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婷玲

學田是指古代書院和州縣官辦學校所用的田地，設學田以贍學的制度，創(chuàng)始于宋代，延續(xù)至清朝。福建省惠安孔廟作為宋代至清代的官辦縣學，歷代設有學田以維持學校的運作，現(xiàn)存有一方清代學田碑記錄了清代惠安學田的來源。

惠安孔廟始建于北宋，從宋至清，一直作為祭祀孔子的廟宇和縣學學宮，現(xiàn)存有孔廟建筑照屏、欞星門、泮池、戟門、兩廡、大成殿和崇圣祠。歷史上還曾有學宮建筑明倫堂和教諭廨等，可惜現(xiàn)已無存。在惠安孔廟戟門西廂房墻壁上鑲嵌有一方《總督部院姚公捐置學田碑記》，通過拓片和碑文考釋，可以了解惠安古代學田管理。

《總督部院姚公捐置學田碑記》立于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花崗巖石質，碑高257、寬82厘米，原文如下：

嘗觀古帝王武功告成之日，未有不重學校以興起教化。而比戶可封者□□地遠勢是懸□□九□。人主不能一□身履而周其事，則必有一德重臣奉天子命來茲土，而為之經(jīng)畫□置焉而后有成，如我閩總制大司馬姚公其人實已。公以京闈第一人，起遷邑令。會滇中告變，閩、粵二藩相繼竊發(fā)，所在騷動。今上命師南下，公以一旅請軍前，所向克捷。授東甌監(jiān)司，自浙入閩，晉公藩司長，再晉大中丞。閩平，我?guī)熎逯眯遣?，力稍分□，寇□乘間盤聚廈門，犯海澄。諸邑急欲得一總制，咸曰非公不可。上乃命公督師，公受事于危難，親冒矢石，數(shù)十戰(zhàn)皆克。所授方略，如勸誘降者日以千計，遂復海澄。而廈門之舊為寇穴，□得□失者悉廓清靡遺。公既奏膚功，嘆曰：“自國家定鼎以來，閩以?？堋醣锶杏嗄暌?。夫兵久則民困，民困則易以為非。且數(shù)變奸人，有所幾□，忠信禮義之風蔑如也。方今圣天子宵旰求治，舉一世于三代之隆，無遠弗屆。況閩處東南，與吳越接壤，為文獻所屬，而令教養(yǎng)之道闕焉不講，非所以□竭猷□雅化也。獨計移風易俗自士始，乃舉行月課，令各學以所課文按季□門，□俸置立各郡縣學田有差，以瞻士之貧者。以此士知自重，爭濯磨，相戒毋踰閑，為公所聞。”詩曰：“豈弟君子，遐不作人？”又曰：“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古之人無斁，譽髦斯士?！逼涔^與？公舉動有古大臣風，其功在國與德之及人者不可勝紀，學田其一耳。邑侯秦君、司鐸施君、曹君請余記，謹次其事，并列田之坵段、畝分、租數(shù)于左。俾后之家府者知所本焉。

賜進士出身、通奉大夫、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加一級、前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內國史院、翰林院侍讀學士、內國史院秘書院侍讀、內秘書院翰林院編修、翰林院庶吉士、年家治生富鴻基頓首拜撰文林郎知惠安縣事秦漢松、儒學教諭施季琬、訓導曹孟掞、典史周岐鳳同立石 告康熙二十二年八月

姚公生平考釋

《總督部院姚公捐置學田碑記》中提到姚公“以京闈第一人，起遷邑令?！薄笆跂|甌監(jiān)司，自浙入閩，晉公藩司長，再晉大中丞。閩平，我?guī)熎逯眯遣?，力稍分□，寇□乘間盤聚廈門，犯海澄。諸邑急欲得一總制，咸曰非公不可?！笨傊萍纯偠?，碑文記載姚公由縣令當上福建總督的過程。碑文記載和《清史稿》列傳四十七姚啟圣傳記載不謀而合。

姚啟圣（1624—1683），字熙止，號憂庵，浙江紹興人。《清史稿》記姚啟圣于“康熙二年八旗鄉(xiāng)試第一，授廣東香山知縣”?？滴跏?，耿精忠叛亂，姚啟圣投軍，表現(xiàn)突出，第二年擢升浙江溫處道僉事。清軍擊敗浙江境內耿精忠部隊，分道入閩?？滴跏迥?，姚啟圣成功勸降耿精忠，進封福建布政使。康熙十七年，鄭軍攻陷海澄、長泰、同安、平和、惠安等縣，圍困清軍，朝廷擢升姚啟圣為福建總督，討伐鄭錦（又名鄭經(jīng)）。姚啟圣從一個香山縣令逆襲為福建總督，人生經(jīng)歷跌宕起伏。

