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鐘天一

(北京電影學院 表演學院，北京 100088)

臺詞，本是一種舞臺語言，是戲劇演員在露天式劇場或封閉式劇院的專門舞臺上表演時言說的戲辭。20世紀80年代以來，我國的電影和電視劇迅猛發(fā)展，不少戲劇演員轉(zhuǎn)型或兼做影視演員。影視劇本人物角色的話語同戲劇一樣也被稱為臺詞。影視臺詞具有性格化、語境化、動作化、戲劇化、風格化、節(jié)奏化和簡約化的特征，發(fā)揮著動作功能、情節(jié)功能、人物塑造功能和說明功能[1]，在影視劇中繼續(xù)起著非常重要的基礎性作用。但是，目前國內(nèi)高校和演藝界對影視臺詞重視不夠，臺詞的訓練效果不很理想，甚至每況愈下。臺詞師資匱乏，學時不足。[2]尤其是一些學生重顏值、輕功力，不愿意拼搏和付出，對臺詞訓練學習的時間和精力投入遠遠適應不了精品影視制作的需要。長此以往，如果新一代的影視演員臺詞功力欠佳，影視作品質(zhì)量難以提升，就會在國際國內(nèi)市場上無法形成核心競爭力，嚴重影響中國文化“走出去”的戰(zhàn)略構(gòu)想。加強表演專業(yè)大學生的臺詞訓練已顯得必要而迫切。本文立足跨學科的宏觀視角，吸納不同學科的理念，對影視臺詞訓練存在的問題進行了較為系統(tǒng)的思考與探索，期望專家學者批評指正。

一、影視臺詞訓練的價值

影視臺詞包括對白、獨白和旁白三種類型。對白，是劇中人物相互之間的交流話語，左右著劇情的延續(xù)和發(fā)展，代表著影視臺詞的主要形式。獨白，是劇中人物所思所想的外在呈現(xiàn)，是劇中人物后續(xù)言行的前奏，以自言自語的形式表達。旁白，又稱畫外音，是劇中人物直接面向觀眾講述的話語。不論哪種形式，臺詞表演的目的都是要表達角色喜、怒、哀、樂、恐、懼、欲等復雜情感，敘述劇中各色人物的各種言行和各種事件的情節(jié)過程，塑造各具特色的影視人物群像。封錫鈞先生將臺詞教學基本功歸納為氣、聲、字、人、情、意“六字訣”[3]，對臺詞課教學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其“六字訣”似可進一步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次，是“立言”的層次，練氣、練聲、練字，將劇本的臺詞很好地說出來；第二個層次，是“立意”的層次，傳情達意，主要還是表達清楚劇中角色的思想；第三個層次是“立人”的層次，刻畫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使劇中人物在觀眾心中立起來，動起來，活起來。

影視臺詞訓練的終極旨趣就在于以臺詞表演的形式達到傳情、達意、樹人的目的，而其直接目標則是讓訓練教學的對象說得一口好臺詞。業(yè)界常用臺詞好不好來評價演員。臺詞好，也就是臺詞表演到位，能夠準確地傳達文本信息，準確地提示規(guī)定情境，準確、生動地表達人物的真摯情感，塑造鮮明的人物性格。[4]臺詞好的演員，通常意味著聲、臺、形、表都是對的，都是好的。因為臺詞最見功力。臺詞能說好，其他表演一般就不會有大的問題。反之，如果臺詞不好，演員表演的基礎不牢，就像沙地建塔，再作努力也是白費工夫，整個表演就會大打折扣。即使一不小心念錯三兩個常用字，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良好形象也會瞬間崩塌。因此，做一個好的演員，首先要做一個好的學生。好學生的努力方向應該是基礎扎實、功力強勁的實力派、演技派，而不是只做一個外秀內(nèi)空、曇花一現(xiàn)的花瓶派、顏值派。臺詞就是演員實力最直接、最有力的證明。影視臺詞訓練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二、影視臺詞訓練的方法

1．通過閱讀訓練，做到讀懂臺詞

閱讀訓練是基礎教育階段的主要任務。由于中學時期表演專業(yè)的大學生把大量的精力用于表演方面，課外閱讀量嚴重不足，深度閱讀更是少而又少。改革臺詞訓練教學，引入翻轉(zhuǎn)課堂，開展項目式、任務式、探究式、交流式教學，可以將課上要練習的臺詞提前布置，讓學生圍繞臺詞搜集資料，進行主題閱讀，深度理解、演繹臺詞。增加影視劇臺詞訓練的比重，使學生更多地體會感悟影視臺詞的特點。教會學生掌握先進的臺詞理解方法。不僅要知道臺詞講了什么，還要知道臺詞為什么這么講。潛臺詞之下，還有角色故事。角色故事之下，還有角色的生命歷程。[5]只有熟悉大量的臺詞背景知識，融會貫通，才可能是真正意義上讀懂了臺詞。

