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海小魚
【簡介】她走投無路,求他英雄救美,都說顧家家主顧奕禁欲冷情,可是,他先是奪走一個吻作為救她的報酬,后又以保護她為借口自顧自地安排起了婚事。她以為自己機關(guān)算盡,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間,殊不知一切都沒逃出他的法眼。誰說他禁欲冷情?傳言果然都是騙人的!
1
展沫遇見顧奕時受著傷,她倒在一片玫瑰花叢里,被玫瑰花刺扎得躺也躺不舒服。
忽地,一只修長蒼白的手伸過來,微涼的指尖兒溫柔地擦去她嘴角的血跡,俯身抱起她的瞬間,展沫有種被他當(dāng)作稀世珍寶的感覺。
顧奕抱著展沫,想起六年前的那一幕,他心中有一簇如火的玫瑰。少女在花間沖他身后的肖晗肆意大笑,她眼里的星光不屬于他,可他像是鬼迷心竅了,再沒有辦法忘記她。
不一會兒,顧文汐帶著人追過來,她看到顧奕懷里的展沫,厭惡地說:“剛被肖晗拋棄,就來這兒投懷送抱,之前還真小瞧了你。展沫,你做不成肖晗的妻子,就想當(dāng)他的親戚嗎?”
顧奕蹙眉,道:“文汐,你一個女孩子,講話怎么這么尖酸刻???”
他一個眼神就嚇得一眾打手噤若寒蟬,人精顧文汐立即賠笑道:“我這人心直口快,四叔不要跟我一般見識。只是她半夜?jié)撨M顧家,揚言要刮花我的臉,這樣的壞女人,四叔還要護著嗎?”
展沫算是見識到了什么是顛倒黑白、血口噴人,顧文汐這扯謊的本事叫她不得不佩服。展沫突然抱緊顧奕,心中祈禱他千萬不要把她交出去,不然她就沒命了!
因為展沫的依賴,顧奕不由得心中一動,對顧文汐淡淡地說:“我要護著她,需要你的批準嗎?”
他的聲音如此富有磁性,說不出的好聽。
顧奕從小養(yǎng)在顧家老叔公身邊,接受的教育中西合壁,在這個時代,像他這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博學(xué)古今的讀書人已經(jīng)不多了。顧奕身上的書卷氣,是長在他骨子里的。但是,他既然能在復(fù)雜的顧家坐上家主之位,絕對不是什么羸弱文人。他十五歲就扳倒了顧家的競爭強敵王家,從此帶領(lǐng)顧家在紐約華人家族中名聲大噪,連有百年歷史的豪門肖家都對顧奕禮讓三分。
展沫茫然無措地抬頭看他,而這樣厲害的人,此刻說要護著她。
展沫心緒波動,她可以相信他嗎?!
顧文汐雖不服氣,但在顧奕面前不敢放肆,只好帶人離開了他的庭院。
“終于安靜下來了,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進顧家的目的是什么嗎?”
展沫咽了咽口水,道:“她剛才說了呀,刮花她的臉……”
顧奕笑得諱莫如深,臉上有幾道極淺的笑紋,看過來的眼神,讓她感覺他眼底只有她,好像待在他身邊,再不用假意逢迎、謹小慎微。
展沫這才覺得顧奕是真厲害,她有那么一瞬間差點兒就要告訴他實情。她怕自己在他面前露出馬腳,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白眼一翻假裝暈了過去。
展沫只想趁他不注意的時候逃走,可是她的如意算盤好像打錯了。
她聽到顧奕吩咐人去請醫(yī)生,一向沉穩(wěn)的語氣中,竟透著一絲焦急。
2
徐醫(yī)生替展沫包扎傷口,多瞧了床上的小美人兒兩眼,就感覺顧奕的眼神有些冰冷了。身為顧家的專用醫(yī)生,徐醫(yī)生第一次見家主如此重視一個女人,忍不住一臉八卦道:“我沒記錯的話,她是肖家的展小姐吧?你雖然天賦異稟,是顧家的家主,但還是要對人家女孩子溫柔一點兒。你看她這一身傷,虧你下得去手?!?/p>
顧奕淺笑一下,并不接話。
徐醫(yī)生看到顧奕臉上的笑容,立即收拾東西走人。每次他這么笑的時候,就說明有人要倒霉了。
展沫偷偷地睜開眼,室內(nèi)古樸的裝潢透著低調(diào)的奢華,她還來不及細細欣賞,就被顧奕倏然湊近的臉嚇了一跳。
“繼續(xù)我們剛才的話題吧。”顧奕的眼神忽然銳利如鷹隼,帶著三分審視七分危險,說,“你費盡心思讓我趕來英雄救美,想從我身上得到什么?”
