允，何況事三件，十件八件奏上金鑾。

【小拾片】我的兒先請你首一件。把奴夫金旌玉葬，還要把他亡人官封侯王。第二件把楊家反罪恕放，聽旨調(diào)不聽選，不進(jìn)京鄉(xiāng)。假如還有一件不把旨降，殺一個紛紛碎禍亂朝綱。

【緊數(shù)】徐天官聽一言將心才放，回朝去三件事奏與君王，叫軍人與老夫帶過戰(zhàn)馬，回朝去，獄牢內(nèi)先救舉家。

【月尾】見得爹爹上了馬，二叔叔姑娘淚把把，姑娘叔叔且把淚拭。

聽心下，等旨到，殺奸賊大報冤枉轉(zhuǎn)回故家。

這28個曲牌中既有說唱性較強(qiáng)的【滾】和【哭道情】;又通過【五更】【緊數(shù)】【采花浪】【長城】等曲牌地反復(fù)疊唱，在音樂的變化中使故事情節(jié)推向高潮。

總之，可以說眉戶是經(jīng)過長期的發(fā)展在明清俗曲的基礎(chǔ)上由地攤坐唱演變到舞臺演出的戲曲劇種，在發(fā)展過程中，人們給它以不同的稱呼，文人稱其為“清曲”，這是“坐唱曲子”“板凳曲子”的雅稱，稱其“曲子戲”則側(cè)重于指稱成型的眉戶戲，至于稱“眉戶”“迷胡”“悶葫蘆”則是因為三者有諧音關(guān)系。眉戶的發(fā)展可以據(jù)眉戶的曲牌的多寡和變化來考察其演變過程，眉戶作為一個劇種，它可以包含“全月調(diào)”和“月背調(diào)”“平調(diào)”中的小曲，按演唱形式，它們就是“坐唱曲子”“板凳曲子”;也包含“平調(diào)”中已具雛形的“小戲”和“雜調(diào)”中已定型的“折戲”與“本戲”，它們可稱為“眉戶戲”。特別是“折戲”和“本戲”，它們的舞臺性、戲劇性更強(qiáng)，在演唱中有滾、有唱，曲牌選用自由，能表演且分行當(dāng)，已經(jīng)完全是“舞臺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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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涂 艷 楊 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