2．通過記憶訓練，做到記熟臺詞

讀懂吃透了臺詞，還要默記臺詞。影視劇可以后期配音。分鏡頭拍攝時，采用原音和同期錄音，記不熟、說不好臺詞，也可以反復拍攝。加上影視人物語言較之戲劇舞臺語言更接近生活，背臺詞的壓力似乎小了很多，業(yè)界對臺詞記憶訓練也有所松弛。個別年青演員甚至以1234567代替臺詞，被戲稱為“數(shù)字演員”。如果要在演藝路上走得更遠，不只是做一個龍?zhí)椎慕巧?，成為站到C位的主演，必然涉及大量的臺詞。背臺詞是繞不過的坎，必須掌握要領(lǐng)，下足工夫，提高素養(yǎng)。加強影視臺詞記憶訓練，不能死記硬背。在保證時間和精力投入的前提下，掌握一定的方法和技巧是很必要的。一是關(guān)鍵詞法。在劇本上標畫出關(guān)鍵詞，再以關(guān)鍵詞為中心串聯(lián)成相應的詞組和句子。記住了關(guān)鍵詞，就記住了相關(guān)的句子。二是圖像法。背臺詞時，想象說話的對象，揣摩角色的心理，勾畫表演的情境，讓默記臺詞處于一定的拍攝場景之中。三是活用法。臺詞是死的，人是活的。演員是人，角色也是人。根據(jù)角色的需要和個人的擅長，可以適當調(diào)整、靈活運用臺詞，以更方便記憶和恰當表達。

3．通過口語訓練，做到說好臺詞

口語訓練是臺詞訓練的中心環(huán)節(jié)。訓練的關(guān)鍵是氣、聲、字三項內(nèi)容。氣，即氣息、呼吸。人的氣息狀態(tài)有深淺、虛實、沉浮、連停、快慢、長短等不同。不同的氣息傳達不同的情感。訓練氣息可以使演員根據(jù)劇情調(diào)節(jié)、控制和運用氣息。氣息訓練要掌握腹式呼吸?；蚱教傻孛?，閉目靜心，感受自然呼吸的位置與力量，然后改變節(jié)律，調(diào)整快慢，反復練習?；蜃匀徽局?，身體放松，一邊感受氣息的狀態(tài)，一邊有意識地練習快慢呼吸。[6]聲，即發(fā)聲。人的聲腔先天條件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個體的音色表現(xiàn)。對于影視演員來說，不需要人人追求聲音明亮圓潤，但應努力通過發(fā)聲訓練使音域更廣、音量更大、音色更正，以更好地匹配劇中人物的特質(zhì)[3]。字，即吐字，又稱吐字歸音。吐字訓練的目標是讓臺詞發(fā)音清晰、唇舌有力、收音完滿、字正腔圓[6]。如果一字不清，則觀眾一詞不明。一詞不明，則觀眾一句不懂。吐字不清，會嚴重弱化影視表演的效果。吐字訓練可以采用大量的快口、繞口令、快板、評書等方式。另外，吐字訓練時，重音、語調(diào)、節(jié)奏等因素的訓練也不容忽視。

4．通過體態(tài)訓練，做到襯托臺詞

體態(tài)，在語言學上稱為體態(tài)語。臺詞是有聲的語言，體態(tài)則是無聲的身體語言，包括人的面部表情、身體姿勢、肢體動作和體位變化等?，F(xiàn)實生活中說話總是伴隨著相應的體態(tài)語。影視臺詞也不是說說而已，而是在臺詞的主導下必然輔之以豐富的體態(tài)表現(xiàn)。有什么樣的臺詞，就應有什么樣的體態(tài)。表達到位的體態(tài)，有利于促進臺詞思想更好地表達。但是演員扮演的是劇中的角色，做到臺詞和體態(tài)高度一致并不容易，需要經(jīng)過專門的訓練。體態(tài)訓練的項目主要有目光訓練、面部訓練、手勢訓練、體位訓練等，訓練的方法應結(jié)合具體的臺詞來進行。比如，朗誦鄭振鐸先生的抒情散文《離別》的一段話：“別了，我愛的中國，我全心愛著的中國！當我倚在高高的船欄上，見著船漸漸的離岸了，船與岸間的水面漸漸的闊了，見著了許多親友揮著白巾，揮著帽子，揮著手，說著Adieu,adieu!！聽著鞭炮劈劈拍拍的響著，水兵們高呼著向岸上的同伴告別時，我的眼眶是潤濕了，我自知我的淚點已經(jīng)滴在眼鏡面了，鏡面是模糊了，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動！”朗誦時需要配合做好體態(tài)設計。作者身體倚著船欄，眼睛望著越來越闊的水面和岸上送別致意的人群，耳朵聽著岸上的鞭炮聲和身邊水兵的高呼聲。這時演員一邊誦讀，一邊做出相應的動作。應當眼睛濕潤，面色凝重，情緒稍顯激動，姿勢似有所倚。這樣，把體態(tài)訓練作為臺詞訓練的一項重要內(nèi)容，反復進行，必然起到語言與動作相輔相成、相互促進的效果。