展沫往他的院子跑,實在是走投無路之下賭一把運氣。不過就眼下的情況來看,她的運氣不錯。
展沫臉色蒼白地凝視著他的眼睛,艱難地開口道:“是肖晗讓我來的,他要我進顧家拿一份文件,這是他跟顧文汐設(shè)下的圈套?!?/p>
肖晗想做家主,可惜他的勢力還不夠。他只有娶了顧文汐,才有足夠的力量跟肖家眾兄弟抗?fàn)帯U鼓c肖晗青梅竹馬的情誼讓顧文汐很不開心,她要肖晗除掉展沫。直到掉入陷阱,展沫才相信肖晗是真的要殺了她,來博得顧小姐的歡心。
展沫緊緊地抓住顧奕的手臂,懇切地說:“鬧到這個地步,肖晗是不會放過我的。顧先生,我可以拜托你收留我嗎?我一定會報答你的?!?/p>
在她面前,顧奕應(yīng)該保持謙和溫潤的模樣,他極力克制著身上的陰郁和暴虐,他也是貪婪和自私的——展沫落得如此下場,其實是他設(shè)下的一個局。
“可以的?!鳖欈鹊拇綕u漸靠近她的臉,道,“可是我要先得到一點兒回報。”他試探著吻住她,當(dāng)展沫沒有明顯抗拒他的時候,他霸道地深吻下去。
展沫的睫毛輕顫,他越是這樣汲汲以求,她越是心安。
顧奕對她有興趣,至少在厭棄她之前,是會保護她的。展沫這樣思量著,主動摟住了他的脖頸,現(xiàn)在也只有顧家家主顧奕,能在肖晗和顧文汐的雷霆手腕下保住自己了。展沫眼底盈淚,只覺得他的氣息熱得不成樣子,他的心跳如擂鼓,她這樣都能聽見。
展沫在他懷里,心緒久久不能平復(fù)。
顧奕貼在她耳邊似說情話似的警告,道:“你和我在一起,即便只是利用我,我也是樂意的。只是你以后不許再見肖晗,心里也不許想著他,記住了?”
展沫心里直打鼓,她剛出虎穴,不會是又進了狼窩吧?
3
顧奕答應(yīng)保護她,可是展沫沒想到,他竟然對外宣布她是他的未婚妻。展沫知道這件事時,正和顧奕吃早餐。他冷不丁地說:“我們的婚禮定在下個月六號?!?/p>
他好像只是在通知她記得出席,云淡風(fēng)輕得近乎詭異。
“婚禮?什么婚禮?”展沫驚訝得睜大眼睛,放下果汁,指著堆滿院子的箱子,說,“那些難道不是給顧小姐的嫁妝?而是給我準備的?”
見他不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展沫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捂著腦袋,道:“你先讓我理理思路,你要保護我,所以才娶我……不對呀,你是顧家家主顧奕啊!你跟肖晗說一聲,他就不敢拿我怎么樣了。顧先生,是不是這個理兒?”
顧奕一臉溫柔地望著她,不緊不慢地說:“我受的教育以國學(xué)文化為主,在我的觀念里,男女之間但凡有了肌膚之親,身為男人,肯定要負責(zé)到底?!彼H為認真地說,“既然我和你有了肌膚之親,就要娶你進門,不然跟耍流氓有什么分別?”
