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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孟頫《自寫小像》的幾個問題

2019-06-04 17:20趙華
中國美術(shù) 2019年2期
關(guān)鍵詞:大德宋濂趙孟頫

在《中國收藏》2017年第8期,肖燕翼先生發(fā)表文章《趙孟頫〈自畫像〉辨?zhèn)巍穂1](以下簡稱《辨?zhèn)巍罚?,從主要“破綻”宋濂題跋出發(fā),對趙孟頫《自寫小像》的款印畫法進行分析,指認現(xiàn)藏故宮博物院的趙孟頫《自寫小像》(圖1)為偽作。針對《辨?zhèn)巍芬晃纳婕暗奈墨I檢索與使用、“世系表”應(yīng)用局限與方法論等諸多問題,筆者特擬小文一篇,以作商榷。

一、外甥還是外孫?

據(jù)《自寫小像》,宋濂的題跋是應(yīng)“(趙文敏)公之外孫吳興林子山”所請。《辨?zhèn)巍芬罁?jù)沈周《石田集》中題林子山《濯足圖》注:“子山,趙文敏之甥,有隱操”,認定宋跋為“破綻”,“對宋濂而言是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

遺憾的是,《辨?zhèn)巍吩谶@個全文立論最重要的“絕對破綻”上使用了“孤證”,且這個孤證是比宋濂(1310—1381)小117歲的沈周(1427—1509)提出來的,而對孤證本身《辨?zhèn)巍芬辔醋鞅鎮(zhèn)巍?/p>

林子山其人不難查證,臺灣學(xué)者王德毅等人繼1972年至1976年編纂了《宋人傳記資料索引》后,于1979年至1982年又編纂了作為宋元史學(xué)及藝術(shù)史研究入門必備的《元人傳記資料索引》[2],其中“林子山”詞條出現(xiàn)在元人卷第677頁,其下計有《宋文憲公全集》等書目7卷、文獻8筆(圖2)。

書目中宋文憲公即宋濂,宋濂為林子山寫了兩篇文章《玄武石記》《愚齋集序》,顯示二人過從之密。愚齋,為林子山的號。據(jù)宋序,“髫齡之時,即解綴篇章,有外氏趙文敏公家法”,這里“外氏”即“外祖父”,毫無疑問。

李鑄晉據(jù)以在《鵲華秋色——趙孟頫的生平與畫藝》[3]一書中為林子山立有小傳:“林靜,字子山,號愚齋,孟頫外孫。曾祖弁,祖友信,父德驥,皆為武職,管軍總管,俱讀書知文。靜髻齡時,即解綴篇什,有外祖趙文敏家法。研究經(jīng)史百氏,雖老釋玄詮秘典,悉掇其芳潤。從金華宋濂游,為諸生??たh累辟不就,著《愚齋集》,宋濂為之序,亦能圖畫?!保ㄒ姟端螌W(xué)士文集》《張光弼集》《蘇平仲集》及成化《湖州府志》。)

從中不難看出,《元人傳記資料索引》僅僅收錄了與小傳有關(guān)的部分文獻,而涉及林子山其人的古代文獻實際上還有很多。我們僅以簡單主題詞“林子山”粗略檢索《四庫全書》,便得書25卷,文獻34筆,剔除無關(guān)和重復(fù)亦超過20筆可供研究,其中涉及林子山與趙氏甥、孫關(guān)系的計有三筆:

1.陶宗儀《南村詩集》卷四《題林子山畫次韻》有注:“子山乃松雪外孫,余家有其畫,名休承?!?/p>

2.凌云翰《柘軒集》卷二《草心軒為林子山賦》有注:“子山舅趙仲穆為畫葷草,因以名軒?!?/p>

3.張丑《清河書畫舫》著錄沈周題林子山《濯足圖》與《石田集》略同:“林子山,趙文敏公甥,有隱操?!?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9/06/05/qkimageszgmszgms201902zgms20190213-1-l.jpg"/>

結(jié)合前文分析,陶宗儀、凌云翰、宋濂等,與林子山有著直接交往,且對其事反復(fù)著錄,由此可知,這些著錄的權(quán)威性顯然遠高于明朝中后期道聽途說的沈周和張丑。

二、甥孫之誤是如何產(chǎn)生的?

