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 勇

(遵義師范學院 中國共產(chǎn)黨革命精神與文化資源研究中心，貴州 遵義 563006)

在長征史上，湖南占有重要地位，湖南人民為長征的勝利作出了巨大的貢獻和犧牲。1934年10月底，中央紅軍長征進入湖南，12月中旬離湘入黔，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中央紅軍長征經(jīng)過了湖南15個縣。在湖南，中央紅軍開展了“擴紅”(即擴大紅軍)工作。中央紅軍長征在湖南“擴紅”多少人，成效怎樣，原因何在，意義如何？本文擬就此作一初步考察。

一、入湘前“擴紅”

依照1934年10月8日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簡稱中革軍委)下達的軍事命令和中共中央給各軍團下達的政治命令，10月9日總政治部發(fā)出《關于準備長途行軍與戰(zhàn)斗的政治指令》。指令提出要“嚴格的執(zhí)行階級路線，發(fā)動連隊進行擴大紅軍與搜集資材的革命競賽。對于擴大來的新戰(zhàn)士，應集中補充團加以短期訓練與檢查工作”[注]《總政治部關于準備長途行軍與戰(zhàn)斗的政治指令》(1934年10月9日)，《中國工農(nóng)紅軍長征史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中國工農(nóng)紅軍長征史料叢書·文獻》(1)，北京：解放軍出版社，2016年版，第70頁。。對于即將開始的長途行軍與戰(zhàn)斗中的“擴紅”工作，總政治部表現(xiàn)出一定程度的重視。

10月10日晚，中央紅軍開始實行戰(zhàn)略轉移。16日，中央紅軍各部隊在雩都河以北地區(qū)集結完畢。20日，中央紅軍主力完成突圍準備。當日，紅一軍團第一師第三團在江西信豐縣谷平寨休息，“團政治處通知：各連要廣為宣傳紅軍政策，就地擴大紅軍”?？梢姡磳⑼粐畷r，根據(jù)總政治部的要求，中央紅軍各級政治機關對“擴紅”應該還是做了一定的發(fā)動的。21日，中央紅軍各部隊開始突圍，至25日突破了國民黨軍設置的第一道封鎖線。

此后，中央紅軍向湖南汝城縣和廣東仁化縣城口方向前進。10月25日，紅三團由信豐廟下行軍至廣東南雄縣境。途中，紅一師政治部主任譚政“布置沿途擴大紅軍”。紅三團黨總支書記蕭鋒認識到，紅軍“遠離蘇區(qū)，現(xiàn)在是犧牲一個少一個，損失一個就要設法補回一個。紅軍既要戰(zhàn)斗，又要認真做好擴大紅軍的工作”。突圍以來，紅三團“九連只擴紅五名，一連沿途派多人做工作，也沒有擴幾名”?！皵U紅”效果不好，是“因環(huán)境太壞”，“那些偽鄉(xiāng)、保長知道你要當紅軍，捉住了不是殺頭就是坐牢，還要牽連幾代”[注]蕭鋒：《長征日記》，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紅軍長征紀實叢書·日記卷》(3)，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6年版，第1045—1046頁。。突圍開始后，在江西和廣東，中央紅軍幾乎沒有擴大新戰(zhàn)士。

進入湖南之前，中央紅軍沒有擴大多少新戰(zhàn)士，原因何在？從主觀方面來看，“擴紅”工作尚未提上日程：一是中央紅軍要進行的軍事行動是戰(zhàn)略轉移，成功突圍是頭等重要的大事，“擴紅”并非當務之急；二是實行戰(zhàn)略轉移前中央紅軍已經(jīng)在中央蘇區(qū)突擊擴大了許多新戰(zhàn)士，參加戰(zhàn)略轉移的紅軍主力已達8.6萬余人，考慮到當時的軍力，“擴紅”也非當務之急。從客觀方面來看，這段時間確實不太具備開展“擴紅”工作的條件：一是從長征開始到進入湖南一共不到20天，其中一半的時間是在中央蘇區(qū)內完成集結、突圍準備工作，剩下的時間則忙于進行突圍戰(zhàn)斗和連續(xù)行軍，各部隊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擴紅”；二是在這段時間里各部隊基本上都是夜行軍，很難開展“擴紅”工作；三是如蕭鋒所言，“環(huán)境太壞”，在反動勢力的高壓下，沿途群眾不敢參加紅軍。

二、汝城“擴紅”

