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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百浮沉處處痕
——古丁子女訪談錄

2019-02-21 03:35徹述可采訪整理

辛 雨 徐 徹述,許 可采訪整理

(1.北京706廠,北京 100015;2.遼海出版社,遼寧 沈陽 110003;3.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 文學系,北京 102488)

一、平沙處處:1945年以前

許可:您對偽滿時期的父親是什么印象?鑒于當時還年幼,事后又有哪些了解?

辛雨:我是1937年出生的。偽滿時我老覺得父親回家從來不說話,心情很郁悶,養(yǎng)活一大家子人,在偽政府里當一個統(tǒng)計官,像會計之類的職員。后來他就不干了,專門干藝文書房——在二馬路對面的“國都電影院”。我小時候偷偷鉆進去看,有電影李香蘭的《賣大煙》。1987年,我老姑重游故地時,還回去看過我家那個樓,證明那時還在。

我父親和我們不怎么說話,他回家就往他那屋一待,不是看書就是寫,沒有閑的時候。晚上就開始寫作,一屋子煙。有一次我在窗底下鬧,他在屋里寫作,出來“梆”地踢我一腳??赡苁谴驍嗨悸妨恕@人就這么怪。張羅著孩子怎么長大都是靠我母親,我母親管我們。對于我們他也放任自由,挺放心的。

我父親在奉天(沈陽)南滿中學上學,學習特別好,后來考上北大。那次我見到他北大的同學甘雨霈,原來是中國法律委員會主任,他說他和我父親當時住的是北大紅樓九號宿舍,還說我和父親長得“像”。

徐徹:他小學、中學都是在日本學校念的。俄語也會點,英語也會點,最好的就是日語。后來他在建國大學教文學。建國大學的中國老師很少,大概就一兩個,一般都是日本人教。有一篇建國大學學生寫的回憶性文章可以參考④徐德源:《我還記得徐長吉老師——先生百年冥誕懷憶》,2015年4月10日,未發(fā)表,資料由徐徹先生提供。。這個老先生還活著,現(xiàn)在88歲了⑤此話于2015年7月19日。,他是遼寧大學歷史系教授。我們總在一起活動,他跟我主動說的:當年你父親教我日本文學。他是1945年最后一屆的學生,我父親當年31歲,是講師。他也姓徐,和我關(guān)系很好。我現(xiàn)在是遼寧省老教授協(xié)會的副會長,兼人文社科協(xié)會的會長,他是我們會的顧問,經(jīng)常參加活動。前兩天我邀他寫回憶錄,為紀念我父親一百周年誕辰。他一口答應了,寫完便用電腦發(fā)過來了。我父親在建國大學講課這段經(jīng)歷一般人都不知道。他用漢語講的日本文學,學生大部分都是中國人。偽滿建國大學是日本人創(chuàng)建的,有部分是中國學生,老師基本上都是日本人。這個學校大概培養(yǎng)了四五屆、五六屆畢業(yè)生。徐德源是最后一屆畢業(yè)生……沒畢業(yè)就解放了。父親日語也非常好,好像教了三四年、四五年。父親好像是1940年左右棄政從文,辦了“藝文書房”,像今天的出版社一樣出書。但是光這樣養(yǎng)家也困難,所以他就應聘到建國大學當講師。

我發(fā)現(xiàn)他的藏書里面有《圣經(jīng)》,50年代的時候。我知道的就一本。他對《圣經(jīng)》比較注意,研究過或者愿意看。咱們猜想,很可能是他小時候念日本學校,日本人講的。我想,小時候他讀的可能還是日文的,但是后來我們家有英文版本的《圣經(jīng)》,好像有的。

許可:當時家里住在一起的有幾個人?能簡單介紹一下家庭成員狀況嗎?

辛雨:我的奶奶是被爺爺家買來的,是山東濟南人。聽說有火車了,鄰居一個老太太說大姑娘我領你看火車去,咱們再坐上去試試,這一下拉到關(guān)外就給賣了。我的奶奶頭一個生兒子就是我的父親,下面四個閨女。但我奶奶特聰明,講故事一套一套的,順口溜也很多。她知道培養(yǎng)我父親讀書,給我父親買各種各樣的雜志、各種各樣的課外書。

我爺爺什么時候去世的我也不知道,我就記得我們家掛一個大照片,下面一個留聲機。我爺爺長得特別五官端正,像徐徹,大高個兒,穿著馬褂,那大眼睛可好看了。我們家每天早上都用手搖的留聲機放《漁光曲》,這是很進步的曲子吧?偽滿時期我們家天天早上放這個歌,我父親喜歡。

爺爺去世后,家里經(jīng)濟就他一個人維持。一個母親,4個姑姑。我三姑長得特別漂亮,當時也嫁了一個軍官,是吉林的,可能是國民黨的①據(jù)徐徹:《徐徹自敘年譜》,古丁三妹“夫家姓盛,有錢人家,稱盛半街。后來其丈夫盛允中被國民黨軍抓走,嚴刑逼問古丁的下落,盛允中被打成重傷。徐田(古丁三妹)聞之,吐血而亡。”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1頁。徐徹即古丁長子。。后來她嫁到吉林,我記著三姑得了肺病,我奶奶去了,也沒有藥。日本人有藥,我奶奶就讓日本的大夫看。那個日本人特別壞,給打石灰針,硬把她燒死了。我三姑夫在國民黨接管后被抓走打殘了,就說是共產(chǎn)黨,這一家子就這么完了。