展沫捂住眼睛,這肌膚之親……雖然她也是頭一回,但她絕對沒有想過要他負責(zé)什么的。但顧奕這一套說辭委實很有道理,展沫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反駁。
“可是……可是你不喜歡我啊?!闭鼓p輕蹙眉,道,“你怎么能為了負責(zé),娶一個你不喜歡的女人呢?”
“我喜歡你啊?!鳖欈葮O為慎重地說,“展沫,我喜歡你?!?/p>
顧奕此時干脆對她和盤托出,顧文汐與肖晗的婚事,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只是顧奕沒有想到,肖晗竟然為了自己的利益,罔顧展沫的性命!
展沫難以置信地睜大杏眼:“所以,你為了娶我,才故意撮合肖晗和顧文汐?你……你現(xiàn)在跟我說這些,是以為生米煮成熟飯,我一定會嫁給你了嗎?!”
她紅了眼眶,大聲說:“我不嫁!”
顧奕一把將展沫扯到身邊,說:“我在肖家初見你時,你年紀還小,我那時就知道,將來你一定會是我的老婆。展沫,以后我在哪兒,哪兒就是你的家?!?/p>
展沫從小寄人籬下,心底最渴望的就是有個人能全心全意地愛自己,渴望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
展沫發(fā)現(xiàn)自己迷戀上了這種被顧奕呵護的感覺,他懂她。
她明白了一個道理,遇見一個懂你的人,比遇見一個喜歡你的人還要難。
展沫對顧奕確實動了心,但沒想過嫁給他,況且還是在被算計的情況下。
她正要說些什么,忽然頭疼欲裂,伴隨劇烈的耳鳴。
她額頭沁出汗水,神志有些恍惚。
“你怎么了?不舒服嗎?我請徐醫(yī)生過來!”
耳鳴漸漸過后,她的視線才清晰,也不知剛才怎么了。展沫看著眼前面帶焦急的顧奕,他的眼神和表情都透露著不容忽視的真情,她覺得這個瞬間真美好,忽然笑著問道:“如果我就是不嫁給你呢?”
“那就讓全紐約的人都笑話我吧,反正我請?zhí)呀?jīng)發(fā)了,婚訊也登報了,如果別人問我婚禮為什么取消,我就只好說,新娘子看不上我,跑了。”
她被他無賴又委屈的模樣逗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展沫摳著顧奕的袖扣,既然已經(jīng)動了心,就不必再糾結(jié),她小聲問:“那……那我從哪里出嫁?。俊?/p>
見她終于同意,他高興得像個愣頭青一樣,激動地親了她好幾下。
“你是肖家的養(yǎng)女,自然是從肖家出嫁?!鳖欈刃奶鬯锛胰瞬惶鬯f,“我會安排好一切的,你不要擔(dān)心,我會讓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給我的?!?/p>
顧奕將一個鐲子套在展沫的手腕上,竟是傳聞中顧家的傳家寶。
她把玩著鑲嵌在鐲子上的寶石,腦子里還是蒙的。顧奕竟然要娶她,這簡直像做夢一樣。
4
彼時,展沫做了蛋糕,送到書房想讓顧奕嘗嘗。走到門口就聽到摔杯子的聲音,顧奕很少如此動怒,能讓他大發(fā)雷霆的一定是很嚴重的事。展沫剛要離開,就被他發(fā)現(xiàn)之后大力拽了回來。
“小心……蛋糕!”她著急地說道。
顧奕拿走蛋糕擱在桌上,倏然用力親吻著她。這個吻無關(guān)情愛,帶著不安和焦躁,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展沫聞到類似紙張灰燼的焦糊味,撐著他的胸膛,問:“出了什么事嗎?”
“什么事也沒有。”顧奕解開她洋裝的扣子,聲音染上了情愫,道,“沫兒,你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婚期將近,顧奕帶著展沫去了顧家老宅。顧家先祖早年移民美國,教養(yǎng)子孫后代不能忘記自己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所以顧家依然保留著許多古時的風(fēng)俗習(xí)慣,對傳統(tǒng)禮教很是看重。
展沫走進老宅,見四周的建筑古色古香,家里的用人都穿著舊時老派的衣服,走路時儀態(tài)端莊,個個都比她淑女。展沫拽了拽顧奕的袖子,小聲嘀咕著:“你家這排場,很厲害!”
