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翼 柳三變
張裕釗(1823-1894),字廉卿,號濂亭,湖北武昌人,晚清著名散文家,書法家。官至內閣中書。師事曾國藩,深受器重,與黎庶昌、薛福成、吳汝綸并稱“曾門四學士”,是桐城派后期重要作家之一。他淡于仕宦,“獨自幼酷喜文事”,生平主要致力于教育、文學和書法的研究,曾主講江寧、湖北、直隸、陜西各書院,桃李芬芳,影響深遠。著有《濂亭文集》《張廉卿先生文集》等。送黎莼齋使英吉利序
張裕釗
泰西自前古不通中國,洎明中葉,利瑪竇、艾儒略之徒始以其術游內地。國朝開統,圣祖仁皇帝嘉西洋歷算之精,特旌異之。于是來者益眾,閩粵瀕海之區(qū),市舶稍稍集矣。百有余年至于道光之際,而海疆始有兵革之事。其后國家懷柔綏服,一務兼容并包,遠撫長駕,威德覃于遐裔,是以殊域輻湊,通互市、結盟約者至五十有余國。
泰西人故擅巧思,執(zhí)堅仞,自結約以來數十年之間,益鐫鑿幽渺,智力鋒起角出,日新無窮。其創(chuàng)造輿舟、兵械、火器暨諸機器之工。研極日星緯曜水火木金土石聲光氣化之學,上薄九天,下縋九幽;剝剔造化,震駭神鬼;申法警備,確若金石;發(fā)號施令,疾馳若神。又以其舟車之力,窮極六合四遠,五大洲之地,無所不洞豁,徜徉四達。競相師放,精能俶詭,甚盛益興,天地剖泮以來所未嘗有也。
蓋嘗論天地之化,古今之紀,天人相與構會,陰陽以之摩蕩,窮則變,變則通,而世運乃與為推移。上古人民鳥獸錯處,巢窟之居,毛血之食,羽革之衣。圣人者作,立君臣上下,興修禮樂制度,備物制用,通變宜民,遞相損益,天下文明。虞夏殷周之世,稱極盛焉。周道衰而至于秦,一革除先王之法,封建、井田、學校、典禮、文物掃地俱盡,更立新制,卒漢唐之世,不能易也。唐末之亂以訖五季,輾轉遷貿,盡移其故,田賦、兵制、選舉、學術、俗化與兩漢以來泮渙殊絕。宋明以還。承而用之。而蒙古及圣清之有天下,混一華裔,方制數萬里,土宇畈章,跨越百代。
若今日,其尤世變之大且劇乎?天實開之,人之所不能違也。而當世學士大夫,或乃拘守舊故,猶尚鄙夷詆斥,羞稱其事,以為守正不撓。烏乎!司馬長卿有言:“鷦鵬已翔于寥廓,而羅者猶視乎藪澤?!必M非其惑歟?
