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振

【關鍵詞】主流媒體;文藝批評;導向性 ;科學性

在2014年10月15日召開的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打磨好批評這把‘利器，把好文藝批評的方向盤，運用歷史的、人民的、藝術的、美學的觀點評判和鑒賞作品，在藝術質量和水平上敢于實事求是，對各種不良文藝作品、現(xiàn)象、思潮敢于表明態(tài)度，在大是大非問題上敢于表明立場，倡導說真話、講道理，營造開展文藝批評的良好氛圍。”

“打磨好批評這把‘利器，把好文藝批評的方向盤”，這是習近平總書記對文藝批評工作的懇切指導和殷殷期望。文藝批評是文藝創(chuàng)作的一面鏡子，褒優(yōu)貶劣、激濁揚清，“把爛的剜掉，把好的留下來吃”，引導文藝創(chuàng)作多出精品、提高審美、引領風尚。好的文藝批評有見地、有思想、有溫度，給作家藝術家和讀者以正確的指引;反之，批評的缺位與跑偏會導致文化市場出現(xiàn)粗制濫造、投機取巧、“劣幣驅逐良幣”等現(xiàn)象。

文藝批評可分為三種：學院文藝批評、媒體文藝批評、公眾文藝批評。相比理論化的學院文藝批評和碎片化的公眾文藝批評，媒體文藝批評既鮮活生動、時效性強，又兼具學理性、導向性。也要看到，內容的專業(yè)性和表達的大眾性的結合，一方面是媒體文藝批評的優(yōu)勢所在，另一方面也使它容易滑入過度市場化、人情化、庸俗化的陷阱。同時，媒體文藝批評受眾最廣、影響最大，如何發(fā)出客觀公正、有膽有識，有真知灼見的聲音就顯得尤為重要。筆者近兩年擔任安徽日報文藝副刊“振鐘”欄目主筆，發(fā)表文藝批評二十余篇。在這個過程中，筆者深感當前媒體文藝批評存在導向性缺失、科學性不足等問題，媒體特別是主流媒體應在導向性和科學性兩個方面發(fā)力，才能打磨好文藝批評這把“利器”，把好文藝批評的方向盤。

一、加強導向性，把好文藝批評的方向盤

今天，文藝創(chuàng)作與生產活躍異常，新現(xiàn)象、新問題層出不窮，亟需文藝批評予以規(guī)范和引導。同時，人民群眾如何甄別五花八門的文藝作品，如何提升審美情趣，也需要文藝批評因勢利導、指點迷津。但是，毋庸諱言，當前媒體文藝批評出現(xiàn)的種種問題，馬克思主義文藝批評聲音微弱，理念模糊、標準混亂，批評鋒芒消退，公信力不足等等，無不與導向性缺失有關。

導向性缺失的一大表現(xiàn)就是媒體文藝批評成了市場的奴隸。不知從何時起，文藝批評演變?yōu)槲乃嚤頁P，文藝表揚退化為文藝吆喝，文藝吆喝淪落為文藝交易。究其原因，一是人情桎梏、圈子文化。有的批評家眼里全是面子、圈子和人情，不是客觀評價、秉筆直書而是點頭應和、庸俗吹捧，表揚時不吝贊美，批評時躲躲閃閃。二是利益至上、紅包綁架。少數(shù)批評家唯利是圖、見利忘義，拿了好處就高唱贊歌，藝術標準服從紅包厚度，打著文藝批評旗號行炒作之實。如此一來，文藝批評不是在相互辯詰中彼此促進，而是形成“和為貴”的利益共同體;不是在相互交鋒中認識真理，而是滑向商業(yè)化、庸俗化、工具化。批評一片“鶯歌燕舞”，不僅違背文藝批評的本質，破壞文藝創(chuàng)作的生態(tài)，而且使批評家失去了存身立言的根基。