顧奕不滿地推了推眼鏡,他平時不怎么戴眼鏡的,今日戴了,竟然特別好看。他與她十指緊扣,說:“以后這里也是你家,不過婚后我們還是住在玫瑰園別墅,待會兒我母親和幾位姑姑如果為難你,你別放在心上,反正不會住在一起的?!?/p>
展沫沖顧奕皺皺鼻子,眾目睽睽之下飛快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顧奕干咳一聲,教訓(xùn)道:“有辱斯文?!彼缘赖貙⑺龘г趹牙铮χf,“不過我喜歡?!?/p>
他肯定是故意將唇掃過她的耳朵,她頓時俏臉漫上嫣紅。
展沫見過老叔公,按照顧奕之前教的禮節(jié)行完見面禮,就被顧奕的母親喊進內(nèi)室,去獨自面對顧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一道屏風(fēng)隔斷,顧奕跟叔公在屏風(fēng)那邊下圍棋,展沫在屏風(fēng)這頭跟女人們喝茶。茶道她是一竅不通,泡茶的小姐姐把茶杯遞給她,她這一路走來也是渴了,一口就牛飲干凈,還向小姐姐又要了一杯。
顧奕母親的臉色不佳,夏家夫人看到戴在展沫手腕上的鐲子時險些咬碎銀牙,話里有話地說:“聽說,展小姐在院子里就親了家主,夫妻倆還真是恩愛呢。家主素來有主見,挑媳婦兒也只是通知老夫人??蓱z我家云織,從小被當(dāng)成顧家媳婦兒來教養(yǎng),跟在老叔公身邊,與家主也是青梅竹馬,只是她沒福分……”
老叔公落子,用拐杖敲了敲桌子,對顧奕道:“你的心都在屏風(fēng)那邊,怎么贏叔公?這盤你要是輸了,我就不同意這門親事?!?/p>
顧奕回神,沉穩(wěn)落子,笑道:“您先把您偷下的幾步子兒拾起來,棋局我勢在必得。這門親事,由不得誰同不同意,她,我娶定了?!?/p>
老爺子摸著胡子大笑起來,老頑童一般耍賴道:“就讓叔公幾步……”他看著顧奕的臉色,討價還價地道,“五步?”
展沫聽到叔公與顧奕的對話,抿嘴笑了起來。
在坐的女人們有羨慕的,有嫉妒的,也有暗暗嫉恨的,展沫真如顧奕所說都不放在心里,反正她是看明白了,在這個家里只要有顧奕給她撐腰,她想橫著走也是可以的。
5
“展小姐!展小姐!”
一位身著素雅襦裙、梳著繁瑣發(fā)髻的天仙姐姐梨花帶雨地沖了進來,展沫猜測這位就是云織——顧奕的青梅竹馬。
云織進來直接跪在展沫腳下,哭著說:“我與家主從小一起長大,雖然長輩們想要我們在一起,但這也只是戲言,做不得數(shù)的。云織知道他只把我當(dāng)妹妹,我求求展小姐,不要把我趕出去!我只要能讓我留在顧家,只要能照顧老夫人和叔公,我就心滿意足了!”
展沫摸了摸鼻子,都不敢去扶她,這一屋子長輩都看著呢。
展沫氣運丹田,憋了個大招,喊道:“顧奕,快來!”
顧奕黑著臉走過來,云織柔弱地站起來,剛要拉住他的胳膊,他一個閃身完美地躲開,蹙眉冷哼一聲,說:“夏家母女是叔公好心收留的,云織也大了,不適合再住在顧宅。母親,明日就送她們離開吧?!闭f完對展沫招招手,道,“走,我?guī)闳タ椿?。?/p>
這里也有一片極美的玫瑰,展沫卻無心賞花,想起剛才內(nèi)室里發(fā)生的一幕,她思索了一下,笑道:“顧奕啊,你除了童養(yǎng)媳,身邊還有哪些封建毒瘤?你不會還有侍妾吧?”
