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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馬

2018-12-29 09:28曾楚橋
文學港 2018年8期
關鍵詞:龍哥阿爸阿媽

二哥回到家時,神情有點沮喪,嘴里還是標志性地含著一根棒棒糖。院子里很安靜,只有二哥那輛女式摩托車馬達的低鳴聲。太陽很猛,白花花的陽光透過荔枝樹,斑駁了一地碎影。兩人還騎在車上,他馬子像根長藤一樣纏在二哥的背上,上身穿一件薄得幾乎透明的襯衫,襯衫里還有一件緊身的小背心,她的胸和飛機場一樣平,估計連胸罩也省下了。我剛上高一時就知道她是我語文老師的女兒,我聽老師喚她二姑娘,二哥則叫她小二。二哥的意思我明白,自然是說二姑娘是他的第二個女朋友。二哥的第一個女朋友是他初二時的同桌,一個圓臉的姑娘,一笑就露出一對小虎牙。有一年暑假曾來過我家,二哥和圓臉姑娘在閣樓上復習,我偷偷從樓梯摸上來,看到二哥的腳板緊緊貼在圓臉姑娘的腳背上。兩只腳丫板子在桌子底搓來揉去的,把姑娘的圓臉也搓紅了一塊。我趴在樓梯口不敢上來了,趕緊躡手躡腳地下去。我猜測這肯定就是二哥的第一任女朋友了。二姑娘根本就不知道這個意思,還以為二哥這么稱呼她,是對她情深款款。不過二哥確實對二姑娘也不錯。他把自己心愛的吉他都送給了二姑娘。二姑娘呢,一點也不跟二哥客氣,大凡是二哥的東西,她完全可以不問自取。

兩人騎在摩托車上左顧右盼,忽然二姑娘從后面伸手過來奪走二哥嘴里的棒棒糖,朝我晃了說:“阿弟,你咁(那么)勤力讀書,阿媽知道么?”我白了她一眼,回敬她:“阿媽系你叫的?”二姑娘就笑了,露出一嘴白牙來:“阿弟,我遲早要嫁進來。”真是不知羞恥!我把頭扭向一邊說:“二哥遲早甩了你?!蔽腋悴欢缡遣皇悄X子進水了,怎么就被這個既沒胸、皮膚比我還黑的二姑娘迷得翻天倒地呢?

二哥兩手握著車把,目光散漫地說:“食書蟲,阿媽系屋企么?”(媽在家嗎?)二哥只要一見到我看書,就叫我食書蟲。我對這個綽號十分反感。我合上手上的《鬼吹燈》,伸了個懶腰,故作漫不經心地回應他:“你自己去睇嘛?!卑屧诩視r,二哥是不敢?guī)яR子回家的,阿媽對二哥棄學一直耿耿于懷。二哥對阿媽還是有所忌憚,阿爸在深圳打工,山高皇帝遠,管不了他。即便是阿媽,其實也一樣管不了他,二哥剛上高二,才上兩個星期學就帶二姑娘回家過夜了。兩人在閣樓上搞得天翻地覆,結果是阿媽拿掃帚把兩人趕出了大門。從此二哥就不上學了,一直在外游蕩。據說二哥跟著龍哥混,是龍哥最紅的馬仔。

龍哥是我們這里遠近聞名的人物。

我們這小地方,除了龍哥,還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以前還說我們這里有荔枝,大家種荔枝好,好吃還能賣錢,于是政府鼓動大家一起種,一蜂窩地去種,結果荔枝賤成泥了,又鼓動大家種橘紅。我們這地方的橘紅,不是水果,是一種藥材,清朝時還是貢品,皇帝吃了止咳的。我感冒咳嗽時阿媽也拿橘紅煮了水給我喝過,但這種止咳藥對平民百姓總不見效。我對橘紅一點也不存好感。不止是因為它治不好我的咳嗽,而是因為我家也響應政府的號召砍了荔枝樹改種橘紅,且還種了不少。幾番辛苦總算豐收了,藥廠只收幾毛錢一斤,連化肥錢都撈不回來。我們家因此欠了一屁股的外債,為此我爸只好遠走深圳去打工,聽我媽說,我爸在深圳是做泥水工的,工資一個月至少有一萬。我就對阿媽說:“我畢業(yè)后要做泥水工。”阿媽立時翻起白眼咬牙切齒地說:“沒出息的貨,生條番薯都好過生你?!卑屃R我時,總是要把我和番薯聯(lián)系在一起,好像我真的連一條番薯都不如一樣。阿媽難道不知道,現(xiàn)在番薯都比橘紅貴了嗎?

