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重疊是現(xiàn)代漢語合成詞的構(gòu)造方式之一,如“聽聽、說說、仔仔細細”這些詞分別由“聽、說、仔細”重疊而成。重疊也是四川方言中重要的構(gòu)詞方式,而四川方言里的重疊構(gòu)詞方式與普通話里的構(gòu)詞方式有很大的不同,本文將描述四川方言里的各種重疊式詞語,分析基式和重疊式的語法功能、語法意義的異同。
關(guān)鍵詞:四川方言;重疊;語法功能;語法意義
作者簡介:劉文垚(1993.8-),漢族,四川宜賓人,西南科技大學(xué)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少數(shù)民族文字。
[中圖分類號]:H1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9)-05--02
四川方言里的重疊形式多種多樣,重疊詞的數(shù)量也很多。四川方言中的各種重詞語的重疊形式多樣,各類重疊詞語的數(shù)量極大,例如《四川方言詞典》中AA式重疊詞共收錄160個,AA兒式重疊詞63個,AAB式重疊詞37個。很多重疊詞在《四川方言詞典》里未見收錄。筆者來自四川宜賓筠連縣,筠連方言屬于西南官話的灌赤片仁富小片。本文在對重疊詞進行描寫和分析時,所涉及的用例來自《四川方言詞典》和四川宜賓市筠連方言。本文使用的方言語料主要來源于筆者對自己母語的調(diào)查,所用例句均找當?shù)厝艘灰缓藢^。
朱德熙先生指出:“在研究重疊式的時候,應(yīng)該注意以下幾個方面:1重疊式的結(jié)構(gòu)類型和語音特征(重音、變調(diào));2基式和重疊式的語法功能異同;3重疊式的語法意義。四川方言中的重疊式形式多樣,而且這樣的重疊式與普通話有很大的差異,本文將描寫和分析基式和重疊式的語音特征、語法功能和語法意義。并且比較四川方言里的各種重疊式與普通話重疊的差異。
一、動詞的重疊
動詞的重疊形式問題,各家都有不同的觀點。但是這些重疊形式的討論都是針對普通話中的動詞重疊形式進行分類,鮮有涉及方言。四川方言的動詞重疊與普通話的動詞重疊有很大的差異。
AA式重疊
四川方言中單音節(jié)動詞AA式重疊與普通話的有很大差別,普通話中動詞重疊之后大部分仍然是動詞,例如:
聽聽 嘗嘗 歇歇 管管 改改
這些單音節(jié)動詞重疊以后,第二個音節(jié)讀輕聲。如果基式是上聲字,第一個字變陽平。重疊之后表示的語法意義也有一些變化,與基式相比有短時、嘗試或反復(fù)多次的意味。
四川方言里的動詞重疊可以構(gòu)成各種名詞,例如:
夾——夾夾 撮——撮撮 舀——舀舀
鏟——鏟鏟 刷——刷刷
扒——扒扒 圍——圍圍 提——提提
墊——墊墊 罩——罩罩
拱——拱拱 杵——杵杵 懷——懷懷
浮——浮浮 吊——吊吊
以上重疊詞的基式都是動詞,這些動詞重疊之后詞性都發(fā)生了變化,大多成為名詞。有的動詞重疊之后成為名詞,指向產(chǎn)生該動作的工具,如“夾夾、舀舀、蓋蓋”等。有的動詞重疊之后成為名詞,指向動作產(chǎn)生的結(jié)果。例如杵——杵杵、懷——懷懷。也有動詞重疊成名詞,指向具有該狀態(tài)的事物,拱——拱拱、浮——浮浮等。如果基式不是陽平調(diào),則重疊式的兩個音節(jié)不變調(diào)。如果基式是陽平調(diào),則第一個音節(jié)變陰平。例如:“圍圍、扒扒、提提”。變調(diào)的規(guī)則與普通話的重疊變調(diào)規(guī)則不同。
