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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爺

2019-01-09 07:34○黃
星火 2019年1期
關(guān)鍵詞:戲班子王爺木偶

○黃 璨

“今兒個呢,王爺?”晚飯畢,眼看著王爺已跨出飯館門,戲班子幾個人趕緊起身,用手胡亂抹幾下嘴,追了出去。

“排戲!”王爺像往地上砸了一塊大石頭。他拖著并不靈便的腿,頭也不回地徑自往排練廳走去。

幾人不再吭聲,遞個眼色,努了努嘴,跟著往前走?!鯛斀裉鞖庑源笾?,惹不得!逛廟會的那念頭還是待明天再說吧。

王爺平素不這樣,像一塊生冷的鐵;實在是被氣著了。中午從他家往車上裝那些木偶時,一個搬東西的人毛手毛腳,把鐵架子一角直直壓在了一個木偶身上,心疼得王爺一個大跨步上去,把那鐵架子嘩啦一下就推開了,倒叫旁邊的人著實一驚:他幾乎是歪著身子跨上前去的,若不小心摔著,83歲的人了怎能經(jīng)得起。

那木偶沒多大事,只臉上被新漆過的鐵架子剮蹭了一些漆漬上去。王爺?shù)哪槄s變成了豬肝色,一邊嘴里咕咕叨叨罵起來,一邊從口袋里掏出平日里擦嘴用的手帕,沾了些唾沫,使勁在那木偶臉上擦。見擦不干凈,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刀(不知道還能掏出啥來),把著力度輕輕地刮,竟然那漆漬就被刮掉了。

木偶臉上本來的漆色卻完好,小刀的利刃對它竟毫無損傷。王爺將眼睛幾乎貼在那木偶臉上刮那些新蹭上的鐵漆時,猶如從瓷器表面刮下一些將干的泥漬。

“王爺當(dāng)年可是清河農(nóng)中出了名的油油匠,他油過的東西,那色漆是長在上面一輩子都不會掉的?!迸赃呉粋€人顯然有些夸張,但從他的語氣里,不難看出他對王爺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油油匠?我有些疑惑地看著前面一步拖一步走著的王爺(前些年他騎自行車摔倒,右腿骨折做了手術(shù)),他原來不是學(xué)校的炊事員嗎?

“不僅是炊事員,他還是學(xué)校的修理工、理發(fā)師、養(yǎng)驢的、清理廁所的、墾荒種田的……”那人又說。

王爺回頭看了我一眼,瘦削的臉上,那雙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睛既淡然又顯得固執(zhí)。

他聽到了我們在議論他。

我朝他笑了笑。

王爺自小生活的清河那地方,水多土肥,滋潤得人多有靈氣。

眾多人七嘴八舌商量了很久才開始排練。王爺是領(lǐng)頭,但他不怎么多說話,等別人商量差不多了,問王爺:行不行?王爺仍是淡然地丟出一句:先排吧!

就先排了,《朱登春哭墳》。

“尊一聲年邁的母你陰魂來聽,娘啊

天不幸我的父早已命喪,爹爹啊

娘為兒顧不得雪積霜凍

娘為兒顧不得烈日烘烘

娘為兒忍饑渴猶如染病

娘為兒日夜里坐臥不寧

養(yǎng)育恩比天還高更比地厚

娘啊比泰山還要重,老娘啊

…………”

一個胖大的女子負(fù)責(zé)須生的苦音腔——她不是這戲班子人,王爺在小區(qū)花園閑耍木偶時遇到,覺得她唱花臉行,嗓音姿態(tài)都有那個范,就讓她跟了來——王爺自己肘木偶。唱的是朱登春代叔從軍,立功,封侯歸省,殺宋成,聽朱嬸謊言母妻已故,痛去墳臺哭祭……至悲憤處,只見王爺手中那一身孝衣的“朱登春”渾身顫抖,黑色長髯被長袖撩起又拋下撩起又拋下,帽翅隨著臉的顫動不停地振來振去,那情形,仿佛世上所有的苦都被那朱登春此時一個人受著了。