將外孫誤作外甥,最著名的公案莫過于王蒙。這種混亂從元末就已經(jīng)開始,《草堂雅集》卷十二:“王蒙,字叔明,趙文敏公之甥”;《圖繪寶鑒》卷五:“王蒙,字叔明,吳興人,趙孟頫甥”。而這個問題明人蔣一葵的《堯山堂外紀(jì)》已經(jīng)解決:“趙孟頫,字子昂……長子雍,字仲穆。婿王筠庵國器,字德璉,則王蒙叔明父也?!钡@并不能阻止董其昌和后世繼續(xù)把王蒙當(dāng)成趙孟頫外甥。

1930年1月,翁同文在《大陸雜志》26卷1期發(fā)表專文《王蒙為趙孟頫外孫考》,成為今天趙孟頫世系研究的重要共識。而故宮博物院藏《定武蘭亭序》卷,有王蒙題跋趙孟頫的《蘭亭十六跋》,稱趙孟頫為“先外祖”,則是該共識的實物證據(jù)。

王蒙還有一帖《致德常判府愛厚帖》藏故宮博物院(圖3),帖中正好有“友人林靜子山,吳興人,亦趙氏之甥也”,可見王蒙與林子山也是直接交往,那么這里的趙氏是誰呢?

可以用反證法,假設(shè)趙氏為趙孟頫,則林子山比王蒙長一輩,但王蒙不可能稱一位長輩為“友人”并向他人舉薦,同時也不會唐突地將“先外祖”簡稱為“趙氏”,所以前面的假設(shè)是不成立的,林子山只能與王蒙同輩。同時,句中“亦”字也可間接補證,需要王蒙是趙氏之甥,林子山“亦趙氏之甥”的“亦”字才有著落,這里的趙氏只能是趙雍或趙奕,這個結(jié)論與凌云翰“子山舅趙仲穆”的著錄完全一致。

由此,又可猜測沈周等人對于林子山的錯誤注釋很可能來自對類似語焉不詳?shù)摹摆w氏之甥”的誤解。

大量的文獻證據(jù)表明,林子山不是“趙文敏之甥”而是“趙文敏公之外孫”。宋濂題跋是正確的,反而《辨?zhèn)巍芬晃乃岢龅摹敖^對破綻”,只是對偶然性閱讀產(chǎn)生的偏信。

三、是親外孫還是攀附外孫?

歐陽玄《圭齋文集》卷九《魏國趙文敏公神道碑》記載趙孟頫共六個女兒,其中五個女婿分別為強文實、費雄、李元孟、王國器、劉師遠[4]。筆者考證,第六女因江浙大疫死于至大二年(1309)正月二十日,屬于早夭,尚未婚配,有三件相關(guān)趙孟頫親筆書信為證。[5]由此推斷,趙孟頫不可能有一個姓林的親外孫,這也是《辨?zhèn)巍贩穸ㄋ五グ系囊粋€重要邏輯證據(jù)。那么王蒙、陶宗儀、宋濂等人言之鑿鑿的“外孫”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這里,僅僅依靠世系表顯然是不夠的,親戚中還有一個重要而普遍存在的現(xiàn)象:攀附。

大德元年(1297),革職貶官閑居三年后的趙孟頫與朝廷關(guān)系開始緩和,乃有汾州知州之召,不就。大德二年(1298),趙孟頫奉隆福宮太后弘吉剌之命赴京寫經(jīng),所舉二十余人俱入官。大德三年(1299)八月,趙孟頫任集賢直學(xué)士、行江浙等處儒學(xué)提舉。大德四年(1300),鼓勵仕進的戴表元在《剡源文集》[6]卷一為趙孟頫所寫的《紫芝亭記》中稱頌“天下士被其欬唾者,噓為祥風(fēng);飲其膏沐者,潤為榮河”。

在取消科舉的大環(huán)境下,缺少仕進通道的江南士人,對于能夠舉士入官的趙孟頫無不爭相攀附,當(dāng)然不可能有后世所誣的什么“子侄疏遠”。恰恰相反,作為地位低下的庶出第七子,這一時期的趙孟頫逐漸成為家族領(lǐng)袖,不僅為其父親撰寫墓表,并且在皇慶元年被“推恩三代”,成為為父立碑的主事。這對于一個庶出身份的人來說是不可思議的。