夫以學士正人之不習乎此。于是當事乃一切以求能習知此者而任之,則其所得,乃皆庸猥污下賈豎輿隸之流,稍能通彼語言與一二瑣事者也。如彼等者,烏足以任此?適足為遠人之所嗤而已矣。
邇者,一二遠識之士,稍知二者之弊,議欲得俊異志節(jié)之彥,相與精求海國之要務,以籌備邊事。蓋強本折沖尊主庇民之計,誠莫先乎此。而朝廷方簡重臣,通使諸外國,使遐邇中外,益通達無阻。于是黎君莼齋,自州牧授三等參贊,從使英吉利。將行,問贈言于裕釗。
夫覘國之道,柔遠之方,必得其要,必得其情。得其要,得其情,而吾之所以應之者,乃知所設施。且即吾所為乘時順天,承敝易變,使民不倦者,神而明之,利而用之,亦可以得其道矣。莼齋之賢,其必能心喻乎此,以俟異時受任國家之重,而副海內之望也。它日歸,吾將從而訊之。
參考譯文
西洋自古以來不與中國相通,到了明朝中期,利瑪竇、艾儒略等人開始用西洋技術游歷中國內地。清朝開國,康熙皇帝贊揚西洋歷法、數學的精準,特加褒揚。于是西洋人來華的更多了,福建、廣東臨海的地方,進行貿易的船舶漸漸多起來。百多年后到了道光年間。海上疆防開始有了與西方的戰(zhàn)事。從那以后,國家對西方關懷籠絡使其柔順服從,全力實行兼容并包的辦法,對這些遙遠之地進行安撫駕馭,威勢和德政延伸至遠方,因此異域各國紛紛向我國靠攏匯集,互通貿易、締結盟約的達到五十多個國家。
西洋人原本擅長巧思,能堅持不懈,自締結條約以來,數十年之間,越發(fā)鉆研得精深微妙,聰明才智像刀鋒獸角那樣銳利突出,不斷更新,沒有窮盡。他們研制車船、武器、火器及各種機器的精巧。研究日月星辰、水火木金土石、聲光氣化的學問,真可謂上達九天,下及地心;對自然的開發(fā)利用,足以令神鬼震驚害怕;制造方法精密,設備完善,像金屬磐石般堅固;(用電報)發(fā)送號令,快速如神。再加上輪船火車的力量,可以窮極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對五大洲之地,無不熟悉明了,都可以隨意到達。他們競相效仿學習,精深奇巧,越來越興盛發(fā)達,這是天地開辟以來未曾有過的。
我曾論述天地自然的變化,古往今來的治理,都源于自然與人的溝通交會、互相感應以及陰陽二氣的摩擦碰撞;事物如果局促困窘、難于運行就要變革,變革就能通暢,而時代社會于是便隨這窮通變化不斷推移前進。上古時代人民與鳥獸混雜同處,住草巢洞穴,吃帶毛帶血的生肉。穿羽毛獸皮。于是便有圣人出現,建立君臣上下的倫理關系,創(chuàng)立禮樂制度,制備器物用具,及時變通改革以適宜百姓使用,世代相承又不斷根據需要加以增補或刪減,天下便走上了文明。虞夏商周之世??胺Q極盛時期。周朝衰落之后,到了秦朝,完全革除從前圣王的法度,分封諸侯制度、井田制度、學校、禮儀、文化典章破壞殆盡,更改創(chuàng)立了新制度,直到漢唐結束,也沒有改變。從唐朝末年的戰(zhàn)亂直到五代,不斷變遷,又把(秦漢以來的)那些舊制度全部廢棄了,田賦、軍隊、選拔、學術、風俗消融散失,跟兩漢以來的制度相差極遠。宋、明以后,又繼承而采用先前的制度。而元朝蒙古族以及圣明的清朝據有天下后,華夏與邊遠民族混合為一,劃定疆域數萬里,領土廣大而光明,超過以往百代。
至于現在,豈不是社會變革尤其巨大而且劇烈的時代嗎?實在是因天道(自然規(guī)律)發(fā)展而開啟的,人們是不可違背的。而現在的讀書人士大夫,有的竟然墨守成規(guī),還在一味地鄙視斥責,羞于談論學習了解西洋之事,以為自己是遵守正統,剛正不屈。唉!司馬相如說過:“鳥兒已經飛上高空了,而捕鳥的人還盯著草澤?!边@豈不是糊涂嗎?