看著王爺舉八字步忽前忽后、那木偶忽側(cè)目掩淚忽正顏怒斥,我渾身的血都在呼呼地往上涌,差一點兒眼淚流出來。不單是王爺那一身肘木偶“手、眼、身、法、步”的功夫驚人,關(guān)鍵那木偶表現(xiàn)出的悲憤模樣,竟比真人哭在眼前還讓人揪心。

能將木偶肘到如此形神兼?zhèn)?,整個戲班子里,也只有王爺。他最常說的一句話是:別把木偶當(dāng)木偶,既然肘在你手上,就得連著你的身體人的心,你怎么想它怎么想,它怎么想你就得怎么想。他是把整個身心都化在這木偶里了。

我于是很懷疑王爺表演朱登春那個角色時,是不是也下意識將自己的心渡到了那角色身上。不過,他的痛不是兒失慈娘的悲痛,而是父失孝子——在王爺近七十歲時,他二兒子一次醉酒,再也沒有醒來。

“朱登春直哭得昏迷不醒

要相逢除非是南柯夢中

…………”

那日,王爺沒有哭得“昏迷不醒”。甚至,在外人面前他似乎并沒流多少眼淚。七十多歲的人了,眼淚像他的身體一樣早就干枯了。或者,是倒流回他的身體里,漲得他身體難受卻沒有傾泄的缺口,只好一直那樣漲著。

他一頭扎進他的木偶里,除了必須,一天都難得說一句話。

他的眼窩也愈加深陷像兩個黑洞,顴骨高高地凸起,仿佛一伸手都能從那骨上抓下一唆啰的皺皮來。

他是要借朱登春把這哀苦哭出來吧,渾身顫抖,黑色長髯被長袖撩起又拋下撩起又拋下,帽翅隨著臉的顫動上下振來振去……

排完《哭墳》,王爺坐在排練廳正前方的低臺上休息。他顯得有些疲憊,懨懨的,整個身子塌下去,鼻尖上全都是汗。

排練廳的低臺是用紅色地毯鋪了面的,并不大,但因著王爺瘦,又是坐著,所以那低臺仿佛在他身后空而寂寥地延伸了一大片過去。

他抽出一根煙點燃,眼睛盯著前方不知何處,像是陷入了沉思。

煙霧在王爺身邊繚繞開來。

戲班子其他人正在排練下一個節(jié)目,他們在王爺面前大聲地舞大聲地唱,顯得異常熱鬧。王爺坐在那里,整個人恍惚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已然消弭在過去的時光里。

過去時光里的王爺究竟是個什么樣子呢?

有人說,過去時光里的王爺是高而壯大的。他年輕。他精力十足。他做那人說的,“不僅是炊事員,他還是學(xué)校的修理工、理發(fā)師、養(yǎng)驢的、清理廁所的、墾荒種田的……”

還有人說,過去時光里的王爺做那些,完全是為了能拿上國家的鐵飯碗。他一個農(nóng)民,不那樣累死累活地干,怎么可能吃上公家飯?

王爺后來果真就拿上了國家的鐵飯碗。學(xué)區(qū)七十多名臨時工,就他一個人轉(zhuǎn)了正。

就他一個人。

很多人心里都不舒服,說來說去的很長一段時間,之后又都閉了口。試問一下,別人除過自己的工作,去掏廁所把自己弄得臭烘烘連老婆孩子都不愿近身了?去牽著驢頂著毒日頭口干舌燥滿山溝地給它找吃的去了?還是在假期本該休息時一個人寡兮兮地在學(xué)校修理那些被淘氣孩子損壞的課桌?還是給同事和村里人的家具義務(wù)上油漆,給學(xué)校充大工修理房子,當(dāng)農(nóng)工苦嗆嗆地去墾荒田了?

天曉得,這些事別人除過自己的工作會不會干,一天下來,人都累成個癱人兒,連老婆把洗腳水端到跟前都懶得把腳伸到盆子里。

就他一個人——王爺,默不作聲地干了。

他干得極好,學(xué)校同事還有村里人后來常常提起他。

他也愿意干得好,你說人這一輩子誰不想過好日子!

他只是從不多說什么。

說那么多干嘛?別人愛怎么說怎么說去,這個世界誰能懂得誰。

就即便是老天爺也不懂。不然怎么會讓王爺43歲就生病做手術(shù)傷元氣,不得不離開他辛苦得來的正式工作,病退在家呢!

