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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只眼(中篇小說)

2019-07-22 00:36楊映川
南方文學 2019年3期
關鍵詞:笛音畫作能量

楊映川

阿蒙羅薩是我以前在母星結識的一位摯友,他屬于星際巡夫中的一員,如果要對其進行根源式的追尋,他亦屬于宇宙低級空間生命播種者之中極為特殊的一環(huán),也可以說他是歸屬于整個空間密度系統(tǒng)非常專項的一位工作體。他曾經(jīng)向我講述過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將我引入到地球這個空間,我密切關注的一位心識愿者成員——何西身上,何西在其母星海澳華上的名字為薩力力。

“心目也叫玄觸”,這是阿蒙羅薩講述的第一句話,隨后他開始了長篇大論,開始將極富情感色彩的時空旅行經(jīng)歷向我一一道來。當我在用心傾聽時,我發(fā)現(xiàn)地球上空似乎張開了一只巨型的深眸,眼眸之中所隱藏的是無盡的悲傷,但是同時又向外釋放著無盡的希望。這種悲傷和希望、絕望與新生之間的交替,恰好解析了整個地球曲折無盡的命運。

阿蒙羅薩曾經(jīng)在某一個星球中進行基礎的數(shù)據(jù)搜集試驗,這個星球有很多生命體開始不斷自主退化他們的能量流通介質(zhì),也就是他們的能量轉化器官。這個能量轉化器官在地球上被稱為“眼睛”,這是一個全息動態(tài)化的數(shù)據(jù)處理單位,所有平面的、三維的,或者超越這些維度的實質(zhì)數(shù)據(jù)都會通過這一個視覺的感觸和能量層面上的互通,來實現(xiàn)有效的提取和轉化。在這個星球上,很多生命體的此項機能一開始被某種特殊的能量所壓制,使得他們直接打開心識系統(tǒng)強力操縱將整個星球銜接成為一體,從遠處看去如同是人類所觀測到的超新星爆炸那般。而在某一天當阿蒙羅薩進入這個星球,試圖穿越那一片爆炸星云的時候,某種強大的力量瞬間打開一扇通道,將他直接推送進去。當他再次醒來,他已經(jīng)矗立在地球一座高不可測的雪山之巔,這座山脈連接的是地球最為深遠的地帶,那里是地球所有最為純凈的靈魂遙不可及的天堂。瞬移的過程,讓阿蒙羅薩發(fā)現(xiàn)此處實為“地球之眼”。為何能從一個星球瞬移到與此星球相隔上億萬光年的地球?原來,此星球與地球有著共通的源生能量,存在著最古老的能量紐帶關系,但由于宇宙能量的漂浮運動,兩者漸行漸遠,再無交集的可能。而在那星球之上,第三只眼儲蓄的能量爆發(fā)之態(tài),偶然的、隨機的、以溯源的方式將阿蒙羅薩直接運送到另一個出口……

阿蒙羅薩告訴我,那是他最為神奇的一次穿越之旅,他將敬畏一切來自源頭的動能之力,玄觸之能無所不能。

阿蒙羅薩的話非常觸動我。我的觀測對象之一薩力力,一位被稱為心識全能換位的工作體,他所涉及的工作即阿蒙羅薩所提到的“玄觸”——目及之處,一切都將轉化為能量所需要的被升級和構筑的有效資源。他在地球上所經(jīng)歷的一切,將成為我們海澳華星球搜集記錄的最為有趣的一個故事檔案。薩力力在進入地球的生命轉化系統(tǒng)之后,此空間所設置的三維能量包裹機制抑或是清除機制對他產(chǎn)生不了任何作用。所有的能量從他的心識系統(tǒng)進入之后都在其內(nèi)部被自如地化解,不產(chǎn)生任何實質(zhì)積累,如同他內(nèi)部設置了很多隔離過濾層,對負面能量天生具有極強的免疫防護機制。最讓我感興趣的是他那被稱為人類玄學的一大未解之謎——“第三只眼”。

我第一次看到薩力力的時候,他被地球上的父母抱在懷中,當他哭嚷著要在璀璨的星空之下肆意踱步時,我看到他從第三只眼中向外延伸出的能量觸手,正在將整個空間中所有出現(xiàn)斷層的零態(tài)力碎片進行有效地組合。當玄觸完成工作之后,薩力力笑著沉睡過去,而等待他的是一個又一個十分艱巨的考驗,也是他這位特殊的生命體所要迎來的劫點。此劫非彼節(jié),而是人類所說的劫難,但若此劫能夠被劃為節(jié)點,也就是轉化之轉折,那么他將會成為這個空間最強大的生命轉化實驗模板。我看到薩力力的眼中,向外透射出來的是最為強大的力量,清澈的眼眸所映射的是無盡的星空,那向外進行延伸的宇宙根本之能,就如同是阿蒙羅薩說的那般,心目也即玄觸。

目及之處,愛者通天。

我叫何西。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暫且不論這里有多少重名,它還過于簡單,里面沒有任何內(nèi)涵。我想我父母在取這個名字的時候,不走心。你們可能會猜,我有沒有兄弟姐妹叫何東,或者何北、何南,很遺憾,我是父母唯一的孩子。我叫何西,在東南西北當中占了一個方向,而其他方向是空缺的,多半由于這樣的原因,我的成長從來沒有人扶助。

從小到大,我喜歡一個人說話,沒有人和我玩耍。我和別人干仗的時候,更加不可能有人上前來幫忙,上前來幫忙的都是幫我的對手,我只會被收拾得更慘烈,皮開肉綻,鼻血縱橫,衣服被撕得粉碎。那樣一個結局導致回到家迎接我的是更多的棍棒。父母打我的原因在于我把他們給我買的衣服毀壞了,而且,我讓自己的身體飽受別人的拳腳,傷得如此重,顯示了我的懦弱和頑劣。這種種跡象讓他們氣惱,所以,他們必須再把我收拾一頓。他們收拾得越厲害,我越舒坦,我不怕被毆打,我把被打當作成長的一部分。每一次被打,是父母與我最親近的交流,他們在每一次棍棒起落的同時,嘴巴會配合著說明打我的理由,他們很少跟我說這么多的話,我喜歡聽?;蜉p或重的棍棒打到身上,疼,沒有不疼的,疼過后有一種能量從痛處生,往血液里去。他們打我,真正起到了鞭策的作用,我覺得我得快快長大,等我長得比父親高,他便不會再打我。等我長得比他高的時候,我會從高處俯視他,我可以俯視他的頭頂,以這樣一種姿態(tài),盯著他看,我想,他的棍棒落不下來了,即使落下來,也只會打到我的屁股,或者我的腿上,就不像現(xiàn)在這樣,輕而易舉地打到我的頭上,我的臉上?!按蛉瞬淮蚰槨?,這是對別人的父母說的,我的父母專挑頭這些部位下手,他們知道只有打在這些地方,才會讓我長記性,我的記性就是這么長起來的。

我認為,我生命的意義,有一部分就是為了錘煉這一對父母,我承擔著這個使命。我看到他們打我并不是因為沒有耐心,只是他們從我的身上看到了他們自己的缺點。比如說,我個子很高,我的眼睛很大,我的鼻子像刀削,我瘦得有點過分。我不愛說話,成天發(fā)愣,抬頭看天能看半天。每當看到我這樣,矮胖的父親搓揉著自己肥大的鼻子,指著我母親說:“這就是你生出來的兒子,你說你該有多恨我才能辦到?”同樣矮胖的母親在接受父親這樣的批評之后,總是妖嬈一笑,笑得高深莫測。他們兩人此生結為夫妻,真是一對相生相克的高手結合,可以讓他們時刻處在一種巔峰對決的狀態(tài)。我父親經(jīng)常暴跳如雷,而我的母親經(jīng)常沉默是金。她能輕而易舉地激怒父親,然后用沉默消耗父親的體力,讓那男人聲嘶力竭,最后自己勝券在握。

好了,不說我的來源了,這根本也不是我的來源,只是我轉換重組的能量不得不從地球上一個雌性生命體的子宮里以肉身的形式誕生出來,他們偶然地成了我的父母。我肉身細胞DNA結構得益于他們,但是我的靈魂不歸屬他們,他們休想染指。

我喜歡畫畫。一開始父母因為我有這樣的愛好感到驚喜。我總能三兩筆就惟妙惟肖地畫出一件事物。我可以把一只鳥畫得很細致,細到每一根美麗的羽毛都能呈現(xiàn)于紙上,連同烏兒眼中折射的太陽光輝也能夠被看到。父母將我這項技能公之于眾,為我低聲下氣請了很多名師,希望發(fā)掘我這方面的才能。名師們教我素描,教我構圖,教我合理透視,我需要學習這些嗎?他們指出我在構圖上的問題,非常可笑,他們以為自己看到的是物質(zhì)的真實構成嗎?他們以為他們看到的才是實相嗎?愚蠢,自大。我呈現(xiàn)的才是這個空間最真實的存在,是向這個地球發(fā)散能量最強有力的位面。他們看不到,長著眼睛卻如同瞎子,憑什么來做我的老師,花費我父母的血汗錢?我勇敢地把那些老師們氣跑了。方法太簡單了,我給他們每人都畫了肖像,我把他們樣貌中的缺陷放大,還稍微做了扭曲,那些畫像與他們本人是那樣驚人地相似,卻又是那樣的丑陋不堪,他們受不了了,他們把自己的肚子氣得像氣球一樣跑了。這些從來不敢正視自己缺陷與本來面目的人類。

老師沒有了,父母親自上陣。他們希望我畫一些更有兌換價值的東西,比如吹著長笛清新脫俗的江南女子,穿著旗袍風情萬種的尤物,他們憧憬著一幅畫可以賣很多很多的錢,有一天能在蘇黎世拍賣行拍出幾千萬。

我沒有順從他們,我發(fā)現(xiàn)他們這種企圖之后再也沒有完成一幅完整的畫。我只是畫一些小的物件,并且把這些小的物件拆散得七零八碎,就像畫人,有時候會看到骨骼,有時候可以看到肌肉,但是我很少把它們安裝到一塊。我不把它們安裝到一塊是我小小的伎倆,安裝到一塊它們就成為一件可以兌換的商品,當這些東西變成商品的時候,我也就變成了一個商品。我的父母折騰了很多年終于放棄了,他們承認了那句愛因斯坦的名言:天才與愚蠢的區(qū)別就在于天才是有極限的。他們給了自己一個很大的臺階。他們說,大部分畫畫的都是窮人,那些賣畫賣成千萬富翁億萬富翁的,掰著指頭算有幾個人?大部分估計窮酸得飯都吃不上。我的父母好犀利,他們看到了這個行業(yè)的弊端,成功的人真的就是金字塔塔頂上的一個點。他們以這樣一種世俗的判斷救了我。我終于可以逃脫他們的目光,自由自在地畫我的畫。