我聽母親說,她和父親是我大姑介紹的。她看我母親特漂亮。我母親家里很窮,我姥姥給人當老媽子,我媽陪著小姐上學,好像是教會學校,上到初中,這樣有了文化。我媽個子又高,不到一米七也差不多,長得又漂亮,上學后成了?;?,穿的衣服都比較好。我母親說,她姥姥穿過高樁鞋,葉赫那拉氏,那我就有1/8的滿族血統(tǒng)。我媽有點像滿族,大高個兒,肩膀也寬。我舅舅是火車司機,被日本人打了一個嘴巴,一生氣就死了。

許可:當時家里生活條件怎么樣?有沒有讓您印象深刻的事?

辛雨:好像藝文書房時好一點。他不是官,是相當于統(tǒng)計的職員。藝文書房賣的書可不少啊。來的新書堆了一地,什么都有,我記得還有醫(yī)學書。藝文書房里有六七個伙計,我老去那兒玩,設施還挺全,地下室住的工人和做飯的——我記得做飯那個屋特別暖和,有豆餅挺好吃的。

日本統(tǒng)治時期中國人不能吃大米飯,大米都叫日本人吃了,多有錢的人家都不能吃大米,吃了叫經(jīng)濟犯。我上學的時候我媽給我?guī)У某醇屣?,或者高粱面的餃子,從來沒有吃過大米,吃了就給抓起來②據(jù)(日)內(nèi)海庫一郎:《酒友古丁隨想》,古丁家里在“滿洲國”時期通過“后門”極有可能吃到米飯。內(nèi)海氏在回憶1940年古丁全家因鼠疫隔離時,記錄古丁稱在隔離所“吃的全是高粱,我們平常不吃那玩意兒的,孩子們也哭鬧著不肯吃”;“我鄭重地意識到因為他們是中國人(滿人),配給的不是米,也不是小麥粉,而是高粱。平時他們不吃那些東西,主食全部依賴于黑市?!痹摶貞涗浺裕ㄈ眨镉洌骸秱螡M洲國文學·續(xù)》,鄧麗霞譯,北方文藝出版社,2017年,第352頁。辛雨此說可能基于事后的歷史認識,而非當時回憶。。

當時“滿洲國”的憲兵是最嚇人的,好像有四五個人還是八個人一隊,不帶槍帶匕首,還有個狼狗一起走在街上。有一個日本僑民看我玩單杠鼻子摔出血還把我送回家呢,可是憲兵就是壞。

我記得上小學時,那個日本校長每天早上從大禮堂后面走過來,我們都得低著頭,他拿著“天照大神”卷舉得高高的,走到前面后轉(zhuǎn)過來念那個詔書。念的時候誰也不許動彈,咕嚕咕嚕念日本話也聽不懂——每天早上這么一訓。上學時老師好像也是親日的。有一個學生因為窮沒穿校服,我們都穿著漂亮的水手服。那個男孩子挺臟的,老挨打手板,后來就不來了。有個老師挺狠的,估計她也上過日本學校。一上她課,我就害怕得哆嗦。

我媽說我姐姐日語都會,我就會一兩句,現(xiàn)在也全忘了。但是跳皮筋的兒歌我還記著呢。

原來我們住在日本街,那個院子好像特別大,挺高的臺階,周圍好多房子。好像聽說我爺爺給留了九間房子。我爺爺是商人,他比較有錢。有一天晚上拉警報了,看外邊都是煙,來了一輛大卡車,把我們家人都給拉上了,不讓我們住這個房子,說是有鼠疫了。我們被拉到一個學校大禮堂里,一家一個圈都在地上待著。那時我爹應該在政府里做事,那他們也不理你,只要你是中國人,就把你拉到里面。誰家孩子一發(fā)燒,就把他拉走燒了——這是聽我母親說的。我父母當時就怕哪個孩子發(fā)燒——我這個手指頭兩層指甲,就在那個廁所的門被掩的。掩了卻沒發(fā)燒,把我媽嚇壞了。也就是說,他們對中國人不管你是誰,根本不把你當回事兒。那時候,我對日本人就挺恨的。他們自己人不會給燒了,他們不跟我們在一塊兒,在哪兒不知道。那次鼠疫還鬧得挺厲害的①這場鼠疫發(fā)生在1940年的新京(長春),古丁全家被隔離一個月。古丁以此親身經(jīng)歷為題材創(chuàng)作中篇小說《新生》,1944年發(fā)表于《藝文志》第4號。。

我父親請家里來的朋友不多,沒有往家里請人,外來人很少見。就一個特務姓徐的老跟在我們家。我父親上班他就跟著上班,下班他就跟著下班,有一段時間就是那樣——我爸我媽都說那是特務。我們家老是那么提心吊膽的,沒人敢惹特務。我8歲上學之前不知道我父親去哪兒了,其實當時他去吉林了,參加地下黨的外圍組織,在日本還沒投降的時候。這段經(jīng)歷讓我覺得他積極參加革命,不畏白色恐怖。

許可:您母親有講過父親之前在北京參加左聯(lián)被捕,后來又被釋放的經(jīng)歷嗎②1933年8月4日,北方左聯(lián)舉辦歡迎巴比塞反戰(zhàn)調(diào)查團來平的籌備會,遭到國民黨襲擊,導致19人被捕,北方左聯(lián)就此解體。據(jù)《左聯(lián)回憶錄》(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編《左聯(lián)回憶錄》(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2年版),已有6名“北方左聯(lián)”成員點名指認是叛變的“徐突微”(此為古丁參加北方左聯(lián)期間所用筆名)將特務引入,導致國民黨襲擊這場秘密會議。其中方殷、臧云遠于會上當場被捕,是當事人與直接受害者;徐崙也因牽連于當晚九時被捕。?