顧奕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咬著后槽牙道:“我倒是想?!?/p>
展沫殘害了一支玫瑰花,將花瓣砸在他臉上,他倒是想得美!
此時顧文汐挽著肖晗過來,她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展沫拿花丟四叔,四叔只是一臉寵溺地退讓著,任由展沫打鬧。展沫銀鈴般的笑聲不斷,花瓣紛飛,給幽靜神秘的古宅增添了不少活力。
“看,她真的快變成我的四嬸兒了呢。”
肖晗看著恩愛的兩人,眼眸一沉,對顧文汐說:“我們快去拜見叔公吧。”
展沫也看見了肖晗,她的笑聲戛然而止。她看著肖晗挽著顧小姐離開的背影,怨氣在眼底翻騰。展沫把肖晗當(dāng)成家人,可他竟毫不猶豫地將她舍棄了!
顧奕捏住她的臉頰,把她的嘴形捏成小鴨嘴,冷聲道:“不許看他,忘了他?!?/p>
玫瑰紅似火,展沫只覺得眼前的男人真是既霸道又可愛,她取下他發(fā)間沾上的一片花瓣,討好道:“人家的心里只有你,家主大人!”
他看著她,笑得滿眼溫柔。
6
婚禮前夜,展沫回到肖家待嫁。
她小心翼翼地摸著床上的嫁衣,這是十二位繡娘縫制六個月的成果,一針一線極盡工巧。從這件嫁衣就可以看出,顧奕很早就開始準備這場婚事了,她心里比吃了蜜糖還要甜。
“你真的愛上他了?!毙り献哌M她的房間,一臉失望地看著她。
門口顧奕派來的兩個保鏢已經(jīng)昏睡過去,肖晗攤開手掌,里面有燃了大半的迷香。
展沫冷若冰霜地說:“你要干什么?!得罪了顧奕,你在肖家難有立足之地!”
肖晗靠在床邊,邪魅地低笑,說:“可是我的手里,有一張王牌。”
他從懷里掏出懷表,在她眼前晃著。熟悉的“嘀嗒”聲響起,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肖晗悠悠地開口道:“等你醒來以后,你就會想起你是誰……”
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被催眠術(shù)隱藏的記憶涌入她的腦?!?/p>
展沫穿上鮮紅的嫁衣,在肖家的玫瑰花園中站了一夜。顧奕說過,六年前他就是在這里對她一見傾心,認定她為此生愛侶。顧奕做了一個局,正因為這樣,他才掉入了她織下的天羅地網(wǎng)里,連她自己,也被自己親手算計進了這張網(wǎng)里。
顧奕何許人也,要騙過他,只有先騙過自己。
三個月前,展沫讓肖晗對自己催眠,封存了那段關(guān)于王家的記憶,并讓她相信肖晗真會因為利益殺她,迫使她不得不依附于顧奕,好讓他們二人日久生情。
肖晗已將她身上的催眠解除,展沫記起她是王家小姐王沫兒,七歲那年王家被毀,父母和哥哥死于非命,將她一家人趕盡殺絕的人,正是顧奕。十七歲那年已經(jīng)改名為展沫的她在這里見到了顧奕。很可笑吧,他在對展沫一見鐘情的時候,她在巧笑倩兮中下定決心復(fù)仇。
她機關(guān)算盡,謀劃多年,馬上就要成功了。
冰冷的淚沿著她冷艷的臉龐滴落,玫瑰似血,嫁衣如火。潑墨般的長發(fā)齊腰,青絲迎風(fēng)飄舞,卻吹不散她眉間的憂愁。
肖晗站在遠處看著她,竟然有些于心不忍,道:“如果你后悔了,現(xiàn)在收手還來得及?!闭鼓瓘澭乱欢涿倒澹χf:“我是不是跟它很像?這么美,卻長滿了刺?!?/p>
翌日清晨,展沫由化妝師化妝、盤發(fā),鏡中的新娘臉色蒼白,不過上妝后,依然光彩照人。顧奕來接親,肖家人哪里敢鬧他,他便徑直走進來,從展沫身后環(huán)抱著她,說:“我的沫兒,今天真漂亮?!?/p>
展沫回頭對他笑起來,然后就被顧奕抱出了門。
她在顧奕懷里,失神地看著他英俊的側(cè)臉,在接受催眠之前,她就知道,等她清醒過來以后,一定已經(jīng)愛上他了。顧奕這樣的男人,很容易讓人愛上??墒钦鼓仓溃瑱M在兩人之前的隔閡是整個王家,展沫就算愛他,亦不會為了愛情停止復(fù)仇。
7
顧家老宅到處洋溢著喜氣,紐約華人圈的大家族幾乎都到場祝賀。展沫坐在屏風(fēng)之后,望了一眼外頭的熱鬧。顧奕抽身過來,道:“事情還很多,你吃東西了嗎?”
