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靜
(天水師范學院 文學與文化傳播學院,甘肅 天水741001)
唐肅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初秋,杜甫攜家眷由華州西行入隴,客寓秦州(今甘肅天水),在天水秦州和麥積兩地流連寓居三月余,后因衣食生活問題無法解決而離開秦州,南下同谷(今甘肅成縣),在成縣居住一月余,度過了他人生中最貧窮窘迫的艱難時日,于是年十二月,離開同谷入蜀。杜甫在隴右生活了將近半年時間,這期間留下了117首詩歌,尤其是在秦州期間,幾乎每日一首。這是他人生中最艱難,但也是創(chuàng)作上最旺盛的一段時期,馮至《杜甫傳》中曾指出:“在杜甫的一生,七五九年是他最艱苦的一年,可是他這一年的創(chuàng)作,尤其是‘三吏’‘三別’以及隴右的一部分詩,卻達到最高的成就?!睘檫M一步深入研究杜甫詩歌思想內(nèi)涵、藝術精神和其隴右詩歌,傳承詩圣詩道精神,實地考察詩圣當年行吟隴右時的足跡和詩歌創(chuàng)作的特殊地域背景,由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古代文學優(yōu)勢學科,與天水師范學院文學與文化傳播學院聯(lián)合主辦的主題為“重走杜甫秦州路:唐代文學與甘肅華夏文明”的學術研討會于2019年6月28日在詩圣流寓地——甘肅天水隆重舉行。來自中國社會科學院、南京大學、山東大學、陜西師范大學、鄭州大學、河南社會科學院、北京師范大學-香港浸會大學聯(lián)合國際學院、成都大學、樂山師范學院、蘭州城市學院、周口師范學院、隴南師范高等??茖W校、天水師范學院、杜甫夔州研究會、天水杜甫研究會等多所院校和學術機構的近五十位專家出席了此次會議。
會議開幕式由天水師范學院文學與文化傳播學院院長王貴祿教授主持,天水師范學院校長安濤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吳光興研究員、天水杜甫研究會會長聶大受教授分別致詞。安濤校長在致詞中回顧了杜甫在天水的詩歌創(chuàng)作,希望通過本次會議,與會的各位專家能進一步解放思想,積極弘揚杜甫憂國憂民、關注民生的“詩圣”精神,加強對杜甫隴右詩以及唐代文學的研究。吳光興研究員介紹了中國社科院古代文學優(yōu)勢學科的建設發(fā)展情況,回顧了“詩圣”杜甫一生的遭際,以及歷代學者對杜詩的接受與評價,認為杜甫的“秦州詩”不僅拉開了杜甫后期蜀中詩、夔州詩作的序幕,而且在唐代文學史上也有著重要的轉(zhuǎn)型與創(chuàng)新意義。聶大受會長向與會專家介紹了天水杜甫研究會近年來的發(fā)展情況和研究動態(tài),認為會議將唐代文學與甘肅華夏文明結合起來,是杜甫研究與唐代文學研究的新拓展,也是“一帶一路”背景下學術研究新思路、新舉措的充分體現(xiàn)。并且強調(diào)說今年是杜甫流寓秦州1260周年,此次學術會議在杜甫流寓地天水召開具有重要意義,天水杜甫研究會應以此為契機,深入挖掘杜甫隴右詩的地方文獻,加強研究力度,傳承杜甫精神,弘揚核心文化。