突破第一道封鎖線后，中央紅軍即已離開中央蘇區(qū)。為了幫助廣大指戰(zhàn)員迅速適應“行動與環(huán)境的巨大轉變”，10月29日，總政治部發(fā)出《對目前行動的政治工作訓令》。訓令提出五項“爭取群眾最重要的工作”，其中之一是“吸收廣大群眾到紅軍中來，擴大紅軍”。指令要求各級政治機關，一是要教育政治工作人員和所有戰(zhàn)斗員“注意擴大紅軍的工作”，在白區(qū)完全有可能爭取大批工農(nóng)群眾參加紅軍；二是“要反對以為白區(qū)不能擴大紅軍的觀點”，大力爭取新戰(zhàn)士，同時也要“進行嚴格的檢舉，防止敵探及一切反革命份子混入”[注]《總政治部對目前行動的政治工作訓令》(1934年10月29日)，《中國工農(nóng)紅軍長征史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中國工農(nóng)紅軍長征史料叢書·文獻》(1)，北京：解放軍出版社，2016年版，第125—126頁。。此時，對于“擴紅”工作，總政治部是更加重視了，訓令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中央紅軍長征進入湖南后“擴紅”工作的開展。

《總政治部對目前行動的政治工作訓令》發(fā)出的同一天，紅一軍團先頭部隊由江西崇義縣聶都率先進入汝城東嶺一帶宿營。10月30日至11月2日，中央紅軍主力分三路全部進入汝城縣境。10月30日，紅軍到熱水附近的平頭腦后召開周邊村莊群眾大會，宣傳黨的政策，打擊土豪劣紳。31日，紅軍到集龍后打開國民黨地方政府設在當?shù)氐募Z倉，將大部分糧食分給貧苦農(nóng)民；到土橋后在附近的東坑、坳口、青龍、黃家、坳背等村召開群眾大會，沒收了幾家豪紳的稻谷、衣物。

11月5日，中革軍委決定中央紅軍主力由汝城和城口間突破國民黨軍第二道封鎖線。同日，紅軍在汝城小垣的大山、簡水，延壽的東壽、官亨、下拓、桑坪等地宣傳黨的政治主張，打擊土豪劣紳。7日，毛澤東、朱德聯(lián)署發(fā)布文告《出路在哪里？》?！冻雎吩谀睦?？》以通俗易懂的語言宣傳黨和紅軍的主張，指出共產(chǎn)黨主張的蘇維埃和紅軍才是工人、農(nóng)民、士兵及一切勞苦民眾的出路，號召廣大工農(nóng)兵及一切勞苦民眾團結起來，武裝起來，暴動起來，實現(xiàn)黨的主張，創(chuàng)造紅軍和蘇維埃政府[注]遵義會議紀念館編：《遵義會議前后紅軍政治工作資料選編》，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0年版，第23頁。。《出路在哪里？》對于中央紅軍在汝城“擴紅”起到了積極作用。同日，紅軍到文明后在老田、秀水、韓田、沙洲、新東、文市等地短暫休整，并在文明街、沙洲村設立兌換處，連續(xù)三日兌換紅軍使用的蘇維埃鈔票。8日，紅軍在所駐文明各村召開群眾大會，沒收土豪劣紳財物。同日，中央紅軍全部通過第二道封鎖線。至13日，中央紅軍全部離開汝城。

中央紅軍長征在汝城，從10月29日至11月13日歷時16天，經(jīng)過18個鄉(xiāng)(圩)205個村。東嶺上里村青年農(nóng)民何青林患病得到紅軍醫(yī)治，病愈后何青林堅決要求參加紅軍，在他的帶動下，同村鐘有堂、黃濤明、李付軍等人也參加了紅軍；在小垣白云村，一次就有34名青年加入在當?shù)厮逘I的紅五軍團某部；紅軍來到附城磨刀村時，村民朱天古躲到一間雜屋樓上，看到紅軍紀律嚴明，不進民房，不拿群眾東西，朱天古趕緊下樓并跑到后山叫回村民，紅軍離村時朱天古帶著村里幾個青年參加了紅軍；泉水秀溪村胡光海的妻子曾當過地主家的丫環(huán)，苦大仇深，紅軍路過時雨后道路泥濘，胡光海之妻主動挑了糠殼鋪路防滑，后干脆扔掉籮筐參加了紅軍；在文明，一個村子就有51人參加了紅軍。在汝城，“延壽、嶺秀、文明等地150余名青年農(nóng)民參加紅軍”[注]湖南省汝城縣史志辦公室：《中國共產(chǎn)黨汝城歷史(1921—1949)》，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9年版，第134—151頁。。汝城“擴紅”成果的取得，一是因為中央紅軍在汝城較好地開展了宣傳工作和群眾工作，紅軍不侵犯群眾利益，關心群眾疾苦，紀律嚴明，擴大了黨和紅軍的政治影響，從而吸引了部分群眾參加紅軍；二是因為《總政治部對目前行動的政治工作訓令》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各部隊“擴紅”工作的開展。

