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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發(fā)

2018-12-08 09:47王云超
當代教育 2018年3期
關(guān)鍵詞:叔叔爸爸

王云超

第一章:垂楊柳鎮(zhèn)

太陽出來了,街道上塵土飛揚,人聲雜沓。那是垂楊柳鎮(zhèn)施工隊又在拆老舊平房了。

從前,垂楊柳鎮(zhèn)的時間是雨中飛來的小小巧巧的玉鳥,它飛倦了,就慢悠悠地,落下休憩一會兒。

現(xiàn)在,垂楊柳鎮(zhèn)的時間是一頭順著陽光進攻的鷹,它從刺目的陽光中襲來,讓人措手不及。

對別人來說,垂楊柳鎮(zhèn)只是北方一個不起眼的小鎮(zhèn),在地圖上只不過是針尖那么大的一個點;可對澄音一家人來說,它卻是自己棲居的故鄉(xiāng),這里有自己的老房子,有自己的寬敞院子,有自己養(yǎng)的會看家的老黃狗和能下蛋的老母雞。只是到了如今,曾經(jīng)熟悉的老房子換成了兩把新樓房的鑰匙,而拿到了新樓房的鑰匙以后,澄音一家的心情并不好。他們懷念被風吹得噼噼啪啪地響著的對聯(lián)和院子里飄溢悠遠的芬芳茶香,以及門口有三顆垂楊柳的老宅子,宅子里有一架葡萄,葡萄下有一口大水缸,水缸里面有兩三朵粉色的睡蓮和幾尾倏忽而逝的金魚。

曾經(jīng)的垂楊柳鎮(zhèn)上是一個垂柳依依的好地方,尤其是垂柳那朦朦朧朧的碧色,散發(fā)著淡淡的、柔和的光澤,那綠如云,如霧,如夢,如幻。隨著潮水一般的颯颯聲,岸上的柳枝輕輕揚起,是打開又合上的帷幕。柳樹散發(fā)出一種微微發(fā)澀的清冽氣味被風吹淡,濡染著灰瓦紅墻人家貼著紅紙黑字的對聯(lián)。澄音喜歡在垂楊柳的綠色簾子下面走過來,走過去,樂此不疲。

現(xiàn)在的垂楊柳鎮(zhèn),很難看到垂楊柳的身影了,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高樓。從澄音有記憶開始,爸爸就不停地給人家蓋房子。爸爸是瓦匠,他會砌磚﹑蓋瓦、抹灰。垂楊柳鎮(zhèn)里工程隊很多,就像是垂楊柳鎮(zhèn)的化妝師,讓垂楊柳鎮(zhèn)的建筑立體起來。

拔地而起的樓房讓垂楊柳鎮(zhèn)換了模樣,好像幾年之間,垂楊柳鎮(zhèn)長高了,紅磚灰瓦的低矮房子被拆掉了,帶有鴿子籠一般密密匝匝的樓房拔地而起。房子多起來了,人也就多起來了。這里既有原先垂楊柳鎮(zhèn)的拆遷戶,也有來自異鄉(xiāng)的拖家?guī)Э诘拇蚬ふ撸€有貸款買房落戶此地的新居民,以及那一群群尋找機會卻雙目迷茫的盲流。

澄音看到過那些背著大包小包來垂楊柳鎮(zhèn)的人們,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說話的口音和她不同,有的喜歡在鍋里拼命放著嗆人眼淚的辣椒和大把的花椒;有的喜歡烤肉串,再在肉串上均勻地放上一層孜然;還有的愛把大塊排骨、土豆、茄子、胡蘿卜、木耳、豆角、粗粉絲放在一口鍋里一起燉。街上也多了鋪戶:門前固定有紅藍白三色的圓柱形招牌的美容美發(fā)店,貼著各種奇幻紋身照片的狹小黑暗的紋身店,還有三步五步就能看到的掛著“中國移動”藍色招牌的手機營業(yè)廳點,等等。