趙孟頫的血親和姻親以及非血親姻親關(guān)系中,有很大一部分牽連攀附關(guān)系,由遠攀近,由無攀有:沈夢麟《花溪集》,“會稽儒者韓征君(介玉),渠是魏國趙公之外孫”,韓氏與林氏一樣并未與趙孟頫之女通婚,查《松雪齋文集》[7]卷八《先侍郎阡表》,趙孟頫之姊趙孟家適會稽韓巽父,韓介玉當(dāng)為韓巽父的孫輩,并非趙孟頫的親外孫,而是外侄孫。

韓巽父之兄韓翼父,其子韓性,王冕從其學(xué),攀趙孟頫作“通家子”,事見美國舊金山亞洲藝術(shù)博物館寄藏趙孟頫《蘭蕙圖》(圖4)。

唐門岳仲遠,傳為岳飛后裔,即《萬歲通天帖》的元代藏家,鄭元祐《遂昌雜錄》中稱“南北士大夫,無不至其家者……其顯者若趙文敏公,至與之婚姻”。趙孟頫五個女婿并無姓岳者。趙孟頫致崔晉《乍涼帖》中“塘門侄女”即岳家女兒,這個稱呼說明岳家也沒有與趙家三個兒子通婚。趙孟頫的姐妹姻親亦可據(jù)《先侍郎阡表》排除,可能只是趙孟頫的某個兄弟或兄弟姐妹的某個兒女與岳氏通婚,間接姻親攀附成了直接姻親。

趙孟頫存世致“德輔”三札(圖5)《李長帖》《奉答帖》《近來吳門帖》,分藏故宮博物院和臺北故宮博物院。《石渠寶笈三編》、徐邦達《古書畫過眼要錄》等均認為德輔是段輔,王連起在《趙孟頫偽書叢考》中有過總結(jié)。然而三帖稱謂卻不統(tǒng)一:“教授仁弟”“教諭友愛足下”“教諭仁侄”。從仁弟降格到仁侄,這就不可能是從小知根知底的近親。很可能是中間出現(xiàn)德輔的長輩與趙孟頫攀附親緣關(guān)系所致。

其余還有很多攀附關(guān)系,難以一一考證列舉??傊炔荒芨鶕?jù)世系表來否定攀附性近親稱謂,也不能將不明真相的攀附性近親關(guān)系列入世系表,需仔細分辨。

與上述情況類似,林子山既不可能像王蒙一樣是趙孟頫的親外孫,也不可能像韓介玉一樣是趙孟頫的外侄孫。上海博物館藏趙孟頫《家書二札》卷,其一付三哥吾兒(趙奕)為偽作(圖6),但并非憑空臆造,內(nèi)中事跡與趙氏姻親交游信息吻合程度很高,稱林氏為三哥的姨夫,姨夫之孫跟趙孟頫自然完全沒有了血緣關(guān)系。所以林子山這個“外孫”對于趙孟頫,也只是個攀附。

四、宋濂題跋中的時間誤差

宋濂在題跋中將趙孟頫“大德己亥(1299)”46歲誤作47歲,又將趙孟頫卒年“至治壬戌(1322)”誤作“至治辛酉(1321)”,《辨?zhèn)巍氛J為“宋濂當(dāng)然不會將趙孟頫的生卒年搞錯”。

實際上,趙孟頫自己記載自己的年齡都不能保證絕對準(zhǔn)確,如58歲時所書《長兒長往帖》自述年齡為“六十之年”(圖7)。而且由宋濂出任總裁官之一的《元史》[8],在倉促編修的過程中竟也將趙孟頫五兄趙孟頖以父蔭補官之事張冠李戴到了趙孟頫身上。那么,《辨?zhèn)巍酚譃楹稳绱丝隙ㄋ五ゲ粫陬}跋中出現(xiàn)上述時間誤差呢?