展沫低眉順眼地不說話。忽地一聲槍響,她猛然抬起頭,眼神狠戾,美麗的容顏上扭曲著猙獰的恨意,說:“顧奕,你還記得,被你親手毀掉的王家嗎?”
大堂里賓客的尖叫聲不絕于耳,顧奕蹲在她面前,緩緩地伸出手想要撫平她臉上的恨意,展沫就像一只發(fā)狠的小獸,張口咬住他的手背。血沿著她的紅唇滴落,他只淡淡地說:“沫兒,這點兒傷比不上我心痛的萬分之一,這都是你給我的……”
一聲槍響之后,外頭就沒了動靜。展沫臉色劇變,他是從何時發(fā)現(xiàn)的?不可能,她連自己都騙過了,顧奕又怎么會有所懷疑,早早做了防備?
“沫兒,我想了這么多年,準備了這么多年,誰都不可以毀了這場婚禮?!?/p>
沫兒……顧奕是從什么時候喊她這個名字的?她當(dāng)然不知道,那天在書房,被他燒掉的就是她真實身份的證據(jù)!
展沫冷冰冰地盯著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故作聰明,以為自己將他玩弄于股掌之上,殊不知他早就看穿了一切!
顧奕扶著展沫走出屏風(fēng),說是扶,攥著她胳膊的手掌力氣大得驚人。她看到十幾個喬裝進來的手下繳械投降,雙手抱頭狼狽地蹲著。
肖晗被人按在地上,兩把槍指著他的腦袋。
展沫頓時雙腿虛軟地倒在了顧奕的腳下。以她的角度,剛好正對他被咬傷的左手,血沿著他們方才來時的路滴了一條蜿蜒的痕跡,觸目驚心,可是他并不在意。
展沫忽然感覺害怕,在她面前永遠柔情似水的男人,內(nèi)里是狠戾殘暴的顧家家主,他如果報復(fù)一個人,一定讓人比死還痛苦。
“你不替他求情嗎?”顧奕用左手捏起她的臉頰,柔聲說,“他可是為了你,連命都豁出去了。從表面看他是為了你,其實他是在利用你,不過他也是肖家用來扳倒顧家的一枚棋子。當(dāng)年我打敗王家,商場如戰(zhàn)場,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什么,而且我并沒有害王家一條人命!是肖家借機害死了你的父母和哥哥,又虛情假意地收養(yǎng)你,不停地告訴你,是我害死了你的家人,用十幾年的時間設(shè)下一個美人計,就是為了讓你報復(fù)顧家、毀了顧家!”
顧奕沒有打她,也沒有罵她,卻將真相一下子在她眼前揭開,連皮帶肉和著血,一點兒緩沖的機會都不給。
展沫爬到肖晗身邊,額頭上青筋突起,腦袋脹痛著問:“他說的……可是真的?”
肖晗抬眼看著她,眼中充滿憐憫,嘴角慢慢浮現(xiàn)出譏諷的笑,啞聲低吼道:“我們都是棋子,執(zhí)子博弈的是肖、顧兩家。沫兒,顧奕不會放過肖家,肖家完了,你也算間接報了仇!我在這里,祝你倆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是啊……她也算報了仇。可是她的心,為什么空空的?