辛雨:是在一個喝茶的地方,特務看誰跟他說話,可坐了半天也沒有誰跟他說話。他趁機溜了?;貋砗笏f我也不能去了,家里四個妹妹,兩個老人,我得養(yǎng)他們,不然都沒有飯吃。

二、“新生”之后:1945年至1957年

許可:您還記得光復時的情形嗎?

辛雨:日本一投降,我奶奶說這回不叫新京了,該叫長春,我說你怎么以前不說呀,她說誰敢說呀。

蘇聯(lián)人來了也就亂七八糟了,來了以后沒有紀律。我記得有一次還給了我一個蘋果吃呢,那個紅軍挺好的,也挺喜歡小孩的。進來一大堆,叫“老毛子”?!懊緝骸雹軚|北方言,意為瓜子。就是從這兒來的。在哈爾濱時賣瓜子的小腳老太太都會說蘇聯(lián)話。日本一撤,他們家屬都沒人要。她們沒有生活來源,炸油條的,賣瓜子的,賣豆腐的,她們就跟他過。窮人都能娶得起日本媳婦,滿大街都是“日本娘兒們”。

好像還有一段時間去卡倫躲原子彈⑤當時為抗日戰(zhàn)爭勝利前夕,新京(長春)作為偽滿洲國“首都”有危險,故避難?!岸阍訌棥币徽f應基于口述者事后的推測與想象。,我奶奶帶著我們孩子們?nèi)マr(nóng)村,寄住在她在集市上認識的一個地主婆家里。我記得是我媽媽生我弟弟還在月子里,吃的小米紅糖稀飯,大家還偷著吃。我們從卡倫回來后,看二馬路一條街上全給搶了,家里到處翻得亂七八糟。書都搶光了,就剩下一麻袋小兒書。旁邊人家日本人用的榻榻米都搶完了。那叫“撿洋落兒”。是本地人,老百姓搶的。我們家門鎖著,但是門靠大街的書房全給搶了。

有一年我也奇怪,我們家三個月沒出去,街道房子門口都把門板子釘上了。我們家買了不少袋大米——應該是日本投降后,不然也買不到大米呀,還有黃豆。天天在家吃炸黃豆,那時候也沒吃煩,挺愛吃這個豆的。那時街道上非常緊張,還有特務組織。但家里條件還好,吃穿都沒事,我父親還能養(yǎng)活我們,我自己就覺得中上等了。

那時候長春的窗簾是兩個色的,外面是黑的,里面是紅的,一定要兩層。窗戶上拿紙打的叉,每家都貼個“米”字,為防空襲用——因為一亮就暴露目標了。那陣總在屋里聽見飛機嗡嗡的聲音。

許可:當時國共兩黨開始在東北展開角逐,局勢很不穩(wěn)定。您父親是怎樣做出選擇的呢?全家人的境遇是什么樣的呢?

辛雨:大概1945年時有個叫趙東黎①趙東黎:(1914—1985年),遼寧省岫巖縣人,原名趙興奇,1938年參加革命,同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43年被派往東北敵占區(qū)做情報聯(lián)絡工作;光復后任中共長春工委委員、寬城區(qū)605委書記、額穆縣長;后任長春市委秘書長等職務。上述簡介來源于趙永年主編《長春年鑒》,1990年版。的來找我父親接頭,他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做了長春市委秘書長。他在我們家住來著,還被蟲子什么的咬得夠嗆。國民黨當時給我父親買過機票,好像到香港,他沒要。跑到中蘇友協(xié)的地下外圍組織當秘書,我那陣有好長時間沒看到他。

在公路施工安全事故的發(fā)生過程中,可以發(fā)現(xiàn)施工中的各類因素都可能引發(fā)安全事故,本文分析的安全事故形成原因主要包括以下方面:

好像我是8歲時從長春撤退時全家參加革命。全家走的時候很恐怖。我記得撤退那天白天飛機撒傳單,紅綠綠的滿地都是,我在院里接到一看,好像上面寫著抓住一個八路軍或家屬給多少錢,我拿到家里。我父親那陣兒可能是已經(jīng)準備要走了,就和母親一塊催“快走”。當時緊張到什么程度,我背著書包把一堆書都倒在桌子上,然后我們一家人就穿著一身衣服就走了。我記著我穿一個小短連衣裙。當時已戒嚴,大馬路上都沒有人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車站的,沒有車。那時我8歲,姐姐9歲,徐徹、徐循②分別為古丁長子、次子。更小,我那小弟弟還抱著——一共6個孩子。跑到車站以后,就看見全是有錢人穿著長袍馬褂,拿著小旗,歡迎國民黨。因為當時共產(chǎn)黨都撤完了,好像就沒有人了。我父親領著我們好像很著急,找不著車也找不著共產(chǎn)黨聯(lián)系人。后來有一個騎大馬的八路軍,問你們是誰,我父母說我們是八路軍家屬,想要找車一塊撤退。這個騎大馬的八路軍就拿著槍逼著馬冠車(即貨車)帶我們走,我們就全上去了。我們上車后走了七天七夜,覺得特別恐怖,到了佳木斯,那靠近蘇聯(lián)邊境,撤到那兒比較安全。一路上父親很高興。他就樂樂呵呵地跟人家一塊走,也沒和我媽怎么拌嘴。