媒體文藝批評出現(xiàn)的問題不是獨立存在的，而是市場化大潮下拜金主義、功利主義等弊端在文藝批評中的反映。俗話說，欲正人先正己。主流媒體文藝批評首先應擔負起正確文藝觀念的先導者、正面思想價值的弘揚者的職責，真正成為引導文藝創(chuàng)作和文化消費的重要力量。媒體要把好文藝批評的方向盤，必須深刻領會習近平文藝思想，堅持正確的批評導向，解決好批評的立場、觀點、方法等問題。

要站在人民立場上開展批評。批評家首先是人民的代言人，不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不是小圈子里的“行家里手”，也不是自以為是的空頭理論家。要善于傾聽人民群眾的聲音，重視群眾對文藝作品的評價，真心誠意地從中汲取意見，在評價文藝作品時主動把專家評價、人民評價和市場評價結合在一起。當年路遙耗盡心血寫作《平凡的世界》，但在當時西方各種文藝思潮流行的情況下，有些評論家認為作品不夠現(xiàn)代、先進，導致其一度擱置，但《平凡的世界》出版后在讀者中引起巨大反響，至今長盛不衰，有力地證明了人民群眾是最好的鑒賞家和最終的評判者。站在人民立場上開展批評，就能避免在小圈子里自說自話的尷尬，就能避免用西方理論指導中國實踐的錯誤，就能避免價值指向模糊不清的問題。只有與人民同呼吸、共命運、心連心的批評家，才可以稱得上是人民的代言人，是繁榮發(fā)展社會主義文藝所需要的真正批評家。

要培養(yǎng)高尚情懷、著眼大格局開展批評。批評要有正確導向，批評家首先要有所敬畏、有所追求、有所遵循。文藝評論家李健吾曾自述“愿意做人人的畏友，假如不可能做人人的好友”，這種擺脫人情桎梏、利益交換，忠于理想、襟懷坦蕩的品質正是評論家最為可貴之處。評價作品時不為利益所驅動，不為人情而顧盼，好就是好，差就是差，既不媚俗，也不媚雅，“剜爛蘋果”既不粗枝大葉，也不手下留情，真誠地表達內心的審美感受和判斷，才能捧出扎實細致、深刻尖銳的批評作品。批評家應注重養(yǎng)德與修藝并舉，努力追求真才學、好德行、高品位，做到胸中有大義、心里有人民、肩頭有責任、筆下有乾坤;自覺抵制是非不分、顛倒黑白的錯誤傾向，傳遞正能量、弘揚主旋律。光明磊落、以理服人，真正有價值、有思想、有品位的批評作品終究會贏得文藝界認可和人民尊重。

要明確評價標準，褒優(yōu)貶劣、激濁揚清。文藝批評是“文藝王國的立法者”，首先自身要堅持一定的價值立場和評判標準，倘若自身尚且價值迷亂、標準不一，談何導向性？因此文藝批評絕不是隨心所欲的無規(guī)則游戲，而是在相對明確的評價標準內發(fā)表各自的意見。對待不同層次、不同水準的文藝作品，要以適配的標準進行評價，甄別良莠、明辨是非，才能起到發(fā)揮正確導向性的作用。對待優(yōu)秀作品，要按照歷史的、人民的、藝術的、美學的最高標準進行評判，盡最大力量助推文藝創(chuàng)作從高原走向高峰;對待較好的作品，要進行客觀的表揚與批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幫助作家藝術家提升水準;對待創(chuàng)新性作品，要有積極發(fā)掘的眼光、寬容包容的心態(tài)，鼓勵扶持新人走上正途;對待千篇一律、缺少內涵的平庸之作，要敢于批評、善于批評，讓作者心服口服從而反思自我;對待顛覆歷史、胡編亂造，思想低俗、價值觀扭曲的低劣作品，要旗幟鮮明地進行批評，不能讓文化垃圾大行其道。

二、強化科學性，打磨好文藝批評這把“利器”