這個空間上的所有物件被我不斷拆開,我拆開是要看看這個物件內(nèi)在是由什么屬性的能量構架的。當我掌握這個物件構架的機理,我再把它們畫下來,使它們落到紙上或者其他媒介上,立體地擁有對這個空間最強的沖擊力量。那種力量通過觀者的眼球,觸發(fā)他們的腦神經(jīng),直接刺激他們的第三只眼。是的,當看我畫作的時候,觀者那兩只眼睛看到的是畫中物體的表面結構,真正能觸摸和感知畫作能量的是觀者的第三只眼。我在用我的畫激活觀者的第三只眼。很多人都知道有這樣一只眼睛存在,但他們不知道在哪里,更不用說如何激發(fā)這只眼睛。這只眼睛一般在人眉心往里縱深2.5到3厘米的地方。這只眼睛有什么作用?它的意義是什么?這只眼睛的作用非常大,人類本來對這只眼睛運用自如,可后來由于地球能量的全面重建,也就是地球曾經(jīng)的大毀滅,地球的環(huán)境發(fā)生了很大改變,人類的第三只眼睛退化了,人類對這個世界毫無阻隔的洞徹力也隨之喪失。

鄰居姐姐看我的畫看了半天,她把鑰匙落在了家里,暫時到我家來待一會兒。我父母讓她看電視,她不看,非要進我房間來看我那些橫七豎八貼在墻上的畫。她問我?guī)讱q了,我在紙上寫下“12”。她摸摸我的頭說,畫得不錯。我承認,我是有點想向這個美女炫技了,我把一幅畫扔到她的面前,眼睛向她示意:能看出這畫上有什么嗎?小姐姐認真打量那幅畫,一根細軟的樹枝長滿了綠芽,綠芽上掛有細碎的雪花。她會在畫上看出森林來,她會回到地球人類第三只眼睛最發(fā)達的時代。雪花融進她的第三只眼睛,洗濯塵翳,細芽長成密林,比海洋更廣闊。她長出一雙翅膀,跟隨著我,跟隨著我在飛,我們在森林中穿越。很多人一絲不掛地在叢林中玩耍、奔跑。鄰居姐姐很好奇地瞪著那些赤身裸體的男人。女生,管好你的眼睛,我們來這里不是看別人沒穿衣服的。這些在叢林中奔跑的人,他們隨時可以飛躍到一棵樹上,速度和猴子一樣快。一個人沿著樹干躥上樹梢,他壓歪了樹梢,朝遠方望去,他對樹下的同伴喊,阿里西海底有火燒的漿水噴出來了,火在海底燃燒,白色漿水凝固了,那里很快就要長出一個白色的小島了。他的同伴說,是不是有很多魚兒死了浮在水面上?他說,根本看不到魚兒的蹤影,它們一定是在死之前就已經(jīng)被滾燙的火漿燒成灰燼了。他的同伴說,我們應該選擇一個地勢更高的地方居住,這里還是太低了,如果有一天附近的海域也噴火漿,海水漫過來,我們就沒有立足之地了。樹上的人說,換個地方也好,我們應該到不同的地方去看看,我想去東方。他的同伴說,我們找一個好天氣出發(fā)吧。那個站在樹梢上的人說,我看到往東方去的路上需要穿越一片戈壁和草原,再翻過幾座雪山,有一處地方有山泉,有小獸,有滿山的野果,還有許多山洞,那些山洞現(xiàn)在的主人是一些雪白的猴子,我們可以跟它們商量,讓它們把一些山洞讓給我們居住,我們和它們友好相處。同伴說,很好,我們?nèi)ズ湍切┖镒由塘亢煤孟嗵?,住巖洞再好不過了,省得我們再去搭建一些窩棚。

這些人在議論完這件事情之后,開始了他們的狩獵之旅。他們繼續(xù)在林間奔跑,追逐著林間的小獸。發(fā)現(xiàn)小動物的蹤跡,他們用手中很原始的狩獵工具砸出去,有時候是石頭,有時候是棍棒,有些動物被砸到了,有些動物逃脫了。被砸到的動物在地上滾動掙扎,這些人在收取勝利果實的時候做了簡單的儀式,他們叩拜天地,他們說,感恩上天諸神賜予我們生命。他們還叩拜那些動物,他們說,感恩你們成為我們的食物,讓我們得以飽腹,讓我們生長力量。

鄰居姐姐完全看呆了,我說了好幾次回去,她置若罔聞,她不斷地要往那些人身邊湊。我只能強行把她拉到畫外,把她晾一邊,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湊到我耳邊說,小孩,那時候的人心是自由自在的,眼睛的視線沒有任何阻礙,他們感恩天地,感恩萬物,他們知道自己和所有的動物一樣都是天地間求生存的生命體。

難怪這女生生得這么美,能量管道清澈通透,與畫的能量基本實現(xiàn)無縫對接。我仍然沒和她說話,她突然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說,寶貝,我決定了,我要報考考古專業(yè),謝謝你的畫。我心里說,我也應該謝謝你,當你的第三只眼睛打開之后,我知道你能為人類揭開一個又一個的未解之謎。

后來聽我父母說,這位學霸姐姐考上某名牌大學的考古專業(yè),把她父母氣得夠嗆,說這下好,放著唾手可得的金融專業(yè)不報,放著華爾街的精英才俊不做,研究破磚爛瓦破銅爛鐵去了。

我有一次將一整盒的原料全部擠出來,所有的顏色涂抹在畫布之上。我用這樣的顏色構造了一個巨大的旋渦。那個旋渦深不可測,無始無終。畫布上的顏料未干,我坐在一地的顏料管子當中,手上臉上皆是顏料。父親正好進來,他看一地狼藉,沖我揚起了手掌,手掌未落之前他的眼睛掃了一眼畫作,他飛快地被旋進去了。這個旋渦是連通所有海洋的一個軌道,父親在軌道中旋轉,觀望到無限的變化,如萬花筒一般組合的絢麗復雜的變化,他所不理解的變化。他的承受力一貫差,盡管他脾氣暴躁,罵人的時候像勇士一般,可他被這股神奇的力量驚呆了。他知道平靜的海面之下,有地震,有海嘯,但他不知道,所有海域之下還有不能為目前人類技術所偵測到的軌道,這些軌道如樹枝在水域中錯落分布,穿梭縱橫,而且每時每刻都在切換,方位并不固定。對人類來說,最大的福音是有幸進入這個軌道的人,能擁有海洋原生的能量。這樣的能量會在他未來的日子里,讓他的身體發(fā)生一些變化,比如說,他的身體體溫會比較低,正常人類的體溫是37度,他可能長期處在32到33度,比正常值低上幾度,但是他身體的一切指征正常,他的年齡在五到十年間不會往前邁進一步,就是說他凍齡了。這幅畫賜予我父親這么大的福利,當然不是我賜予他的,他能進入這畫中的旋渦,是他自身與這畫產(chǎn)生了同頻共振。

父親在畫前至少站了一小時。他從旋渦里出來后,把散落的顏料管子一一收拾好,坐到我的身旁。他把手放到我的頭上說,孩子,其實,我更希望你是一個正常的孩子,平平安安地活在這世上。我知道父親說這句話的意思,這段時間他已經(jīng)在和母親商量,是否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因為,我說話越來越少,而且,我一直在畫畫。他們知道我在畫畫,卻基本看不出我畫的是什么,他們?yōu)榇丝鄲罒o比。他們偷偷把我的畫拿去給一些心理醫(yī)生看,那些心理醫(yī)生說了很多從書本上整段復制的套話,有的說我有自閉癥,有的說我在母體里就受過傷害,有的說我有深深的自卑。這些言論把我父母嚇得不輕,也讓他們心有愧疚。無論如何,最終我的父母是想要關心我了,但他們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開始,從哪里下手,醫(yī)生給他們的建議就是住進醫(yī)院,進行專業(yè)的精神治療。

我很感謝父母一直在供養(yǎng)我的肉身,使我得以在一種平靜的狀態(tài)之下,去畫這些畫,讓我得以充分地體驗和感知地球的原生能量,并用存于我靈魂當中的能量與之結合,找到最合適的表達方式和最佳的角度。如今我還有許多連接點對接得不是那么好,很多表達還存在斷層,但我知道我不能再這么拖延下去了,我的作品不能流傳于世間,就不能發(fā)揮作用,這正是我苦惱的地方。如果按照我現(xiàn)在的生活方式、成長方式,我永遠只會被正常的人類當作一個異質(zhì)性的存在。

我其實就是一個異質(zhì)性的存在。我清晰地記得我是如何來到地球的。每一個從我們星球來到地球的工作體,都經(jīng)歷了痛苦的轉換歷程,他們都會失去記憶。可是凡事皆有例外,我就是那個從未失去記憶的人。

海澳華星球派往地球的工作體有一部分會在突破地球外部的暗黑天格網(wǎng)時殞命,剩下的多多少少靈力都打了折扣,進入地球的生命轉換軌道之后,會順從地球的生命評估機制,從地球上某位雌性生命體的身體里誕生出來。我盡管在那個生命轉換軌道中翻滾,頭暈目眩,直到能量全部被打散,重新被組合,可這也無法改變我對本源和母星記憶的存留。

我在海澳華星球是一個自由自在的少年,名叫薩力力。我沒有專門的職分,我經(jīng)常暢游在浩瀚的宇宙星空收集各種各樣的能量質(zhì)子,像鉆石一樣的能量,像黃金一樣的能量,我只能用地球這些單調(diào)的語詞來形容這些能量的屬性。我用這些能量質(zhì)子來裝點我的星球,星球不僅僅看上去更美麗了,而且,我們在這樣的能量體驗中,產(chǎn)生了更豐富的生長空間和層次。