在閉幕式上,陳才智教授對參會論文進行了點評和總結,他說,在研究隊伍方面,既有學院派,也有地方學者,而且隨著地域文學的興起,民間學者的成果日益凸顯,盡管在水準上可能和學院派無法相提并論,但其作用和特色毋容置疑。與某些職業(yè)性乃至作業(yè)性的論文作者相比,那些因為地域和家族因緣而投入杜甫研究的學者,擁有一份做事業(yè)乃至是志業(yè)的心懷。發(fā)上等志,尋平處論,向?qū)捥幷?,愿與杜詩研究同道者共勉。陳才智教授還提到,人有人品,會有會格,本次會議雖小而精,考察與研討兼?zhèn)?,時間雖短而意義重大,正如隴山之分水嶺地位,乾元二年(759)老杜的隴右之行,不僅是千秋詩圣人生與詩境之拐點,也是唐詩乃至中國詩歌的重要轉(zhuǎn)折。大唐詩壇最耀眼的雙星在天水、在隴右、在秦州交匯,這提示我們,萬古流云,惟經(jīng)典常新;世界漸小,而詩道正寬——萬丈文焰與千秋詩光,不會因為后世的人為建構而黯淡或走樣。隨著傳統(tǒng)文化的廣泛傳播,隨著杜甫其人其詩的獨特魅力,千秋詩圣的光芒正日益增強。
本次會議共收到論文32篇,與會專家圍繞李杜之爭、杜甫隴右詩、杜詩思想藝術、以及杜詩研究的地域文獻、甘肅華夏文明等學術問題進行了廣泛的交流,研討內(nèi)容主要集中在以下幾方面。
杜甫被尊為“詩圣”,杜詩是人類文學史上的寶藏,其“窮年憂黎元,嘆息腸內(nèi)熱”的憂國憂民的濟世情懷,熔鑄了中國儒家文化精神的精髓,同時也成就了其思想人格的崇高與俊潔。關于杜甫人格思想和精神內(nèi)涵的研究,歷來是杜甫研究中頗受關注的問題。本次會議交流的論文中,從新視野、新角度對杜甫的思想人格、詩圣精神、以及寓隴心態(tài)和精神歷程的變化等方面進行了深入探討。
在杜甫思想人格研究方面,汪聚應教授《杜甫俠義文化人格論》一文,從任俠精神和俠者角度這一新的文化視角審視杜甫及其詩歌創(chuàng)作。作者認為杜甫作為俠骨仁心的詩圣,在任俠風氣高昂的唐代,崇尚俠義,歌頌游俠精神,對俠有著清醒的認識,其狂放不羈的游俠意氣、溫良泛愛的仁俠情懷,重義信諾的凜然俠骨、擔當赴難的犧牲精神成為杜甫俠者情懷的重要標志,形成了他儒俠互補、書氣與俠義并行不悖的文化人格,這種俠者膽識意氣不但使他敢于直面現(xiàn)實,表現(xiàn)社會陰暗面,而且增添了詩歌的現(xiàn)實高度和藝術張力,凝聚著深厚的人文精神。該文觀點新穎,為杜甫人格思想研究拓展了新思路。王偉教授《宗王出鎮(zhèn):安史亂后杜甫平叛思想的文化意義(節(jié)錄)——以〈為閬州王使君進論巴蜀安危表〉為中心》指出,杜甫于廣德元年十二月底撰《為閬州王使君進論巴蜀安危表》中為劍南道政治提出“宗王出鎮(zhèn)”和“合并兩川”的主張,前者思想來源于房琯、劉秩、因格于玄、肅二宗中樞政局的權力爭奪和代宗對地方勢力、宗王勢力的防范,而被棄用。后者則與后續(xù)之廣德二年的政治發(fā)展基本吻合,表現(xiàn)出杜甫對時局的深刻體察與謀斷。其主張部分實現(xiàn)于日后朝策,惟“宗王出藩”格于政局而未能見行,并與高適、李白方略相較,亦可見杜甫政治見解之深刻。經(jīng)由史料分析,可突破《舊唐書》本傳語辭的藩籬,見出更豐富、多元、立體的杜甫形象。安建軍副教授《仁者情懷,圣者造詣——以杜甫草堂生涯中創(chuàng)作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為中心解讀》,對杜甫《茅屋為秋風所破歌》進行了詳細解讀,體察其詩中體現(xiàn)出來的偉大仁者情懷,以及作為千古“詩圣”的非凡詩歌造詣。陳江英《封建儒家士大夫到批判黑暗現(xiàn)實勇士的轉(zhuǎn)變——從杜甫隴右紀行詩看安史之亂前后的心理歷程及詩風變遷》一文中談到,杜甫隴右紀行詩無論在思想傾向、情感色彩、題材內(nèi)容、詩歌風格都和安史之亂前有了明顯的不同,其思想意識從熱衷仕進到心向歸隱轉(zhuǎn)變,其感情色彩由慷慨激昂轉(zhuǎn)為濃郁的傷時憂患和苦悶低沉,這些紀行詩清晰地反映了杜甫從儒家士大夫到直面抨擊勇士的心理歷程。