大革命時期，在中共汝城特別支部的領導下，汝城農(nóng)民運動蓬勃發(fā)展。1927年9月汝桂秋收起義爆發(fā)，工農(nóng)革命軍連克桂東、汝城兩座縣城，并建立了汝城縣蘇維埃政權。1927年11月，朱德率南昌起義余部來到汝城活動，汝城成為湘南起義的策源地。湘南起義后，毛澤東率部由井岡山南下策應，攻克汝城縣城。井岡山會師后，朱德、陳毅又率部征戰(zhàn)汝城，再次成立縣蘇維埃政權。1929年、1932年彭德懷率部兩度攻占汝城縣城。1931年鄧小平率紅七軍過境汝城。就在中央紅軍長征進入汝城前兩個多月，西征的紅六軍團也曾過境汝城。黨和紅軍在汝城的影響比較大，汝城的群眾條件也比較好，再加上中央紅軍長征過境汝城時間并不短，為什么汝城“擴紅”雖取得一些成績，但成效也并不那么顯著？一方面是因為“擴紅”工作還沒有在中央紅軍各部隊中得到普遍的高度的重視，沒有在各部隊中真正開展起來。另一方面是因為紅軍的宣傳工作和群眾工作仍有待加強，模范遵守紀律方面做得也還不夠：一是對白區(qū)群眾的宣傳鼓動工作還“非常缺乏”，宣傳方式有待改進?！坝么笞衷诘教幍膲Ρ谏蠒鴮懘髽苏Z，則一般的沒有注意。有些地方也只寫了個別我們的基本口號”，而沒有注意寫出群眾迫切要求的口號，特別是“口頭的宣傳鼓動工作，還沒有注意”?！斑B隊中的宣傳隊，還沒有真正開始在群眾中進行宣傳鼓動工作”，進行宣傳不是“首先從群眾切身的利益開始”，沒有“以最通俗的言語，極大的耐心，同群眾接近，來啟發(fā)他們的斗爭?！黄鹑罕姷呐d趣與注意”。二是通過給予群眾利益去發(fā)動群眾斗爭與組織群眾方面做得還不夠。“打土豪的東西，我們很少發(fā)給群眾。……打土豪的積極性是大大的提高了，然而主要的是為了解決自己的給養(yǎng)與改善自己的生活?！比恰凹t軍中地方工作部與中央工作團的工作，還沒有很好的建立起來”。四是“在階級紀律方面，從我們最近幾天的行軍中看來，還表現(xiàn)非常的不夠。到處屙屎，到處丟棄禾草，亂拿群眾的東西等現(xiàn)象，還是非常嚴重”[注]《關于目前地方居民中的工作》(1934年11月4日)，《紅星》報，1934年11月11日，第1—2版。。

三、宜章“擴紅”

1.紅一軍團白石渡“擴紅”。

中央紅軍突破第二道封鎖線后，蔣介石很快頒布緊急“堵剿”電令，設置了第三道封鎖線。1934年11月7日，中革軍委決定中央紅軍從宜章縣以北之郴縣良田至宜章縣以南之廣東樂昌縣坪石間突破國民黨軍第三道封鎖線。同日，紅三、紅八軍團由汝城出發(fā)兵分兩路進入宜章縣境。8日，紅三團作為紅一軍團的先頭部隊向宜章白石渡進軍，任務是于11日前搶占白石渡。10日，紅三團由樂昌羅家渡出發(fā)，攻占白石渡。白石渡是宜章的一個鎮(zhèn)，粵漢鐵路由此經(jīng)過，有三四千名工人在這里修筑鐵路。筑路工人們工資很低，生活很苦。第二天，紅一師政治部主任譚政即布置在白石渡開展“擴紅”工作，11日至12日共“擴紅”300多人。12日，譚政在紅三團召開政工會議總結“擴紅”經(jīng)驗。紅一師政治部和中共宜樂工委還指導成立了三個蘇維埃政府，發(fā)展了42名黨員，建立了三個秘密黨支部，成立了60多人的游擊隊和100多人的赤衛(wèi)隊[注]蕭鋒：《長征日記》，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紅軍長征紀實叢書·日記卷》(3)，第1053—1054頁。。13日，紅一軍團軍團部及直屬隊來到白石渡。還未到達白石渡之前，各單位基層黨組織就已經(jīng)動員指戰(zhàn)員們去開展“擴紅”競賽。一到白石渡，軍團政治部政治工作人員與擴紅突擊隊就積極開展宣傳鼓動工作。紅軍在白石渡組織工人召開群眾大會，給工人發(fā)放谷米、衣物、豬肉，想回家的還發(fā)給路費，13日至14日兩天擴大了不少新戰(zhàn)士。14日，紅十五師經(jīng)過白石渡時也大力開展了“擴紅”工作，在很短的時間內補充了五六百名新戰(zhàn)士[注]《彭紹輝日記》(節(jié)選)，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紅軍長征紀實叢書·日記卷》(1)，第316頁。。在白石渡，紅一軍團“擴紅”至少八九百人。