四川方言中也有一些動詞重疊后成為形容詞,例如,
?!K?端——端端 冒——冒冒
“耍”重疊之后變成了表示該動作發(fā)生時的心理狀態(tài)形容詞“耍?!薄敵赏嫠R粯拥模划斠换厥碌?;“冒”表示在米飯、面條等上面劈頭澆上?子、菜湯,“冒冒”形容東西裝得冒尖。
漢語動詞重疊的語法意義問題,一直學(xué)術(shù)界研究比較熱門的話題。普通話中的動詞基式重疊之后還是動詞,但是語法意義發(fā)生了變化,如“看——看看、聽——聽聽”,重疊式動詞比基式的程度更輕。在四川方言中這種表示動作輕微,量小的詞用“V+哈”例如(普通話——四川話):
看看——看哈 聽聽——聽哈 說說——說哈 寫寫——寫哈
稱稱——稱哈 跑跑——跑哈 想想——想哈 擦擦——擦哈
ABAB式重疊和AABB式重疊
四川方言中雙音節(jié)動詞(AB)的重疊形式主要是ABAB 和AABB。這樣的重疊式動詞與普通話差別不大。例如:“休息休息、活動活動、商量商量”,普通話中后兩個音節(jié)讀輕聲,四川方言中重疊式的四個音節(jié)與基式的讀音相同。四川方言中也有少量AABB重疊式動詞。例如:
補補聯(lián)聯(lián) 趲趲倒倒 挪挪 打打扮扮 指指戳戳
邀邀約約 商商量量 捏捏掐掐 偏偏倒倒 約約打打
這樣的AABB式詞語,有的是由雙音節(jié)動詞AB構(gòu)成,例如:“打打扮扮、商商量量”。有的是由兩個語素重疊。例如:“指指戳戳、約約打打?!边@些AABB式重疊詞有的是動詞,例如:“補補聯(lián)聯(lián)、挪挪?!庇械氖切稳菰~,如“打打扮扮、趲趲倒倒”?!吧躺塘苛俊边@個詞語來自筠連方言,是一個形容詞,作狀語。例如:“你們商商量量地就把這個事解決了嘛,非要吵才得行嗎?”
ABB式重疊
打擺擺 打趲趲 打堆堆 打哇哇 打轉(zhuǎn)轉(zhuǎn) 頂竿竿 起吊吊
四川方言中這樣的ABB重疊式動詞,多由AA重疊式名詞加上動詞構(gòu)成。“擺擺”是名詞,擺動的意思,“打擺擺”意思是搖擺不定;“竿竿”即竿子;“頂竿竿”意思是承擔重任,挑起重擔。四川筠連方言中還有很多這樣的ABB式重疊動詞。但是這些詞都為兒童用語。例如:“趕街街 蟲蟲 開車車”。
二、名詞的重疊
名詞的重疊形式主要有以下幾種:AA式、ABB式、AAB式、AABB式,其中AA式在四川方言中數(shù)量最多。普通話的單音節(jié)名詞重疊一般不作賓語,四川方言里的重疊式名詞可以作主語也可以作賓語。例如:“蓋蓋壞了,重新買一個。/瓶瓶倒了,油全流出來了。/拿竿竿打下來?!彼拇ǚ窖岳镞€有很多重疊式名詞可以作定語,有的重疊式逐漸與名詞固定,成為常用的詞組。例如:吃偷偷食、吃洗洗酒、吃轉(zhuǎn)轉(zhuǎn)飯、趕耍耍場、打棒棒伙、浮仰仰水。
AA式重疊
普通話中的重疊式名詞主要是親屬稱謂,例如“爺爺、奶奶、叔叔、伯伯”這類重疊式的第二個音節(jié)讀輕聲,第一個音節(jié)如果原來是上聲,在重疊式里變?yōu)榘肷下?。這一類重疊式的基式大都是粘著語素,四川方言中的AA式重疊名詞數(shù)量多。例如:
竿——竿竿 棍——棍棍 灰——灰灰 底——底底 洞——洞洞
蒂——蒂蒂 點——點點 漿——漿漿 罐——罐罐 缸——缸缸