澄音和爸爸買菜的時候,看到過賣菜人眼神一直,隨即扭頭,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沒有看到什么。澄音看見就在自己身邊,有一個矮個子的小男孩兒手里拿著又黑又長的鑷子,去夾前面阿姨的手機。眼看著夾子已經(jīng)緊緊夾住了手機,小男孩兒正在聚精會神地往外拽時。那阿姨突然摸錢包,手指便摸到了鑷子!阿姨低頭看到口袋里的鑷子和男孩子的手,臉色難看極了,她一把抓住了鑷子。隨阿姨同行的叔叔才要說什么,后面幾個胳膊上紋著紋身的高個子男人突然圍住了阿姨和叔叔,可是雙方并不說話,雙方對峙了一會兒,漸漸地,阿姨和叔叔的眼神開始躲閃了,兩人悻悻轉(zhuǎn)身,不再糾纏夾手機的事。男孩兒得意地收回了長鑷子。男孩兒和男人們便走開了,好像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賣菜人繼續(xù)問:“一斤半,五塊八,行不行?”叔叔默默地付了錢。賣菜人摸著秤,想了一下,又安慰說:“這種事多得是,還是自己小心些吧?!笔迨搴桶⒁桃膊徽f什么,交完錢拿起菜就走了。

也有正經(jīng)做買賣的男人每天騎著三輪車,帶著女人來垂楊柳鎮(zhèn)子上的車站,車上有幾箱水果和一床被褥,到了門口,腰間挎包的女人賣水果,男人就在不遠處的車站牌子下面,拉開一張寫著困難求助的長方形的紙,紙上寫著:

救救可憐的我吧,在這有愛的城市里,您們有幸福的生活,而我卻有不同遭遇。我今年42歲,不幸患上重病“尿毒癥”,醫(yī)院建議急需動手術(shù)治療,可是昂貴的手術(shù)費急需18萬元,感謝當?shù)卣蛯W校及親朋好友和我自己的儲蓄已得12萬元,現(xiàn)還剩6萬元。我只好前往各地向善心人士求助,請伸出你們的博愛之手,哪怕就一點兒愛心,處于生死邊沿的我都萬分感謝。

祝:好人一生平安,全家幸福!

用石子鎮(zhèn)好紙,那男人便鋪好被子,躺在車站牌子那里,就像是躺在自己家里一樣,躺進被窩里。

等到晚上,人群散去,女人的水果賣得差不多了,男人再騎著三輪車帶女人和空水果籃回家。第二天,兩個人再回來。

垂楊柳鎮(zhèn)的地下也有了微妙卻深遠的變化。鎮(zhèn)子地上電線桿子一個接著一個,在地下還有看不見的粗電纜,它們是傳輸網(wǎng)絡信號的電纜。連牙齒漏風的老奶奶們也知道,要想要小孫子小孫女乖乖回家,得有“外伐”?!巴夥ァ本褪恰皐ifi”。

垂楊柳鎮(zhèn)像是一位不太會打扮的小姑娘,她帶有鄉(xiāng)村的貧窮和審美,帶有貧瘠和土氣,而又兼具城市的冷漠和擁擠,房貴而路堵。它的繁華,多少帶有些贗品的味道。

垂楊柳鎮(zhèn)電線桿子上面,也被粘了廣告紙,什么重金求子,什么刻證辦章,什么飯店轉(zhuǎn)讓,什么房屋出租,什么公司急招,什么性病包治,什么包小姐,等等。澄音不知道誰是包小姐,她以為包小姐就是一位姓包的女子,她真奇怪,每次只留電話,那么一小張紙片,貼得滿地都是,她也不說究竟有什么事,不像是尋人啟事那樣,說得清楚又明白。

澄音喜歡站在電線桿子下面,看著貼在上面的尋人啟事,澄音不識字,爸爸就讀給澄音聽:

白聞櫻,小名妞子,垂楊柳鎮(zhèn)人,出生于2013年9月10日,失蹤時身高100厘米,智力正常,無口音,右側(cè)腰間有一個長方形的胎記。孩子記憶力很好,記得家住在垂楊柳鎮(zhèn),家門前有一片玉米地,夜里有車子的聲音。父親在2014年已去世,現(xiàn)在家中還有母親,小妹。母親已在刑警大隊采集DNA血樣入庫。