無論是發(fā)掘優(yōu)秀作品還是批評低劣作品，都要有認知與把握的能力、解讀與闡釋的技巧。這種能力與技巧也不是純粹個人化的，而是有科學的標準與方法。如果說導向性是方向盤，那么科學性就是一把利器。如果這把“利器”是陳舊魯鈍的，那么必然難以登堂入室窺見珍寶，只有打磨好這把“利器”，才能眼明心亮所向披靡。也只有運用好這把“利器”，準確、透徹地分析評判文藝作品，深刻、獨到地解析駁雜的文藝現(xiàn)象，有高度、前瞻性地引領創(chuàng)作發(fā)展，文藝批評才具備真正的價值。坦白說，科學方法與經驗的不足所造成的剖析力弱化、“思想的缺席”，恰是當前媒體文藝批評的最大不足，需要批評家深刻反省、補足功課。

首先，增強文藝理論素養(yǎng)和文化判斷力。文藝批評看似誰都能說兩句，但是感性表達還是理性分析，是人云亦云還是獨具創(chuàng)見，是浮在表面還是深入內里，區(qū)別就在于批評者有沒有深厚的學養(yǎng)與底氣。批評者的基礎理論素養(yǎng)是從業(yè)的根基，根基的強弱決定著批評的眼光和水準。根基強健，批評者就能以鮮明立場面對復雜的文藝現(xiàn)象，及時總結升華創(chuàng)作經驗和創(chuàng)作規(guī)律，提出帶有時代普遍特征的現(xiàn)象和問題;根基強健，批評家就能底氣十足地說真話，敢于“剪除惡草”“灌溉佳花”，而不是唯唯諾諾看人臉色，甚至被利益綁架;根基強健，批評者就能打通感性與理性的“任督二脈”，深入淺出地講道理，以卓爾不群的觀點啟示作者、啟迪讀者。當下從事媒體文藝評論的既有專業(yè)批評家，也有媒體記者、編輯，而后者尤需涵養(yǎng)內功、培根固本，以厚實學養(yǎng)為媒體批評增加分量。

其次，密切關注當下文藝創(chuàng)作動態(tài)。既要從宏觀著眼，關注文藝現(xiàn)象和思潮，及時評判，把握其發(fā)展脈絡及趨勢，又要從微觀入手，對那些優(yōu)秀的、重要的或產生了巨大影響的作品做出透辟的評說。對于媒體文藝批評來說，這一點尤其重要，因為正在進行著的、如流水一般不可中斷的文藝生活需要及時的點評與回應，那些對鮮活的文藝生活感興趣的受眾，也不可能把他們的疑問和思考留待以后去尋找答案。媒體文藝批評必須承擔起這個職責，盯住千變萬化的文藝現(xiàn)場，用鮮明的觀點毫不猶豫地對當下的文藝做出回應。只有敏感地捕捉到文藝發(fā)展中的新氣息，發(fā)現(xiàn)新問題，做出理性的判斷和預測，文藝批評才是“在場”的、“及物”的。

第三，深入鉆研才能有所創(chuàng)新突破。創(chuàng)新是可貴的，創(chuàng)新也是艱難的。大量文藝批評對作品淺嘗輒止卻急于下判斷，哪種理論流行就生搬硬套，寫出的批評人云亦云、毫無新意，提出的意見大而化之、不痛不癢，既無法探得作品精髓，也無力讓受眾產生共鳴。文藝創(chuàng)作提倡“挖深井”，文藝批評同樣要“挖深井”?！巴谏罹本褪窍抡婀Ψ?、笨功夫，反復閱讀深入體味;就是跳出現(xiàn)有的理論，尊重自我的感覺，在每一個細微的感受上“順藤摸瓜”，觸及根本;就是找尋作品與作品最深層的聯(lián)系，打通它們之間的脈絡，獲得對時代或現(xiàn)象的某種認識。鉆研文本，深入思考，培養(yǎng)敏感，聯(lián)絡縱橫，才能有自己的真知灼見和創(chuàng)新突破。