5．通過表演訓練，做到演活臺詞

不同于上述幾種基礎性訓練，表演訓練是綜合性的實戰(zhàn)訓練，是在具備較強的臺詞閱讀能力、記憶能力、口語能力、體態(tài)表現(xiàn)能力的基礎上，組織若干表演人員，選擇影視劇目一個或者多場次甚至整個影視內(nèi)容開展的實訓活動。表演訓練要將臺詞意識融入到教學工作的全過程。[1]臺詞課和表演課雖然是兩種不同的課程，但又密切聯(lián)系，不可分割。前者是基礎，后者是應用。經(jīng)過了專門的臺詞訓練，演員已具備了較強的臺詞功底。進入表演訓練階段后，有具體的影視情境，有前后的情節(jié)故事，有相關(guān)的角色對戲，有大量工作人員的參與，有明確的時間、地點、人物、背景和事件。演員把前述訓練的臺詞能力活學活用到表演訓練中，豐富的語境為臺詞訓練激發(fā)了無限的活力。表演訓練稱得上是臺詞訓練境界升華的最高階段。一方面，演員高度重視臺詞，認真閱讀、熟記和表演。另一方面，教師嚴格把關(guān)，對不好的臺詞絕不手軟，對運用臺詞不當之處及時糾正和提高。在表演訓練的不斷積累中，進一步提升演員的臺詞能力和素養(yǎng)。

三、影視臺詞訓練應確立的意識

1．啟發(fā)學生正確認識自我，臺詞訓練要有特色發(fā)展意識

因材施教是人才培養(yǎng)的一個基本原則。學生先天稟賦和后天閱歷的差異很大，每個人個性和特點各不相同。正確認識自我是一個人需要終生面對和思考的問題。由于認識的局限性，年輕的大學生往往不注意自我認識，對個人的判斷評價容易不切實際，且不穩(wěn)定。但是職業(yè)的起步和發(fā)展需要大學生對自我有一個正確的認識。尤其是表演專業(yè)的大學生，對其相貌、氣質(zhì)、能力和個性特點要有一個恰當?shù)脑u判，明白自己不適合做什么和適合做什么。自主選擇臺詞時，要結(jié)合自己的實際，選擇適合自己的角色和臺詞。教師也應當及時給予一定的點撥和合理的建議。在嘗試訓練多種角色臺詞的基礎上，加強某一種適合自己的角色臺詞訓練，形成個人的特色和優(yōu)勢，培養(yǎng)角色表演的核心競爭力，為將來走上職場做好準備。

2．指導學生體驗劇本場景，臺詞訓練要有生活再現(xiàn)意識

表演專業(yè)的學生要演好一個角色，說好一段臺詞，僅憑有限的個人學習和生活積累，對臺詞的理解很難達到透徹、準確。因此，學生必須到生活實踐中去，像劇中角色那樣體驗生活、感受生活。影視劇本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好的臺詞就應是劇中人物活生生的話語。教師要指導學生在現(xiàn)實的場景中理解臺詞、表現(xiàn)臺詞，模擬角色的言行舉止，仿佛角色生活的重演再現(xiàn)。這樣反復實訓，臺詞表演才能既體現(xiàn)藝術(shù)性，又體現(xiàn)生活化。

3．要求學生心中裝有觀眾，臺詞訓練要有服務營銷意識

影視劇是給觀眾看的。沒有觀眾的熱捧，影視劇的價值就難以充分實現(xiàn)。演員心中要經(jīng)常裝著觀眾，想觀眾之所想，思觀眾之所思，以觀眾的審美需要為出發(fā)點思考臺詞的表演方式。服務營銷就是要提高站位，站在為觀眾服務的立場，將影視劇以臺詞和畫面語言為載體的價值觀通過市場營銷的方式傳導給觀眾。只有與觀眾的理念發(fā)生碰撞，激出火花，影視臺詞才能最終實現(xiàn)其審美價值和思想價值，影視演員才能脫穎而出、走向成功。

綜上所述，本文以影視臺詞訓練為研究對象，疏理吸取了部分文獻的研究成果，內(nèi)容或多或少地涉及到了藝術(shù)學、教育學、傳播學、經(jīng)濟學等學科的思想，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了跨學科和系統(tǒng)化的思維。在新時代背景下，影視臺詞訓練應包含閱讀訓練、記憶訓練、口語訓練、體態(tài)訓練和表演訓練五個逐步疊加的方法。日趨激烈的影視市場對演員的臺詞素養(yǎng)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表演專業(yè)的大學生也就是未來的演藝人員，還應當及早確立起特色發(fā)展意識、生活再現(xiàn)意識和服務營銷意識，為個人的演藝生涯、國家的影視繁榮和社會的文藝服務奠定良好的基礎。由于著眼于宏觀層面，本文研究深度遠遠不夠，期待影視臺詞訓練研究不斷產(chǎn)生更高水平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