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莉

【摘要】張愛玲的人生有太多坎坷苦痛的記憶，因而其作品充滿了蒼涼與悲情，無奈與絕望。她用情感燃燒生命，她筆下所塑造的形象無一不是打上了專屬烙印。

【關(guān)鍵詞】張愛玲;個人經(jīng)歷;作品風(fēng)格

【中圖分類號】G633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張愛玲——中國現(xiàn)代文壇上的臨水照花人，她的人生充滿傳奇色彩，嫵媚多姿，卻又幽幽可嘆。在三四十年代的中國文壇，張愛玲是一個“異數(shù)”“殘酷的天才”。她筆下女性的婚姻愛情生活皆有所附屬，她們愛得蒼涼而委瑣，故事的背景皆被涂上了荒涼的不圓滿的底色。張愛玲有一雙毒辣的眼睛，往往能直擊世情深處。

一、個人經(jīng)歷

張愛玲是一個有著獨特感悟與特殊風(fēng)格的作家，她擅長在單調(diào)貧乏的生活中，塑造各種女性形象，尤其擅長塑造另類的悲劇女性形象。為什么張愛玲會逸出當(dāng)年的主流作家群體，選擇這一題材進(jìn)行創(chuàng)作呢？又是什么原因使她筆下的女性命運坎坷，沉淪到無力抵抗，充滿宿命呢？

（一）童年生活的不幸

張愛玲，1921年9月出生于上海一個曾頗煊赫的家庭，她是晚清名臣李鴻章的曾外孫女，祖父是清末“清流黨”張佩綸。良好的家世及早期完整的古文學(xué)教育，使她早慧而聰穎，但一直以來父母情感的不和造成其無法享受一個快樂溫情的童年，《私語》中“父親的房間里永遠(yuǎn)是下午，在那里坐久了便覺得沉下去，沉下去”，在她的童年世界中沒單純的明麗，有的只是銘心的壓抑與蒼涼。這種強(qiáng)烈的感覺造成其筆下的人物也是孤獨的。在張愛玲早期作品中，沒有一篇是歌頌?zāi)笎刍蚴歉笎鄣?，這種偏執(zhí)的、壓抑的灰色筆調(diào)也許正是這段時光的產(chǎn)物。

（二）名門望族的衰亡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子，里面爬滿了蚤子?！?/p>

華美的表象背后，往往是不為人知的真實。盡管張愛玲曾經(jīng)家世煊赫，但是時代的洪流已將這一代推到了沒落的邊緣。對世態(tài)，張愛玲的看透比他人來得更早更清晰。她說：“我從小就活在遺老遺少的家庭陰影中，見到聽到的都是那些病態(tài)的人、病態(tài)的事。”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一方面封建士族的鼎盛時期一去不回，家族的衰敗已成為必然，每況愈下;另一方面這些巨賈豪門依舊還沿襲著往日的做派與奢華。這種強(qiáng)烈的碰撞使她對世情對人生有了更為透徹的認(rèn)知，這些感受在張愛玲早期的人物塑造中都已初顯端倪，如《第一爐香》《金鎖記》《傾城之戀》等。有些作品中的原型甚至就直接來自于她身邊的人或事，張子靜說過：“《金鎖記》的人物、故事，脫始于李鴻章次子李經(jīng)述家中?！?/p>

正是這樣的生存境遇和人生遭際，張愛玲的筆下幾乎鮮見中國女性傳統(tǒng)的特有溫良和善，多展現(xiàn)的是人性中自私、丑陋的陰暗面。

二、張愛玲塑造的婚姻形象

父母間無愛的婚姻，在張愛玲幼小的心靈上投下了陰暗的影子。父親“沒落貴族”所特有的陳腐的生活方式，引發(fā)年少的她對人生尤其是婚姻的深刻思考。從張愛玲的大多數(shù)作品中，不難發(fā)現(xiàn)她對婚姻的態(tài)度始終是悲觀的，甚至是絕望的。她所塑造的婚姻形象中看不到愛和希望，有的只是算計與經(jīng)營。“婚姻”不過是女性借以生存的資本或本能的需求。

（一）生存的資本

“張愛玲的人生觀是走在兩個極端之上，一頭是現(xiàn)時現(xiàn)刻中的具體可感，另一頭是人生奈何的虛無。”

《金鎖記》是張愛玲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中受到最高評價的作品，曾為麻油店的招牌姑娘的曹七巧豆蔻年華，健康水靈，肉店的朝祿和哥哥的結(jié)拜兄弟都曾向她拋來繡球，舊式底層的婚姻也許并沒有以愛為基礎(chǔ)，可“日子久了，生了孩子，多少會有點真心”。但曹家的家長曹大年與七巧都沒有看重這“些許真心”。為了黃金，她一腳踉蹌著踏進(jìn)了姜家，啃不到黃金邊的時代，她嫉妒妯娌，跟兄嫂鬧架;為了黃金，她十年后甘心讓最后一個滿足愛情的希望肥皂泡似的破滅。她以出賣自己的青春作為代價換來金錢，理所當(dāng)然的，在她的生命中最寶貴的絕不可能是親情和家庭。七巧以家人為對象，在“渴慕貪戀與妒恨虐待之間滑動”，她虐子逼媳，拆散女兒的姻緣，時刻捂住錢袋，實實令人毛骨悚然。

《傾城之戀》中的白流蘇，淪落到只剩下最后的資本——三十歲的“青春”，她必須要抓住眼前唯一的機(jī)會再進(jìn)行一次交易。《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的嬌蕊，家人出資供其留學(xué)英倫，也“無非是為了嫁人，好挑個好的”。女性所受的教養(yǎng)便是如何去做一個“女結(jié)婚員”，她們以自己的美麗取悅于人，全力追求那“世上最古老的職業(yè)”——婚姻。對對方，她們或許有一絲半點的真心，但在金錢面前，這點真心顯得卑微又可憐。

