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濤
戊戌年秋,筆者有幸收藏了一件清代的錫包紫壺,此壺用料考究、做工精湛、刻繪精美,從中可一窺古代藝術(shù)的精妙所在。
所謂三鑲錫包壺,即以砂為胎,包錫覆面,用白玉作壺提子,有的壺柄、壺流也是白玉鑲接,多施以書畫銘刻,非常別致,曾風行一時。根據(jù)史料記載,大致應(yīng)該是在明代萬歷年閭,由蘇州人趙良壁首次創(chuàng)制了錫壺;到了清代康熙時期,沈存周在錫器上鐫刻自作詩句,使之文人化;而后陳鴻壽、朱石梅、楊彭年在此基礎(chǔ)上又為之綜合,所制成的砂胎錫壺可謂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目前看來,三鑲錫包壺壺式主要有幾類。一是借鑒古代銅器、漢磚漢瓦的造型,比如秦權(quán)壺就是仿秦秤砣外型制壺,有“飛鴻延年壺”“半瓦壺”“磚方壺”和古幣形等;二是借鑒生活用器的造型,比如“覆斗壺”“井欄壺”“笠式壺”等等;還有就是仿動植物形態(tài)的壺式,比如“瓜形壺”“桃形壺”等。
筆者收藏的此壺為仿古琴樣式,造型奇特、優(yōu)美,線條流暢,十分少見。此壺一面篆刻青銅器銘文:“貞從王伐梁,孚,用作鐼簋。右貞敦蓋器銘即春秋之梁國也,俊三刊”,此銘文見清代金石家阮元的《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第六卷有著錄?!岸亍睘榍嚆~器名,是古代用來盛放黍.稷、粱、稻等飯食的器皿,由鼎、簋的形制結(jié)合發(fā)展而成。就飪食器總體的發(fā)展變化而言,與鼎中盛肉食相配套的盛飯食的器物,西周是簋、春秋是敦、戰(zhàn)國以后則是盒。《禮記·明堂位》中記載“有虞氏之兩敦”,說明其很早就已經(jīng)從盛儲器演變成為禮器,它產(chǎn)生于春秋中期,盛行于春秋晚期到戰(zhàn)國晚期,至秦代以后漸趨消失。此銘文記載了春秋時期周王征伐諸侯的事跡。筆者通過資料查閱發(fā)現(xiàn),貞敦為清代書家錢坫的舊藏,可惜目前筆者還未見此原器物最終歸處與相關(guān)圖片。
另一方面,在資料中筆者注意到,參與錫包紫砂壺刻銘者有竹隱、雨庭、一亭、筠齋、步郎、符生等,而之前未見過“俊三”落款的資料。經(jīng)過此次對該壺的追根溯源,筆者了解到,清代的吳焯,字俊三,海州板浦人,工畫、善弈;乾隆年間其游京師,客怡親王邸15年,與蔣和、羅聘齊名,《海州文獻錄》有其傳。再觀此壺刻字銘文,與資料基本符合,證明刻者有金石書法基礎(chǔ)而非一般匠人。此壺另一面刻蘭花菖蒲圖,刻工瀟灑流暢,以刀代筆傾以篆刀刻就,直抒胸臆;下刻“共詠霓裳”四字,書法工整,文人氣息呼之欲出。
壺底部有印款:道口錫器。這種工藝又名“點銅”,源于清,是河南道口的傳統(tǒng)的手工業(yè)。據(jù)傳在清代乾隆年間,山西省洪洞縣一位姓劉的老藝人來到道口開設(shè)“同太”號錫店,生意日盛。制作道口錫器的藝人也約定俗成:凡是質(zhì)量達到七成錫以上的,均要在錫器上打上“點銅”二字。道口錫器的制作是很講究的,錫器主要以廣錫為原料,但它并不純粹是錫,還摻有一定比例的鉛和銅。上世紀30年代,道口鎮(zhèn)有名的錫器店有興盛、廣盛、松盛、興盛公等20多家,其中的店鋪又有新號與老號之分,制作工匠數(shù)百人,年產(chǎn)錫器達到10萬公斤,制錫業(yè)盛況空前。
在清嘉慶、道光年間,三鑲錫包壺在官宦、文人、商賈非常盛行,當時的錫包壺專門請人量身定做,錫求上佳,工求精絕,手刻書畫,熔紫砂與錫、玉工藝于一爐。在當時,一把三鑲錫包壺的價格遠遠超過一把紫砂壺,盛極一時。三鑲錫包壺的流行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砂胎錫包壺的錫面甚軟,易于受刀。到了晚清時期,三鑲錫包壺逐漸走向衰落,原因除了工藝復雜、備料不易之外,也是受到了壺身笨重,泡茶實用功能差的限制。
如今,流行于清中期的紫砂胎錫包壺,以其精良的制作,獨特的文人氣息,存世量稀少受到了收藏者的追捧,其中不乏收藏大家。而筆者有緣入藏,并能在此與同好中人分享有關(guān)它的種種,確是藏者生涯的一大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