老天爺還親眼看到王爺拿到那張轉(zhuǎn)正通知后,喜極而泣,一個人跑到后山上坐了整整一下午。

老天爺……

算了,不提了,還是回到王爺?shù)默F(xiàn)在吧。過去了的好壞,都已經(jīng)過去了,人得看著前面的路走。人家老天爺要這樣,難不成你砸他一個窟窿?

抽完一根煙,王爺又走進了排練的戲班子人群里。

這會兒排練的是演出剛開場的武戲。要幾個武將依次上臺各舞一段,顯出開場的氣勢足,人愛看。

武戲自然就熱鬧些,武將們負(fù)旌旗持鋒刀,八字步一步高過一步,鏗鏘鏗鏘鏗鏘鏘。伴樂的那幾個老頭禿頭皺臉的,手底下忙著拉胡打鼓,頭也跟著不停地晃,恣意得很!

這當(dāng)是王爺小時候最喜歡看的戲了。男孩子嘛,喜歡打打殺殺的。

猶記得小時候,一個陜西的木偶戲班子來王爺他們村演出,正是臺上那些武將如此這般“鏗鏘鏗鏘鏗鏘鏘”的,簡直把他的魂都給勾去了,晚上做夢都是那些木偶的影子。

你說天底下竟有這么好玩的東西,無須自個兒露面(王爺小時候雖淘氣,人前卻是那樣的羞澀),只幕后把那些個花花綠綠的木偶肘在手上,張飛李逵關(guān)云長,想怎樣就怎樣,稀里嘩啦猛打一氣,實在是太合小時候王爺那顆心了,恨不能直接跟著那戲班子就上臺去。

但他的父母反對他愛這個。在眾人眼里,那是低一等的戲子才干的活,就是做個農(nóng)民種田養(yǎng)豬,也比像他們那樣四處奔波還不定能吃上一口飯的強。雖然他父母似乎后來也略略有些后悔,事實上這樣的民間藝人,憑一身技藝,除了可以吃飽肚子穿暖衣,還少些農(nóng)民種田的苦,誰知道兒子生那場大病不是因著之前為一大家子太苦太累把自己身體給搞垮了,早知還不如讓他去當(dāng)這樣的“戲子”呢。

然而人這一輩子誰又能說得上呢。設(shè)若當(dāng)初他跟了那戲班子學(xué)了木偶,到“文化大革命”那會兒,也許會像鄰村一個唱木偶戲的,被那些人折騰,不給吃不給喝,只讓他沒日沒夜不停地演不停地唱,最后活活給唱吐血唱死了。記得那一次,王爺還在夜里透過門縫兒偷偷給那人扔過幾個饅頭呢,簡直把他自己嚇得要死。

所幸的是,王爺小時候那個上臺的木偶夢在43歲后生活逐漸穩(wěn)定時被啟封了。病退后,除了按月領(lǐng)取不多一點病退工資,種好父母老婆孩子那一點耕地,其他時候也實在是沒什么事可干?;蠲摿税胼呑拥娜?,即便病了身體不如從前,精神上也沒那么容易就空下來。

是被陜西來的一個戲班子啟封的。說來這似乎應(yīng)當(dāng)和那戲班子里一名女子有那么一點關(guān)系。那個女子也胖大(同他這次找來的那個胖大的女子竟有些相像,有命里注定卻已然隔世的意思),秦腔的唱音既宏闊還自帶擴音效果,能將那木偶像他現(xiàn)在這樣耍得活靈活現(xiàn)跟個真人兒似的。甚至,她連在臺下的一舉手一投足都滿滿地帶著一股子戲派,簡直迷住了其時四十多歲的王爺。

王爺開始追著那戲班子還有那女子臺前臺后地看,并對那些人明里暗里嘲笑他這個四十多歲人還在他們面前晃來晃去,盡可能表現(xiàn)出無動于衷。一直晃到一個月后他們走了,王爺對木偶的制作以及基本的演出也掌握得差不多了。