跟著八路軍撤退時發(fā)的軍裝,我們是小孩穿著大人的大皮鞋,扎上腰帶,帶著帽子一塊兒走。走到一個地方發(fā)飯了,就是白菜豆腐湯,放個大洗臉盆,沒有筷子樹上揪個樹枝,走了好長時間。穿著春秋的大衣,應該是五六月份,挺冷的。走的時候還撿了個日本孩子,十四五歲,被他爸爸剌了脖子。那日本人可狠了,把自己孩子都殺了——爸爸撤退回國了。八路軍給他縫上治好,帶著一塊走了?,F(xiàn)在想起來那時走得也挺浪漫的,挺好玩的,走哪兒吃哪兒,都是白菜豆腐。

在佳木斯住下后,那兒什么東西都沒有,后來組織上發(fā)了一床蘭花被,中間還有一攤血。母親把被拆了又洗了洗。當時5月份挺涼的,也不知道怎么睡的。組織上又發(fā)一大卷子黑布,一大卷子白布,發(fā)點棉花,讓我媽給孩子們一人做一身棉襖棉褲,再做一身大衣準備打游擊。我媽也不會做活,當時和房東學的,粗針大線,每個人都跟球似的,白天也穿,晚上也穿,炕涼得孩子都尿炕。生活也很艱苦,發(fā)的苞米面,腌了一缸蘿卜咸菜,每天起來一人一個,還覺得吃得很香。大概在佳木斯待了一年多,東北一點點解放,我們就出來了。

從長春出來的時候,一家人什么都沒帶,等于拋家舍業(yè),追隨了八路軍。我奶奶舍不得家產(chǎn),就留下來了。后來特務來了,問我奶奶你兒子去哪了。我奶奶說,我哪知道,你上哪兒去,你媽知道嗎?你媽都管不了你,你還管我。后來我二姑從西安回來陪我奶奶住。他們吃飯都是半夜吃,白天被國民黨看見生火,會過來搶——那陣都餓得不得了。出卡子不讓出,偷著出來拿槍打死的都有,人都餓飛了③這段描寫的應為長春圍困戰(zhàn)時期,即1948年5月23日至10月19日。期間因軍事圍困和經(jīng)濟封鎖,城內(nèi)糧食等生活物資極度缺乏,很多平民餓死,最終以解放軍進軍長春結(jié)束。。我奶奶拿金子買通了,有個通道就出來了。出來后,我看奶奶怎么這么小,餓得沒有以前大了。

許可:解放戰(zhàn)爭時期,東北的大后方實行了土地改革。當時您一家人有哪些經(jīng)歷?

辛雨:那時在哈爾濱道里道外都住過,道里區(qū)住的是中蘇友協(xié)的大院,我記得日本人種過好多西紅柿。院里招待蘇聯(lián)專家。道外住在一個酒店,樓下是結(jié)婚的,樓上幾個屋隨便住。吃飯上飯館,給報銷,記得那時候總吃壇肉,非常膩。

我記得我父親土改的時候心情特別好,不像以前整天又急躁又煩。他寫作是每天半夜,白天睡覺。晚上看他又是煙又是痰,一地都是煙屁股,一寫就是一夜。土改時他心情特別不一樣,很興奮,教我唱歌(唱):“紅日照遍了東方,自由之神在縱情歌唱。中國共產(chǎn)黨我們愿你生長,你的生長就是我們的力量。”后來他就心情不好了。

徐徹:當時父親參加土改,寫過一些小說,在《東北文藝》上發(fā)表過,在張毓茂編的文學大系里收錄了一篇《井》。筆名史從民,史是他母親的姓氏。這部大系短篇小說負責人是白長青,他是馬加的兒子。其他的土改小說不知道寫了多少,我沒有認真研究我父親,我估計可能還有。這篇發(fā)表時間在1947年,可能在佳木斯或哈爾濱。他參加過土改,我們家1945年后全家參加革命,都在農(nóng)村。我們六個孩子,供給制,父母參加革命,從1945年在哈爾濱一直待到沈陽解放——1948年11月。我在佳木斯、哈爾濱的時候已經(jīng)記事了,那時才開始念書。當時住在中蘇友好協(xié)會院里面,現(xiàn)在想起來也是個作家大院。我記得當時有個著名翻譯家叫金人的,翻譯了好多俄文長篇小說,他就和我父親住一個院。

許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家里的狀況呢?