因為有學問的正人君子在這件事上都不懂。于是當權者就竭力尋求懂得這些事務的人,并加以任用,可是他們所得到的,都是些平庸鄙俗低賤的商販奴仆之類,稍稍懂得一些西洋語言與一點瑣屑小事的人。像這些人,哪里能勝任處理西洋事務呢?正好讓遠方的西洋人嗤笑罷了。
近來。少數有遠見的人士,漸漸懂得守舊與變革的利弊。議論想得到卓越、有高尚志向節(jié)操的人才,跟他們一起精心探求西洋國家的機要事務,以便籌備邊防大事。大概強盛國家、抵御外敵、尊奉朝廷、庇護百姓的國家大計,真是沒有比這更需要優(yōu)先考慮的了。而朝廷也正在選擇重要官員,與各國通使節(jié),使遠近中外,更加通達無阻。因此黎君庶昌,從州官職位上授予三等參贊,跟隨出使英吉利。即將成行,請我寫點贈言。
考察一個國家的途徑,懷柔遠方的方法,必須要摸清它的要害,必須要了解它的實情。掌握了它的關鍵、實情,那么我們用來對付它的辦法,就知道該如何設計、實施了。并且我們用以順應時代和自然規(guī)律,面對衰敗局面而進行革新,讓人民振奮進取的辦法,如果能精通、洞曉西洋的關鍵、實情,并在實際中利用,也就可以得到了。以庶昌的賢能,一定能心里明白這些道理,(從而不辱使命)以等待將來承擔國家的重任,不負國內對他的厚望。等以后庶昌從國外歸來,我將要詢問他。
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海外徒聞更九州。
“海內”“海外”現在依然是我們常用的詞語,用以指國內和國外,而“海內”加上“海外”,即“海內外”,自然就是指國內外、全世界。
“海內”“海外”是兩個歷史悠久的詞語,但是,我們長久以來關注的焦點卻僅限于“海內”,對“海外”的世界是不太感興趣的。
“海內”即四海之內,也叫“宇內”“天下”“九州”“華夏”“中華”“中夏”“中原”“神州”,其實都是“中國”的別稱。所謂“中國”,顧名思義,即中央之國,最早指西周京畿地區(qū)。隨著我們的祖先視野的拓展,及歷代王朝的開疆拓土,中國所統攝的地域,也隨之擴展,直至近代中國的疆域?!昂M狻保此暮V?,泛指邊遠之地,包括周邊的“四夷”和更遠的知之甚少以及完全陌生的地方?!昂M馔铰劯胖荨?,只是傳聞那里還有一個九州。
憑借文化、軍事、政治、經濟等諸方面無與倫比的優(yōu)勢,古代中國臣服四夷,稱雄東方,一枝獨秀,以“夭朝上國”自居,唯我獨尊,睥睨天下。海外之地大抵是荒涼絕域,四夷之民是野蠻落后的,哪里看得上眼?雖然不斷有與“四夷”的沖突,但沖突之后更多的是交融,并沒妨礙它是當時世界上的強國、大國。雖然也有人不斷對外部世界進行探索,如張騫與班超通西域、法顯奇幻的求法之旅、玄奘的西游與鑒真的東渡,甚至還有浩浩蕩蕩的鄭和七下西洋,但是,他們所生活的王朝,在根本上對外面的世界,天然帶著一層隔閡。他們的見聞、成果并沒有引起人們多少探索外部世界的興趣,也無從改變人們對世界的認識,更別說讓統治者們產生打開國門、走向外面世界的念頭。唐宋以后越發(fā)如此。
海外的世界究竟是怎樣的?外面的世界發(fā)生了什么?