龍哥家就是種了太多的橘紅。一百多畝的橘紅,在成熟時,漫山遍野是橘紅的清香。龍哥的父親卻為此愁斷了腸,整日里唉聲嘆氣。原先跟藥廠簽的合同成了一張廢紙,他們給出的價格沒有最低,只有更低。店大欺客,成了我們這里的常態(tài)。龍哥知道這件事后,從外地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請了一輛三噸車,拉了一車橘紅直接堆在藥廠門口,二話沒說,澆了汽油就點起火來。熊熊的大火驚動了藥廠的老總,也驚動了當地派出所和政府。他們紛紛派人前來調停。對調停的結果,據說龍哥家對藥廠給出的收購價相當滿意。龍哥呢,也因此名聲大振,吸引了遠近那些游手好閑之徒前來投靠,僅僅幾年時間,龍哥的馬仔就達到傳說中的三千多人了。據說連派出所都要看龍哥的臉色辦事。

二哥說起他的老大龍哥時總是眉飛色舞。他自己把龍哥當成了人生的第一偶像,有樣學樣地也收了五個馬仔。其中一個是隔壁楊老六的小兒子楊小羊。說起這個楊小羊,我真搞不懂二哥怎么就收了他做馬仔。他天生就瘸了一條右腿,人長得矮實,像一只吸足了水分的冬瓜,完全沒有一點混江湖的氣勢。唯一的好處就是家里有錢,楊老六長期做蔬菜北運生意,十幾年來就發(fā)得不清不楚的。他們家占地十來畝,不止有游泳池,連籃球場都有。可惜這個籃球場對楊小羊毫無作用,空在那里成為擺設。楊小羊小我二哥一歲,自從跟我二哥之后,就一直以二哥的第一馬仔自居。當然是也不讀書了。每日到街上耀武揚威,言必稱是我二哥的人,當然也就是龍哥的人了,整日里撩事斗非自然不在話下,他坑蒙拐騙的本領比二哥還在行。楊老六長年在外,偶爾也有人投訴到他頭上,楊老六財大氣粗,花點錢就輕而易舉地解決了。在楊老六眼里,沒有什么事不是錢解決不了的。當他得知他兒子跟我二哥混時,倒是很客氣地給我阿爸打了個電話。于是二哥回家的時候就一天天開始變少了。偶爾回來,總是挑媽不在家時,才敢進屋。

其實阿媽光聽那摩托車的聲音就能判斷出是二哥回來了。但她躲在屋里沒有出來,我猜測此時,阿媽早已經準備好掃帚候在門邊了。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我哥呢,他也不笨,豈能不知道有此一著。所以他再叫我時,聲音已經有點凌厲了:“阿弟!”我只好隨口說:“阿媽可能睡午覺了吧?!倍缒肷?,似乎在猶豫著什么,他從二姑娘嘴里奪回他的棒棒糖,含到嘴里,沉吟了一會后對我說:“阿弟,你去把我的摩托帽和砍刀拿來?!倍绲哪ν熊囶^盔扔在閣樓上一直沒有用過,至于那把砍刀,他一直用布包好藏在床底,輕易不拿出來。我故意說:“我又不是你馬仔,鬼知道你砍刀放邊度(那里)?!倍缫谎圆话l(fā)地盯著我,仿佛我是個千夫所指的漢奸一般。我一看這架勢,趕緊小跑過去幫二哥拿東西。才跑了幾步便聽到身后二姑娘說:“阿弟真乖?!?/p>

阿媽果然埋伏在門后,手中還緊握著掃帚,見是我這才放下來,不聲不響地入廚房去了。我上了閣樓拿了頭盔和砍刀,并沒有馬上下樓,故意拖延一下時間,我得讓趾高氣揚的二姑娘在外等上一等。我干脆躺到二哥的床上,瞇起眼睛,想象著二姑娘被牛高馬大的二哥壓在這張小床上,會不會把小床壓塌了呢。二姑娘長得真是太瘦了啊。她瘦小的身子被二哥壓著,哼唷哼唷地叫著,我真擔心二哥把二姑娘的腰給壓斷了,但二姑娘似乎一點也不擔心腰給壓斷,似乎還很享受……想著想著,我忽然耳熱心跳起來,急忙起來把頭盔往頭上一套,拿了砍刀下樓來。阿媽在門口把我攔下,遞給我一包熱乎乎的雞蛋,雞蛋用報紙包著。阿媽沒說話,只是朝門外面努努嘴。我自然明白,這是給二哥的。我數了一下,一共是六只。真是六只呀。