辛雨:那陣兒我們家住東北作家大院,后來挪到大西城門里了。在沈陽故宮旁邊,有個“東北文學藝術(shù)家聯(lián)合會”,我們就住在那個院里面,院里凈是老革命。我們家和舒群住對面,另一邊是塞克,樓上就是羅烽白朗——他們非常講究,穿的吊帶西服,那時候就這樣,打克朗棋。塞克能打腰鼓,還能跳舞。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組織上覺得我母親的孩子小,先不讓她工作,然后她就在家練字,好像還學點英語。感覺我媽一輩子和我爹一樣,心情不好??墒俏覌屔习嗤Ω吲d的,在家里不太高興。后來她當上了劇場經(jīng)理。我家住在戲院后院,看戲隨便進。她一上班,我們都跑劇場去。有時候看京戲,底下人看得可樂了。那些演員都聽她的,韓少云、夏青、曹克英都圍著她轉(zhuǎn),像韓少云就是她自己去唐山選的。

徐徹:剛到沈陽時我們家住在作家協(xié)會大院里,叫東北文藝家協(xié)會。院里住的全是作家,一部分是延安來的,一部分是淪陷區(qū)的。那時,我上小學二三年級,見過好多作家。像延安來的塞克,長得特別漂亮。他當過演員,演過話劇還懂俄語,做過翻譯,還是詩人。歌詞寫得好,和冼星海合作了很多次。最近經(jīng)常唱的歌曲《二月里來》,就讓我想起小時候就見過的他。歌詞就是塞克寫的。見過舒群是在1948年到1951年左右。那時候全國還沒有完全解放,也沒搞什么運動,大家心情都非常好。羅烽白朗當時都特別好,穿得也好。作協(xié)每個禮拜六都舉行舞會。我看跳舞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延安時代從毛主席開始他們就跳交際舞,然后把這個習慣帶到東北來了。那個地方是個銀行的舊址,叫“東北人民政府文化部”,也叫“東北文協(xié)”,兩個牌子一個地方。部長是劉芝明,副部長是羅烽。我們家在那一直住到1950年左右。后來抗美援朝戰(zhàn)爭爆發(fā),由于沈陽離哈爾濱太近,便轉(zhuǎn)移到哈爾濱去了。在哈爾濱待了一年左右又回來了。住到第三中學后邊一個作家宿舍,生活都挺好。

那時候記得白朗寫的《為了幸福的明天》,主人公叫趙桂蘭,是大連一個工廠的女工。工廠失火了,她便奮不顧身地搶救國家財產(chǎn),自己卻被燒傷。白朗便去大連一個工廠去體驗生活。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她寫得最好的一篇小說。我記得她在寫作過程中,把原型趙桂蘭本人還請到了沈陽,她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女工界的一個勞模,非常有名。大院里為她舉行了一個歡迎會,我見過她。羅烽和白朗夫妻倆都非常漂亮,他們的孩子是我們遼寧省實驗中學的同學,在一個院里玩,大兒子叫傅英,女兒叫傅華(后改名白瑩)。

許可:以您當時年幼的視角來看,周圍的人際關(guān)系如何?

辛雨:我和其他作家的孩子不在一塊玩兒。他們誰也寫不過我父親,有個東北文學聯(lián)合會的頭,他的講話稿都是我父親給寫的,不久他調(diào)到北京去了。

我父親的性格直來直去,毫不遮攔。他是那種文人脾氣,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但若好起來,他對同事能下廚親自給做飯。

徐徹:我父親和當時延安來的作家住在一個院。后來想起來,共產(chǎn)黨對淪陷區(qū)作家還是不錯的,待遇和延安來的作家差不多,都在一個院里住。后來逐漸就分開了,是上面的指示,待遇不一樣了,他們從延安來的作家級別都很高。那個大院逐漸變成政府機關(guān)了,有一批人進北京了,像羅烽、白朗、舒群、塞克。塞克雖然1938年就到延安去了,但不是共產(chǎn)黨員,什么運動都沒涉及他。后來他到北京成為中國歌劇舞劇院的顧問。記得他家原來收藏了好多從延安帶來的武器,那時候沒人管,他有時候拿出來在院里擺弄,都是真槍真刀。1948年時他42歲,長得很精神,很有派①派:東北方言,形容人外表美觀精神飽滿,側(cè)重于氣質(zhì)方面。疑為來源于日文“立派”。,個兒有一米八左右,夫人比他小七八歲。他有個小女兒,我有時和她在一起玩。后來他們都轉(zhuǎn)到北京去了。

父親和其他人不怎么熟,因為我父親這個人不擅交往,不太愛說話。我和其他孩子們也不怎么熟。雖然偶爾是在一起玩,但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有隔閡。當時就知道人家是從延安來的,我們是東北的。當時也不知道東北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們是從延安來的老干部,還是有差別的。后來,我念實驗中學的時候,羅烽的長子比我高一年級,他的妹妹比我低一年級,我和他們在實驗中學很少說話。我初中、高中都是在實驗中學念的,當時屬于高干子弟學校。我雖然也在那兒念的,但在學校里也很少說話,我想可能也是有點自尊。好像山丁也在那兒住,說不準。他也是像我父親那樣不太出名,從淪陷區(qū)出來的大概有的話就他倆,沒有別人。外文后來好像上北京了,趙孟原他們好像參加革命都比較晚。我父親好像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和偽滿時期的作家基本沒有接觸——干脆沒聯(lián)系。我父親那時候也比較慎重,他可能生性就比較謹小慎微,不敢過多怎么樣。

許可:您對父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的創(chuàng)作有哪些了解呢?