在比較研究方面,陳才智研究員《風流與日?!卣謇疃胖疇幖捌浯狗兑饬x》一文,辨析李杜之同、李杜之異,作者認為李白和杜甫難辨日月,共輝大唐,二人都薈萃前賢,而淵源不同。各自分承風騷之脈,正自有日常與風流之異:李白更側(cè)重感發(fā)情興,杜甫則側(cè)重描繪家常。李詩的主導風格,形成于大唐帝國最為輝煌的年代,以抒發(fā)個人情懷為中心,詠唱對自由人生的渴望與追求,氣度風流,一瀉千里,成為其顯著特征。而杜詩的主導風格,卻是在安史之亂的前夕開始形成,而滋長于其后數(shù)十年天下瓦解、遍地哀號的苦難之中,在藝術上千匯萬狀,筆觸更加走向日常。兩座并峙的高峰,也構成唐詩的分野,在風流與日常的不同流脈下,對后世產(chǎn)生不同的垂范意義。這篇論文對李杜比較研究的成果梳理豐富飽滿,拓展出了新的研究空間。
在新的歷史發(fā)展階段,對杜甫人格精神、詩圣特質(zhì)的研究乃是杜甫研究中的重要內(nèi)容,專家學者從不同的視角、方法研究杜甫詩圣精神,為構建社會核心價值觀和中國社會人文精神建設都有著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杜詩思想、藝術研究仍然是本次學術會議中的重點內(nèi)容,會議論文從不同的視野,運用新方法進行分析研究,同時也較為鮮明地呈現(xiàn)了隴右地域性特征。
劉志偉教授《“英雄”文化視野與“詩圣”杜甫的藝術世界——以題詠繪畫詩歌為研究中心(論綱)》中,提出杜甫題詠畫類型可分為動物畫題詠、植物畫題詠、山水畫題詠等類型,詩圣杜甫對畫作的題詠最鮮明突出的特點是,杜甫是以“英雄”視野對其所觸及的藝術世界予以理性觀照的,這從根本上賦予了他畫詩題詠的崇高、雄渾、博大厚樸的境界和氣象。杜甫關于藝術內(nèi)容的詩歌表現(xiàn)是成就其集大成式的“詩圣”地位的重要因素。本文雖為論綱,然視野宏闊雄富,在杜詩藝術研究中令人耳目一新。薛世昌教授《對杜甫詩歌“隱逸的尾巴”不應曲解附會》是一篇視角獨到的反思性論文,文中對杜甫詩歌“首句標其目,卒章顯其志”的藝術構思進行辨析,作者認為杜甫部分詩歌的結句時時會有“隱逸的尾巴”,不能因此就簡單地理解為杜甫要逸然隱去、終老山林。研究者提出詩歌作為表現(xiàn)性文體之雙層結構與召喚結構,如若處理不當,極易造成解讀時失于穿鑿的曲解與求之過深的附會,這種曲解附會也多見于杜甫詩歌包括杜甫隴右詩的解讀?;诖?,讀者不能輕易就把杜甫詩歌中作為“套語”出現(xiàn)的“隱逸的尾巴”與杜甫致君堯舜的“意志之主體”混為一談。楊勝寬教授《杜甫“始客”秦州的身份與心態(tài)》,對杜甫客秦的復雜心態(tài)進行了細致勾畫,談到杜甫正是在這段極為艱難的生活及由此產(chǎn)生的復雜心理變化,促使其詩歌在創(chuàng)作深度、情感厚度、藝術高度上達到了一個新的境界。張文靜副教授《杜甫隴右詩與盛唐晚期審美文化風尚》探討了杜甫隴右詩與盛唐晚期獨特的審美文化風尚之間的關聯(lián),認為杜甫隴右詩在主題趣味和藝術風貌上有重要新變,這種變化與詩人的現(xiàn)實經(jīng)歷與處境有直接關系,同時也與盛唐晚期獨特的審美文化風尚息息相關,杜詩詩學精神的變化對中晚唐乃至宋代的詩歌藝術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詩歌意象研究方面,唐旭東博士《杜甫隴右詩馬意象研究》一文,從意象分析的角度解讀杜甫隴右詩中馬意象蘊含的思想情感,并進一步探討杜詩中馬意象建構的心理機制,是以類似聯(lián)想的思維方式,在傳統(tǒng)文化意識觀念的基礎上借物言志而創(chuàng)造的,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和地域特色,對后世文學創(chuàng)作中馬意象的建構具有深遠的影響。南瑛副教授《杜詩“花”意象簡論》一文,探討了杜詩中花意象承載的生命精神,認為杜詩“花”意象既具有沉郁頓挫之風,又不乏豪逸藻麗之姿,是詩人豐富復雜的生命歷程的側(cè)影,也是詩人真摯情感與高尚人格的藝術呈現(xiàn),對后世文學特別是宋詞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