紅一軍團白石渡“擴紅”成效顯著，原因何在？從客觀方面來看，一是白石渡聚集了大量筑路工人，他們受壓迫很嚴重，有強烈的革命訴求，比較容易將其發(fā)動、組織起來；二是此前中共宜樂工委在白石渡筑路工人中已做了大量工作，這就為紅一軍團在這里“擴紅”打下了很好的基礎；三是從10日到達至15日離開，紅一軍團在白石渡活動了好幾天，其中紅三團整整休整了四天，有較為充裕的時間去做“擴紅”工作；四是長征以來紅一軍團各部隊減員比較嚴重，需要大量補充新戰(zhàn)士，例如紅三團到達白石渡時已由長征出發(fā)時的2724人銳減至1700人左右了。從主觀方面來看，一是紅一軍團各級政治機關和基層黨組織比較重視“擴紅”工作，例如紅一師政治部主任譚政、紅三團黨總支書記蕭鋒自長征以來就一直十分重視“擴紅”工作；二是紅一軍團各級政治機關和基層黨組織對白石渡“擴紅”做了較好的布置與發(fā)動，各單位開展了轟轟烈烈的“擴紅”競賽；三是不僅政治工作人員積極“擴紅”，而且廣大指揮員、戰(zhàn)斗員，甚至炊事員也積極參與到“擴紅”中來。

2.紅三軍團宜章城“擴紅”。

11月11日，紅三軍團第六師進占宜章城。紅三軍團政治部派出了一個工作團，協(xié)同紅六師政治部在宜章城開展工作。紅軍打開監(jiān)獄，釋放被關押的共產(chǎn)黨人和無辜群眾；沒收豪紳地主的財物，并組織游斗土豪劣紳和反動官吏；書寫標語、演戲，積極進行宣傳活動；召開群眾大會，宣布成立宜章縣蘇維埃政府，將沒收來的財物分發(fā)給貧苦群眾；成立工人赤衛(wèi)隊，發(fā)放槍支100多支；設立臨時銀行，兌換銀元，收回蘇維埃鈔票。駐宜章平民工藝廠的紅十七團團部衛(wèi)生隊也積極向工人進行宣傳，“十幾個青年工人，很快覺悟過來，參加了紅軍”[注]中共宜章縣委黨史聯(lián)絡組，宜章縣志辦公室：《中國共產(chǎn)黨宜章歷史(1921—1949)》，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07年版，第165頁。。在宜章城，紅三軍團“在三天中擴大了五十名新戰(zhàn)士”。

與紅一軍團白石渡“擴紅”比較起來，紅三軍團在宜章城的“擴紅”效果顯然差了很多，原因何在？《紅星》報11月25日刊發(fā)了《宜章城市工作的經(jīng)驗》一文，署名為“福州”[注]“福州”為紅三軍團的代號。政治部。從這篇文章來看，紅三軍團在宜章城“擴紅”沒有取得很好的成效，主要原因有三：一是“在擴紅工作上沒有把最大力量放在鐵路工人方面，因此所獲成績還是不夠得很”；二是雖然在鐵路工人中開展了工作，但是沒有把他們組織起來，派去鐵路工人中開展工作的同志存在著“把組織工會與擴大紅軍對立起來的錯誤傾向”；三是“擴紅”工作主要是由紅三軍團政治部和紅六師政治部承擔了，沒有充分發(fā)動整個部隊去做[注]“福州”政治部：《宜章城市工作的經(jīng)驗》，《紅星》報，1934年11月25日，第4版。。