研究一個古人的時候,人們通常不可能將其年齡、生活時代的所有年號及對應(yīng)的干支、公元紀(jì)年等逐年背誦,而是通過選擇性記憶關(guān)鍵節(jié)點結(jié)合數(shù)學(xué)計算的方法,來推算所需的時間紀(jì)年。例如:只要記住趙孟頫世壽69歲,大德元年為公元1297年,對應(yīng)陰歷丁酉、趙孟頫44歲,即可推算趙孟頫在大德年間任何一年對應(yīng)的年齡、干支以及趙孟頫的生卒年。正常情形下,宋濂整個題跋過程使用的正是這樣的方法。

但是選擇性記憶加數(shù)學(xué)推演的辦法的缺陷也很明顯:如果初始數(shù)據(jù)錯誤,后續(xù)推算就會出現(xiàn)系統(tǒng)性錯誤,一錯全錯。此處宋濂第一步把“大德己亥”錯配到趙孟頫47歲,就必然導(dǎo)致正確掐算下69歲為辛酉:69-47=22=辛酉-己亥。

另外,《辨?zhèn)巍愤€忽略了趙孟頫至治二年(1322)壬戌到洪武八年(1375)乙卯,本應(yīng)為1375-1322+1=54年[9],而非55年的“破綻”,這個破綻同樣是由于初始數(shù)據(jù)錯誤引起的全面錯誤,因為乙卯-辛酉+1正好等于55年。又或宋濂由錯誤的55年往前倒算,得到同樣錯誤的至治辛酉69歲和大德己亥47歲。

而實體的文獻、年表或數(shù)據(jù)庫的手工查閱比起記憶計算法就相對安全得多,即使出錯往往也只是孤立錯誤。

五、《自寫小像》的本幅問題

《自寫小像》現(xiàn)狀為對開冊頁裝裱,但細查本幅,存在明顯的手卷式破損痕跡,有補絹和全色,四邊破損均已裁去,天頭形成的兩枚殘印又當(dāng)是項元汴以后裁切。這些痕跡均提示作品早期應(yīng)為較長的手卷裝裱,經(jīng)過不止一次的修裁重裝,可能形成了兩件或以上作品,此為其一。

正如《辨?zhèn)巍放袛?,本幅上的趙孟頫款、印均偽,但這并非原件問題,而是裁切后“無款”作品的畫蛇添足,這樣的蛇足在鑒定中當(dāng)然沒有參考價值。

類似的,《辨?zhèn)巍酚靡员容^的真跡標(biāo)準(zhǔn)品《謝幼輿丘壑圖》也是重裝裁切形成的無款作品,如果有補上偽印、偽款,該如何辨識呢?還有一件《竹石幽蘭圖》(圖8),現(xiàn)藏美國克利夫蘭藝術(shù)博物館,真印偽款,又該如何看待?唯有直面畫面內(nèi)容本身。

筆者在2005年研究趙孟頫印鑒,一開始便認定此作偽款、偽印,曾對作品本身產(chǎn)生懷疑。直到2007年在湖州博物館觀看到原件展出才糾正了之前的看法。

原件竹葉用色鮮亮厚實,前后疊壓層次分明,有若油畫的立體感,遠非電子圖像的平板、晦暗、發(fā)黑,宋濂題跋的“小像僅寸許而須眉活動”“珠玉之容,錦繡之胸。烏巾鶴氅,云履霜筇”等語,圖文緊扣,皆可見之。

關(guān)于水紋問題,近日謝田著文《山水畫里的佛光寺——〈著色山水圖〉是唐畫的決定性證據(jù)》發(fā)表在“在藝App”上,對唐、五代、宋水紋畫法有過梳理排序,可資參考。趙孟頫力追唐法,僅以水紋風(fēng)格排序,《自寫小像》唯與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宋摹唐畫《明皇幸蜀圖》近似(圖9),而與五代以來畫法不同。宋濂題跋“趙文敏公以唐人青綠法自寫小像”看到的正是這樣的排他性特征。

六、《自寫小像》的繪制背景

《自寫小像》原款已不得見,據(jù)宋濂跋應(yīng)作于大德三年(1299),筆者曾對趙孟頫這一時期的活動有過梳理,[10]從中不難看出趙孟頫在創(chuàng)作《自寫小像》前的幾年,已經(jīng)流露出對歸隱生活的情切,并努力為之創(chuàng)造條件:

大德元年(1297)十二月,趙孟頫在《先侍郎阡表》中表露了“思守先人丘垅,以為終焉之計”的心跡,決意不再從政,不想又有汾州知州之命。

大德二年(1298)二月八日,書方回《居竹記》(文見《宛委別藏》本方回《桐江集》卷二,另有中國國家博物館藏拓片),署款“前集賢直學(xué)士奉議大夫太原路汾州知州兼管本州諸軍奧魯勸農(nóng)事”,可知此前趙孟頫已辭去汾州之命。

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里便辭去召命,其準(zhǔn)確時間和得以實現(xiàn)的方法,可由幾件作品推知:

《松雪齋文集》卷五《歲晚偶成》有“致君澤物已無由……準(zhǔn)擬新年辭官去”的詩句便是指這次辭命。趙孟頫一生罷、貶、辭官職多次:至元二十八年(1291)和元貞元年(1296)均為罷、貶而非主動辭官[11];大德十年(1306)因病辭官儒學(xué)提舉發(fā)生在“夏秋之間”[12]而非新歲;延祐七年(1320)提前致仕是因老、病所纏而不是詩中“致君澤物”理想的破滅;因此詩中“新年辭官”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大德二年新年。正月人日,此詩用于題畫,今有摹本配于《高峰和尚行狀》《昆山州淮云院記》前,可見仿佛。詩題中“歲晚”特指臘月立春,大德元年有閏十二月,所以立春正好在臘月,也可驗證。

實現(xiàn)的方法則是借大德二年的書經(jīng)之召作為契機辭命汾州,這個過程趙孟頫在致南谷尊師杜道堅的信札[13]中有詳細記敘:“新歲二日,忽路家遣吏見請,三日急回城中,乃蒙隆福有書經(jīng)之召?!逼鋾r“政擬卜筑溪上,以為終老之計,而情愿未遂,極令人彷徨”。信札中透露出對隱居情愿未遂的無奈。因此,在書經(jīng)事畢之后,《趙文敏公行狀》載:“所舉廿余人,皆受賜得官。執(zhí)政將留公入翰院,公力請歸?!壁w孟頫借書經(jīng)之召決意歸隱,為“卜筑溪上”的計劃爭取付諸實施的條件。

可以說,這一時期的趙孟頫,在屢奉京召后,對“卜筑溪上”計劃的實現(xiàn)是既渴望又隱憂的。《松雪齋文集·卷三》的《述懷》有:“以此甘棄置,筑屋龜溪濱。西與長松友,東將修竹鄰……自謂獨往意,白首無緇磷。安知承嘉惠,再踏京華塵?!倍端裳S文集·卷四》中的《奉隆福召命赴都過德清別業(yè)》一詩則直嘆:“苦被虛名累,未得遂高棲?!庇^者可以從中想見趙孟頫在力請歸隱時是何等心境。

上海博物館藏《民瞻十札》卷之四《不聞動靜札》、之八《便過德清札》從書法風(fēng)格對比可知分別作于大德三年(1299)一月和二月。從二帖中我們欣見趙孟頫的愿望終得所償。

《不聞動靜札》:“孟頫再拜民瞻宰公仁弟足下:孟頫去年一月間到城中,知旆從榮滿后便還鎮(zhèn)江,自后便不聞動靜。欲遣一書承候,又無便可寄,唯有翹佇而已。新春伏計體中安勝,眷輯悉佳。孟頫只留德清山中,終日與松竹為伍,無復(fù)一豪榮進之意。若民瞻來杭州,能輟半日暇,便可來小齋一游觀也。向蒙許惠碧盞。何尚未踐言邪?因便草草具記。拙婦附承嬸子夫人動靜。不宣。人日。孟頫再拜?!保▓D10)

《便過德清札》:“孟頫頓首再拜民瞻宰公仁弟足下。孟頫自去歲便過德清,蓋三間小屋,滯留者三月。十一日歸吳興,聞騎氣已還京口。十三日錢令史來,得所惠書,審動履之詳,極慰下情。相別動是數(shù)月,滿謂可以一見,不意差池。傾渴之懷,臨風(fēng)難寫?;蜢窂倪^杭,千萬一到龜溪為望。附此拜意仁卿令親。聞攜研見過,此意甚厚。何時重來,以慰翹想邪?因錢令史還桐川,作此附便奉問。草草,不宣。孟頫再拜?!保▓D11)