辛雨:我父親有好多作品都被篡改了。這是組織上的安排,我父親當時總是像被監(jiān)視,《小女婿》這個劇本是我父親寫的,而電影演出來時寫的是曹克英。像《小姑賢》《王貴與李香香》《牛布衣》。舒群的愛人夏青就說,老徐的劇本寫得又快又好,特別有水平。我父親會幾國外語:俄語、日語、英語,好像還會點法語——聽我母親說的,但我也不知道是哪幾個。我父親生不逢時,他要是現(xiàn)在生,可不得了。

徐徹:我父親參加革命以后除了參加土改,還從事評劇改革工作,他的《習曲筆記》寫的都是評劇改革的事。好像有一段時間他在《東北文藝》當過編輯。我1939年生,1945、1946年在哈爾濱時念小學一年級。1948年11月沈陽解放,干部便從哈爾濱轉(zhuǎn)移到沈陽。那時比較著名作家羅烽、白朗、舒群、馬加都從哈爾濱過來。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過去的作家們都不能搞創(chuàng)作了,像沈從文、老舍、曹禺,他們最好的作品都寫于民國時期。民國以后的創(chuàng)作,像《龍須溝》《王昭君》等奉命之作,就和前期比差得很遠了。沈從文干脆進故宮博物院研究古代服飾了,他們都找到了自己的歸宿。我父親當時也感到自己再寫小說也寫不出來了。土改時寫了一個《井》,你可以在《東北文藝》上查查,看看還有沒有別的②據(jù)筆者初步查找,古丁在解放戰(zhàn)爭時期公開發(fā)表的作品有小說《第一批貨》《井》《星星》,報告文學《天響晴了》《5號發(fā)電機》5篇。。

“徐汲平”是他自己取的名字,其含義他自己沒說過,或者他說了我沒看到,應該有點喻意?!肮哦 边@個名字好多人研究這個問題,紀剛說他愿意作“中華民族古老一園丁”,就在李春燕所編作品選附錄中。像《藝文志》《明明》雜志這些中華古老的名字,有向當時日本政府對抗的意思,像有論者說,是一種“精神抵抗”。春風文藝出版社所出作品選《平沙》中的插圖是他自己畫的,他有點繪畫天賦,像漫畫似的,非常有意思。

但是他進入了戲劇改革這個領域,做了不少事。他也不會唱,但是他能寫。后來,他也創(chuàng)作了一些劇本,改寫了《王貴與李香香》,根據(jù)中國古典話本寫了《牛布衣》,當時上演了,都不錯③據(jù)徐徹、趙孟楣:《旅外日記》,“徐汲平”創(chuàng)作的劇目有《折聚英》《恩仇記》《洪青青》《新雙婚配》《娘娘夢》《洋釘記》《王貴與李香香》《新藍橋會》《氣貫長虹》《喜迎春》《新馬寡婦開店》《啼笑因緣》《小姑賢》《牛布衣》,京劇《新丁山甲》共15部。出自《旅外日記》,遼海出版社2008年版,第120頁。據(jù)本文辛雨,《小女婿》實為徐汲平創(chuàng)作,納入統(tǒng)計共16部。。作為新文藝工作者進入舊文藝行業(yè)改造他們,成就也挺大的。

這和從延安來的一批人有關(guān)系。他們原來參加過延安文藝座談會,像張僖等帶來了新的文藝觀念,將舊劇進行改造。當時說的“平劇”其實是北平的京劇,延安的京劇叫“平劇”,帶言字旁的“評”劇是東北的。東北這個“評劇”是從河北發(fā)展來的,原來叫“落子”,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改叫“評劇”。這個“評劇”和延安時期所說的“平劇”不是一回事。

那時我們家就住在劇場后面,我父親是哈爾濱評劇院的院長。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共產(chǎn)黨接管了評劇,于是便把他派去當院長了。我母親也參加評劇改革工作,是評劇團的干部,后來當沈陽青年劇場和人民劇場兩個劇場的經(jīng)理。在東北最早,改革得最好的還是評劇。當時舒群到了東北以后和著名評劇演員小葡萄紅(即夏青)結(jié)婚。她父親是老葡萄紅,是評劇當中演旦角的。小時候我們家就住在劇場大院里面,一演劇我們就可以隨便看劇去。對他們特別熟。到沈陽后她改名叫夏青。后來她隨舒群一塊到北京去,在北京演評劇。

評劇最早演得最好的是在哈爾濱演的《小女婿》,當時紅得不得了。后來沈陽一解放,干部們轉(zhuǎn)到沈陽,又在沈陽演《小女婿》,基本演員都是從哈爾濱過來的。這個熱潮一直持續(xù)到“文革”前?!缎∨觥贰缎《诮Y(jié)婚》《小姑賢》當時都是非常熱門的。評劇在東北地區(qū)比京劇熱,延安時期也有一批戲劇改革老干部,最著名的是張僖,他會唱平劇,那時就對平劇改革了。張僖在沈陽時和我們在一個院里住,當時就知道他是搞京劇的,后來轉(zhuǎn)到北京了,參加一些京劇的改革。