可惜二哥并不領情,他只接過砍刀,直接插到腰上。二姑娘卻說:“雞蛋啊,最好食啦?!庇谑瞧嵠嵉亟舆^去。二哥臨走前對我說:“阿弟,你想通了就話我知。”然后二哥戴上頭盔加了一手油,摩托車絕塵而去。二哥的長發(fā)飄飄,瀟灑極了。我朝二哥喊了句:“二哥小心啊。”但二哥估計根本聽不見。

兩個月前,二哥就跟我說過,不要再浪費時間了,反正考不上大學,叫我跟他一起闖江湖。二哥一再強調,龍哥絕對是個人物,江湖上的人,沒有誰敢跟他說半個不字。跟著他包我吃香喝辣的。二哥說話一向簡單明了,他只用一句來總結:跟著龍哥,魚翅撈(伴)飯的日子就不遠了。我也覺得自己可能不是讀書的料,又或者學校那樣壓抑的環(huán)境不適合我,對龍哥那樣的人物,自然也是充滿著仰慕,至少有龍哥這樣的人罩住,到哪都不會受人欺負。但我一直不答應二哥。原因呢,我一時也講不清,這個所謂的江湖,龍哥這樣的人物,神龍見首不見尾,平日里見的最多的就是楊小羊這等角色。他算什么東西?他也配混江湖么?還有一點就是,如果我加入了,豈不是和楊小羊無異了?如果二哥下次再問,我就挑明了跟他說,只要楊小羊在,我就不加入。

再過一個星期,暑假就要結束了。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上高二后,只怕沒時間看小說了。別了,我的《鬼吹燈》,別了,我的三叔!我如果是教育部長,第一時間就廢了高考。高考除了折磨人,簡直就是勞民傷財呀。我才升上高二,這不,還沒上學,學校那一堆學雜費就已經催命鬼一樣令阿媽頭痛了。阿媽夜里躲在房里給阿爸打電話,我猜阿媽跟阿爸講得最多的還是學費吧?我從門外能聽到阿媽壓抑的哭聲。阿媽哭一陣,又大罵一陣這才罷休。阿爸也可憐,在家時就常常挨阿媽罵,跑到深圳,還是逃不脫挨罵。所以娶老婆還真的要慎之又慎。像二姑娘那樣的角色,我估計多半好不到那里去。二哥以后真要娶了她,也有得他受的。

時間永在流逝,街市依舊太平。二哥走后,我哪里也沒去,白天在家里幫阿媽干農活。沒有一個同學來找我。我也不去找他們,在他們眼里,我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物。一到天黑,我就抓緊時間看《鬼吹燈》,一直讀到深夜二點多,這不,正看到緊要關頭,忽聽到有人在敲我的窗。兩下,一下,再兩下。我知道這是二哥在找我。我打開窗,二哥果然就在窗外。借著屋里的光,我看到二哥的頭盔塌了個洞,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用鐵器敲的。二哥臉上血跡斑斑。我心里一驚,不得了,二哥被人打了!

“阿弟,阿媽睡了沒?”

“早睡了?!?/p>

“你快去開門。”

還好受傷的不是二哥,而是楊小羊。他被人從背后砍了一刀,傷口草草用破布包著,仍然可見傷及肩骨。二哥把楊小羊背到我房里時,傷口還在不斷往外冒血。楊小羊一件T恤都被血濕透了,半閉著眼,樣子顯得很虛弱了,但說話還是很硬氣。

“報仇呀,老大,記得幫我報仇呀!”

大概楊小羊也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這話仿佛就像是臨終前交待后事一般。作為楊小羊的老大,我從來沒見二哥掉過眼淚,這是第一次,只見二哥眼眶都濕了,伸手抹了抹臉,朝楊小羊點點頭。看樣子二哥也束手無策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楊小羊血流滿地。

二哥約略說了一下事情的原委,其實二哥不說我也猜得到一二,肯定又是青龍幫。在此之前,我就聽人說,楊小羊為了和老街豆腐佬的小女兒好,結怨于青龍幫一個小頭目,并為此事打了兩架,各有勝負。具體誰有理,誰沒理,真不好說,總之,我對這類爭風吃醋的事,一向是深惡痛絕的,況且我對楊小羊也素無好感,盡管他是我二哥的馬仔,我還是看不上他,覺得他混進我二哥的隊伍,總是給二哥惹事,用二哥的話說,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因為這事,二哥的人馬終于和青龍幫爆發(fā)了激烈沖突,二哥的人馬少,五個人打人家十幾號人馬,不輸才怪。

不過這一次二哥似乎沒有責怪楊小羊的意思,他紅著雙眼,牙關緊咬著,突然對我說,阿弟,你照顧好小羊。說完二哥從背后抽出砍刀,準備沖出屋去。我一把拉住二哥,不知哪來的勇氣,竟劈手奪了二哥手上的砍刀。

“二哥,你要做什么?”

