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周
1940年7月,女作家潘柳黛坐火車去南京,她買了一張二等車票,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硬座。說是硬座,實際上根本沒座,潘柳黛上午9點從北京東站上車,直到第二天晚上8點抵達蘇州,她竟然站了兩天一夜,從蘇州換乘另一趟列車去南京時才找到一個座位。
潘柳黛為何要在火車上站那么長時間?一是因為乘客太多,很多人都沒座;二是因為霸座的太多,剛有一個座位空出來,立馬就有幾個勇猛的壯漢沖過去搶。潘柳黛一個年輕弱女子,怎么搶得過人家呢?
民國火車有頭等車、二等車、三等車和睡車之分,頭等車的票價明顯比二等車和三等車貴出一大截。每年春節(jié)前后,從京津到河北的火車還會加掛四等車廂,這種車廂沒有正規(guī)的座位,只在靠車廂的位置擺放幾條長長的木凳,中間空地上堆放行李,也可以站人,票價非常優(yōu)惠,主要供農(nóng)民工乘坐,俗稱“小工車廂”。
平常的火車沒有小工車廂,只有商務(wù)車廂和普通車廂。商務(wù)車廂太貴,一般人坐不起,絕大多數(shù)乘客都擠到二等車廂和三等車廂里,座位當(dāng)然緊張得多。
1929年5月,魯迅從上海去北京看望母親,他先乘滬寧列車到南京,然后下火車,乘船過江,再換乘平浦列車到北京。在滬寧列車的二等車廂里,他整整站了九個小時。換乘平浦列車后,又是沒座,他只好花大價錢補了一張臥鋪票,去“睡車”車廂里過了一晚。要知道,當(dāng)時臥鋪票非常貴,通常要花兩到三塊大洋才能補到,而且只能在里面休息一晚上,超過一晚還要再花兩到三塊大洋,普通人根本坐不起。
頭等車廂貴,臥鋪車廂更貴,乘客們買到二等或三等車廂的車票,票面上竟然不印座號,所以搶座和霸座就不可避免了——大家的車票上都沒座號,憑什么你能坐,我不能坐?
豐子愷在一篇文章里繪聲繪色地刻畫了普通車廂里不良乘客霸座的現(xiàn)象,“同是買一張票的,有的人老實不客氣地躺著,一人占了五六個人的位置,看到找尋座位的人來了,把頭向著里,故做鼾聲,或者裝作病人,或者舉手指點那邊,對他們說:‘前面很空,前面很空。和平謙虛的鄉(xiāng)下人大概會聽他的話,讓他安睡,背著行李向他所指點的前面去另找‘很空的位置……”
這些霸座男之所以敢一個人占據(jù)好幾個座位,首先當(dāng)然是因為他們素質(zhì)太差,其次則是因為列車服務(wù)人員管理松懈,霸座者得不到應(yīng)有的懲罰。當(dāng)然,票面上不印座號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否則霸座的人也不至于那么理直氣壯。
車票上不印座號,是因為技術(shù)不允許。即使到了20世紀(jì)五六十年代,火車票上也沒有座號,只是對乘客的管理要嚴(yán)格得多,霸座者才稍有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