中央紅軍長征在宜章，從11月7日至18日歷時12天，經(jīng)過15個鄉(xiāng)鎮(zhèn)56個村。紅一軍團在白石渡“擴紅”至少八九百人，紅三軍團在宜章城“擴紅”50人，另外，“‘紅章’[注]“紅章”為第二野戰(zhàn)縱隊的代號。在樟橋時，鼓動了卅余個路工加入紅軍”，“‘紅星’[注]“紅星”為軍委的代號。四科指導員胡錫光和五科羅科員，努力擴紅工作，在章橋時僅僅一天功夫，擴大了四個紅軍”，中央紅軍在宜章至少應“擴紅”900多人，成效顯著。

四、《紅星》報發(fā)出“擴紅”動員令

11月14日，《紅星》報刊發(fā)《加緊擴大紅軍的工作》一文。文章未署名，從行文語氣來看，應為《紅星》報編輯部寫作。文章開門見山，提出“擴大紅軍是我們在白區(qū)一刻也不能放松的戰(zhàn)斗任務”，接著以1933年8月彭德懷、滕代遠率東方軍在福建建甌縣洋口“以十天的工夫擴大了一千五百個新戰(zhàn)士”為例說明白區(qū)也能擴大紅軍，指出“擴紅”工作“在這次行動中，還未能引起各部的重大注意”，僅僅取得如下成績：第二野戰(zhàn)縱隊在宜章樟橋鼓動了30多個筑路工人加入紅軍；紅三軍團某部在宜章城兩天擴大了36個新戰(zhàn)士；紅三軍團“攻”團第九連在汝城文明開了一個群眾大會，擴大了三個新戰(zhàn)士；總政治部的同志在郴縣安源召集了一個鐵礦工人會議，爭取兩名工人加入紅軍；軍委胡錫光指導員和羅科員在樟橋擴大了四個紅軍。但“這是擴紅最先的捷報，打擊了以為在白區(qū)不能擴大紅軍，或者以為在一個地方時間很短無法擴大紅軍的胡說”，強調“擴紅工作還僅開始，要求我們用大力的去進行”。另外，紅三軍團政治部出版的《火線》報已向紅三軍團各部提出“擴紅”號召，文章對此做了詳細介紹：“每單位每月至少擴大五個新紅軍。每團每月至少擴大一連新紅軍。每師每月至少擴大一營新紅軍。并且要保證這些新戰(zhàn)士都是自愿的，都是堅決勇敢的貧苦工農(nóng)，同時要加緊對于這些新戰(zhàn)士的鞏固工作?！弊詈螅恼乱蟾鞅鴪F“立即動員起來，加緊擴大紅軍的工作！”[注]《加緊擴大紅軍的工作》，《紅星》報，1934年11月14日，第3版。

長征中《紅星》報由中國工農(nóng)紅軍總政治部編輯出版，是中共中央、中革軍委唯一的報紙，實際上起到了中共中央和中革軍委機關報的作用?！都t星》報首次刊發(fā)《加緊擴大紅軍的工作》是代表總政治部乃至中革軍委和中共中央發(fā)聲，向廣大指戰(zhàn)員發(fā)出了“學習去年東方軍在洋口擴大紅軍的經(jīng)驗，動員白區(qū)廣大工農(nóng)加入紅軍”的號召，明確要求各軍團“立即動員起來，加緊擴大紅軍的工作”，實際上是向各軍團發(fā)出了“擴紅”動員令，對此后中央紅軍“擴紅”工作的開展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促進作用。此時，中央紅軍已經(jīng)突破國民黨軍三道封鎖線，減員十分嚴重?！暗谝淮瓮粐鷾p員3700余人，第二次突圍減員9700余人，第三次突圍減員8600余人”，突破三道封鎖線后中央紅軍共減員2.2萬多人[注]石仲泉：《新舊中國的交替》，北京：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285頁。，“加緊擴大紅軍的工作”確已勢在必行。

《加緊擴大紅軍的工作》從一個側面說明了前文所述入湘前中央紅軍“擴紅”確實沒有什么成績；另一方面，我們也要正確看待《加緊擴大紅軍的工作》對“擴紅”情況的報道并不那么準確、全面。關于宜章“擴紅”，紅三軍團在宜章城三天“擴紅”50人，文章中講到紅三軍團某部在宜章城兩天擴大了36個新戰(zhàn)士，這表明《紅星》報編輯部對紅三軍團“擴紅”的情況是了解的，報道也是準確的，但紅一軍團在白石渡“擴紅”的情況《紅星》報編輯部并不清楚，所以文章中沒有反映白石渡“擴紅”的情況。關于汝城“擴紅”，文章中只提到紅三軍團“攻”團第九連在文明擴大三個新戰(zhàn)士，這表明《紅星》報編輯部也并不了解中央紅軍在汝城“擴紅”的情況。由于中革軍委、總政治部并未要求各軍團及時匯報“擴紅”情況，在軍情緊急且聯(lián)絡并不那么暢通的情況下，各軍團并不都會將“擴紅”情況上報至總政治部，甚至各軍團對所屬部隊“擴紅”的情況也并不一定清楚，不止是《紅星》報編輯部，就是總政治部、中革軍委也無法十分準確、全面地掌握各部隊“擴紅”的情況。