“小羊替我擋了一刀,我要為佢(他)報仇!”

“二哥,先救人!”

“怎么救?”

“只能送醫(yī)院止血,否則佢死緊(死定)?!?/p>

二哥搖了搖頭,嘆起氣來。

“我也知道要送醫(yī)院,可阿哥沒錢啊?!?/p>

“佢也沒錢?”

這個佢自然是指受傷的楊小羊,他阿爸不是土豪嗎?二哥搖搖頭??礃幼诱娴臎]錢。形勢危急,我只好拿出阿媽給我交學費的錢,遞給二哥,二哥見我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呆了一下。我說:“是學費。”二哥忽然縮回手。我說:“先救人要緊?!倍缃K于一手接過去,二話沒說就背起楊小羊。我趕緊給他開門,并送到門外,二哥回頭對我說:“阿弟,不要告訴阿媽?!蔽页c點頭。二人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

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如何能瞞得住阿媽呢?且不說屋里的斑斑血跡本就令人懷疑,我們動靜那么大,阿媽豈能不知道。阿媽根本就不用審問我,對這一切,她明察秋毫,只過了一天,阿媽就打聽到二哥他們在哪個醫(yī)院了,于是殺了家里那只養(yǎng)了三年的老母雞,煲了雞湯,拿保溫杯分成兩份,然后叫上我,一起送到醫(yī)院去。

不過有一點阿媽估計錯了,她以為二哥也受了傷。我們一起進入病房,并沒見到二哥,倒是二哥的幾個馬仔都在,個個拿著手機在打游戲,見到我們,居然齊刷刷地站起來,朝我和阿媽鞠躬問好。阿媽一看這情形,頓時神色一大變,急問躺在病床上的楊小羊二哥在哪個病房。此時的楊小羊,精神狀況大好,雖然臉色因為失血過多顯得有點蒼白,但說話聲音高了不少,言語之間,仿佛他是一個載譽歸來的英雄一般。阿媽好歹從楊小羊口中知道二哥沒受傷,這才放下心來,并親自動手給楊小羊喂雞湯。我心里滿不是滋味,這個惹事生非的二流貨,現(xiàn)在倒好,有我阿媽給他喂雞湯,給人多砍幾刀也值了。

我和阿媽臨出病房門時,恰好碰上二哥和二姑娘從外面回來。阿媽見到二哥,一向啰嗦的阿媽,竟一句話也沒說,只默默地盯著二哥看了一會。二哥被阿媽盯得低下了頭。末了,二哥說:“阿弟的學費,我會還你?!卑屚蝗簧焓纸o了二哥兩個耳光,清脆響亮的巴掌聲在病房里回蕩。二哥的馬仔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做聲,二哥呢,不閃不避,仍然低著頭,只聽到阿媽啞了聲說:“你欠我的多了,你還得清嗎?”站在二哥身后的二姑娘上前想將二哥拉開,被阿媽一把推開,哼了一聲說:“你也唔系好貨!(不是好東西)”阿媽再也沒說什么,頭也不回就走出門去。我正準備跟上阿媽,二哥把我拉住了。

“阿弟,你先去上課,學費的事,哥遲點給你想辦法?!?/p>

“二哥,我不想讀書了?!?/p>

“怎解??。槭裁矗?/p>

我學著二哥的口吻說:“反正都考不上大學,消磨日子?!?/p>

二哥想了想然后說:“多讀些書總是好事?!?/p>

“二哥,我想跟你闖江湖?!?/p>

二哥聽我這么說,忽然愣住了。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忽然就不想讀書了。學費當然是個問題,但只是個小問題,遲一點交還是可以的。也許是楊小羊被人砍這事刺激了我,總覺得人總不能蠅營狗茍地那么活著,像楊小羊,現(xiàn)在好歹有人在傳說他了。至少他現(xiàn)在走在大街上,那些以前笑話他走路一瘸一瘸的人,再也不敢笑話他了。

二哥忽然嘆了口氣,眼光光地望著我說,阿弟,過排(過段時間)再做決定吧。

在此之前,二哥一直是急著希望我跟著他闖江湖的。現(xiàn)在態(tài)度似乎有了少許轉變。這倒是出乎我意料。不過我也懶得問他,但二哥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他拍了拍我的肩說:“阿弟,哥讓你讀你就讀,問咁多?。▎柲敲炊啵币姸邕@個表情,我嘴里唯唯諾諾地答應著,但心里卻暗下了不讀書的決心。我離開病房前看到病床上的楊小羊遠遠地朝我伸了個大拇指,咧開他的大嘴朝我做了個鬼臉。我心里一時竟不知是何滋味。