這一類重疊詞有的由語素重疊而成,有的由詞重疊構(gòu)成。如果基式是陰平、上聲、去聲,則重疊式的兩個音節(jié)與基式的音節(jié)相同。如果基式都是陽平調(diào),則重疊式名詞第二個音節(jié)要變讀為陰平,第一音節(jié)不變。有一些重疊式名詞在普通話中通常作“N+子”,如“竿子、棍子、罐子、籠子、林子”。
AA兒式重疊
四川方言里很多AA式重疊名詞可以加上“兒”, AA兒式的重疊詞,部分也可以變?yōu)锳A式重疊詞,且詞義不變。例如:
釘釘兒 板板兒 豆豆兒 刀刀兒 凳凳兒
錘錘兒 帶帶兒 對對兒 飛飛兒 瓢瓢兒
三、形容詞重疊
AA式重疊
淡——淡淡 瓜——瓜瓜 憨——憨憨 恍——恍恍 尖——尖尖
形容詞重疊后詞性發(fā)生了變化,大多為名詞,例如:“有的仍然可以做名詞?!肮稀弊鳛樾稳菰~,意思是傻,“瓜瓜”是名詞,意思是傻瓜?!盎小弊鳛樾稳菰~意思是粗心大意、糊涂。“恍恍”是名詞,意思是粗心大意的人、糊涂蟲、傻瓜。
ABB式重疊
這類重疊詞數(shù)量多,后兩個音節(jié)大多讀原來音調(diào)。例如:
詫乎乎 長梭梭 大董董 白端端 白蓬蓬 扯稀稀
活甩甩 黑聳聳 好生生 汗扎扎 熱烙烙 齊撲撲
朱德熙先生提出“重疊式狀態(tài)形容詞的語法意義里都包含著一種量的觀念在內(nèi)”。四川方言中的這些形容詞重疊式也存在這種量的觀念。例如“白白生生、偏偏倒倒”比“白生、偏倒”的程度顯得更輕。
四、量詞重疊
量詞重疊如:“個個、張張、本本”。四川方言里這一類重疊有的已經(jīng)固定成為名詞,能夠單獨作為句子成分,可以作主語、賓語等,如 “串串”一種四川特色食物,因成串的食用方式而得名;“雙雙”指雙胞胎;“本本”指本子;“個個”指個子。
另外一類量詞重疊后變成名詞,多跟在名詞后面具體指稱某一事物,(花瓣瓣、蒜瓣瓣;洋芋坨坨、粉坨坨;紙條條;竹子節(jié)節(jié))。這一類重疊詞也可以單獨作主語(瓣瓣都是完整的/條條都非常直)、補語(把蒜分成瓣瓣/把洋芋切成坨坨/把竹子砍成節(jié)節(jié))。量詞重疊后的兩個音節(jié)與基式讀音相同。普通話里的重疊式包含“每”的意思,“串串”指每一串,“本本”指每一本,“張張”指每一張。四川方言里也有這樣的用法。重疊式量詞可以修飾名詞。例如:“本本書都是好書/個個人都很聰明”。重疊量詞也可以離開名詞,單獨充任句子的主語,但是不能作賓語。例如:“張張都是新的/本本都是好書”。但是四川方言里重疊量詞可以充當賓語。例如:(1)幾年不見,他又長個個了。(2)他終于拿到本本了。
(3)大多四川人都喜歡吃串串。
因為這些量詞重疊之后已經(jīng)成為名詞,所以在四川方言里名詞能充當?shù)木渥映煞郑@些量詞重疊式也可以充當該成分。這些重疊式也可以像名詞一樣可以加上兒話音,表示親昵、細小的語法意義。例如:“對對兒 雙雙兒 條條兒”。加上兒話音之后的重疊詞,第二個音節(jié)變讀輕聲。
五、結(jié)語
四川方言里還有很多不同于普通話的重疊式詞語。重疊式的結(jié)構(gòu)類型多種多樣,相對于基式其語音特征也會因為不同的重疊式而發(fā)生不同的變化。重疊式的語法功能和語法意義也因為重疊而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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