《箱根風云錄》是著名翻譯家劉遲找我父親翻譯的,很多蘇聯(lián)片都是他翻譯的。我2001年在長春電影制片廠拜訪過他,后來他去世了。他和我父親感情非常深,我見他后臨分別的時候他說有個要求,說讓我把戴的帽子送給他——是頂帆布帽子,新買的。我想他是想留一個念想。像《心》《悲哀的玩具》都是我父親年輕時自愿選擇翻譯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翻譯的只有《生活在海上的人們》,上海譯文出版社邀他翻譯的。他1957年翻譯完以后就要出版了,他也非常高興,后來突然被打成右派了。當時便不能出版了,就給來信說“徐汲平先生”,那時一叫“先生”就完了。他被抓起來了,這本書也就不能過問了。這個書稿就在上海譯文出版社稿庫里擱著,一直到1979年經(jīng)歷了22年。1979年“平反”以后,上海譯文出版社翻他們自己的稿庫,發(fā)現(xiàn)了這本譯稿,就到處尋找徐汲平。沒有找到徐汲平,幾經(jīng)輾轉(zhuǎn)就找到我這兒。我當時在遼寧大學讀研究生,責編與我取得了聯(lián)系,說我父親這本書翻譯得不錯,可以出版,就這樣便出了。

現(xiàn)在我就想,我們老一輩的人真是沒趕上好時候。像羅烽、白朗、舒群、蕭軍都非常有才,結(jié)果他們的東西都不怎么多。包括我父親,非常有才的一個人,外語也好,字寫得也好,搞啥像啥,但是最終我父親也就100萬字——那時候在偽滿時期就算不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評劇也有20來部,翻譯東西。其實他不如后來搞翻譯就好了。他不如到高校去,到日本研究所——他沒想到這點,他搞研究其實也行。他在東北大學也待過一段時間,在資料室當研究員。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共產(chǎn)黨有一個東北大學——不是原來那個,是解放戰(zhàn)爭時期從延安來的那幫人在沈陽也打個牌子叫“東北大學”。他作為哈爾濱那個東北大學資料室的研究員。后來東北大學分到東北師范大學和吉林大學前身——東北人民大學了。

三、不能奮飛:1958年至1979年

許可:能不能簡單談談您個人的人生經(jīng)歷?有沒有受到過父親的影響?

辛雨:其實我挺喜歡文學的,那時候我們家孩子橫一個豎一個在那兒睡覺,我在腳底下,我父親寫劇本,我就看他寫的書。四年級我就挺愿意看的,他看我老看他書,他就想讓我跟他學,我倒想學,但是害怕沒前途。我父親當時總被批評,由于他有偽滿時期的影子,有些人給他戴上眼罩,總說他不好——那是1951年左右,我們家還在吃大灶。

我13歲左右考進沈陽市遼寧省實驗中學,之后很少在家住,基本上和父母不在一起生活。實驗中學是高干子弟學校,那時候同學們都有汽車接,我沒有。那會兒我不叫“徐辛雨”,而叫“辛雨”,我姐姐叫“陸一”,這兩姓到實驗中學我媽就給去了,那時許多作家的孩子都這樣,不隨父姓。就這樣一直叫到現(xiàn)在,我姓“辛”,我姐姐姓“陸”。那陣才1949年。后來其他的子女就沒有改名。

1952年從供給制改成薪金制,那時我父親掙150元,挺高的——但那也不行,要養(yǎng)6個孩子。我和我姐在航空工業(yè)學校(現(xiàn)在是哈爾濱航空航天大學)”改為“哈爾濱航空工業(yè)學校(已于1969年停辦),我們校是按大專培養(yǎng)——還有蘇聯(lián)專家呢,當時專家?guī)椭贾媒淌?。老師都是名牌的:清華、北大。我后來學的噴氣式發(fā)動機專業(yè),是保密中的保密??墒欠峙涞臅r候卻被分到北京十局——就是無線電廠,現(xiàn)在的工業(yè)信息部。我在天津待了17年,結(jié)婚生子。1971年支援“三線”建設,我也不想去,想我一直出身不好,怎么一吃苦又變成“好人”了?

最可笑的是我小時候,抗美援朝的時候,都得疏散,還往中蘇邊境走。我母親說讓我和父親留在這兒,跟著學校走,把我姐帶走,因為她身體不好。我禮拜天回家看我父親衣服沒洗,我就寫個小條,說:“要注意勞動改造,把自己的衣服洗了?!爆F(xiàn)在想起來特別可笑。

徐徹:我是遼寧省實驗中學畢業(yè)的,初高中都在那里念。1958年正好高三畢業(yè),雖然我品學兼優(yōu),在班里當團支部書記,是學生當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但考大學也沒要我。遼寧省實驗中學對我還挺負責任,就給我分配工作到一個農(nóng)場,算是干部。

在農(nóng)場待了4年,1962年有一次考大學的機會,一下考入了吉林大學。1962年那年中央有七千人大會搞甄別,總理陳毅有講話,要給知識分子摘帽,承認知識分子是勞動人民的一部分。陳毅還在大會上脫帽行禮,向知識分子道歉。1962年,我母親加入共產(chǎn)黨了,我還是共青團員,就一下考上大學了??忌洗髮W后我是學生干部,后來當上系學生會副主席了,大學過得很平靜。

畢業(yè)分配當了一段中學老師,先到齊齊哈爾,后來調(diào)到沈陽了,在沈陽二十中學。二十中學是遼寧省重點中學,我教語文,兩年以后就當語文組長了。后來恢復高考,我1977年被調(diào)到省里,遼寧省的高考語文題是我給出的。后來我便考入了遼寧大學念研究生。

念了3年研究生,畢業(yè)以后先到辦公廳,后到了出版社①現(xiàn)在叫遼海出版社。,一直到退休。

許可:您父親的作品到20世紀90年代才陸續(xù)重新出版,能說說出版的過程嗎?