從醫(yī)院出來,我沒有跟阿媽回家,而是拐個彎往學校的方向走。我想和同學們告?zhèn)€別,明天就要開學了,有些人我總得見一見,我得告訴他們,兄弟我以后就是江湖人了,我老大就是鼎鼎有名的龍哥。

我不急不慢地趕到學校,來到交費處,看到小小的交費口和往年一樣早早就排起了長龍,個別家長也來了。天氣悶熱,我在校園里轉了兩圈,到處人聲嘈雜,老師們照樣面目可憎。我只好抽身往教學樓走,不想路上碰到上學期我們宿舍選出來的班花。班花姓林,我們私底叫她小林子。小林子班花今天很大膽,居然穿了件半低胸襯衫,胸前一大堆肉若隱若現(xiàn),她滿面春風地和一個高個子的男生走在一起,這位“高人”顯然有他驕傲的資本,腰身比腿還長著呢。小林子突然見到我,臉色一變,剛剛笑靨如花,頃刻間往日驕傲和不屑的表情突顯。小林子竟然連看也不看我一眼。不過我還是嬉皮笑臉地和她打招呼,并向她打聽班主任現(xiàn)在何方。還好,班花好歹有回答,并告訴我一個重磅消息,她故作神秘地說:“你們的班主任換了?!蔽椅⒏性尞?,她和我說話竟然用了你們,不過隨即明白了過來,是了,分文理班之后,這妖孽去了理科班。我深吸一口氣,故作酸氣十足地說:“真是可惜呀,我們竟然分開了,真是舍不得你啊,不過這不妨礙我們的感情,我們的感情萬古常青哈?!蔽疫@話自然是說給站在小林子旁邊那高人聽的。只是高人根本對此就不屑一顧,一本正經地目視前方,裝得好像蠻不在乎的樣子。再看看小林子,小林子咬著牙,眼里仿佛要噴出火來。我趕緊回到正題,問她文科班換了誰來當班主任。但小林子報復似的說:“唔話你知(不告訴你),讓你心思思,是個新來的美女哦?!?/p>

我其實對班花一點也不感冒。宿舍一共十二個人,有十一個人選了她做班花,只有我一人沒選她。老實說,我對這類搔首弄姿的妖艷貨色,一向十分反感。小林子就是這類女生的代表。可笑的是,我們的劉大班主任居然被她迷得團團轉,不但封她當班長,還事必言聽計從。這也進一步助長了小林子在班上的氣焰。如我這種成績有點對不起學費的男生,簡直就成了她發(fā)泄的對象,隔三差五地給班主任打小報告,讓班主任有理由修理我們。大概她也耳聞我們宿舍選班花的事了,對我沒有選她肯定耿耿于懷吧。不過我得補充說明一下,我除了不選她,也沒選別的女生,我選擇了棄權。實在話,全班二十八個女生,沒有一個我看得上眼的。在我眼里,她們既小氣又庸俗,還個個自命不凡甚至于目空一切。

小林子終于扭著腰肢和那高人走了,看著她的背影,我不禁一陣厭惡。好吧,我不是專門來欣賞班花的。我是來找要好的同學告別的。

太陽仍然很猛。校園里沒有風。熱得人昏昏欲睡。我百無聊賴地往教學樓上走,我走得很慢,聽到身后有高跟鞋的得得聲。估計是個女老師。等那聲音來到身邊,我側身讓開,一陣極其好聞的香氣從我身邊飄過。我腦里一個激靈,抬頭,果真是個年輕女教師,一身素雅的連衣長裙,步子輕盈地拾級而上。我從沒聞過如此好聞的香氣,我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用力地聞她身上發(fā)出來的香氣,不覺十分陶醉。

沒想到老師會突然停下腳步來,我一個不留神,竟一頭撞到了人家的背上,在鼻子與她身體接觸的一瞬間,我差點暈倒。我狼狽地收住腳步,低著頭,不敢看她的臉,不知道她長得如何,只感到周身發(fā)熱。

“這位同學,你是哪個班的?”

我的天呀,居然說的是普通話。那聲音簡直如天籟一般傳入我的耳里。我突然渾身發(fā)起抖來,汗水一股一股地從我臉上流下來,眼睛已經快要睜不開了,我胡亂地用衣袖擦了擦,仍然不敢抬頭,用蚊蚋一樣的聲音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系文科班的?!?/p>

“是我們班的呀,你叫啥名字?”