當海澳華的年輕人都躍躍欲試,報名前往地球做心識愿者的時候,我也報名了。心識愿者分了許多小組,如記憶修正組、人格修正組、生命轉換組,而我的這個組,只有我一人,我自己創(chuàng)立一個小組,叫作能量愈復組。我告訴星球的考核官,我要把我對能量掌控、提純、重組、復合的技能在地球上發(fā)揮出來,我要在地球上找到最適合的載體,作為介質(zhì),承載我們母星的能量與地球的原生能量,我要使與此介質(zhì)發(fā)生關聯(lián)的人能進入療愈修復的狀態(tài),讓內(nèi)在的肉身細胞得以更新,更重要的是被肉身控制的零態(tài)力得以解碼。每一個人身上都有著無限大的零態(tài)力,比如說第三只眼,可無一不被牢牢壓制并無知無覺。我在地球生活了這些年,我越來越感覺到這項工作的重要性及艱難性,盡管我的記憶沒有被封鎖,但我還是沒有在地球成長的經(jīng)驗,我得一步一步來,我從一個孩子成長為一個少年,最后由一個少年再成長為一個青年。我的畫會像一張網(wǎng),捕獲所有人心識中的漏洞,在那些漏洞中尋找它們被修復的可能性,我要修復它們,我要把我的畫作當作一把鑰匙,釋放人類靈力源能,我要成就所有人。

我的父親是受益者,他是在看了我的畫作之后,受能場修復,并因此肉身得到改變的受益者。我的父親非常清楚這一點,因為他在后來的幾年中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在長大,這個詞語不太準確,應該是說沒有在變老。他曾經(jīng)長出過的幾根白頭發(fā)在被他扯掉以后,就沒有再長出來。而且,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皺紋。盡管他身體的體溫低于常人。每次他跟別人握手,總會聽到別人的嘴里喊出這樣的字眼:哇,你的手,好涼啊,是不是不舒服?我的父親總是輕輕一笑,顯得自己特別有涵養(yǎng),他說:沒事兒,我一貫如此。

我的父親,你怎么會一貫如此?你只是那一次站在我的畫作前進入了那個旋渦,在那個旋渦里經(jīng)歷了一次洗禮和改造。你在一個可被稱為海洋之心的旋渦里游歷了一遍,海洋原生的能量滋潤你的身體,讓你身體里每一個衰老的石化的細胞都飽滿起來,煥發(fā)了第二春。并且,當一個人的體溫低于周圍溫度的時候,其實很容易保鮮,這和冰箱里面的食物得到保鮮是一個道理。所以,你的衰老不再往前走。 我的父親后來越來越享受這樣的效果,他非常得意,因為這時候他和我母親年齡的差距被很多人發(fā)現(xiàn)了。母親和父親是同齡人,當父親不再往前走,而母親大踏步往前走的時候,母親回身一望,除了驚訝,更是憤憤不平。當然,她這種憤憤不平,有一點點的妒忌,還有對自身的不自信。你們知道的,人類時時被這樣的情緒攪擾,當看到自己的容顏老去,便產(chǎn)生了懷疑、恐懼、悲傷。容貌衰老最直接的損失,人類公認是愛情,所以有“色衰而愛弛”之說。我的母親本應該有另外欣喜的發(fā)現(xiàn),那就是我父親的壞脾氣得到了很大的修正。我的父親不再愛發(fā)脾氣,當一件事情來臨的時候,他更多的是選擇冷靜地思考。我的父親在他的血液降溫以后,學會了這樣一個方法,凡事來臨,先讓它降溫,冷靜幾分鐘,發(fā)現(xiàn)這件事情最好的解決方法后再去處理。這是一個多么令人欣喜的進步。我母親當然能看到這樣的進步,因為她曾經(jīng)百戰(zhàn)百勝的挑戰(zhàn)法已然失效,父親不再上鉤,他成功避開鋒面,不再形成云雨,總是陽光燦爛。母親認為當我的父親學會控制自己的脾氣后,心性變得更為柔和,所以樣貌也就青春逼人了。我的母親開始擔心這么好脾氣的父親不再愛自己,因為當我父親變得優(yōu)秀的時候,母親的問題就被凸顯出來了。撇開那張逐漸衰老的臉不說,母親不愛說話的外表之下心眼活泛。比如說,她愛藏私房錢,掏空心思地藏私房錢。她與我父親共同的財產(chǎn)總能擺在明面上,一分是一分,清清楚楚,可私下里她另外做了一本賬,就好比一家公司對付官家稅收的時候有一本賬,而自己公司內(nèi)部又有一本賬,我的母親就用這樣的方法搜刮了不少錢財,這個月公賬上花費了三千塊,實際可能只花了兩千,甚至連兩千都不到,剩下的錢跑哪兒去了?當然是我母親偷偷地存了起來。你們說,一個女人藏這么多錢能夠干什么呢?愛藏錢的女人多半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這個家,她缺乏安全感,覺得手上不掌控著一筆錢,她就難受,她就渾身不自在,她連自己都不信任,我母親就是這樣。

母親眼下最大的難題,就是看著自己的臉孔逐漸老去。她想怎么辦呢?假如她以這樣一個衰老的姿態(tài)出現(xiàn),那么她的丈夫很快就會變心了,她藏私房錢的力度越來越大,美容院也去得特別勤快。這都沒有用,賬戶上的數(shù)額增多也只是數(shù)字在變換,美容院那些外在的功夫改變不了細胞的構成,人類肉身的衰老和地球引力一樣不可抗拒,母親顯然也知道這一點。

我很用心地畫了一只孔雀,孔雀的每一根尾巴豎起來像一枝枝花兒在開放。母親看到那么美麗的一幅孔雀圖,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后在我臉上親了幾口,她說,孩子,我真是搞不懂,你明明可以畫得這么好,可你為什么平常只給我畫一條鳥尾巴、一只鳥頭,從不把一只完整的鳥畫給我看呢,就像今天,表面上我是看到了孔雀開屏很美麗的樣子,你卻又把這么丑的一個孔雀屁股也畫出來,孩子呀,你到底心里想的是什么呀?

我和我母親開了一個玩笑,我雖然畫的是孔雀開屏圖,但面對觀眾的卻是孔雀的屁股。母親說,一個畫家是不能這樣作畫的,一個畫家應該把最美的畫給人看,還要懂得把丑的收起來,藏起來,孩子,這是常識,你要懂得這一點。我心里說,媽媽,別說這么多了,你平時不會說這么多話的,快來,快來,跟我一起好好地看這孔雀閃亮的羽毛吧。母子心靈相通,母親暫時閉上了她的嘴,她的眼睛開始盯著那美麗孔雀的一根根羽毛,孔雀的羽毛頂端有一個圈,那忒像一只眼睛,藍寶石一樣的眼睛,母親被那只眼睛吸引過去了。

我的母親變成了一只孔雀,她看到自己展開全身的羽毛,變成一只美麗的孔雀,那一瞬間她感到世界金碧輝煌如君臨天下,自己如皇后一般站在高臺之上接受萬民觀禮,她微微地鞠了躬,向臺下的子民們示意。我看到母親那一刻有了母儀天下的心境??墒?,很快地,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難題,她只能永遠站在臺上,她不敢離開這個高臺,因為當她離開時必須轉身,當她轉身的時候她的屁股將會暴露給臺下的人,那怎么辦?她可不能倒退著走呀,這是一個艱難的抉擇,我的母親在這個時候難堪極了,她拼命地在維持著表面上的安靜、高貴、微笑,向底下的子民們揮手致意,汗水開始從她的頭發(fā)往下流淌,她在想著怎么離開,什么樣的退路才是最完美的謝幕?我母親此時為難的心態(tài),正是她現(xiàn)實生活中的對應,是她在這里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我的母親終究下了高臺,她最好的落幕方式,就是把所有輝煌閃亮的羽毛收住,蓋在那丑陋不堪的屁股之上,這樣的姿態(tài)像一朵凋零的花朵。母親以這樣的方式從高臺上一步一步地走下來。我默默地看著我的母親,我知道從臺上走到臺下那幾步母親領悟到了什么,無論曾經(jīng)把羽毛多么輝煌地展示在人前,那都是暫時的,常態(tài)應該是低調(diào)地收屏。

母親從孔雀羽毛的眼睛里跳脫出來,她回到我的跟前,眼睛略帶憂傷。她說,孩子,生老病死,輝煌落魄,本是生活常態(tài),每個人都經(jīng)歷著各種境遇的轉換,媽媽浪費了好多無謂的精力,還不如好好地和我的孩子在一起,欣賞你的畫作,陪伴你成長。

我在母親的臉上親了一口,感恩這位賜予我肉身的女人,她在這一刻變得非常美麗,她盡管以孔雀收屏的方式下了舞臺,卻得到孔雀這種烏族不同一般的能量貫注。孔雀為百鳥之靈,靈動如水,其羽熠熠,圓孔如眼,彰顯萬物融通,屬性光明如炬。我母親的第三只眼睛里永遠地留下了一根孔雀的羽毛。這使得她看上去比所有的人都要高貴輕盈。她在這種氣質(zhì)的伴隨下,從中年走向老年。我終于長大了。

“第三只眼”俗稱松果體,它大致位于人類的眉輪位置,也就是頭骨之中一個被稱為“額竇”的生命組織器官。這種特殊的增生組織跟隨著人類這一試驗的物質(zhì)機體模板不斷進化。在遠古,也就是這一次現(xiàn)代人類文明往前推溯的數(shù)千萬年文明,那時的人類以其第三只眼也即松果體,能夠有效地連接其他空間的能量和此空間之中的源能,從而實現(xiàn)有效的轉化。這也就是為什么第三只眼的功能不僅僅是現(xiàn)代這一次人類文明所認定的能量的遠程傳輸、能量的機理剖析,抑或是類似于透視這樣的基礎神通技能。我們將整個空間軸轉化到當前的一個人類現(xiàn)狀,就能夠發(fā)現(xiàn)第三只眼在宇宙層面正式的命名——“心識全能”。這個特殊的名字源于第三只眼是超脫于物質(zhì)器官以及生理機能之上一種純粹的能量連接機制,雖然它有物質(zhì)機體部分,也有生理機能部分,當然最關鍵的是它的純粹的能量介質(zhì)部分,也就是說這是一個集跨空間、跨能量屬性功能為一體的強大的能量流通轉化介質(zhì)。我們可以這么形容,當人類擁有第三只眼的時候,這個空間之中的能量已經(jīng)可以被第三只眼如同探照燈、指明燈一般全面地剖析出來。