失蹤經(jīng)過:2015年5月12日,他被一名每年來鎮(zhèn)里流浪的30歲左右男性拐走。孩子失蹤后曾在煙臺出現(xiàn)過,沿街乞討。該男子跟別人說是家里人不要孩子,就把她帶出來乞討了。

附言:孩子,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在外面過得好嗎?能不能吃飽、穿暖?你知道嗎,媽媽和妹妹相依為命,苦苦尋找,一直等你回家!我們不會放棄尋找你,哪怕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希望你還能記得自己的名字、還有媽媽跟妹妹的名字。

懇請各界愛心人士幫忙,如有知情者,請及時聯(lián)系我們提供線索,我們必將重金酬謝,感謝您的大恩大德!

那張紙被貼得很久了,照片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可還沒有被揭下來。

爸爸說那個被帶走的孩子肯定就在某一個角落,只是孩子的親人不知道罷了。他指著地圖告訴澄音,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都能相連,只要知道地點,就能找到那個孩子。不過,這個世界實在太大了,一個人,無論怎樣走,也無法走遍全世界尋找。所以,如果不知道孩子究竟在什么地方,那就等于是大海撈針。

“是不是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澄音想起以前放風箏時,那只飄飄搖搖的蝴蝶風箏順風飛走了,澄音一直想要找回來,卻始終沒能如愿。

“風箏這一剪,可就再也回不來了。咱們走吧!”爸爸拉著澄音的手往前走。

澄音回過頭,看到,電線桿子上面的尋人啟事,像是不耐煩一樣,撲閃著松動的右下角,想要掙脫束縛,展翅高飛。

第二章:托付

澄音的媽媽去了那個叫做日本的地方,一年才回家一次,每次都會給澄音帶回來散發(fā)清香的香皂花瓣。

澄音是一個堅強的孩子,她每次分別,必不會哭。只是她的長頭發(fā)喜歡假裝自己是一只黑色的章魚,好奇地觸摸媽媽的衣服,并貼在媽媽的衣服上,不肯下來。

澄音的爺爺奶奶現(xiàn)在住在大伯父家,要等到明年才回澄音家住。若是還能抽得出來時間,爸爸就會回家給澄音做飯;若是工程忙得很,爸爸就留給澄音一點兒錢,讓她買包子、烙餅或燒餅湊合當飯吃。

因此,澄音就成了小朋友里的“大款”,口袋里裝著厚厚一沓錢。澄音擔心自己的錢會掉下來,所以玩著玩著,必要摸摸口袋,感覺那里面鼓囊囊的,這才放心地繼續(xù)玩。

雖說有了這樣的安排,澄音的爸爸仍舊內(nèi)疚。久而久之,工友們也知道澄音爸爸的情況。爸爸的工友任叔叔說,自己的媳婦也來垂楊柳鎮(zhèn)了,她有了孕,不過現(xiàn)在身子還不重,可以幫忙照顧女兒澄音,不如把澄音帶到了自己的租來的房間里面,讓她吃一口熱乎的飯,睡一個好覺。爸爸卻拒絕了,任叔叔才從家鄉(xiāng)來,人生地不熟的,自己還要租房子,不該麻煩人家的。

可任叔叔鍥而不舍地說,一來二去,爸爸的心也就被說動了,他對任叔叔說:“我每個月給你們點兒錢,管丫頭吃就行?!?/p>

澄音來過任叔叔的出租房兩次了,這是第三次。

爸爸臨走的時候,澄音噘著嘴撒嬌道:“爸爸,我昨天玩得太累了,今天我要睡到晚上!你晚點兒來接我?!?/p>

爸爸瞪大眼睛囑咐澄音:“澄音,你可要好好聽任叔叔和阿姨的話,上次你自己偷偷跑到玉米地去玩,別當著我不知道,那可不是好玩的。”

澄音滿口應允,突然想到,自己何曾偷偷跑到玉米地去玩的呢?