“曾楚橋?!?/p>

“曾楚橋真是個好名字。我是你們新的歷史老師兼班主任,我叫李文婷?!?/p>

老師一邊往上走,一邊說話,伴著高跟鞋有節(jié)奏的得得聲。

她說我的名字是個好名字。

她真的這么說了!

我感到我眼里熱乎乎的,用袖子擦了一把臉,低著頭,眼睛盯著老師白晰的腳后跟,亦步亦趨地跟著老師一路上到教室。

老師長得真好看啊。

我坐到座位上才敢抬頭朝講臺望過去,老師在講臺上講了什么,我一點也沒聽進去,我腦里亂糟糟的,空氣中仿佛仍然殘留有老師身上那好聞的香氣。耳邊嗡嗡地響著老師在上樓梯時說的那句話:曾楚橋真是個好名字。環(huán)顧了一眼我身邊的同學,他們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我忽然想告訴他們,我要留下來,繼續(xù)讀書!

對,我繼續(xù)讀書。

我不動聲色地回家,然后就是上學放學,獨來獨往,同時又暗暗努力,我爭取讓歷史老師對我刮目相看。我的目的只有一個,畢業(yè)了就要娶歷史老師做我的妻子。剛開始,這個念頭著實嚇了我一跳,我一度為自己有這樣可恥的念頭而吃不下飯。后來我就釋然了,只有我曾楚橋才配得上歷史老師。我要像每天升起的太陽,照亮和溫暖她的一生。我小心翼翼地守著這個甜蜜的秘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二哥。

在楊小羊住院期間,我差不多忘記了二哥的江湖。二哥也沒有來學校找過我。楊小羊出院后,倒是和二哥另外兩個馬仔來過一次學校。正是晚上自修時間,楊小羊則瘸著一條腿趾高氣揚地進入教室,他上身穿著一件背心,下身一條七分褲,露出肩上粉紅的刀疤。教室里很靜,能聽得到日光燈管發(fā)出的嘶嘶聲。面對這個不速之客,同學們連咳嗽的聲音都不敢發(fā)出來。楊小羊像只螃蟹一樣旁若無人地直接直走到我身邊,將手上一盒夜宵放到我桌上說:“兄弟,食宵夜先?!币膊还芪乙灰?,轉身就一瘸一瘸地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還不忘記打個響指。啪的一聲脆響,人已經走到教室外了,遠遠還能聽到他怪腔怪調地唱:“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虧我思嬌的情緒,好比度日如年……”那背影說不出的怪異。

大家都在望著我,我鎮(zhèn)定自若地打開夜宵,香氣撲鼻而來,是一盒三鮮炒米粉,二哥知道我最喜歡吃這個,我就當著全班同學的面,一點也不客氣地吃起來。其間,同學們也沒有人敢說半個不是,連班長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哈哈,這感覺真是好極了。

此后不久,二哥親自來了一趟學校。二哥是單槍匹馬來的。還是晚上自修時間,班主任坐在講臺上備課,二哥在走廊外看了好一會,沒有進入教室,他只是朝我招了招手。

我趁班主任不注意,悄悄溜出教室。在走廊的盡頭是洗手間,我和二哥便到洗手間里說話。二哥一開口就問我坐在講臺上那老師叫什么名字。我如實答了。二哥贊了一句說:“長得真像林心如。”二哥接著又補了一句:“想辦法幫二哥要到她的手機號,我要加她微信?!蔽彝蝗桓械絾栴}的嚴重性,二哥這擺明了是吃著碗里的,又看著鍋里的嘛。我正猶豫著要不要幫他。二哥說:“算了,不用你來管這事了,說正事吧?!倍绲恼虏煌夂蹙褪撬慕?。江湖事,江湖了。事情的起因還是上次二哥他們和青龍幫人打架的事。楊小羊被人砍傷入院,怎么說也是二哥他們吃了大虧。這事驚動了龍哥。俗語說打狗看主人,龍哥是什么人物啊,豈能就此罷休。雙方約好了后天晚上九點在人民廣場談判。二哥來找我的意思是讓我找?guī)讉€要好的同學,明晚在龍哥和對方談判時去廣場充充數,并承諾每個人將會得到一百塊的報酬。同時二哥又一再叮囑我,如果雙方談不攏打起架來,就讓我?guī)业耐瑢W先走。

好啊,終于可以有機會看到龍哥的真面目了。我想也沒想就一口答應了二哥。二哥臨走前,還是念念不忘我的歷史老師。他跟我說:“阿弟,你老師長得真像林心如,我要是有她這樣的女朋友就爽了?!蔽覞M含醋意地打擊他說:

“爽什么爽,老師早就有男朋友了。”

“有了?系邊個王八蛋?”