五、臨武、藍山、道縣、嘉禾、江華、永明“擴紅”

1.紅一軍團臨武、藍山、道縣“擴紅”。

為避免敵軍的截擊和追擊，中革軍委“決定迅速秘密的脫離尾追之敵，前出到臨武、嘉禾、藍山地域”，11月14日朱德致電各軍團首長作出部署[注]《朱德關于紅軍占領嘉禾、臨武、藍山等地的部署》(1934年11月14日)，《中國工農(nóng)紅軍長征史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中國工農(nóng)紅軍長征史料叢書·文獻》(1)，第139頁。。受領作為先遣隊襲占藍山城的任務后，紅三團于14日由白石渡出發(fā)，15日至臨武縣楚江圩宿營，行軍途中擴大新戰(zhàn)士30多名?！白蛞雇ㄟ^宜章城、騎田嶺、牛荷村，過香花山，到楚江圩宿營，行程120里?！赝緮U紅30多名，大多是十七八歲的青年人，其中多數(shù)是沒吃沒穿的苦孩子?！庇砂资芍脸椎?20里，大約半數(shù)在宜章縣境，半數(shù)在臨武縣境。白石渡距宜章城約20里，通過宜章城已是晚上，在宜章境內基本上是夜行軍，“擴紅”的可能性不大，這30多名新戰(zhàn)士可能主要是在臨武境內擴大的。16日紅三團“經(jīng)繁木村到石河宿營”，“機槍連擴紅八名”；紅一軍團先遣團占領臨武城，紅一軍團主力到達臨武城及其附近地區(qū)，在臨武水頭圩一帶紅二師“擴紅百余人”，紅一師也于17日在水頭圩一帶“擴紅200多人”。18日，紅三團由水頭圩進入藍山縣境，19日晚紅三團襲占藍山城，20日紅九軍團接防藍山城，紅三團向寧遠進發(fā)。在藍山，紅三團擴大75名新戰(zhàn)士?！罢翁巺R報，兩天來擴紅75名，有八個雇農(nóng)，十個中學生。他們有的因父母被反動派殺害，要為父母報仇。有的為了逃婚。大多數(shù)青年是為了尋找革命真理，不愿受壓迫。他們說，不當紅軍也得被國民黨抓去當炮灰。有兄弟倆扛著鋤頭來當兵，要為父報仇。”紅三團攻擊寧遠城不克，轉移至天堂圩一帶參與阻擊追敵薛岳縱隊，完成掩護任務后于27日進至道縣白芒鋪。紅三團之“三營在白芒鋪擴紅27名，蒯秋棠只有16歲，學做衣服，紅軍一來，他丟下剪刀，拿起刀槍，愿為工農(nóng)打天下”[注]蕭鋒：《長征日記》，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紅軍長征紀實叢書·日記卷》(3)，第1055—1059頁。。

2.紅八軍團嘉禾“擴紅”。

按照中革軍委11月14日的決定和部署，紅八軍團于15日進至宜章老鋪上、新鋪上。至15日，中央紅軍全部通過第三道封鎖線。16日，紅八軍團進至嘉禾城附近宿營。在宿營地，紅八軍團無線電隊政委袁光給小孩子講故事，然后又和年輕人拉家常，了解到“這些年輕人都是受苦人的孩子，不少人的父兄都受過革命的影響，有的被國民黨反動派殺害了。這些青年，無一例外地對國民黨、蔣介石懷著刻骨的仇恨”。于是，袁光向他們做宣傳，動員他們當紅軍，并叫他們回去征求家里的意見，當晚就有35名年輕人來報名參軍，袁光派人將他們送到了軍團政治部。第二天部隊出發(fā)前，又有20多名青年來無線電隊報名參軍，“無線電隊擴大了一百多個紅軍”，受到軍團政治部的表揚[注]袁光：《風煙滾滾的歲月》，北京：戰(zhàn)士出版社，1982年版，第103頁。。