當世界文明經過漫長而緩慢的演進。進入14世紀以后,陡然加快了腳步。隨著文藝復興、地理大發(fā)現、工業(yè)革命等的實現,歐洲軍隊在16世紀開始走出歐洲,在世界范圍內爭奪殖民地與貿易權。繼而有美國的建立,日本的維新與崛起。不可避免地,中國逐漸進入了歐洲人的視野,“泰西自前古不通中國”的局面開始打破。
自馬可·波羅游歷中國后,“洎明中葉,利瑪竇、艾儒略之徒始以其術游內地”。萬歷十年(1582),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第一個來到了中國。傳教士在傳教的同時,也帶來了歐洲先進的科學技術,西學東漸由此濫觴。當利瑪竇打開《萬國圖志》,告訴明朝士大夫世界有五大洲時,確實引起了許多人的好奇與震動。人們開始以“泰西”一詞稱呼還未曾有人涉足的西歐。那里是極西邊極西邊的遠方??上У氖?,“天朝上國”的觀念根深蒂固,明朝統治者非但無意去了解一下那極西之地,反而禁止了傳教士的來華活動。還加強了海禁。風風光光的鄭和下西洋,竟然成了主動探索外面世界的回光返照:明朝沿海地區(qū)的官府正在嚴防死守,嚴格執(zhí)行朝廷“片板不得下海”的詔令。從此“閉關鎖國”成為基本國策,一直延續(xù)到了清朝。
正如魯迅先生所言:“中國一向是所謂‘閉關主義,自己不去,別人也不許來?!碑斖饷娴氖澜缫呀洶l(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列強紛紛走向世界之時,自己依然做著“天朝上國”的美夢,始終堅信天朝無比富庶、強大,是理所當然的世界中心。由于對海外世界的茫然無知而盲目滋長的自信,表現為十足的夜郎自大、傲氣凌人。所以,當1793年英國派遣馬戛爾尼帶領的使團來華,獻上體現工業(yè)革命成果的禮物,提出開通貿易的請求時,號稱文治武功、十全老人的乾隆皇帝頒布上諭,宣稱:“各處藩封到天朝進貢觀光者,不特陪臣俱行三跪九叩之禮,即國王親至,亦同此禮。今爾國遣派爾(指馬戛爾尼)前來祝福,自應尊天朝法度,免失爾國王祝厘納貢之誠?!辈⒈硎?,天朝地大物博,應有盡有,通商貿易就不必了。但是你們需要什么,我可以送你。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失去了與歐洲新興的工業(yè)文明親密接觸的機會,與西方列國的差距越來越明顯;而西方國家也逐漸認識了中國的保守、無知、外強中千。中國儼然已成龐然大物的黔之驢。西方列強對中國不再存有敬畏,進而虎視眈眈,數千年以來空前的大危機正在釀成。
就在危機即將爆發(fā)的鴉片戰(zhàn)爭前夕,作為最早“開眼看世界”的林則徐、魏源等人,敏銳地看到了潛伏的危機,憂心忡忡之際,開始通過翻譯、匯編西方的報刊著作,倡導了解西方、學習其科學技術,以“探訪夷情,知其虛實,始可以定控制之方”。魏源更是在《(海國圖志)敘》中開宗明義地說:“是書何以作?日:為以夷攻夷而作,為師夷長技以制夷而作?!彼麄冸m然本身對西方世界知之甚少,但是最先睜開了雙眼,發(fā)現了威脅并提出了對策。他們雖然不能阻止危機的爆發(fā),但是當堅船利炮打破國門以后,卻給沉睡中驚醒過來的人們指明了方向。鴉片戰(zhàn)爭的失敗,終于讓近代中國人從被動中打開眼界,邁開了走向世界的艱難步伐,并第一次看到了真實的西方世界。
20世紀80年代,正當改革開放之初,岳麓書社等推出了一套影響巨大的《走向世界叢書》(共35種,至2016年出齊續(xù)編65種,前后總計100種)。這套叢書的作者,就是鴉片戰(zhàn)爭失敗后,親往西方進行接觸和交流的那些具有先進思想的近代中國知識分子,包括早期的那些外交使節(jié)、留學生、旅行家等。如康有為的《歐洲十一國游記》、容閎的《西學東漸記》、郭嵩燾的《倫敦與巴黎日記》、曾紀澤的《使西日記》、梁啟超的《新大陸游記》、張德彝的《航海述奇》等,也包括《送黎莼齋使英吉利序》中提到的黎庶昌所著的《西洋雜志》。這些書記錄了近代中國人第一次睜眼展望現代文明,是中國人開始走向世界的早期見證。