那女子自然也走了。王爺對她的癡迷她不知道。王爺也從沒想過讓她知道。王爺有自己老婆的,漂亮、賢惠,且村里出了名的心好。幾十年苦了累了她都不離不棄地相跟著,王爺怎能生出其他妄念!那戲班子女子,他不過是被她一身的戲氣暫時給迷住了,待那“暫時”一過,除生活中多了木偶牽絆他,日子還是原來踏踏實實的日子。要不別人怎么總說,王爺這人,年輕時長得俊,又那么能干那么能守得家,他媳婦簡直是得著大便宜了。

這話王爺聽在耳朵里很多次。他不言語,只笑笑。一個女人,不嫌自己掏廁所身上臭,不嫌公婆病了她瘦弱的身子獨自拖架子車送到十幾公里遠(yuǎn)的鎮(zhèn)衛(wèi)生站,更不嫌他病退后不另想辦法多掙點錢成天務(wù)弄這些個沒用的,應(yīng)該算是王爺他自己得著了大便宜,這樣的女人如今到哪里找,誰又能替代得了呢。

人不能太貪心的。

這次演出他老婆沒像往常一樣因擔(dān)心他而相跟上來。老太太把一只蚊子打死在廚房窗戶上,看著臟,就上灶臺擦,結(jié)果下不來了,喊王爺,王爺在另一端屋子做木偶,太專心,沒聽到,老太太只好自己跳下來,就崴了腳。這些天被他大兒子在城里的樓房里照顧著。每天,王爺打電話過去問問情況。

演出計劃是兩場??h文化館給他們包了酒店住、飯館吃。早晨晚上搞傳習(xí),下午到四月八廟會臨時搭建的舞臺上演出。說傳習(xí)其實就是排練。傳習(xí)的是他,被傳習(xí)的是戲班子這些人。都繞不開同村的這些人這些事。事實上,直到后來他進城了,仍是想著他那個村,那些村子里的人。他甚至主意堅定,搞木偶的非遺傳承,也要傳給他那地方人,好似血脈相連,代代連下去。

“不知道明天天氣怎樣,每年的四月八都要下雨,那臺子可是露天的!”我有些擔(dān)心地說。要是天氣緣故這兩日都演不了,一班子人也就白來了,王爺新做的打算初次露面的70個木偶中的那40個,就只能等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露面。而實際上,這一次也可能是王爺最后一次帶戲班子演出,年齡太大了,出了事誰也擔(dān)不起。

王爺沒有應(yīng)我的話。他拖著步子,面無表情地在木偶中間穿來穿去,替這個捋捋胡須,替那個正正衣襟,眼睛一絲兒都不肯離開它們。我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他應(yīng)該比我更擔(dān)憂這句話。他其實早就期待這些新木偶能面世了。你看看,它們一個個多光鮮多漂亮,“等到了臺上,那燈光一打,那臉面亮光光的,鳳冠帽子‘嘩嘩嘩’,紅是紅的顏色綠是綠的姿態(tài),簡直就好看得不得了!”王爺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里亮亮的。

在臺上看不到的是,為了它們的漂亮和光鮮,王爺黑天白日地不知熬了多少心力進去。這個滿臉堆笑的公主,頭戴的鳳冠霞帔是他從雜貨市場買來的頭箍、珠子、繡花的布一針一線縫綴起來的;那個黑臉包公,身上的官袍是他扯了彩緞在二女兒家里的縫紉機上“踢踏踢踏”一腳一腳踏出來的;美猴王臉上那濃密的棕紅色髯,是他費了很多口舌才從那個馬販子手里討來了馬鬃,小心翼翼漂過色后一根一根細(xì)細(xì)地粘上去的;還有那個大額亮面笑呵呵的老壽星,當(dāng)初塑它那個頭型時一時竟不知道該怎么塑,直到一天夜里他做了個夢,夢里出現(xiàn)了這樣壽星的頭模樣,于是大冬天半夜起來衣服都未及多披一件,趕緊按那模樣子捏了出來。為此,他重感冒好多天,折騰到住進醫(yī)院,還差點留了后疾。

整整三年時間啊,他就跟自己賭了氣似的沒日沒夜地做。不停地修不停地改,不停地皺了眉頭苦苦地想,以至于那么好性情的老婆都免不了又心疼他的老身子骨,怕太累了熬不住,又惱火他心里全是木偶,自己一個老太婆在家里簡直成了多余。

眼看著他腿腳越來越不靈便了,仍每天不是盯著那木偶琢磨,就是忙忙叨叨跑去外面采購那些零七碎八,老婆子一改往日的好性情,緊蹙著眉在他旁邊一遍又一遍地嘮叨:“我說你就別做了,我就一天破煩著,破煩死了!”