此外以比較研究方法進行探討的有劉詠濤教授《李白杜甫蜀道詩芻議》,文中對李、杜蜀道詩作了分析,認為李、杜的蜀道詩分別體現(xiàn)了浪漫主義和現(xiàn)實主義的基本風貌,相比較而言,李白的蜀道詩在其作品中具有突出的代表性,而杜甫的蜀道詩不具有代表性,然其在思想性和藝術性上都達到了很高的水準。龍占明老師《杜甫秦州詠物詩與夔州詠物詩比較談》對比秦州詠物詩和夔州詠物詩的異同,提出這兩地的詠物詩是杜甫在不同時期情感、經(jīng)歷的真實表達,是“詩史”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在表達手法上也呈現(xiàn)出了不同的構思特點。
杜甫詩學和理論批評研究歷來是治學者關注的重點領域,本次會議中涉及這方面的研究論文有聶濟冬教授《〈四庫全書總目〉的杜詩、杜集接受及批評意識》,文中認為《四庫全書總目》各部屢見杜詩、杜解,反映出館臣對杜詩的熟知和清代詩學的繁盛,并進一步說明《總目》中杜集提要篡寫意圖,不在文學,而在標宗立旨,欲樹立符合時代要求和學術規(guī)范的杜詩接受的官定標桿。王元忠教授《杜甫的馮至存在》一文,以其專業(yè)深入的研究,通過充分的史料舉證和文本分析,在影響和被影響關系的梳理過程中,從事實存在、文學存在和學術存在三個層面,描述了杜甫對于馮至所產(chǎn)生的意義,從而借助一個具體的個案,揭示了新詩人和舊詩人、新文學和民族文學傳統(tǒng)之間的復雜關系,在杜甫研究逐漸式微之際,從傳統(tǒng)存在的當下接受一途別開生面,提供了古典文學研究的一種新思路。趙鯤博士《“力的文學”——顧隨的杜甫論》一文,論及顧隨對杜甫的評論顯得頗為獨到,富于啟發(fā)性,顧隨對杜詩的基本見解為“老杜在唐詩中杜詩革命的,因為他打破了歷來醞釀之傳統(tǒng),他表現(xiàn)的不是‘韻’,而是‘力’”。顧隨對杜詩力量感的評價主要是從精神之力、技巧之力兩方面為切入點的,而杜詩作為中國詩史上“力的文學”的代表,永遠值得深思。陳勤娜博士《淺談杜甫的詩歌理論》,談到杜甫雖沒有專門撰文系統(tǒng)地表述其詩歌理論,但他散見于詩文中的文學見解多有創(chuàng)建,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其一探討詩歌的社會功能和作用,其二對歷代文學的認識和評價;其三是對詩歌創(chuàng)作方法與創(chuàng)作理想的見解主張。楊永發(fā)博士《杜詩注釋的比較法》主要探討杜詩注釋的比較法,總結了比較法的使用范圍,以及比較法的類別和常用術語,并對比較法的獨到價值進行歸納。王懷硯、周于飛合作的《中國古代書寫杜甫詩歌的現(xiàn)象及成因》則是從古代書法家杜詩書寫現(xiàn)象為切入點,以杜甫在各代的文學地位為參考,認為中國古代以書法形式書寫杜詩自唐有之,明清時期則進一步完成對杜甫詩歌全方面、多樣化的書寫,書寫杜詩最初多為傳抄紀念,主要起傳播作用,后來發(fā)展為對藝術的追求和書寫者對于“推杜”“崇杜”等觀念在書法方面的體現(xiàn)。
此外,張軍副教授《論“詩窮而后工”的情感特質(zhì)》則是跳開杜甫詩歌研究的范疇,探究“詩窮而后工”這一命題所包含的情感特質(zhì),認為這一探討對于研究古代作家生活道路與創(chuàng)作的關系、研究文學史規(guī)律、認識我國古代文學理論的民族特點具有深刻意義。