徐徹:我是當時遼寧古籍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我就跟春風文藝出版社總編輯劉烈恒說,給我個書號,我要給我父親出書,他便一口答應了。春風社專出文藝書,正好出我父親作品。當時李春燕編完此書。我便個人出資,自己編輯,并指定了春風社一個編輯任責編。李春燕搜集了大部分作品,我加入了《魯迅著書解題》。我在遼寧大學念研究生時,圖書館有位老先生興振芳研究員聽說我是古丁的兒子,便告訴我館里有我父親的一本書《魯迅著書解題》。我覺得這本書很重要,就把它復印了下來。

有些書稿是我找出來的,像《譚》已經(jīng)散佚了。遼寧大學教授張毓茂以研究蕭軍著稱,他從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yè),當時在遼寧大學中文系當講師。他聽說我是古丁的兒子,就給我從書架中找出了《譚》。經(jīng)過多年,他還保留此書,實屬不易。他編的《東北現(xiàn)代文學大系》的過程我都熟悉。后來,他調(diào)到沈陽市當副市長,再后來成為遼寧省政協(xié)副主席。他是個很好的人,對于訪客很熱情。他對文學研究依然很感興趣,現(xiàn)在繼續(xù)研究蕭軍,是蕭軍研究專家,也與蕭軍有過直接接觸。

我也見過蕭軍本人,在1979年,是在遼寧大學的一個報告會上。他那時剛剛復出,到各地方做報告。他到遼寧來時,我聽他做報告。我想單獨見他,他并沒有表明態(tài)度。我看他沒回話,以為他不想見我。他就在遼大招待所住,當時很忙,我也沒去找他。那時我父親剛“平反”,他與蕭軍曾有過直接接觸,但是不熟。那是在1945年到1949年,在哈爾濱或佳木斯那段時間。后來,我給他寄過一封信,問他為何不見我。他用毛筆回了一封信,解釋當時繁忙,但沒有故意拒絕之意,如果我當時找他便也見了②該信原文收錄在徐徹:《徐徹自序年譜》,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2017年,第114頁。大意是:我(蕭軍)對尊父了解不深,且至今(1979年10月23日)連自己也未得到官方“昭雪”,因此無能也無力為尊父新出版的譯著寫序并為其“昭雪”。。我想我當時也是年輕,怎么寫出這樣一封信——不過也不年輕,已經(jīng)40多歲了。

從事出版行業(yè)的我知道,淪陷區(qū)作家想要出全集,甚至出選集都是很難的。雖然政府沒有明確要求,但像春風文藝出版社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出版的都是延安時期的老作家選集,像舒群、馬加、羅烽、白朗等。像東北淪陷區(qū)作家只給山丁出過書,但也不是全集。當時都付稿費,發(fā)行量不大,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們。當時出版社為他們出書是賠錢的,他們要給作者稿費,千字一般30塊錢。那時拿到稿費就已經(jīng)算不錯的。那些書也走市場,但賣不了多少。一般都是高校圖書館、省級圖書館買了,市圖書館都很少,圖書館經(jīng)費也很有限。

《古丁作品選》當時出了800冊,雖然寫的是1 000冊。由于是我自己花錢印的,上市賣了點不多,最終只放在重要的圖書館。臺灣來的柳書琴、蔡佩均,帶了三四個研究生,我一人送了他們一本,現(xiàn)在所剩不多,不是研究文學的人就不送了。我不是文學工作者,是研究歷史的。我從吉林大學歷史系本科畢業(yè),是遼寧大學研究生。對于我父親的作品,我也不太熟悉,只是道聽途說一些。現(xiàn)在大部分資料都有了,全集可以出了③至2018年11月20日止,該全集并沒有出版。,譯著不包括在內(nèi)。其中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的稿子都已經(jīng)編完了,包括主要的短篇、中篇、長篇,還有《浮沉》。

說起《浮沉》,吉林省社會科學院文學所的李春燕、華僑大學的黃萬華①黃萬華:現(xiàn)為山東大學教授。都曾四處尋找。后來,在一次吃飯的時候她(李春燕)叨咕,恰好同桌上一位所內(nèi)研究員說他家中有這本書,原來是他哥哥保留下來的,于是便從家里拿來了。李春燕便宣布這個大好消息,并復印給了我。

我在日本見到岡田英樹時,便把這個復印件給他了,并和他說您作為日本人,是第一個得到這本書的人。那是出版社組織的代表團訪問日本,全國古籍出版社“古聯(lián)體”組成的代表團,有二十四五個人訪問日本,我便事先和岡田聯(lián)系了。到大阪以后,便拜訪了他。我們代表團有一個日文翻譯,結(jié)果岡田會說中文。這個人很好,很溫和,并注重時政研究,并不是很“左”或很“右”的人,而是看實際情況。他的《偽滿洲國文學》我還沒看到。作品選上的古丁手記便是他買的。在東京古舊書店市場買了兩幅,另一幅是外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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