王爺照例不言語,也不像西北這邊的大男子主義會狠狠地剜自己老婆一眼。該干啥他還繼續(xù)干啥,聽到了也像是沒聽到。這么多年了,除了小時候聽父母話不讓他務(wù)弄木偶,誰曾改變過他想要做的事?根本就是一根筋!

看他裝聾,老婆子只得長嘆一口氣,索性閉上眼,雙手在臉上使勁地揉搓,好似要搓掉那擔(dān)心和煩憂,或直接看它不見,但最后還是忍不住狠狠丟出一句:“別人說你是神經(jīng)病呢,吃飽了撐得!”

王爺有時候也覺得累,偶爾也會覺得沒有意義。從前那些人,是靠著這個養(yǎng)家糊口,外出演幾場,家里一月的口糧差不多就夠了。而他,則只一味地往外掏,要買衣料,買頭飾,買色漆,買這買那,眼瞅著這些東西越來越貴,他每月漲至2000元的退休工資除了老兩口日常吃用,剩下的全部投進去都還不夠,真格像別人說的,就是個神經(jīng)病。

然而不做又怎么可能?小時候那個來他村子演出的戲班子,在他心里都酵了三十多年,早該出來透透氣了。中年遇到的那個胖大女子,如今竟鬼使神差地?fù)Q了個模樣來到他的身邊,簡直就是來寬他心的。到現(xiàn)在,人已老得不成樣子了,卻每天看不到木偶連夢都做不好,心里無著無落的。這一切,難道不是命運給他置辦的人生嗎?

在這樣的人生里,他遇到過數(shù)不清的形形色色的面孔,善良的,狡詐的,敦厚的,心機的,還有陰陽兩面的,都無一例外在他的木偶戲里活脫脫地搬演過。他耍木偶耍得活靈活現(xiàn),叫別人看得那么過癮,而自己也正像木偶那樣被生活中那些看不見的手?jǐn)[弄過來擺弄過去,無論好壞都得受著??鄷r“身上無衣又無蓋,我冷冷清清,清清冷冷餓難挨”(《蘇武牧羊》唱詞),喜時“滿園花兒齊開放,綠樹蔭濃細(xì)草長。”(《火焰駒·表花》唱詞),人這一輩子啊,各種滋味都得嘗都得受,雖然回頭也不過是煙花一瞬,“嘩”地就散了。

……夜深了,明天演出的戲已排練就緒,戲班子的人一個一個接連打起了哈欠。王爺心里似乎也踏實了很多。他讓那些人先回賓館休息,自己留在那里修復(fù)一個不小心又傷著的木偶。

排練廳頓時安靜了下來。王爺將廳內(nèi)其他的燈都熄滅,只留低臺上端的那盞燈亮著,一個人坐在那里。黑夜幽深,那燈光打在他身上,就像舞臺上一束追燈,將他整個人塑成了一尊雕塑。那雕塑,他有一張蒼老而固執(zhí)的臉,時光的痕跡在其上游弋起伏,有柔軟有凌厲。那雕塑,他與手中的木偶持久地對視著,彼此的目光里充滿了深情,卻無不讓人感受到一種歷經(jīng)百世的安詳和寧靜。

“明天,明天讓它是個好天氣吧,”低臺上端的那盞燈替王爺在心里默默地說,“這些新木偶定要讓它們露個面的。老了,真的再做不動了。誰知道哪一天,人就悄悄走了呢。”

“走了以后,那些個喜啊,憂啊,苦啊,樂啊,就都煙消云散了。一輩子,也就過去了?!蓖鯛斶@樣想著的時候,內(nèi)心很平靜。

他就那樣一直坐著。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噼噼啪啪打得窗玻璃響,讓人為著明天陡生出一種焦憂。王爺卻兀自輕輕地笑了。這地方天氣,凡前夜下雨或者大風(fēng),次日慣常都會是晴的。

這么說,明天一定會是個晴天?

當(dāng)然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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