“山中”“松竹”“三間小屋”“龜溪”,與趙孟頫此前的計劃藍圖無不相合,向往中的隱居生活終于實現(xiàn)。此后即便趙孟頫于大德三年(1299)八月以高行低,出任江浙等處儒學(xué)提舉,也是遠離了政務(wù)財務(wù),不用再為文簿錢糧杯弓蛇影。大德四年(1300),戴表元在《剡源文集·卷一·紫芝亭記》中的一段文字也提及了趙孟頫隱居一事:“集賢直學(xué)士趙君之隱居在德清龍洞山之陽……山逆溪回遡而上者二十里?!焙茱@然,紫芝亭與三間“得遂高棲”的“隱居”應(yīng)該是在一起的。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舟從枉顧帖》(圖12)所表現(xiàn)的正是這段生活,趙孟頫對“三間小屋”繼續(xù)營葺,“花、竹、戴勝已得許諾”,謀劃種竹養(yǎng)鳥,又廣泛邀訪親朋好友,故宮博物院藏《幽篁戴勝圖》《違遠帖》(圖13)與本文所論《自寫小像》以及廣東省博物館藏《陋室銘》等作品都是在這一背景下創(chuàng)作的。

由此觀之,《自寫小像》正是“只留德清山中,終日與松竹為伍,無復(fù)一豪榮進之意”時所畫,而畫中的修竹清流正與趙孟頫向往并實施的隱居生活相印證:溪流應(yīng)當(dāng)是龍洞山之龜溪,而畫中人物也確與修竹為鄰。難怪宋濂不問可知那“須眉活動,風(fēng)神消散……望之使人塵慮銷鑠”之人便是趙文敏公。

(趙華/獨立學(xué)者)

注 釋

[1] 文章全名為《趙孟頫〈自畫像〉〈飲馬圖〉辨?zhèn)巍?,收錄于肖燕翼《古書畫名家名作辨?zhèn)稳?,杭州:浙江大學(xué)出版社,2018年版。

[2] 王德毅、李榮村、潘柏澄編,《元人傳記資料索引》,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版。

[3] 李鑄晉,《鵲華秋色——趙孟頫的生平與畫藝》,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年版。

[4] 據(jù)普林斯頓大學(xué)美術(shù)館藏趙由皙《與賢夫官人尺牘》知此人字師遠。

[5] 趙華,《趙孟頫告病閑居時期所作書法考》,載于《書法研究》2016年第2期。

[6] (元)戴表元,《剡源文集》,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8年版。

[7] (元)趙孟頫,《松雪齋文集》,元花溪沈氏刊本。

[8] 鄧淑蘭,《關(guān)于趙孟頫生平幾個問題的考論》,載于《船山學(xué)刊》2007年第3期。

[9] 古代紀(jì)年除年齡用虛歲外,度過年也虛加一年,如趙孟頫《玄妙觀重修三清殿記》《紅衣西域僧圖》《先侍郎阡表》《濮君墓志銘》《靈隱大川濟禪師塔銘》等均是如此計算。

[10] 趙華,《由〈與子儼等疏〉談趙孟頫托病江南時期書風(fēng)嬗變》,載于《中華書畫家》2015年第10期。文中涉及趙孟頫書法自我風(fēng)格從萌芽到成熟的早期階段大量作品,呈現(xiàn)出由頭重腳輕到比例勻稱的過渡,以及對米芾、顏真卿風(fēng)格學(xué)習(xí)痕跡的遺留和逐漸擺脫。

[11] 趙華,《趙孟頫同知濟南考》,載于《東方藝術(shù)·書法》2013年第3期。

[12] 趙華,《趙孟頫告病辭官考》,載于《故宮文物月刊》2017年第1期。

[13] 此帖著錄于《珊瑚網(wǎng)》《六藝之一錄》《式古堂書畫匯考》等,題為《趙集賢南谷二帖》,其一如上,惜不存,其二書于至大二年(1309),現(xiàn)藏上海博物館,筆者《趙孟頫告病閑居考》有專考,載于《書法研究》2016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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