3.紅九軍團江華“擴紅”。

在紅軍通過第三道封鎖線時，蔣介石已判明中央紅軍西進的戰(zhàn)略意圖，于是調集軍隊準備實施“湘江會戰(zhàn)”計劃。11月25日，朱德發(fā)出作戰(zhàn)命令，以紅八、紅九軍團“為第四縱隊，經(jīng)永明……三峰山向灌陽、興安縣道前進”[注]《朱德關于紅軍向全州、興安西北之黃山地域進軍的作戰(zhàn)命令》(1934年11月25日)，《中國工農(nóng)紅軍長征史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中國工農(nóng)紅軍長征史料叢書·文獻》(1)，第161頁。。26日，紅九軍團“政治部編印了紅軍告僮、苗、瑤族同胞書，并頒發(fā)了通令，說江華、永明是僮族、苗族和瑤族聚居的區(qū)域，要教育部隊嚴格執(zhí)行我黨的民族政策，做好少數(shù)民族的工作”。接到通令后，紅九軍團供給部立即展開了所屬單位的士兵大會，供給部部長趙镕講話，要求必須尊重少數(shù)民族，“絕不能欺負或歧視少數(shù)民族，我們要爭取他們成為革命的重要力量，要把他們當做自己的親骨肉、親兄弟、親姐妹”。27日晨，紅九軍團第三師第七團進占江華城，下午紅七團召開群眾大會，將繳獲反動分子的兩萬匹布分發(fā)給群眾。繼紅七團之后，紅九軍團主力也進駐江華城。軍團直屬隊進入江華城時，“我軍團政治部編發(fā)的告僮、苗、瑤同胞書，七團戰(zhàn)士們已貼得到處都是，群眾爭相觀看，少數(shù)民族的兄弟們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笑容”[注]趙镕：《長征日記》(節(jié)選)，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紅軍長征紀實叢書·日記卷》(2)，第419—420頁。。在江華縣城所在的沱江鎮(zhèn)，紅軍散發(fā)傳單，教唱革命歌曲《當兵就要當紅軍》《送郎當紅軍》《把蘇維埃的紅旗插遍全中國》《打倒土豪》等，用石灰、黃泥、染綻、鍋灰到處書寫標語，打開縣糧倉和幾個大商戶的綢布店，宰殺土豪的生豬，在火神廟分發(fā)給群眾，宣傳隊演出了斗爭土豪劣紳的街頭劇。紅九軍團還在沱江積極開展了“擴紅”工作，在沱江馮都廟設立擴紅接待站。據(jù)《中國共產(chǎn)黨江華瑤族自治縣歷史(1921—1949)》，“有唐順洪、何仲定等150余名青年報名參加紅軍”[注]江華瑤族自治縣黨史與地方志征集編纂辦公室：《中國共產(chǎn)黨江華瑤族自治縣歷史(1921—1949)》，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2011年版，第88頁。。另據(jù)《紅軍長征在永州實錄》，“有唐順紅、何仲定等150多名瑤族青年積極踴躍地參加紅軍”，在迎新大會上“給新兵發(fā)了寒衣，給他們的家屬也發(fā)了布匹和安家費”[注]永州市黨史與地方志征集編纂辦公室編：《紅軍長征在永州實錄》，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84頁。。江華瑤族人口眾多，這150余名新戰(zhàn)士中可能瑤族居多甚至占絕大多數(shù)，但并不一定全部都是瑤族。在沒有確鑿證據(jù)可以證明這150多人都是瑤族的情況下，“150多名青年參加紅軍，其中多為瑤族”這樣的表述要準確一些。

4.紅八、紅九軍團永明“擴紅”。

11月28日下午，紅九軍團離開江華向永明城進發(fā)。29日上午，紅八軍團兩個團在永明城外十余里與敵戰(zhàn)斗。紅九軍團第三師第八團跑步增援，擊潰該敵，十時左右紅軍進占永明城。紅軍用刺刀在龍母廟旁兩顆大樹的主干上分別刻上“保家衛(wèi)國當紅軍”“中國工農(nóng)紅軍萬歲”兩條標語，“沒收了當鋪，由地方工作部的同志把當鋪里東西都從窗子里扔出來，叫群眾認領回去?！幌伦泳蛿U大了200多個紅軍戰(zhàn)士，多是瑤族和苗族”[注]黃火青：《一個平凡共產(chǎn)黨員的經(jīng)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4頁。?！鞍滋?，城鄉(xiāng)四周的各族人民紛紛擁向城內，歡迎紅軍，大街小巷，人山人海，僮、苗、瑤族人民……高興地跳躍，向紅軍歡呼。黃昏時分，當我們離開這一難忘的城市時，各族人民都戀戀不舍”[注]趙镕：《長征日記》(節(jié)選)，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紅軍長征紀實叢書·日記卷》(2)，第422頁。。