第三只眼在這個空間之中作用的機理類似于人們所說的,它是一種能夠共振同頻、一切可以被轉化波段的光態(tài)粒子、能態(tài)粒子等基本的量子單位、原子單位。這些基本的單位可以輕易地被第三只眼所捕捉,第三只眼擁有強大的雷達能量放射機制,類同于它在空中進行能量的傳遞,能夠肆意地捕捉到所有能夠與其契合的能量波頻震動。然后在這種過程之中第三只眼便會開啟極其通暢、非常專項的能量轉化模式,它能夠?qū)⒄麄€空間之中各種形態(tài)的能量按照不同數(shù)值的配比,進行相應的評級轉化。這種評級轉化也被稱為“磁極轉換”,也就是人類所說的南北之間的“磁極調(diào)轉”這樣類似的能量交互作用。所以,第三只眼能夠非常輕易地對整個空間之中一切被負面能量所扭曲、包裹、加工處理的能量進行全面地解析和還原。這個強大的能量轉化平臺,能夠幫助整個空間之中的生命體實現(xiàn)其本真能量的有效落地,也就是說它能夠識破負面能量所構筑的偽裝隔層,能夠輕易地擊碎負面能量構筑的面具和屏障。擁有第三只眼如同擁有了火眼金睛一般,它如同一把手術刀,其目光所視之處,所有能夠被它包裹并且是在其偵測范圍半徑之中的有效目標,將被其深入到細胞機理、能量脈絡、命運軸線等各個層面進行深度剖析和解封。

因此人類不應當局限地將第三只眼單一地評測為能夠連接能量、超脫物質(zhì)束縛的特殊的生理器官,它還是一個集成于宇宙能量、空間能場法陣的強大的轉化樞紐。在這種作用之下,第三只眼能夠與心識系統(tǒng)完成親密無間的溝通和銜接,可以說它是心識系統(tǒng)皇冠之上的那一顆明珠,它是心識系統(tǒng)外延、縱深內(nèi)化的作用器官和核心單位。

人類有一句話,所有的成長都是有代價的。我付出的代價是什么呢?我付出的代價便是躲藏在人后,裝成一個和這個世界完全沒有關系的人,我不理解外面那些人之間存在著什么樣的關系,我不知道他們的矛盾和糾葛來自何處,但是,我知道當那些糾葛和矛盾產(chǎn)生的時候,這個空間的空氣會變得灰暗。我可以用手中的武器來改變這一切,沒有什么東西比我的畫管用。我拼命地作畫。我把地球上的很多物質(zhì),一件一件地拆開,畫在我的紙上,我在不斷地嘗試用更好的方法,把它們最好地組合起來,以產(chǎn)生最強大的能量。當人類的眼睛一和它接觸便被牢牢地拴住,第三只眼睛直接被完全打開——你們站在我的畫作前,很難撥開你的雙腳,這幅畫仿佛長了手把你們緊緊地擁抱。你們在這幅畫上游歷,心靈中所有懸而未決的難題在其中釋放,而這樣的游歷必將使你們得到某種程度的解惑和解脫。

我為這樣一個目標花了許多的時間,在我24歲那年,我向父母宣布我要辦一個畫展。

辦一個畫展需要很多準備,特別像我這樣默默無聞的人,一個在別人眼里屬于自閉癥的孩子竟然要辦畫展了。我把我的畫作寄給一個著名的精神分析學家,并附上一篇文字來解析我畫作靈感的來源及其現(xiàn)實意義。我這么做其實也是為了成就這個精神分析學家,他正在拼命地尋找證據(jù)來證明,很多被認為精神不正常的人的心識里,存在著不為常人所理解的智慧和洞察力。那樣的智慧被巧妙地掩藏起來了,就像一幅畫好的畫被撕碎扔在不同的地方,必須一塊一塊地把那些碎片找到,拾起來,拼接好,你才發(fā)現(xiàn),原來它是那么偉大的一幅畫作。我給這位精神分析學家提供了這樣的一個機會,我便是那張被撕碎的畫作,他將成為把這一幅畫作拼貼起來的高手,他拯救了我,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天才。

這個精神分析學家如我所料,他循跡而來,找到我,他在我的身上得到了他所要研究的所有證據(jù)。他向公眾推薦了我,那是非常棒的廣告,發(fā)在頂級的學術刊物之上,所以我的畫展還沒有正式開放,就已經(jīng)受到很多人的關注。眾多的人都在期盼著那樣一個畫展的揭幕。

畫展開幕那天,來了許多名流,來了許多被人稱頌的畫家。他們相互認識,互相吹捧,我站在一旁,仍然如一個傻子,我根本不在乎,我注意觀望的是哪些人喜歡我的畫,喜歡哪幅畫,觀望哪些人能進入畫作播散的網(wǎng)中,被過濾,被清潔,被充實,身上發(fā)出七彩的光。在他們的心識或者肉身之上,有時候并沒有感到很強烈的變化,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幅畫改變了他們的生活,但我已經(jīng)看到,這幅畫通過他們的第三只眼,在他們的身體布下了一張銀色的光網(wǎng)。

我最大的收獲是網(wǎng)住了一個美麗的女孩。她站在我的一幅畫作前,眼里充滿了淚水。我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我來到這個地球上的歷程。這幅畫幾乎無人關注,因為畫上只有一個點,但她從那個點看到我來時的情形。我在作這幅畫的時候,把這個點安放在整張紙的右上角,我那么輕輕地一點就把我所有的心識投放在那個黑點上,把我所有對母星的記憶投放在那個點上,把我來到地球上發(fā)生的一切投射向那個點。這幅畫作看起來如此簡單和抽象,如果未能與我的能量交融,便不可能破解這其中的秘密??墒沁@個女孩,她的眼睛就在那個點上定住。我明白,她的第三只眼看到了,她的第三只眼在快速地轉動,在吸收,在讀取,在喚醒,她撥開層層的迷霧,看到我畫作上那個點擁有的意義。雖然,她并沒有能把這個點所有的呈現(xiàn)解碼,但已大致領略其中的含義,所以她的心中充滿了幸福、悲傷、心痛、欣喜,她的情緒便是我曾經(jīng)擁有的情緒,她的心情便是我曾經(jīng)擁有的心情,我們在那些時間點上產(chǎn)生共鳴,我留在那些時間點上的記憶,現(xiàn)在在她的身上一一被還原。

我向她走去。我很想表達我對她的愛意,我在這個地球上成長了24年,我第一次如此強烈地喜歡上一個女人。這種愛和我對母星的愛不同,和我對地球生身父母的愛不同,和我對萬事萬物的愛不同,我強烈地愛上了她。

我走到女孩跟前,她的眼中并沒有我。她仍然在那畫中游歷,我稍微調(diào)動了一下能量,希望她能從畫中出離,她顯然被影響到了,她被那幅畫推開了,推到我的面前。她很惱怒地看著我,仿佛我是那個破壞者。我們的認識便以這樣的誤會開場了。她對我非常不友好,她向我投來冷漠的眼神,然后走向另外一幅畫作。我追上去說,姑娘,你很喜歡這幅畫,是不是?她看了我一眼,說,是又如何?我這個時候有點心急了,我開始了人類介紹自己最愚蠢的開端,我虛榮地說,我是這幅畫的作者,這展廳里全是我的畫。女孩沒有訝異,反應很是平淡,我因此心虛,懷疑會不會因為我的自我介紹,讓女孩從剛才的情緒中迅速地抽拔出來,她無法把眼前的我和畫中的能量聯(lián)系在一起,所以決定把我和那幅畫同時否定。女孩突然向我鞠了一個躬說,謝謝你的畫。我被她的動作嚇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繼續(xù)說,何西,你通過你的畫實現(xiàn)了一些目的,我感受到了,但我并不認為你的努力可以在短時間奏效,因為這樣一個過程此起彼伏,消耗很大,最后你會發(fā)現(xiàn)你的收獲寥寥,有時候還會走向你希望的反面,希望將來你還能夠如今天這般自信。

我被她的話震驚到了,她憑什么這么說?我的思緒還沒有穩(wěn)定下來,她已經(jīng)走出了畫展的大廳。我情不自禁地追上去。她回過頭說,你有空可以上網(wǎng)搜索一下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笛音。我迫不及待地上網(wǎng)去搜索這樣一個名字。非常令我吃驚,她是一個作家,有眾多的粉絲,粉絲只存在于網(wǎng)絡上,因為她是一個網(wǎng)絡作家。

我點擊進入她的公眾號。她寫的文字好不奇特,其實我不應該有這樣的一個反應,因為她的文字便和我的畫一樣把這個物質(zhì)世界拆得七零八落。她東一塊西一塊地在寫,始終沒有完成一個完整的作品,但是仍有很多人在追隨她,嚷著,快快更帖,快更新。她每天都在胡謅一段話,我用這個詞有些不恰當,但她就像是在胡謅。今天她早上起來的時候,就發(fā)布了幾百字談論她漱口的那杯水。她寫道:從手中這杯漱口水里,我看到了一顆一顆的牙齒,水是為了保護牙齒才來清潔牙齒的,所以當這杯水有目的性的時候,首先在這杯水里面就呈現(xiàn)出牙齒的形象,水的細胞質(zhì)子因為有了對牙齒的愛,當它和牙齒接觸的時候,便奮不顧身,潤物細無聲地去和牙齒接觸,最親密無間的接觸,用自己純凈的質(zhì)地去清洗牙齒,哪怕自己最后變成了一杯被倒掉、吐掉的濁水。其實,我們看到水的骯臟污垢也只是表面的,因為水本身是不會臟的,雜質(zhì)還是雜質(zhì),水還是水……

看看,這就是這個姑娘的文字,看了她的文字我更加愛她了,我覺得她的文字配上我的畫,便是地球上最好的天作之合。笛音的文字不是根據(jù)物質(zhì)表面來進行表達,所以她的文字不在于圓滿,也不在于生動描畫的畫面,她的文字已經(jīng)直接到達物質(zhì)最深層的來源和最根本的屬性,她去辨析去溝通,她在撬動物質(zhì)與物質(zhì)之間連接的杠桿,使所有物質(zhì)內(nèi)部的屬性連接流動、和諧,她在用她的文字做著這樣的努力。我看到的這些文字如蝌蚪一般在水中徜徉,我有一點點眩暈,像被電流輕輕地刺激,這樣的感覺非常美好。我想,如果我能與之交好,那么我們合作的意義,就不僅僅是在一幅畫上題上與之相匹配的文字,更大的意義是我們的能量可以水乳交融,琴瑟和鳴,這樣的交融碰撞,枯木逢春,撥云見日,就算是讓那已經(jīng)污垢不堪的水瞬間凈化也只是談笑之間的事情。