第四，將社會文化研究融入作品評析中。批評家對作品的解讀從來不是從形式到形勢，也不是一味突出審美，而是對其核心的思想內容使出“探照燈”與“手術刀”，重要任務之一就是判斷文藝家是否對社會現(xiàn)實進行精準有力的表現(xiàn)，是否具有洞察現(xiàn)實的思想深度。魯迅先生點評《紅樓夢》言及“悲涼之霧、遍被華林”，既是對作品文本的透徹理解，也是對歷史大勢的精準把握。再者，文藝活動包含了人類的復雜情感和智性創(chuàng)造，沒有豐富的人生體驗和社會認知打底，批評家的闡釋能力就會大打折扣。當代文藝批評家王達敏寫作《余華論》，融入大量自己的生活經歷和心理感受，提煉出與作品心心相通的悲憫意識。因此，批評家需深入體悟社會歷史發(fā)展，把握歷史變革、時代癥候和社會情緒，將之融匯到對文藝作品的具體評判中，進而產生深刻見解、獨到判斷。將社會文化研究融入作品評析中，既是對作品的深入開掘和充分提煉，也是批評者表達思想與洞見的再創(chuàng)造、再發(fā)現(xiàn)。

第五，追求嚴謹?shù)膶W理性和表達的大眾性的結合。僵化文風是批評的大敵。有些批評家動輒用高深莫測的理論與繁復生僻的表達方式，閱讀文藝批評文章成了“啃天書”，讀者自然敬而遠之。好的批評并不靠高深的理論和拗口的文字堆砌，相反，發(fā)自內心的、鮮活靈動的、“及物”的表達才能夠吸引讀者。文風問題首先是態(tài)度問題。抱以真誠交流的態(tài)度，抱以好好說話、推心置腹的態(tài)度，才會有真誠流暢、直指人心的批評文字。對于媒體文藝批評來說尤其如此，要追求嚴謹?shù)膶W理性和表達的大眾性的結合，用明白曉暢的語言傳達真知灼見。這并不是說批評家必須徹底轉向通俗、口語化的表達方式，而是要端正批評的態(tài)度，富有批評耐性，打磨出生動而富有靈氣的批評文字，使讀者易于接受并產生共鳴。

綜上所述，“把好文藝批評的方向盤”就是要加強導向性，“打磨好批評這把 ‘利器”就是要強化科學性。無論是評介作品、臧否人物，還是洞察現(xiàn)象、辨析思潮，都需要從這兩個方面發(fā)力。必須承認，當下傳統(tǒng)媒體的文藝批評力量較弱，人才儲備不足，“思想的缺席”依然嚴重，有影響力的傳播陣地很少。同時在風起云涌的“互聯(lián)網+”時代，文藝批評呈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開放性和自由度，在帶來鮮活氣息的同時，也不免滑入隨意蕪雜、價值紊亂的狀態(tài)?，F(xiàn)實的未必都是合理的，這恰恰是一種警示：文藝批評的導向性與科學性非但不是多余的、被消解的，反而亟待彌補與增強。因此，現(xiàn)階段有理由要求批評家主動加強自身修養(yǎng)，敢于實事求是堅持原則，努力培養(yǎng)理性思考的自覺，具備藝術體悟的敏感，練就思接千載的表達，以經得起時間和歷史考驗的批評贏得尊重。同樣有理由要求主流媒體和學界營造有利于實事求是、健康說理的良好氛圍，明辨是非，激濁揚清，推動文藝批評健康有序良性發(fā)展。如此，媒體文藝批評才能真正起到方向盤和“利器”的作用——“有了真正的批評，我們的文藝作品才能越來越好”。

（作者單位：安徽日報評論部）

責編：姚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