“人家都快結婚了,你趁早死了心吧?!?/p>

二哥嘆口氣,頗為失望地走了。

沒有想到我騙二哥的一句話,竟是真的,原來班主任不但有男朋友,還是結了婚的。關于歷史老師,也就是我的班主任,我們同學原本所知甚少。只知道她是北方人,大學畢業(yè)才兩年。沒想到,第二天中午放學時,他老公就來了。還用小貨車拉了一車的家具到學校里來。我被班長叫去幫忙抬東西時見到了班主任的丈夫。這是個典型的北方漢子,長得牛高馬大,一張英俊的臉上長著絡腮胡子,性格豪放爽朗,一邊搬東西,一邊還不時跟我們開些不葷不素的玩笑。大家都在開心地笑著,只有我沒有笑,默默地幫著老師搬東西,我想我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只怕比鬼還難看。但是,我不得不承認,只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歷史老師。搬完東西,班主任請我們吃她親手做的糕點。我拿了一塊糕點就告辭了。我跑到校外那條小河邊,眼淚這才汩汩地流下來。我一邊吃著歷史老師親手做的糕點,一邊擦著淚,我朝天吼了一嗓:“我-丟-你-老母!”

回到學校,我馬不停蹄地為明天晚上的助威大會去動員我的同學參加。其實,也不用怎么動員,我的那些同學,一聽說可以見到傳說中的龍哥,個個都拍著胸口表示不要錢也要參加,呼啦一下就有二十來人報名。他們圍著我,非要我講講龍哥的事跡,還七嘴八舌地問這問那。

“他有紋身嗎?”

“他有多少馬仔?”

“他有幾個女朋友?”

……

關于龍哥,我實在也不了解,我只能學著二哥的口吻說:龍哥天天用魚翅撈飯食。

“嘖嘖。嘖嘖?!?/p>

“哦。哦。哦?!?/p>

“龍哥肯定長得比歷史老師的丈夫還高大威猛?!?/p>

“不用猜了,明天晚上,我包你們能見到龍哥!”

聽到我這保證,他們頓時歡呼雀躍起來。

“要是真的打起來,就好睇了哦?!?/p>

“對,對,對。打,一定要打起來?!?/p>

“我們必勝!”

小小的宿舍充滿了火藥的味道。我被他們包圍著,感覺自己成了他們的老大一般。

第二天是星期六。白天補完課后,晚上不硬性規(guī)定上自修。只有個別好學的才上自修。原報名二十個人,結果只來了十四人。八點剛過,我們就出發(fā)了。我們穿過校園,魚貫走出校門,那個胖得像頭豬的校警坐在門衛(wèi)室十分警惕地看著我們。但這是自由時間,他管不著我們,我學著楊小羊那樣打了個響指,覺得不夠分量,然后又吹起了口哨,雄赳赳地從校警身邊走過,故意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們走在鄉(xiāng)間的小道上,一天的酷熱開始褪去,路兩邊是綠油油的晚稻苗,晚風吹在我們熱血沸騰的臉上,有一股青草的清香。我們學校是離縣城最近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中學,走路到人民廣場,差不多也就二十來分鐘。我們到達人民廣場時,才發(fā)現(xiàn)我們來早了。廣場上除了三三兩兩拍拖的男男女女之外,最熱鬧的地方就是烈士紀念碑前那一幫大媽了。她們扭著肥胖的腰肢正在忘情地跳著廣場舞。

也許是覺得有人在看,大媽們跳得越發(fā)起勁,但我們看得索然無味。我們在廣場上等到九點半,還不見二哥他們的影子。我趕緊給二哥打了個電話。幸虧我及時打了這個電話。原來說好的地點是人民廣場,但因為有警察干涉,他們臨時把地點改到我們學校后門那邊的大操場了。早知道地點在我們學校的操場,我們就不用跑這么遠的路了。我們一行十五人,又急急腳地往回趕。