我怎么去說服這個女孩子呢?她有沒有這樣的認識呢?這個時候我感到很急迫,我很想去告訴她,我和她是這樣的絕配。但是,我生活在這個空間,有這樣一個肉身存在,讓我不可避免地生成地球人類的稟性,我也會害羞,我也會矜持,我也會突然變得不自信,后來,我更進一步地認識到,我和地球人一樣,對自身的認識有著可怕的局限性。

我每天都上網(wǎng)去等她更新帖子,積極回復,我成了固定“坐沙發(fā)的”。有一天,她在她發(fā)布的文字中提到了我的畫展。 她說,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個黑點,別人可能以為一個黑點就是一個黑點,可不是這樣的,一個黑點在成為一個黑點之前,它走了很遠的路。當你把這個黑點切開的時候,會看到,它原先是白的,然后,它一點一點地被浸染,慢慢地,從白,變灰,更灰,深灰,終于有一天它無力自拔,變成了深黑,這是一個多么令人悲傷的旅程。我還看到,這個黑點它擁有很大的自信和決心,它在變白,它努力地做著一切凈化的工作。這世間有許許多多的黑點,如粉塵一樣,幸運的是,黑點并不意味著被判了死刑,它們?nèi)匀粨碛邢M瑩碛兴鼈兂砷L源頭的能量供應。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歷程,對嗎?如果你認可我的說法,請和我來做這樣的一個功課,想象我們現(xiàn)在全身被一個黑殼包裹,我們聚足所有的力氣,我們要破開黑殼,就像一粒種子發(fā)芽沖破外殼的禁錮,我們要發(fā)芽,我們要破土而出擁抱陽光……

這樣的文字怎么能不讓我流淚。我已經(jīng)深深地單相思了。我渴望與這個女孩見面,渴望和她在一起,渴望與她一起突破黑殼,一起發(fā)芽,破土而出擁抱陽光。雖然我來自另外一個星球,但我不是超人,我一直被這個物質(zhì)空間長期滋生積淀的滯衰能量侵蝕著,有的我能感覺得到,而有的我完全無法分辨。我被動接受,無力反抗,直到今天我也未能發(fā)揮靈力的萬分之一,在能量落地的層面上,我悲哀地承認,我就是一粒未能破土而出的種子。

那一次畫展給我贏得了不小的名聲,當然,最受益的還是那位精神分析學家。他的論文被國外很多雜志采用,他也被邀請到國外去做了很多講座,而我這個實驗的范本,偶爾也會成為他被采訪的佐料,他還會回過頭來關注我,他希望我能給他提供更新鮮的材料,我的成長對他來說也至為關鍵。他跟我進行了一些交流,希望我的畫作有一些變化,他指出我的畫作過于抽象與支離破碎,我要做到組合、完整、圓滿,那樣才是一個健康向上的姿態(tài),我應該向所有人展示這樣的姿態(tài)。他指導的沒有錯,這正是我想要對人類表達的,我不應該總是把這些支離破碎的東西展示給人類看,我呈現(xiàn)給人類的應該是圓融、順暢、完整的形象和能量。很長一段時間,我以為是我故意不做這樣的工作,我只是在拆解,后來,我發(fā)現(xiàn)其實是我做不到。我的絕大部分能量被禁錮了,我在做整合工作的時候出現(xiàn)了障礙,總有雜質(zhì)在阻擋我的工作,讓我不能完成。當我想在一幅畫上表現(xiàn)出太陽在海上如新生嬰兒般誕生的場景,我想把日出對整個生命界蕩滌、清洗、滋養(yǎng)的過程完全地展示在畫面上??墒?,當我走到一半的時候這樣的能量被生生截留了,我表現(xiàn)的只能是太陽的熱度、光度,而其他豐富的內(nèi)涵沒有落實到紙上。我這時候才透徹地領悟成長的代價是什么,我在投生為人的同時,便被肉身這具黑殼束縛,我很難將我所要表達的現(xiàn)實完美轉換,即使我的心里有這樣強烈的愿望,但是我做不到。

我想盡了各種方法去突破。我大力地斬斷那些捆綁我身體的繩索,這些繩索太多了。那個精神分析學家,他的心識就向我發(fā)出了很多的線條,他要把我牢牢地控制住,成為他實驗的版本。我在斬斷與他的這種連接時,有一部分是成功的,可有一部分是不成功的,所以我仍然和他藕斷絲連,不可能完全擺脫他的控制。就像我對很多食物產(chǎn)生濃烈的興趣,我熱愛吃漢堡包、披薩餅,我喜歡喝牛奶,我對這些食物充滿了愛戀,看到它們的時候我的心便撲向了這些食物,牢牢地攫取它們,我的心識向這些食物發(fā)出細密的鏈條,這些鏈條的發(fā)射,一部分分散了我的能量,很多時候它們也污染了我的能量,但我仍然無法擺脫食物的控制。在地球上生活了20多年,我無時無刻不在這樣的博弈當中。

精神分析學家通知我,我展出的所有畫作已經(jīng)被國外一家心理治療中心購去。起因是,這位精神分析學家將我的幾幅畫當作禮物送給一位國外同人,而這位同人偶然發(fā)現(xiàn)這些畫作讓很多有精神障礙的患者出現(xiàn)異于常態(tài)的表現(xiàn)。最明顯的一個案例是一個患有自閉癥的孩子在看了一幅名為《林間彩虹》的畫作之后,準確地說大概有三分鐘的時間,這個孩子開始說話了,而且說話的速度非??欤嬖V醫(yī)生,彩虹是一座橋,他剛才從這座橋上走過去了,他采摘了所有顏色的光,放到自己的頭頂之上,他說他的頭頂從此就有光環(huán)了,不過,他不會驕傲,他會教別人怎么去收集七彩光。最后,他親了醫(yī)生一口說,我不會再來看你了,我不需要醫(yī)生了,我會說話,從前有一扇門被關住了,今天它向我打開了。

醫(yī)生把另外一幅名為《雪鹿圖》的畫作向一位有暴力傾向的精神病患者展示。這個患者曾經(jīng)殺過人,在醫(yī)院里長期狂躁,還自殘。患者看了《雪鹿圖》后像被打了鎮(zhèn)靜劑一般長久地靜默,醫(yī)生沒有管他,讓他坐在診室里,患者從早上坐到晚上。當醫(yī)生重新坐到病人身邊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個沉默的病人一直在流淚,他的淚水濕透了衣服,他的頭發(fā)紛紛脫落,包括眉毛,后來牙齒也一顆顆地脫落。醫(yī)生非常震驚,他詢問患者,你是否感到不舒服?患者說,醫(yī)生,我從來沒有這么舒服過,所有的雪水浸入我的肌膚,我感到清涼,雪水在清洗我,可是我很慚愧,我會玷污這潔白的雪地,我會驚擾那只純潔的小鹿,我只祈盼我能回到嬰兒的狀態(tài),回到我最純凈未受污染的狀態(tài),我愿意從那時候開始……

我就這么聲名鵲起了。我為此開始有點自得了,人類秉性中的虛榮自得,時時都在攻擊著我,我有時候能預料得到,更多的時候防不勝防,果然,對我最大的一次考驗到來了。那個女孩來到了我身邊。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對于其他我對外斬斷的連接,我都可以那么斬釘截鐵,而我向這個女孩投射出去的鏈條,卻顯得這么黏稠,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因為我愛上了她。我覺得為了她我可以放棄整個世界。

笛音為她的哥哥而來,她為他的哥哥來求一幅畫。我問她,你需要什么樣的畫?她說,我哥哥很多年前愛上一個女孩,但那個女孩病死了,這成了我哥哥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雖然他從來不說,在日常生活中也沒有異樣,但是我知道那里有一個傷口永遠存在,所以這些年他從來不去涉及感情。我還知道我的哥哥懼怕黑暗,痛恨死亡,我希望他從這樣的狀態(tài)中完全地解脫出來,還我一個健康陽光的親人。

笛音把這樣一個題目交給我,我非常重視,我想我能體會她哥哥的情緒,那種失去愛人的感覺,就好比把一個人的肋骨抽掉讓他從此軟弱無力。我送給笛音哥哥的畫作,是一片淺黃色的葉子,葉子上的脈絡細細麻麻,像血管一樣布滿了這片葉子。笛音拿到這幅畫,她并沒有打開看。我問,你為什么不打開看?笛音說,在來你這之前,這些年我用了很多的辦法,我以為我的文字能起到這樣的作用,可是我?guī)偷昧藙e人,卻幫不了自己的哥哥,我的文字沒能讓我的哥哥從那樣狀態(tài)中超拔出來,我感到很慚愧,我希望在你這里他的問題得到解決,我非常想看這幅畫到底畫了什么,但我真的害怕當我打開這幅畫的時候,我放走了其中的一些東西,或是竊取了其中的一些東西,我要讓它最完整地呈現(xiàn)給我的哥哥。

笛音是如此善良,我的心情只有比她更緊張,那一夜我輾轉未眠,我不知道笛音那邊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確定她的哥哥是否能接受這幅畫,是否能在這畫里獲取安慰。

我再次見到笛音是在三天后的一個下午,那一天風很大,外面也很冷。笛音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她頭發(fā)凌亂,臉上全是淚水,她一看到我就撲到我的懷里說,謝謝。這一聲謝謝讓我心中石頭落地,我真不想讓她離開我的懷抱,抱著她,我像擁有一顆全宇宙最璀璨的鉆石。笛音在我的懷里說,我哥哥看你的畫看了整整三天,就在半個小時之前,他過來跟我說,笛音,那一片金黃色的葉子像一張舒服的床,我累的時候便躺上去,葉子會把我裹起來,包裹著像一個蝶繭。等我休息夠了,我會重新變成一條小蟲兒,慢慢地長出翅膀,長好的時候,那片葉子會豁然打開,讓我飛走。在生和死之間有一條通道,這兩個世界并不是隔絕的,我們不需要把這兩端看得涇渭分明,心存恐懼,這條通道周而復返,有來有往。