天水是杜甫的流寓地,因而杜詩相關的文獻研究和地方歷史文化與杜詩研究是本次會議的討論熱點之一。專家學者分別就杜詩石刻文獻、隴右詩碑的接受傳播、杜甫隴右詩和天水、成州地域文化價值等方面進行了熱烈的探討。
在碑刻文獻以及隴右杜詩石刻文獻研究方面,蒲向明教授《杜甫“同谷詩”與同谷唐宋評杜詩碑——杜甫同谷詩研究系列之一》,論及同谷(今成縣)的唐宋評杜詩碑一向被認為是同谷重要的金石文獻,同時具有非常重要的詩學價值,其詩學價值在于:開闊了人們認識杜詩的視野,增加了后世對杜甫同谷詩的審美體驗,人們依此可以感受到自江西詩派以來,杜詩在中國詩歌發(fā)展史上從宏觀到微觀的影響。劉重喜博士《石刻:宋代杜集的另一種文本》,在對宋代杜詩刻石作了比較全面的考察后指出,宋代杜詩刻石具有鮮明的階段性特征,這些刻石不但為杜集校勘和重構杜集文本提供了文獻參考,同時對杜詩典范的形成具有特殊意義,并認為宋代杜詩石刻對于建構杜詩學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霍志軍教授《石刻文獻中新見的唐人著述續(xù)考》,探討唐代墓志作為一種石刻文獻,保存了大量唐人著述的豐富資料,在唐代文獻的輯佚、校勘、考訂等方面具有重要價值。研究者通過對從唐代墓志中輯出未著錄的唐人文集五部,著作二部,詩五首及二句殘句加以考辯,糾正了現(xiàn)存唐代書面文獻的記載錯誤。邵郁博士《隴右詠杜詩碑的接受和傳播》對隴右杜甫詩碑進行了全面的考察,談到這些石刻一方面見證了杜甫的隴右之行,同時也是考察杜詩傳播的重要憑據(jù)。而晚唐至明清,杜詩被反復多次題詠刻石,詩圣的高潔人格和詩作得以在隴右士人中傳播,不斷引領著隴右士人的價值取向,并通過碑刻、詠碑等多種獨特的方式傳播杜詩,不斷鞏固杜詩的經(jīng)典地位。
杜詩與地域文化和杜甫寓隴的史料研究方面,聶大受教授《杜甫的隴右行吟與地域文化價值及現(xiàn)實意義》將杜甫流寓隴右的經(jīng)歷和詩作結合起來考察,提出了“杜甫隴右行吟文化”之說,作者認為它蘊含著豐富的內(nèi)容,具有重要的地域文化價值,主要表現(xiàn)在:使隴右的山川風物、人文歷史全方位、大范圍地展示于世;保存了唐代秦州政治、歷史、軍事、社會等方面的信息資料;行吟所到之遺跡由此生成的紀念物成為了隴右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具有擴展對外交流和旅游合作價值。溫虎林教授《晁說之知成州對杜甫與地域文化的貢獻》指出北宋晁說之知成州期間撰寫的《成州同谷縣杜工部祠堂記》、《濯鳳軒記》、《發(fā)興閣記》三篇碑文,為成州杜工部祠堂留下了珍貴的文獻材料。晁說之寫給因黨籍貶至同谷的郭執(zhí)中的唱和詩中,不乏歌詠杜甫行蹤、仿效杜甫生活的詩篇,并認為晁說之在杜甫接受史上是一面旗幟,他全面深入踐行杜甫的高尚人格與精神,讓后人看到“詩圣”的道德價值與人格力量在晁說之身上的發(fā)揚光大,這種價值取向與精神追求在當下的時代現(xiàn)實中具有深遠的歷史意義與現(xiàn)實意義。劉雁翔教授《杜甫與兩當——關于杜甫是否有兩當之行的討論》,從歷史考證的角度,通過對杜甫《兩當縣吳十侍御江上宅》一詩的注本編排、古人注解和今人考證的詳盡考察,梳理了古人今人不斷爭論的杜甫是否具有兩當之行的問題,認為關于杜甫是否有兩當之行、何時何地去兩當?shù)葐栴},在沒有新的資料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有幾種說法并存實屬正常,但可以肯定的是,《兩當縣吳十侍御江上宅》一詩是寓居同谷之作,絕非寓居秦州之詩。