澄音才要說話,卻不想旁邊的人說了話。

“大哥,還真得麻煩您,先讓我們家小任把孕婦枕給我?guī)Щ貋怼N疫@肚子,昨天就覺得重,喘不上氣。”任叔叔的妻子說。

“弟妹,讓小任今天就把孕婦枕帶回來給你?!卑职钟謱θ问迨宓钠拮诱f。

“行,那我到了大哥家,就把孕婦枕給你先送回來。”任叔叔拉拉妻子的手。

爸爸已經(jīng)看看表,點點頭,急匆匆地推門,騎上了摩托車,摩托車的火嘟嘟嘟地震動著,像是巨人在打呼嚕。

任叔叔坐上車,兩人招招手,終于離開了。

天灰蒙蒙的,澄音和任叔叔的妻子站在門口,看到爸爸和任叔叔的身影漸漸模糊了。不知為什么,澄音覺得眼睛有點兒跳,她自言自語地說:“一定是我昨天玩得太累了,今天我要睡到晚上!”

她吃完飯,就爬到床上,抱著毯子,暈暈乎乎地睡著了。

第三章:拍花子

一輛黑色轎車絕塵而去,車子去得匆匆,窗戶也是緊閉著的,那車牌的一角是翹起來的,如果仔細看,還能看到里面還有一塊同樣顏色的牌子。

黑色轎車的排氣管噴出藍青色的煙,在一排排的住宅樓之間的道路上緩緩行進著,留下的青煙,也隨風飄散了。

再轉(zhuǎn)幾個彎,道路開闊了,車速也加快了。車子如同梭子魚,兩邊的高樓變成了方積木,偶爾夾雜一些鮮紅、灰白、天藍和雞蛋黃的色彩,那些高樓上方方正正的窗戶像是方形的彈孔。

五歲半的澄音閉著眼睛,呼吸勻稱而悠長。

澄音夢見自己站在廚房里,立在媽媽身邊,媽媽圍著一條雪白的圍裙,在給自己做飯。小小的一口鍋里,什么都有:土豆,海帶,魔芋,魚豆腐,魚丸,蟹棒,肥牛,雞翅,娃娃菜,菜花,木耳,芹菜,蔥頭,雞胸,火腿,寬紅薯條,蘿卜,蘑菇,蒿子稈,牛板筋,肚絲,心管,雞脆骨,雞心,蝦仁,雞爪,香料,鵪鶉蛋,腐竹,豆腐絲,油豆腐,魷魚須,雞胗子,鴨翅,豬蹄,腰花,生菜,培根,蓮藕……

澄音禁不住咽下了一口口水,眼看著那顫巍巍的筷子夾著一大片湯汁淋漓的肥牛遞過來,澄音張口一咬,那牛肉卻不見了,鍋也不見了,媽媽也不見了,自己倒是還在,在一個黑洞洞的劇場里,頭頂是一束胳膊粗細的刺眼光芒。

那不是劇場的燈光,是從車窗射進來的陽光,車子一轉(zhuǎn)彎,陽光正好打進來。顛簸的車子讓她皺了皺眉,恍惚中想起自己是被父親拜托給任叔叔夫婦倆照顧。

只是,這是什么地方?

她記得自己應該是在任家租賃的房子里,自己應該是躺在床上的呀。

不知為何,床在晃悠。

“還沒醒?”男聲開著車,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可女的立刻明白了。

“沒呢,看她這口水流的?!迸暠г拐f,卻沒有幫澄音擦拭的意思。

“這丫頭心倒大!”女聲嬌俏地笑了。

“孩子嘛!”男聲體貼地說,拿起右手邊的半瓶可樂喝了一口。

澄音就閉著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

澄音可喜歡這位說話的任叔叔了,任叔叔永遠是穿得干干凈凈的,每次來必不空手,帶著澄音愛吃的鍋巴、薯片、酸奶、蝦條。

“怎么挑來挑去,”女聲頓了頓,“拍了這個‘花椒(被拐女孩兒)呢?”