笛音要求我給她畫漂亮的星空,我便給她畫了,她要求我給她畫荒無人煙的大漠,我給她畫了,所有她要求的,我都實現(xiàn)了,我努力去實現(xiàn),我希望取悅她,因為我愛她。后來她說,你就畫我,只能畫我。我說,好的,我就畫你。我每一天都在給她畫畫,畫她的模樣,她的心識已經(jīng)牢牢地控制了我,我并不想控制她,我愿意被她控制,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感覺到她愛我,在乎我。我不希望用我的信念去控制她,而是她自己決定和我在一起。

我說,你的文字很特殊,你是如何獲得這種創(chuàng)作的能力的?她說,我不太清楚,我最初只是相信每個文字都有著特殊的意義,便也就有著特殊的能量,我希望用文字去解構這個世界,寫下來,承接下來,將每一個字變成能量核,把它們拼在一起就是一個能量體,這些組合能夠指向我所要反映的對象,能夠?qū)崿F(xiàn)它們投射到人心中的鏈條,完成一個鏈接。

我們兩個人的理想都非常美好,可是我們都沒有意識到,我們正在走向和我們愿望相反的方向。

我們已經(jīng)牢牢地被情愛控制住,我們希望用更多的時間來表達我們對對方的思念與愛戀。她所寫的文字,都是對我的思念,我所做的畫作,都是取悅她的畫像。我給她畫了很多很多的畫像,各種的神態(tài),我要把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記住,印在我的心里。

她的公眾號上不再有過去那樣的文字,她寫了很多對感情感嘆的雞湯網(wǎng)文,世俗的說法叫撒狗糧,那些喜歡看帖的人好像一下子散開了,他們是妒忌嗎?我只看到這些。我們完全被愛情蒙住了雙眼。我們只想這樣好好地待在一起,我的畫只為她一個人而作,她的文字,只為我一個人而寫,我們兩個人好得像一個人。

如果,在地球上做一個采訪,留給人類最美好的記憶是什么?相信很多人都會說,愛情。在經(jīng)歷愛情的時候,完全地把自己所有的心思,所有的目光,投注到身外的那個人身上,如此地不在乎自己,整個人卻是最幸福的。吃苦瓜像在吃糖塊,吃糖塊不知道是在吃糖塊,眼里只有你,萬般無滋味。

當你再來采訪地球人,什么是你最傷感的記憶?同樣地,相信很多回答這個問題的人,也選擇了這樣一個答案,愛情。愛情傷了他們的心,在很多人心上刻下或深或淺的印記,讓他們在未來的日子里痛苦、多疑、冷漠、怨恨。很多人其實想繼續(xù)留在這個主題里,就是說他們需要愛情,這便形成了惡性循環(huán),他們在這個主題之下生發(fā)出來的所有負面情緒,從未好好地去消解,那么那些曾經(jīng)留下來的印記有時候磨成了一個無關痛癢的繭,有時候卻能變成一顆毒瘤。

地球人喜歡談論愛情,喜歡實踐愛情,前赴后繼,如過江之鯽。跟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一樣,我和笛音陷入了熱戀。我們的畫,我們的文字,見證我們的愛情。我們把目光完全投給了對方,對方是我們的整個世界。這樣的世界我一直無法順利解構,就像兩條光線,穿越一個很小的孔.短暫的交錯后形成一個擴散的光暈,光暈并不明亮,可它籠罩了很大一片領域,如虛設夢幻之境。此境在我的觀測中像一汪黏稠的水域,我泡在水里很少移動,我變得像泡沫一樣柔軟,卻又一觸即破,我變得敏感,患得患失,我害怕有一天我會失去面前這個女孩,她不能與我終身相伴。曾經(jīng)那么多的人喜歡她的文字,追隨她的文字,他們和我一樣,能夠發(fā)現(xiàn)她的魅力、她的特殊,為她文字擴散出來的能量吸引。每當想起這些,我的內(nèi)心充滿了妒忌,我不知道別人是怎么發(fā)現(xiàn)她的,甚至比我更早地發(fā)現(xiàn)她。我一開始努力去掩蓋這樣的妒忌,因為我已經(jīng)擁有現(xiàn)在的她,我在想方設法擁有將來的她,卻還要妒忌過去未曾與我在一起的她,我不太好意思把這樣的妒忌顯露出來,何況這里也沒有一個爆發(fā)的契機。我用我的愛來掩蓋這一切,此時的愛飽滿如海水,包容四溢。

笛音喜歡我送給她的每一幅畫作。每當我把新的畫送給她,她總是仔細地端詳,看得那么認真,好像畫上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一個陌生人,她要把那個人的所有特征牢牢記住,她看得這么仔細。我說,寶貝,只要你喜歡,我每天都可以給你畫。笛音躺在我的懷里說,謝謝,我喜歡,我怎么會不喜歡。

有一天,笛音在看完畫后,眉頭輕輕地鎖了起來,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這樣的反應有一段時間了。我猜想她是嫌棄那些畫作缺少變化,所以我暗地里下了許多功夫,我給畫上的笛音設計了各種各樣的動作,花式翻新的衣裳,把她放置在不同的背景之下。笛音的眉頭還是鎖上了,她說,何西,你的畫和以前不一樣了,和你送給我的第一幅畫不一樣了。笛音把幾幅畫擺在我的跟前,畫上標注有日期,其中一幅是我為她作的第一幅畫,我今日剛給她畫好的畫也放在其中。我已經(jīng)喪失了辨別的能力,要不是這幾幅畫上有日期的標注,我根本不知道它們作于今日還是昨日。

笛音說,何西,看一看吧,在你的筆下,我變了。我仔細觀看這些畫作,沒看出什么異樣。是她不同的神態(tài),是她不同的妝容,還是她不同的衣著?她有時候笑,有時候沉默,有時候坐在陽光下,有時候落在陰影里,她一直在變化,難道她指的是這樣一種變化嗎?我表達了這樣的疑問。笛音的眉頭鎖得更深了,她說,我的何西,你為何會以為我這么淺薄,你以為我看到的是浮云一般的表層嗎?難道你不再具有把物質(zhì)拆分開來,剖開骨肉,看到里面每一條肌理、每一個細胞的能力了?

笛音說出這樣的話,讓我的身體起了反應,我的全身發(fā)癢,像有許多小蟲子在咬,然后我開始出汗,卻感到身體發(fā)冷。我感覺我離某個事實近了,好像有人要告訴我一個真相,是我一直試圖掩蓋著的,但是有人就是要把它告訴我。我不想聽。笛音就是那個要把真相揭開的人。她說何西,在你的畫里,我已經(jīng)沒有了生命。大廈傾覆。聽到這句話,我身體的所有反應停止了,我的眼睛卻流淚了。我以為流出來的是眼淚,其實,流出來的是血。我的眼睛已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被堵塞,它們不再產(chǎn)生眼淚,它們喪失了深入骨骼、探尋細胞肌理的能力,我不再能透視這世間物質(zhì)的各個位面,運動變化跳躍的鏡像在我的眼里永遠只是一個平面。此時,眼睛被堵住的通道瞬間崩裂,我的眼睛在流血。笛音拿起一塊柔軟的布替我擦拭眼角滲出的血。她說,其實,不需要你的畫作.我也能發(fā)現(xiàn)我的生命在消散,盡管你把我的臉放到陽光里,我卻看不到皮膚下面有跳動的經(jīng)絡;盡管你把我的鼻子深埋在那些美麗的花叢中,我卻從來沒有聞到過花香;盡管你讓我的雙足蕩滌在那清冽的河水中,我卻以為我是行走在沙漠里。我在你的畫中如此美麗,但已經(jīng)沒有了生命。

這是一個多么殘酷的事實。我的眼睛流著血,不斷沖刷堵塞已久的管道。我在努力喚醒人類的第三只眼,而我自己的卻在退化。我自欺欺人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我用畫上那些外在煩瑣的細節(jié)來掩蓋我無法鋪設的能量,畫看起來越來越精美,而所承載的能量卻越來越疏淡,我恐懼去發(fā)掘這事實的真相,為什么會這樣?當我與笛音心中只有對方的時候,我們與這個空間最豐富的連接已被阻隔,我們在一個狹隘的空間里面,用彼此的靈力取悅對方,似乎我們不惜一切代價,似乎只有我們才領悟愛情是神圣的,可作為一個從宇宙來此空間的心識愿者,我是一個工作體,我本不屬于任何一個人,即便在我的母星,我也不屬于任何人,我屬于整個宇宙。我本應該把我的整個能量奉獻于此地,可我把自己禁錮了。我貪戀于情愛,我情愿作繭自縛,我情愿讓自己的能量慢慢枯萎,失去與此空間最豐富的聯(lián)結。當我的心識里只愿意留下一條通往愛人的通道,外在的世界便不在我的視線里,它們與我無關,我變成了一個局外人。這樣的心性如何能實現(xiàn)我與世界的交流,當我放棄它們的時候,它們也必然放棄我。對笛音來說何嘗不是如此,這個地球女孩如此神奇,如此充滿靈性,可她也被我困住,她的文字不再去尋找那些物質(zhì)間連通的杠桿,她只在乎我,她只在乎如何牢牢地拴住我的心,我們共同上演了一出與宇宙決裂的愛情大劇。我們彼此消減的不僅僅是對這個空間的掌控力、感知力,還有我們的靈命,也許為了愛情一切皆可拋棄,可是,我們都不是那樣的存在。我們的生命和靈力不屬于自己,因為供養(yǎng)我們的是整個宇宙,我們應該把我們的靈力和能量回饋、反哺給宇宙,這之間才會循環(huán)往復,這才是宇宙生生不息的根本。

今日鮮血流淌,是要付出血的代價嗎?當?shù)岩粢槐橐槐榈靥嫖也潦媚切┝魈实难?,我恢復了視力。我的第三只眼像探照燈一樣,掃描在笛音的身體之上。這具身體的細胞每一個都結成了小石子,它們那么堅硬,那么頑固,它們還發(fā)出一種抑郁的熒光。笛音說,對不起,我讓你的眼睛受傷了。我說,和你的靈命相比,眼睛受傷算不了什么,笛音,你每日應該全心融合在這空間靈動的細胞里,和它們共鳴,和它們一起歡唱,你感知著,書寫著,你用這些細胞煥發(fā)出來的能量形成一個又一個的文字,形成一塊一塊的磁石,是我破壞了你在這個流動空間所應該具有的靈性,是我捆綁了你。笛音搖了搖頭,她說,錯了,是我捆綁了你,自從在畫展上看到你的畫,我就充滿了巨大的好奇心,我想了解這畫的作者是怎樣一個人,我為吸引你的關注用了許多方法,我怕你為別人作畫,我怕你愛上了別人,我只讓你為我一個人作畫,只畫我一個人,我要你的眼睛只看到我一個人……