張愛玲筆下的女性人物都沒有完美的婚姻，她文中所有關(guān)于婚姻的解釋，無一不是走向荒蕪。這應(yīng)該是和她個人的際遇有著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

（二）本能的需求

婚姻關(guān)系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是欲，張愛玲的小說并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往下墜的大時代的背景，艱難的生存環(huán)境，對愛情與婚姻中位置的不確定的誘惑，更激起了她們本能的需求。

《金鎖記》中曹七巧就是一個這樣的典型。她不過是一個小家碧玉式的底層姑娘，原本急欲嫁入姜家殘廢的二少爺做姨奶奶，然而被姜老太太的一念之差扶為正室，成為舊式遺老家里的一件犧牲品，在陰沉變態(tài)的環(huán)境中掙扎。魯迅說：“不在沉默中暴發(fā)，就在沉默中滅亡?！辈芷咔蓻]有暴發(fā)的實力，也不愿就此“死亡”，她不過想在灰暗、死寂的天穹下尋找一抹曙光。在長期的壓抑下，七巧自然將情感和目光投集到她唯一能接觸到的三少爺季澤身上。她與季澤第一次交鋒，會話圍繞著“身體”互相試探。如果說對季澤的期盼是七巧人性的表現(xiàn)，那么熄滅了那一線微茫的光，她便被徹底套上了“黃金的枷鎖”，變成了地地道道的瘋子。畸形的婚姻造就其近乎變態(tài)的性格：惡毒、乖張，充滿戾氣。作為人母，她的瘋狂不僅使自己走向毀滅，還把子女拉來陪葬。

三、張愛玲筆下的愛情描寫

如果說父母間無愛的婚姻造成了張愛玲對愛的懷疑的話，與胡蘭成的感情經(jīng)歷卻使得她的心對愛徹底“萎謝”。“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的心里是喜歡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弊阋娝们橹睢Ｋ詾檎业搅苏鎼?，不介意胡的過去。但張愛玲一心一意地付出，最后換來的，不是幸福而是傷痛。以上這些都使得她作品中的愛情呈現(xiàn)出一種蒼白而絕望的色彩。

（一）虛無而殘缺的愛

張愛玲筆下的女性在生存的無奈與欲望的痛苦面前，愛不是婚姻的主題，最后往往滑落為生存的附屬與偽飾物，成為一個“蒼涼的手勢”。

《半生緣》，一段三十年代的上海灘愛情故事，讓多少人為主人公顧曼楨、沈世鈞扼腕哀嘆。張愛玲將“十八春”一晃即逝的悲情，歷盡滄桑繁華閱盡卻再也回不去從前的傷感，用冷靜的筆調(diào)緩緩鋪開，看上去不動聲色，細(xì)品卻直抵人心，那種絕望和嘲諷，令人掩卷長嘆。

曼楨與世鈞愛得真摯熱烈、純潔美好，可曼璐為了私利，用親妹妹套牢自己的男人，活活拆散了這一對原本平淡寧靜的戀人。完美的愛情因為惡的外因而走散，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在這篇長篇中另有一對相愛的人翠芝與叔惠，亦未能開花結(jié)果，他們都不得不在命運既定的軌道上運行，越走越遠(yuǎn)。整部小說充滿了宿命與悲涼。

有愛的人不能結(jié)合，無愛的人卻走進(jìn)了婚姻，張愛玲筆下人物的悲劇意識十分濃厚，不圓滿的愛是她的主題。張愛玲筆下的人物為追尋愛情，都付出過身心作為代價，然而愛卻成就不了婚姻，結(jié)果只能毀了自己。

（二）絕望而蒼涼的愛

從表面上看，張愛玲塑造的女性形象或多或少都具有那個特定時代所賦予的印記和特征。無論是成長于名門士族，還是留學(xué)歸來;無論是受舊式書香禮儀浸染，還是接受現(xiàn)代西式教育，這些女性從內(nèi)心里都依然接受并奉行男權(quán)社會的尊卑和秩序。她們借以向世人表達(dá)自立的方式依舊是嫁得好。她們依然是以男性世界為軸心旋轉(zhuǎn)，開心、痛苦、煩惱、哭泣，希望也好，失意也罷，無不與男性相關(guān)?；馃岬臅r代變革帶給這些女性的，或許僅僅只是衣食住行上的不同，她們的思想仍被男權(quán)支配控制而不自知。這些人生所演繹的故事，多半也只能是美麗卻蒼涼的。

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有許多作家都在婚戀問題上，發(fā)表過獨到的見解，可還沒有第二個作家像張愛玲這樣廣泛深入地反映和評判過現(xiàn)代中國的婚戀現(xiàn)象。一個個不幸的婚姻家庭故事帶給我們的是震撼，是深思。這些愛情與婚姻的形象都是灰暗斑駁的，或扭曲變態(tài)，或受盡摧殘與侮辱，但她們大多并不自省。作家個人情感的曲折經(jīng)歷，家庭生活的不幸，決定了張愛玲在人物塑造上這一審美偏好。盡管她的作品是單一的詭異的基調(diào)與狹窄的悲劇女性題材范疇的結(jié)合，但正是因為這份另類，這份蒼白，造就了獨特風(fēng)格的張愛玲。即便永遠(yuǎn)徘徊在主流文學(xué)之外，卻依然受到大量“張迷”的垂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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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張曉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