歐美的社會制度、工業(yè)、經濟、科技、文化、教育、風俗等,強烈沖擊著他們的視聽,讓他們耳目一新的同時,更讓他們驚嘆、震撼。歐風美雨的洗禮,并沒有泯滅他們的民族情感、愛國志向,而是更加激發(fā)起他們的愛國熱忱、憂患意識和擔當情懷,救亡圖存、變革求新的愿望愈加清晰、迫切而強烈。例如近代史上首位海外留學生容閎,于1847年到達美國后,面對資助者提出的畢業(yè)后必須當傳教士的條件,已經入教的他毅然放棄了這份資助。他在回憶錄《西學東漸記》中寫道:“傳道固然好,卻不是造福中國的獨一無二的事業(yè)……志愿書一經簽字,我就受到束縛,很可能坐失為國家謀福利的機會。”“人類應盡之天職,不能因貧窮而改變宗旨?!笨既胍敶髮W后,他說:“予意以為,予之一身既受此文明之教育,則當使后予之人,亦享此同等之利益。以西方之學術,灌輸于中國,使中國日趨于文明之境?!苯袢兆x之,依然令人肅然起敬。正是得益于這些先驅者的身體力行和真實直觀、生動熱情的記錄描述,國人得以了解西方的真實面貌,更多的國人得已走出國門,從而加速了近代興西學、辦洋務的步伐,推動了近代中國走向世界的進程,促進了中國的發(fā)展進步。
張裕釗的《送黎莼齋使英吉利序》是一篇贈序,寫于1876年黎庶昌以參贊身份隨大使郭嵩燾出使英國前夕。兩人同為曾國藩門生。都具有開明進步的思想。文章論述了中國與歐洲的交往歷史和各自的發(fā)展狀況,反映了當時先進的知識分子對西方科學和世界局勢的認識。作者認識到西方科技日新月異,工業(yè)制造迅猛發(fā)達,國力強盛,“甚盛益興,天地剖泮以來所未嘗有也”。對世界尤其對中國而言。正面臨著一個巨大而劇烈的社會變革時期。作者從變化發(fā)展的眼光出發(fā)。認為這是歷史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不能違背,“天實開之,人之所不能違也”。只有順應這種規(guī)律,積極變革、學習新學,才有利于發(fā)展。因此,作者痛感士大夫中還有很多頑固守舊分子,他們自以為固守正統,實則昏庸短視,不識時務,正如“鷦鵬已翔于寥廓,而羅者猶視乎藪澤”。而由此造成的惡果,則是人才的缺乏,以致在學習引進西學和外交事務上捉襟見肘,貽笑大方。作者站在富國強兵以與西方抗衡的立場,主張要考察西方國情、學習其科學技術,并強調“必得其要,必得其情”,才能找到對付西方的對策和措施,以實現“強本折沖尊主庇民”的大計。文章最后以此勉勵黎庶昌,用語諄諄,情深意長,既點明了題意和寫作目的,又表達了對遠行者的期望。
話說黎庶昌此番出游世界確實可謂不辱使命,不負重望,這從他1877年成書的《西洋雜志》即可見一斑。前文提到的《走向世界叢書》里的許多出游記錄,都是以時間排序的日記體形式,內容顯得雜亂松散,不成體系。比較之下,《西洋雜志》別出心裁:它是以一篇篇具有明確主題的文章連綴而成(如《英國選兵之法》),同時又有意將相近內容的文童放置于一起,形成各國政治事件、國家制度禮儀、重要軍事民用設施考察、藝術與娛樂、幣制等若干板塊,全書結構嚴整,條分縷析。顯而易見,作者的精心寫作與著意編排,源于他對自己出行的意義和記錄的價值的深刻認識。也就是說,他就是帶著考察西方、學習西方、讓同胞認識西方的明確目的和良苦用心來做這件事的,一如張裕釗所期待的:“得其要,得其情,而吾之所以應之者,乃知所設施?!币蚨P下的西方,不再是簡單的異域奇觀和印象式的描述,而是經過了觀察研究之后的比較全面、完整的西方。全書具有鮮明的前瞻性和現代色彩。當然,這一切乃黎庶昌的思想見識和革新圖強的使命感使然。
從封閉隔閡到交流互通,從海內到海外,從東方到西方,從地球村到人類命運共同體,走向世界的征程沒有止境,走向世界的意義始終新鮮。從1978年開始。中國人再一次開始了“走向世界”的征程,到2018年適逢改革開放四十周年,在這樣一個時間節(jié)點,我們回顧千年來、百年來、四十年來走向世界的歷程,撫今追昔,也許會有別樣的感慨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