我的心好痛,我們在爭相承認錯誤,爭相把心識里最陰暗、最僵硬、發(fā)出腐臭的肉剜出來給對方看。我嘗試著打開我的心識,像過去那樣,把我的心識變成一面鏡子,可以去透徹人心,當我企圖打開的時候,我沒有找到那面鏡子,只有一面墻橫亙著,那面墻上爬滿了爬山虎,這堵墻如此破敗與蒼涼。

笛音把我給她的所有畫像拿出來,除了第一幅畫像被她擱在一旁。她把所有的畫摞成一堆點燃。畫像的原料發(fā)出難聞的氣味,燒透的畫布灰燼像黑蝴蝶一樣四處飛散。笛音把我給她畫的第一幅畫抱在懷里,她說,我會留住這幅畫,它是我們最好的時候。我安慰笛音,說,我還會畫更好的畫,你也會有更好的狀態(tài),我會送一幅最好的畫給你。笛音說,何西,我會在另外一個地方等待你的畫,等你,救我。盡管笛音是笑著說這話,但我聽出了別離,我們是要用別離的方式拯救對方。我把她緊緊地抱在懷里,我希望她能感覺到這是一個最溫暖最安全的懷抱,是一個能重新滋養(yǎng)她的胎盤。當初進入地球,我在因果軌道中被打散重組,那是最驚悚最激烈的轉換,可我仍然保留了對母星的記憶,記住了我心識愿者的身份,為何有史以來只有我一個人做到?因為我在那個時候把自己的所有能量凝聚為最小的一點,非常小,我不怕我變得微為塵芥,那是保存實力最好的辦法。如今,我將這樣的心念貫通于笛音的心識之上,親愛的,我們重新開始,從那個最小的點開始,從源頭開始。

笛音打開門走了,帶上我曾經(jīng)為她畫的第一幅畫。當門關上的時候,我被隔絕在她的空間之外。

我從來就沒有把一個物體完整地表現(xiàn)出來過,也許在觀者的眼中,他們從我的畫布上看到的是一幅完整的畫像。觀者被他們?nèi)粘5难劬ζ垓_了,如果我的畫布上畫有一個人,他們?nèi)粘5膬芍谎劬吹降闹皇且粡埲似ぃ谀菑埲似ぶ蟛]有完整的支撐,沒有能量,沒有生命。絕大部分的人就只看這一層皮,他們并不知道背后得需要多么巨大的支撐才能完成依附,才能完成一幅偉大的畫作。我的問題存在了很多年,我可以將很多畫面拆解為一個一個的位面,卻缺乏一種把它們組合起來的能力,正因為我缺乏這樣的能力,我的零態(tài)力一直無法解碼,這會是一個悖論,當我的零態(tài)力解碼,我自然而然會擁有這樣的能力,可如今卻需要我先有這樣的能力,才能夠解除我零態(tài)力的桎梏。

我落入了一個深坑,我要從這個深坑里爬出來。這是一個很深很深的坑,沒有任何的工具,但是我要爬出去,因為我要拯救我曾經(jīng)最愛的女孩。我所要做的,是把她切割成一個一個的位面,然后,再把它們重疊、組合、順暢、交通、完成。我要還給她一個鮮活的生命。

從現(xiàn)在開始我必須進入我的工作。我在我的畫布上開始涂抹笛音的位面。我用無數(shù)個金字塔合成一個圓球,你們可以想象在這個圓球的弧面之上,重疊了多少個金字塔的頂點?我需要在每一個頂點之上,給笛音來一個切割,切割得越細,我的修補工作會越細致完美。我在第一個金字塔的頂點之上畫上笛音的微笑,她的微笑像泉水,畫面上是從高山上往下流動的泉水。我在另外一個金字塔的頂點之上畫下笛音的憂郁,她的憂郁像藤蔓,攀著一棵老皮龜裂的樹,藤蔓想往上爬卻失去了足夠的水分。我在龜裂的樹皮之上撒播了很多水,清泉之水,讓那幾近干涸的藤蔓,飽滿地吸食,它迅速爬滿枝干,并且生發(fā)出綠色的葉,那一份抑郁在舒展的樹葉中被吸收,被釋放。我在又一個金字塔的頂點之上,畫下了笛音的覺知,她的覺知像一只草原上的小鹿,警醒、純凈。小鹿在奔跑,我在小鹿的頭頂放飛了一只蝴蝶,那只蝴蝶在小鹿眼前飛舞。小鹿追逐著蝴蝶,它想要知道這只蝴蝶從哪里來;它什么時候還會結繭,孕育一只新的蝴蝶。

我畫了無數(shù)個金字塔的頂點,我以這些點為支點,構筑一個又一個的笛音。我的眼睛越來越明亮。很多人認為過度地用眼會傷害眼睛,而我的眼睛卻像一把刀子,越打磨越鋒利。有一天,當我把最后一個金字塔的支點支撐在畫布上的時候,我用刀子的眼睛刮了一下畫布。我發(fā)現(xiàn)我不需要在這張畫布上再增添一筆。這幅畫看上去只有一個點,它卻是最寬廣的,最自由的,它是最有選擇的,它是種種可能性的開始。我相信笛音可以在這個頂點之上,實現(xiàn)她開放性的未來。所有金字塔的原點迅速地滾動,它們要凝聚成一個球,我看到無數(shù)個笛音旋轉起來了。每一個面被緊緊地貼合,所有的位面如此堅決地要貼近對方,如所有相愛的人毫無保留地擁抱彼此,直至合為一人。

一道強光從這圓塔的內(nèi)核射出來,直抵我的心識。我心識立起的那一道墻上,爬山虎紛紛脫落。它們像被火燒火燎,疼痛得從墻面上凋落,那堵墻裂開了,墻面上的粉末簌簌落地,光滑明凈的鏡面露出來。鏡子發(fā)出的光亮與金字塔球內(nèi)核射出來的光亮,交相輝映。它并不比這世上所有的光源暗淡。在那一瞬間,我看到,我身上無數(shù)的繩索在崩裂,無數(shù)的枷鎖被擊碎。我在生命轉換軌道中被打散錯位的零態(tài)粒子一一歸位,那些殘缺的部分快速彌合,此時它們不僅是一生二,二生三,還可無中生有。我還原為我在宇宙中的模樣,我當初從海澳華星球來到地球的模樣,一個叫薩力力的少年。解開繩索時,如初生嬰兒誕生一般,我感到虛弱無力,仿佛新生的皮膚無法接受陽光的照耀,我用了一段時間來適應。我在這一段時間里,偷偷地想著笛音,我不知道她是否有我這般幸運,她是否能從我給她傳遞的那個原點之上開始。

我的零態(tài)力已經(jīng)全然在這空間釋放。既然我有這樣的念想,我便在瞬間之中,看到了笛音。我眼前現(xiàn)出一幅更為令我驚奇的景象,我看到一群密密麻麻的蝌蚪,笛音便也是這些蝌蚪中的一個。那些蝌蚪在不停地裂變,我才發(fā)現(xiàn)這全然是如蝌蚪的文字在構造。笛音是蝌蚪,也是文字,她已經(jīng)變成一個文字。我想,在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笛音所描繪的場景更為真實,再也沒有比笛音訴說的美好更美好。她講述的一定會發(fā)生,她祝福的一定會實現(xiàn),她撫摸的一定會愈合。我越過了許多空間的阻隔,看到了這樣的景象,我安心了,我們在自己的領域里各自安好。

你們會想,笛音會回來嗎?會重新和我在一起嗎?我們還會如之前那般相親相愛嗎?感恩你們美好的祝福和善良的愿望。表面上看來我拯救了笛音,其實是她成就了我,她用失去生命的警示成就了我。你們知道,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愛情?在這樣的愛情里,你們看不到更多的情話癡語,我們?nèi)切袆樱挥行袆悠饋?,才能改變。說和做的效果涇渭分明。地球上生活的人類,如果,你們也像我和笛音一樣相愛,你們可否理解我的表達?這樣一份感情,大部分人會舍不得,會緊緊抓住對方的手。舍不得?當你知道對方會死去,像一朵花一樣枯萎,你還會不會舍不得?

所有不自量力的人都吃盡了苦頭,成為流傳于時空之流中的悲劇和鬧劇。

成全、成就是我們的愛情留給人類的啟示。

笛音作為一個地球人,她擁有這樣的天賦,讓我看到在地球之上原生能量本來就和宇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我想,那會成為我將來探索的目標,我要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這些優(yōu)秀而樂于奉獻的存在,我會成為他們最好的朋友。

當薩力力也就是眼前的何西釋放出根源性能量,去修復他和笛音之間出現(xiàn)破裂和斷層的所謂關系的時候,我看到的是一種能量層面上有效的交替和互通。當何西將其所構筑出來的能量以實體化的模式,對笛音的靈命進行完整性地補充之時,很多向外四溢的能量線、能量圓點,以高速旋轉的模式在這個空間飛速旋升,它們旋升的路徑似乎非常全面,不再是單一地從某一個點中蹦躍而出,駛入到設定好的軌道。這里似乎沒有一個穩(wěn)固的航道,它們所經(jīng)之處自然地鋪設上一層強大的能量進化網(wǎng)絡,如同是金字塔完整形成的穩(wěn)固架構。

第三只眼是這個空間之中能夠連接宇宙能量海和地球原生能量海最為適宜的強大的流通介質(zhì)。每一個人都擁有這種宇宙所給予的饋贈,可是該如何使用它卻成為這個空間之中最難判定的一種技術的使用機制。現(xiàn)在薩力力似乎在破解這個技術上的難關。對于愛情,他開始從一個更具有深度和縱深于宇宙群體的層面去思考、去化解其中所產(chǎn)生的各類異化的關聯(lián),這些異化的關聯(lián)曾經(jīng)像鎖鏈一樣捆縛了這一對情侶,使得他們在此過程之中不斷地消耗自身的靈命,他們被負面能量牽制,引入到歧途之中,而使得能量如同干癟的肌膚那般失去了原生的動力,無法再迸發(fā)任何向上的生命意志。由于他們陷入所謂愛情的狂熱,失去理智之后,他們的兩條命運軸完全糾葛纏繞,隨著愛戀之中自私占有和貪念所產(chǎn)生的負面能量崩塌,使得兩條本來清透的命運軸線瞬間被捆縛上無盡的鎖鏈。當這些厚重的瀝青一層又一層地澆筑、包裹在兩條生命鏈條之上,等待他們的是隨著這種引力的牽引,墜落到無法挽救的深淵。