在臨武、藍山、道縣紅一軍團“擴紅”約440人，在嘉禾紅八軍團至少“擴紅”100多人，在江華紅九軍團“擴紅”150多人，在永明紅八、紅九軍團“擴紅”200多人。在這些地方，中央紅軍“擴紅”約900人?？紤]到這段時間里中央紅軍長途行軍，戰(zhàn)斗頻繁，這樣的“擴紅”成績還是不錯的。之所以取得較好的“擴紅”成績，原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一是黨和紅軍在這些地方影響很大，群眾基礎好?！凹t軍每到一地影響都很大，……勞苦大眾見了高興得了不得，群眾心向紅軍?！薄皳?jù)講，這一帶由于受秋收暴動的影響，群眾都知道毛委員?！盵注]蕭鋒：《長征日記》，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紅軍長征紀實叢書·日記卷》(3)，第1055—1056頁。“沿途群眾對我軍極好，利于我繼續(xù)擴大紅軍?！盵注]《彭紹輝日記》(節(jié)選)，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紅軍長征紀實叢書·日記卷》(1)，第317頁?！按说剞r(nóng)民對紅軍、蘇維埃十分愛戴！”[注]《陳伯鈞日記》(節(jié)選)，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編：《紅軍長征紀實叢書·日記卷》(1)，第65頁?！肮伯a(chǎn)黨和紅軍在群眾中素有影響，……沿途群眾男女老少對紅軍都是極為熱情。這樣有利的群眾條件，為紅軍打土豪籌款和擴紅工作提供了不少方便?！盵注]袁光：《風煙滾滾的歲月》，北京：戰(zhàn)士出版社，1982年版，第102頁。二是紅軍很好地執(zhí)行了黨的民族政策。進入江華、永明前，紅九軍團即編印了告僮、苗、瑤同胞書，并下發(fā)通令對部隊進行民族政策教育，紅軍積極執(zhí)行黨的民族政策，得到了瑤、苗、壯各族人民的熱烈擁護和大力支持。三是在各級政治機關和《紅星》報持續(xù)教育和推動下，各部隊在開展宣傳工作、群眾工作以及模范遵守紀律方面有了較大的提高和進步。四是自《紅星》報發(fā)出“擴紅”動員令之后，各部隊已越來越重視“擴紅”工作的開展。

六、結語

紅八、紅九軍團尚在江華、永明時，中央紅軍主力正在桂北與敵激戰(zhàn)，搶渡湘江。湘江戰(zhàn)役后，紅二師于12月11日占領湖南通道城，12月12日通道會議后，中央紅軍轉兵西進貴州。

中央紅軍長征在湖南，歷時一個多月，途經(jīng)汝城、郴縣、宜章、桂陽、臨武、嘉禾、藍山、寧遠、道縣、江華、永明、城步、綏寧、通道、靖縣等15個縣。如前所述，中央紅軍在汝城“擴紅”150多人，在宜章至少“擴紅”900多人，在臨武、藍山、道縣、嘉禾、江華、永明“擴紅”約900人，此外，中央紅軍在寧遠、郴縣、道縣等其他各縣也擴大了少量新戰(zhàn)士，中央紅軍長征在湖南“擴紅”約2000人。

總的來看，中央紅軍長征中在湖南“擴紅”取得較好的成效，原因主要在于以下幾個方面：一是黨和紅軍在湖南的影響很大，群眾基礎好，有利于“擴紅”工作的開展；二是黨和紅軍日益重視“擴紅”工作，紅軍中各級政治工作機關和黨的基層組織以及《紅星》報較好地組織、推動了“擴紅”工作的開展；三是在黨組織和政治工作機關的教育、推動下，紅軍廣大指戰(zhàn)員高度重視開展宣傳工作、群眾工作，積極執(zhí)行黨的民族政策，更加模范地遵守紀律，更加注意給予群眾利益，大大提升了人民群眾對紅軍的認可度；四是紅軍的“擴紅”工作得到了地方黨組織的大力協(xié)助。

中央紅軍長征中在湖南開展的“擴紅”工作，進一步擴大了黨和紅軍在湖南的影響，增強了中央紅軍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在湖南中央紅軍廣大指戰(zhàn)員進一步認識到“擴紅”的重要性，完成了從習慣于在蘇區(qū)“擴紅”到善于在白區(qū)“擴紅”的重要轉變，為此后在貴州“擴紅”取得豐碩成果積累了寶貴的經(jīng)驗，從而為中央紅軍在長征中擴大、保存有生力量作出重要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