張世明老師《杜甫自同谷入蜀路線別余論》一文,從杜甫入蜀詩地理角度出發(fā),結合地方文獻史料,論述杜甫入蜀過木皮嶺,越青泥嶺,溯嘉陵江而上到兩當三渡水尋吳郁不遇,遂東行經(jīng)鳳嶺,南下連云棧道,再接金牛道至成都,此文以詳盡的資料考證逐漸廓清了歷來爭論不休的杜甫入蜀線路問題。另外,鄭玲博士《“王維作〈子美醉騎驢圖〉”辨析》一文中說“杜甫醉騎驢圖”與王維《阮步兵醉圖》風格相似,作者認為王維畫《子美騎驢醉圖》屬宋人偽托,此圖明顯受到王維《阮步兵醉圖》的啟發(fā)與影響,因而在流傳過程中出現(xiàn)了混淆訛誤。本文立足與杜甫相關的文獻資料進行的考辯研究,對文學研究思路具有一定的啟發(fā)意義。
對杜詩文獻及史地文化的研究,學者們立足文獻,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進行多角度的挖掘,各抒己見,展現(xiàn)了當前杜甫詩歌和隴右地域文化研究的一些新問題、新方向。
本次會議,還有一個重要議題就是甘肅華夏文明的相關研究,范子燁研究員《“女媧作簧”的古史傳說及相關問題》,結合古史傳說,進行大量的實地考察調(diào)研,展示了實物文獻,從而肯定了上古時代的口簧和鼓簧藝術與以今日“媧皇故里”甘肅天水為核心的隴南地區(qū)的密切關系,作者認為“女媧作簧”是母系氏族社會的一個重要文化事件,是上古禮樂文明的濫觴,由此產(chǎn)生的鼓簧藝術在石器時代得以延續(xù)。本論文著眼甘肅文明和華夏文明中的禮樂文明展開研究,結合“女媧作簧”的古史研究,將古代文學的研究視野推向更高層次。蘇海洋教授《隴蜀古道研究的回顧與展望》一文,以翔實的文獻資料和實地調(diào)查成果,對隴蜀古道進行了全面的研究,研究者認為穿越隴蜀古道具有跨越不同文化體系的世界意義,在研究方法上更應該重視實地調(diào)查與沿線所經(jīng),將文獻記載、田野考察、考古調(diào)查相結合,在研究手段上,需要將傳統(tǒng)手段與衛(wèi)星影像調(diào)查、地理信息系統(tǒng)模擬測量等新的科技手段結合,才能在現(xiàn)有的研究基礎上有較大的突破。以上兩篇學術論文,對甘肅華夏文明文化歷史遺存的研究是十分深入而細致入微的,體現(xiàn)了本次會議學術成果的豐富多樣性。
此外,日本學者崗村(H.OKAMURA)提交了題為《說文解字——中國漢字的“水”與日語》的論文,以訓詁學的研究方法,對漢字的“水”字的音義內(nèi)涵進行梳理,并闡釋了其對日語詞義演變的影響,認為中華文化中的“水”觀念體現(xiàn)著力求公平,變化創(chuàng)新,友善和諧等精神追求,這些觀念與其他文明的“水”觀念同中有異,異中有同。
值得重視的是,本次會議具有鮮明的特點,即是在進行了廣泛深入的會場研討之后,會議組織了為期兩天的文化考察活動,與會專家沿著杜甫當年離開秦州入同谷的路線,對秦州、麥積、禮縣、成縣杜甫足跡遺存進行實地調(diào)研考察,親自用腳步去丈量當年詩圣杜甫行走過的隴川之路,追隨其腳步、緬懷其精神,切實實踐“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在實地考察與直觀感知中,體會杜甫隴右詩的獨特魅力與文化內(nèi)涵,真正體現(xiàn)了會議“重走杜甫秦州路”的鮮明主題。
總體而論,本次會議獲得了圓滿的成功,與會專家對杜甫研究、杜甫隴右詩研究、以及隴右地域文化等的探討深入而廣泛,涉及了范圍廣闊、角度多樣、思路新穎的研究視角,為新時代的杜甫研究注入了新的活力,體現(xiàn)了當代杜甫精神和詩歌藝術研究的新高度,對今后杜詩與唐代文學研究必將產(chǎn)生重要的推動作用,同時對傳承詩圣精神、弘揚華夏文明具有積極的引領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