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Mutian
最近頻繁出差,在外地的酒店里做了這個夢,朦朦朧朧中把夢記了個大概,說不上這是什么夢,總之我還是把夢記錄下來,記錄這種奇妙的漂浮感。
文文出生了。
她出生那天,天空沒有五彩祥云,沒有紫氣東來,沒有任何可能被視為祥瑞的異兆,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但對于文文的家人來說,那天是最奇妙的一天。
那天,爸爸和奶奶都驚呆了,從媽媽肚子里出來的時候,文文竟然是笑著的,邊笑邊歪著脖子撓耳朵。護(hù)士小姐一巴掌拍到她的屁股上,響亮的啼哭聲才充斥整個病房。她的頭發(fā)浸潤了羊水,但也擋不住黑發(fā)的絲滑。絨毛上蘸著媽媽的紅色,反倒映襯著她的雪白。
從護(hù)士手中接過洗凈的嬰兒,奶奶打心底里高興。
奶奶說,我的寶貝孫女兒,長得像花兒一樣好看。
文文被轉(zhuǎn)手給了爸爸。
爸爸小心捧著文文,說,我的寶貝女兒,一定是天使派來的。
媽媽沒有說話,從護(hù)士剪下連接她和文文的臍帶那一刻起,她產(chǎn)生了一種別樣的感覺,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別的什么感覺,總之,帶著一絲惆悵。
文文八個月大的時候就會走路了,媽媽總想扶著她,她掙脫媽媽的手眨巴著眼睛,踉踉蹌蹌地繼續(xù)朝門外走。
媽媽心里嘆了一聲,沒有繼續(xù)抓住文文,任由文文走著,她倒也不摔,看似搖搖晃晃,實則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到達(dá)門框時,文文回過頭,撓著耳朵,對著媽媽笑,笑得特別天真,讓人從心融化到身。
一歲的時候姥姥才瞧出不對勁,文文總是習(xí)慣性地?fù)隙?,就像她出生時那樣。每當(dāng)大家試圖糾正她,她總是大哭不止,一遠(yuǎn)離,立馬不哭,狡黠地笑,仿佛專門對著干。糾正失敗,但文文其他方面再正常不過,慢慢地大家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一歲多的時候文文試圖跑步,她朝門外走,左右左右,兩手平舉,越走越快,一下子,撲通摔倒在大院里。她撓撓耳朵,癟著嘴,也不哭,就這樣趴著。
鄰家嬸嬸看著心疼,伸手去牽她,她竟然馬上爬起身,小跑起來,一跳一跳的,歪著脖子咯咯地笑,在院子里打轉(zhuǎn)。
三歲時,文文已經(jīng)習(xí)慣在院子里小跑了。大人們也放心。有時候大人們在院子里乘涼、打牌、下棋,就帶著文文,也不管她,讓她跑。院子里有只橘色的大肥貓,總喜歡盯著人,它瞪著眼睛,搖一搖尾巴,輕盈地跳上窗臺,好像在向文文挑釁。
文文舉起手,可是夠不著。她想跳起來,可是不會跳。大肥貓甩甩尾巴跳了下來,文文追著它跑。大肥貓雖然胖,但卻靈活,跑呀跑,文文耳朵里癢癢的,她邊撓著耳朵邊追肥貓。
瞥見女孩的腳步快要接近,大肥貓一個停頓,跳到了圍墻上,文文眼見大肥貓又要溜走,心里一急,閉上眼睛用力地往上一蹬,她以為自己又要落空了,可是腳怎么像踩在棉花上一樣?她睜開眼,頭已經(jīng)高過了圍墻,大肥貓近在咫尺,可能是太訝異以至于忘記了逃跑。
文文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懸浮在空中,她下意識地?fù)蠐隙洌l(fā)現(xiàn)耳朵里長出了一個東西。胡亂地抓到什么,抓住了一粒白茸茸的蒲公英種子。
一陣風(fēng)吹來,文文順著風(fēng)飄起來了。
周日的早上,媽媽在廚房做飯,白色的油煙飄散在空氣里。爸爸坐在電視前,似乎在看什么好笑的節(jié)目,正笑得合不攏嘴。奶奶在院子里和牌友們激戰(zhàn)著。小女孩就這樣順著風(fēng)越過了高墻。
飛呀飛呀,文文飛到了水塘上方。透過清澈的水面,她看到一朵白色的蒲公英從耳朵里長了出來,每一粒小種子都長了一雙翅膀。
她飛過了樹梢,飛過了學(xué)校,飛過了高樓,飛過了一座又一座城市……她回頭望了望,自己離家越來越遠(yuǎn),越來越遠(yuǎn),爸爸媽媽奶奶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家也逐漸變成了小黑點,最后消失在視線里。
文文飛了很久,遇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累了倦了,就停了下來。耳朵里長出來的蒲公英,隨風(fēng)散落在田野里,在林間,在陽臺的花盆里,在水泥馬路的縫隙里……
最后一粒蒲公英的種子,文文不知道它飄去了哪里,直到她自己的孩子出世,那個熟悉的撓耳朵的動作,頓時讓她隱隱回想起,似乎在哪一年,有那么一瞬間,媽媽的眼神,帶著一絲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