碑文中記姚公“所授方略，如勸誘降者日以千計，遂復海澄。而廈門之舊為寇穴，□得□失者悉廓清靡遺?！笔妨嫌涊d，在福建對抗明鄭軍隊時，姚啟圣善于分化敵軍，通過勸降的方法先后招降鄭軍“吏四百余，兵一萬四千有奇?！彼綆熓諒秃３?、金門、廈門，收回被攻陷的長泰、惠安等縣，清除明鄭軍隊在大陸的勢力，逼其退守臺灣，為接下來祖國統(tǒng)一事業(yè)奠定了基礎。清初惠安縣曾被鄭錦攻下，駐兵孔廟，燒毀藏書樓，學宮藏書和歷代縣志史牒毀于一炬。最后在清軍的打擊下，鄭錦退守臺灣，惠安也得以恢復平靜。

姚啟圣一生軍功赫赫，為祖國統(tǒng)一事業(yè)做出巨大貢獻。康熙二十二年，施瑯率軍攻打澎湖，姚啟圣督運糧草，“厚資犒賞將弁，三軍莫不激勵思奮?！弊詈笄遘婍樌諒团_灣，可惜姚啟圣未得封賞，郁郁而卒。

姚公捐置學田

這方學田碑記載姚啟圣任福建總督時捐俸置立學田之事。在東南沿海戰(zhàn)事平靜之后，他認為“夫兵久則民困，民困則易以為非?！焙芏嗥矫癜傩沼捎诮邮芙逃伲瑢κ欠钦J識不明，因此要加強教育，推進移風易俗。他鼓勵各地官員關注本地教育，采取各種措施推進教育發(fā)展。如修繕學宮，積極發(fā)動社會捐資，并帶頭捐俸以示倡導?！度莨糯婆e》提到，姚啟圣捐出俸祿，為泉州府學捐置學田二百二十畝，為惠安縣學捐置學田十四畝，為晉江縣學捐置學田二十五畝，為安溪縣學捐置學田五畝，為南安縣學置學田十三畝，為德化縣學置學田九畝。泉州的府縣學經(jīng)費因之得以充實。

關于姚啟圣捐置惠安縣學田之事，在清代《惠安縣志》中也有記載。清嘉慶《惠安縣志》卷九《學?！份d：“制臺姚公啟圣捐俸買置田租二十九擔六十斤，資寒士膏火，設廒教諭堂右。貧生李浩然以出入維艱，鼠耗甚多，請自收貯，教諭施季琬許之，至今頌姚公愷悌君子，亦稱施學師之不貪云?！睂W田收租用以貼補李浩然之類貧困學生生活費用，為他們的學習提供了經(jīng)濟保障。

學田管理與使用

學田是中國古代書院和州縣官辦學校所用的田地，以其地租收入供學校、書院運轉，是古代學校教育的經(jīng)濟支柱。北宋乾興元年（1022）開始行學田制度，一直延續(xù)至清代。學田的來源主要從國有土地中如廢寺院田產、沒官田以及牧馬草地轉化而來;官僚、士紳、地主、商人的捐獻;地方政府撥款購買。

學田的管理方式各地不一，府、州、縣等官學多由學官管理，或由學校生員管理，私學有的由鄉(xiāng)紳地主管理。學田的經(jīng)營方式幾乎都采用租佃制，即丈量學田，招徠佃農，確定、收取租額，以佃租的方式收入資金，以地租作為祭祀、教師薪俸及補助學生等的開支。

惠安孔廟學田，有的繼承自前代，有的由官員或鄉(xiāng)賢捐贈。學田由縣學教諭，相當于今天的教育局局長負責管理。學田的作用，主要用以資助學生學業(yè)，如縣志中提及姚啟圣捐置學田以資助貧困學生膏火，貧生李浩然向教諭施季琬申請自收租，得到許肯;其他學田收入有的用以修繕學宮，有的補充孔廟祭祀經(jīng)費，有的貼補學宮膳夫等管理人員薪水。

惠安孔廟縣學是惠安官辦學堂，能進入孔廟讀書的學生都是經(jīng)過童生試考核的人，人稱生員，又稱諸生、庠生。進學后，根據(jù)每年的歲考、科考成績將生員分為廩生、增生、附生。廩生為廩膳生員的簡稱，資嘗給膏火（學習費用）?；莅睬宄跹赜妹髦疲采鷨T新取或歲考、科考一等的，一廩生年給銀八兩四錢（類似現(xiàn)在獎學金）。增生、附生為廩生以外增加的名額，沒有銀兩可領。學田作為重要的教育經(jīng)費，補助了生員生活，維持了學校的運轉。

古人有言，事有似緩實急者，學校是也。學校是育才興賢之所，學校的發(fā)展情況，是社會文明程度的見證。本文所述惠安孔廟學田碑，是古代教育制度下育才興賢的一個實物見證，作為行政長官的姚啟圣捐置學田的興學精神對今天的教育事業(yè)發(fā)展具有借鑒意義。

（作者現(xiàn)工作于惠安縣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