當我們趕回到學校操場時,雙方的談判已經結束了。操場上果然人數不少,保守估計也有三百多人。雙方的馬仔開始散去。我找到二哥時,二哥正在和青龍幫的一個小頭目握著手,兩人都很友好,對方還說得閑請我二哥吃飯。二哥抱抱拳說:“后會有期?!蔽医辛艘宦暥?,二哥見是我們,便朝我招招手。待我們走近,二哥說:“你們來遲了?!苯又謫栁襾砹硕嗌偃?。我說:“本來是二十個,只來了十五個?!倍缧α诵φf:“好,沒事了,大家曬曬馬罷了,龍哥出馬,誰敢不給面子,早就談妥了,還不是賠錢了事,現(xiàn)在就沒有錢搞不掂的事?!倍邕呎f邊拿出錢包數了五張一百的票子遞給我說:“拿去請你的兄弟吃頓宵夜吧?!蔽医舆^錢問:“龍哥呢?”二哥用手指了指了前方,我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楊小羊和一幫人族擁著個矮仔朝我們走過來。矮仔長得白白凈凈,戴著一副金邊眼鏡,顯得斯斯文文。二哥趕忙迎過去,叫了一聲:“老大?!卑悬c點頭。二哥指著我說:“這是我親弟弟?!倍邕€想說什么,但龍哥只是哦了一聲就走了。這個過程,龍哥連看也沒看我們一眼,連楊小羊也一臉傲慢的樣子,完全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二哥似乎有些落寞,他草草交待了我?guī)拙湟哺埜缱吡恕?/p>

操場上就只剩下我們十多個人了。操場邊有棵很老的尤加利樹,樹葉都掉光了,光禿禿的樹干上裝了一盞暗淡的路燈,昏黃的燈光照著我們還顯稚嫩的臉。對過還有一棵龍眼樹,樹上稀稀落落的龍眼還沒有完全成熟。我們中的一個,像猴子一樣迅速躥上樹,摘了一捧下來。大家嘗了嘗,那龍眼的味道還帶著青澀。真是食之無味。大家便扔了龍眼,都拿眼看著我,我現(xiàn)在已經是他們的老大了。他們聽我的。我揮揮手說:“走,我們吃夜宵去?!?/p>

我們來到鎮(zhèn)街上,遇上了歷史老師的丈夫。讓我們想不到是,這個牛高馬大的漢子,竟然在幫老師買衛(wèi)生巾!我隨口相邀,說一起吃了夜宵再回。這家伙竟然也厚著臉皮坐了下來,他看著桌子上的一打冰鎮(zhèn)啤酒,眼睛嗖的一下亮了。

這一晚,我和歷史老師的丈夫打了一架。原因嘛,說來也挺不好意思的,他說我喝酒耍賴,我說你沒資格說我。我已經醉得舌頭打結了,后來我結結巴巴地又加了一句:“你,你,你個死撈佬,不過是一個幫女人買衛(wèi)生巾的貨色,沒資格說我。”他漲紅了臉盯著我,我不顧后果地就一巴掌打過去。結果,當然是我輸了,且輸得很慘。要不是我那幫馬仔同學攔著,我就只能爬著回家了。

饒是如此,我還是在家里躺了三天。這期間,班主任來過,我躲在房里不出來。阿媽居然替我撒了個謊,她跟班主任說我病了,在休息。班主任竟沒有懷疑,只交待了幾句就走了。這一回,我沒有聽到班主任得得的高跟鞋聲,也許以后再也聽不到了。

班主任走后不久,二哥回來了。跟著,阿爸也從深圳回來了。二哥沒有問我給誰打了。阿爸也沒問。只有阿媽忙上忙下地為我找藥煲藥敷藥。這個過程阿媽說得最多的,還是那句:“生條番薯好過生你哎?!蔽蚁胛揖褪且粭l番薯,一條任人糟蹋的番薯。我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望著天花板上那只蜘蛛,我心里卻在想:“我大哥呢?為什么我沒有大哥?”

三天后,阿爸又要去深圳做泥水工了。二哥背著行李追出門來。二哥說:“阿爸,帶上我吧,我要去做泥水工?!卑诸H為詫異地望著二哥說:“你決定了?”二哥說:“我決定了,有錢才是硬道理?!卑终f:“好,你明白就好。”阿媽淚眼花花地跟阿爸說:“阿大,你睇實佢呀?!卑贮c點頭。其實不用阿媽說,阿爸也知道要看著二哥的。阿爸說:“我不擔心他,我擔心的是阿弟?!倍缗呐奈业募鐔枺骸鞍⒌埽€去讀書嗎?”我粗聲粗氣地回答他:“讀,當然要讀書,我不想做泥水工了!”我扭頭就走回屋里,身后聽到二哥跟阿爸說:“阿弟變聲了?!?/p>

我回到房間,擦了把臉上的汗水,脫了上衣,看著一身的傷痕,突然淚水滾滾而出。我望著窗外,已經是正午時候,樹上的知了驟然大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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