如今何西通過這樣的方式,也就是人類所說的放下、成全和釋懷,這背后的技術機制便是當兩者能夠認清實相之后,他們的第三只眼就能夠接收到宇宙更為正向的能量,也就是說他們原有被蒙蔽的能量感知器官,此刻重新通電、激活為原始的狀態(tài),并通過第三只眼和心識系統(tǒng)的能量灌注,重新連接上宇宙當中最為精純的基礎能量,使其靈力能夠如同重新被打開的閘門那般,在此空間之中開啟原有的功能屬性。而此刻不代表人類所謂的離別、所謂的苦痛、所謂在此空間之中緣分已盡、而無再會的可能的諸多遺憾。對于他們這種生命體而言,只有命運軸線在一種全面理清的狀態(tài)之下,回溯到原有的軌道之中,才是他們最應當實現(xiàn)的歸宿。當兩條命運鏈條實現(xiàn)本真的狀態(tài)回溯,導向正軌之后,就會在這個空間之中連接上所有生命體的生命鏈條,助力所有生命體構筑出更為通透、清澈的地球命運軸線,助力所有的生命解封原有的捆縛、枷鎖,開啟原生的使命。這才是他們愛情最美麗、最本真的狀態(tài)。

我似乎又成為孤獨的一個人。我每天待在畫室里,只做一件事情——畫畫。此時,我已經(jīng)能夠完整地把我所要描畫的對象表現(xiàn)出來。我的畫力透紙背,即便我畫的是一團棉花。我的畫也可能是一把刀劍,即便畫面上只有一棵小草。

我把我的畫貼在大街小巷,希望讓更多的人看到。我還是如過去一樣愚蠢,我這樣的行為,浪費了我許多的畫作,我還被城管追著跑,他們把我的這項舉動看成行為藝術,把我看成一個癲狂的藝術家。我始終沒有辦法智慧地處理地球上的事,特別是和人打交道。

我想我的畫作應該讓更多的人看到,讓更多的人受益,我無論怎么努力也還是被局限了。我對我畫作所展現(xiàn)的空間度也很不滿意,這種不滿意折磨著我,我深深地感到自己的無能,我竟然是這樣的無能。

我的靈魂暢游在地球的上空,我苦惱的時候一直在飛行。當我從很遙遠的高空俯瞰地球,我似乎找到了解決難題的方法。我記得,我在海澳華星球把那些如鉆石般、黃金般的能量鑲嵌在母星的蒼穹之上,我還把那些如火、如水的能量粒子,揉成圓環(huán)送給星球上的每一個人。母星上的人們有互相饋贈禮物的習慣,我記得當他們接收到我賜予的這份禮物時,很多人把圓環(huán)吸引進眼睛里,他們說,我們的眼睛好像同時被煅燒和淬煉了,它們帶著我們?nèi)タ锤h的星空,謝謝薩力力你給我們贈送了另外一雙眼睛。

我怎么把我在母星上最擅長的本事給丟棄了?

我到森林里去收集綠晶,我到地心去聚煉金火鉆,我到海洋之心帶回藍眼之淚,我到喜馬拉雅山帶回冰璇靈。所有收集來的地球?qū)毑貐R聚于我的畫中,這些畫作被敞開在一個人來人往的開闊空間,被我做成實景實相。很多老人在公園的樹蔭里散步時,呼吸那一口口新鮮的空氣,他們許多人不知道自己已得到綠晶的滋潤,那是生命長青之綠;很多貧苦之人喝到一口甘甜的水,心中充滿了歡樂與希望,他們不知喉嚨悄悄滑落了藍眼之淚,一滴藍眼之淚足以讓成千上萬的人獲得一份母性的關懷和愛的撫慰;很多人躁動的心頭突然感到無比清爽,他們不知道是來自高山上的冰璇靈滲于他們的心識,那來自遠古無比純凈的精華化解了一切怨怒;怯懦陰暗的人心被一縷縷光環(huán)套住,他們感到心胸在被拓寬打開,那是金火鉆的焚陰灼暗之力…一

這是我的大作,我把這樣的作品奉獻給地球上所有的人,他們可以生活在畫中。每一幅這樣的畫作需要配比各種能量,我奔忙于各個空間,穿越不同的維度,有時候我確實會覺得有一點疲憊,但只要看到一幅畫作被這么多人同時享用,我又變成了最有精神的家伙。

那天,有一位長者步入我的畫中,他從樹上摘下一個果實。那不僅僅是果實,它的內(nèi)質(zhì)是來自恐龍紀的鐵蕊,生長于石頭中的鐵族源質(zhì)。他吃著那顆果實,沖我微笑。我看到他的頭頂上有一朵旋轉的殊令花,帕塔家族的標志。我認出了他,他是在地球上住了幾百年的卡西帕拉,海澳華的驕傲,我們心識愿者的地球觀測考官。

我向他走去,叩拜于他,我說,長者,你可嘗出這果實的味道?

他說,原來恐龍紀的鐵蕊也能擁有果的香甜,你還真能移花接木,相信吃了這果子的人,筋骨強壯,經(jīng)得起一切雷劈閃電。

這是最大的贊美,我笑了。

我說,卡西帕拉,我來這地球20多年,你為何今天才來見我?

卡西帕拉說,我更多的是去見你那些仍然睡著的同伴,而你一直保有母星的記憶,沒有完全睡著。其實我也關注著你,只是沒有讓你知道,我來就是告知你,你的工作堪稱完美,你可以回歸母星了。

我說,長者,我的工作才剛剛開始,您也看到了,我剛從恐龍紀取回鐵蕊,下一站,我打算去極地帶回苦泉。

卡西帕拉笑著說,極地苦泉?薩力力,你真有想法,好吧,一切才剛剛開始,我的孩子。

這個孩子提到了苦泉,他的計劃如此浩大,我看到這個心識愿者心中那一份執(zhí)著。極地苦泉是地球誕生之初便封存于極地的原始光源,本來稱為極地之光。光何以被改名為苦泉?皆因地球之變遷,極地之光無法以光之形態(tài)保留下來而凝聚為一汪水樣的動態(tài)結晶。

地球當中的極地苦泉實質(zhì)上是宇宙之中能量海的縮減版本,抑或說是地球當中最為原初的能量集成平臺。在地球創(chuàng)生之時,苦泉也同時呈現(xiàn)其原始模板。由于苦泉能夠敏銳并且是極其透徹地捕捉、連接、通順整個地球中的各類心識系統(tǒng),以物質(zhì)基礎能量所形成緊密關聯(lián)的一切基礎能量,它變成了整個地球之中最為關鍵的呼吸器官,如同人們的肺一般。它同時又是時刻跳動的脈搏,是心臟之中最為核心的輪脈。當苦泉之中的能量被啟動之時,它能夠激活人類的第三只眼,使所有的第三只眼以及相類似的能量轉化器官、機能單位,在這個空間之中成為不斷蔓延、拓展、流通的生命體能量轉化單位。它能夠完全地縮小,抑或是破解掉物質(zhì)與能量之間最為核心的阻隔、墻隘。這種墻隘被破解拆除之后,這個空間之中的物質(zhì)和宇宙的其他層級的能量以及心識之間將沒有任何阻隔,便能夠在這個空間全面地釋放出原生的能量,爆發(fā)出最強大的生命能量。苦泉通過這樣的方式被順暢地激活之后,所有的奇跡都會在這個星球之中逐一上演,可以說苦泉就是一個帶來奇跡的能量轉化通道和平臺。

第三只眼不僅是人類所說的視覺通道,還是一個統(tǒng)一的能量轉化的平臺通道,甚至是控制的樞紐。因此當?shù)谌谎圩鳛槲镔|(zhì)機體、人類的心識轉化平臺嵌入苦海這一個地球的整體心識轉化平臺的時候,在相同頻率的激活和共同的洗滌之下,它能夠瞬間激活整個地球之中所有最為本質(zhì)的空間能場。這些空間能場能夠在被激活的同時,釋放出最原生的基礎能量,這種原初的基礎能量能夠?qū)γ總€與心識系統(tǒng)相關聯(lián)的能量機體進行徹底地重啟,抑或是格式化的能量轉化。在其中,每個生命體都能夠順利地激活和解封內(nèi)部的能量感受轉化器官。

人類之所以麻木不仁,之所以對諸多的欲望無以抗拒,是其對于原生正向能量的感受機理已經(jīng)被負面能量篡改、壓制,被扭曲成為另外一種能量的接收載體和介質(zhì),對負面能量沒有特定的分辨和處理的能力和方式,而苦泉的機制便類似于能夠“化苦為泉”!其實質(zhì)的作用和機制就是幫助整個空間中的所有生命重新通電,激活其最為強大的第三只眼。

苦泉效應的達成,需要相應的工作體付出全部靈命能量,并以其物質(zhì)機體觸動所有開關。雖然,薩力力的零態(tài)力已經(jīng)全面釋放,肉身已不能束縛他,但極地苦泉因其特殊性,開啟它的方法當然也就極為特殊。所有前往開啟的生命體,必須全身心化入苦泉之中,完成與苦泉的一次結合貫通,那便是等于自己在苦泉中孕育重生,身上帶著苦泉的記憶和信息鑄成一個模板,將此模板復制于其他生命體之上。假如這樣的復制成功,一個正能量體便可以復制成無數(shù)個正能量體??梢韵胂筮@項工作的挑戰(zhàn)和意義。當進入苦泉,便知道要在這其中嘗遍多少苦楚,因為不歷經(jīng)苦楚,不受盡磨礪,何能成就模板?這是一個能經(jīng)受人間一切磨難考驗的模板。

無論如何,我祝福你,我的孩子,希望你早日能把那苦泉嘗遍,成就人間最佳的畫作,卡西帕拉與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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