“你真的想殺我嗎?”顧奕的聲音像來自虛空,他將一把槍塞進她手里,抓起她的手,迫使她用槍指著他的額頭,冷聲說,“我的東西,只要你想要,都可以拿去。今天你要我的命,也拿去!你不是恨我嗎?開槍!”
他第一次對她露出兇狠的表情。
她害怕得渾身發(fā)抖,不,她不要他死!
槍掉在了地上,展沫后退兩步,她恨了他許多年,今天真相大白,卻是她恨錯了人。
展沫跪坐在地上,仿佛一個失去活力和生機的木偶。這十幾年她都在感激肖家的養(yǎng)育之恩,可是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很可笑可悲,認賊作父,幫著仇人做事,斷送自己的幸福。
顧奕命人把肖晗送回肖家,不用他自己動手,任務(wù)失敗,肖家為了平息顧奕的怒火,維持表面的祥和,自然會處理肖晗。
8
婚禮還在繼續(xù),就像顧奕說的,誰都不能毀了這場婚禮。
在場的賓客都是殿堂級的演員,他們繼續(xù)推杯換盞,好像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展沫任人擺布著重新梳妝打扮,顧奕走進來時,他的手已經(jīng)包扎過,依然有血沁出紗布。
“你可知道我有多恨肖晗嗎?他從你七歲起就在你身邊,陪著你長大。肖晗知道你所有的事情,你是這樣信任他,甚至可以讓他催眠你,把自己完全交付在他手里!”
展沫震驚地看著他,連這個他都知道!
顧奕彎下腰,眼神中流露出潑天的怒意,說話的聲音輕顫,道:“被催眠的時候,你跟我相處的一顰一笑,都是假的嗎?”他咬緊后槽牙,恨不得剜開她的心。他的眼底隱隱可見淚光,執(zhí)著地追問她,“沫兒,你愛我嗎?”
展沫失魂落魄地呆住,愛不愛又有什么區(qū)別?從他倆在一起就在互相算計,再深的愛意都失去了純粹。展沫從小就生活在謊言里,她不想再與顧奕糾纏下去。
“顧奕,我好累?!毖蹨I不斷地從她的眼角滾下來,她委屈地哭著說,“你放我走吧,我已經(jīng)不想嫁給你了?!?/p>
顧奕擁著她,久久之后發(fā)出一聲嘆息。
婚禮忽然被取消了,賓客們很快離去,動作麻利的用人們迅速收拾了喜宴。
顧奕站在窗邊,看著展沫離去。老叔公拄著拐杖走過來,沉著臉說:“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她懷了你的孩子,你就這樣放她走了?”
顧奕茫然無措地回頭,這表情讓老人家很是開心,所以說姜還是老的辣。老叔公得意地說:“我可不希望我們顧家的血脈流落在外,你看著辦,別讓我插手?!?/p>
展沫走了十分鐘,想著顧奕看不到她了,才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小腹。她也是一周前知道自己懷孕的,她月事不來,就找徐醫(yī)生來瞧,被告知她有喜了。
展沫本來想在今天這個大喜的日子告訴顧奕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
展沫驚呼一聲,猛地被人從身后抱起來,難道是肖家派人來抓她了?展沫害怕地揮舞著雙手捶打著,驚慌中看清來人的臉頓時愣住了。
“你不是答應(yīng)放我走的嗎?怎么,反悔了?”
“我從小讀的是圣賢書,在我的觀念里,男人就該護妻養(yǎng)子。如今你懷了我的孩子,我理當(dāng)負責(zé)照顧你們母子?!鳖欈揉嵵仄涫碌卣f。
展沫頭皮發(fā)麻,他講得好有道理,她又無力反駁。
顧奕將她往上顛了顛,在她耳邊柔聲說:“沫兒,我們回家吧?!?/p>
此刻他說的不是“對不起”,也不是“我愛你”,而是一句“回家吧”。輕輕的話語在她的心里重重地落下,他說的分明不是什么纏綿悱惻的情話,就像一句無足輕重的閑聊,可是展沫就是覺得感動,感動得險些要“哇”的一聲哭出來。
她張開雙臂,緊緊摟住顧奕的脖子,最后重重地點頭,道:“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