澄音迷迷糊糊地,不想睜開眼睛。

奶奶說這就叫做“鬼壓身”,聽得見別人說話,就是不能睜開眼睛和別人說。

澄音的腦子沉沉的,一些飄絮一樣的東西漸漸濾淸,一些光亮隱隱呈現(xiàn)出來。

那是在她才會走路的時候,她吵著鬧著非要在外面玩,奶奶一生氣,就對她說:“加小心,拍花子的(即人販子)拍了去可不是好玩的?!?/p>

“啪”地一聲,似乎是女子打開了小鏡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脂粉的很濃郁的香氣,“怎么不順風兜個房東家的‘櫻桃(被拐男孩兒)?”

“我告訴你說,”男聲得意地說,“我告訴你說,越小,價越高。你猜怎么著?小的‘花椒養(yǎng)養(yǎng),就忘了爹媽,能當親生的養(yǎng)。大的‘櫻桃,嘿,老爹老太(買家稱謂)可不愛要,這有了記性,還不成天琢磨著怎么往回跑?”

房東家的“櫻桃”……

越小,價越高……

櫻桃?花椒?

小的?大的?

澄音聽不懂,午后的陽光淡了些,澄音的臉已經(jīng)不那么燙了。她很想喝一口水,可是她不敢醒來。

“嘿,你要帶一個丑八怪,脫不了手,還不如拍個‘嫩藕兒(指好看的女孩子)!”

撲粉的聲音停住,“你還挺有經(jīng)驗的嘛?”女聲透著欣賞。

“這趟走貨,就這‘嫩藕兒,咱們能得十個‘龍?!蹦新暫芗?。

“到時候給咱兒子買個能坐進去的遙控汽車。我看我姐姐家的孩子就有。好著呢?!迸曒p柔了好多。

“真想抽根煙哪?!蹦腥饲辶艘幌律ぷ?,聲音里帶有幾分期盼和倦意。

“要不,你在車里抽一根?開著窗戶放放氣味?”女聲試探地問。

“你還有四個月就生了,為了兒子,我還是忍著吧?!蹦新曇矞厝岬卣f。

澄音聽說過拐賣兒童的事情,卻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遇到這種事。

一瞬間,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恐懼,而是好玩,她有一種“終于讓我遇上了”的刺激感。

可是下一瞬間,她又害了怕。聽到熟悉的人討論把自己賣掉,然后偷偷逃跑的故事,這件事確實讓澄音有點兒傷心。

不過她可不是多愁善感的嬌滴滴的小姑娘,她閉著眼睛,在腦子里默默地籌謀起來。

狀況看起來不是很好,爸爸不知道她被帶走了,她在兩個壞人車上,車子正在飛速前行,把她帶到未知的恐怖深淵。

兩人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什么,可是澄音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

男人從反光鏡里看到澄音依舊合著的雙目,臉上露出一絲曾讓澄音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微笑。

第四章:預感

“大哥,你怎么了?”正站在梯子上抹墻灰的漢子問。

澄音的爸爸皺皺眉頭,用手肘擦擦頭,“不知怎么回事,我這眼睛啊,怎么老是跳呀!”

垂楊柳鎮(zhèn)人認為,眼皮跳是要出事的預兆,兩只眼睛還有點兒區(qū)別,即“左眼財、右眼災”。

澄音的爸爸摸著右眼,可就是想不起來右眼跳是財還是災,只覺得心里有點兒發(fā)慌。

工程隊做飯的卷頭發(fā)女子正在看電視,電視機里一個小男孩兒正在一條長長的鐵軌上走。

“和哥哥走失以后,我就沿著鐵路走,我想,既然我是被火車帶來的,就一定能走回家?!?/p>

卷頭發(fā)女人把聲音放得很大,一邊看,一邊摘菜,一邊嘆息。

“你嘆息什么?”澄音的爸爸進來找紙,想要撕一片紙貼在眼皮上,他聽到女人的嘆息,問道。

“這個孩子太可憐了!他差點兒被人販子賣去干苦力,”她擦擦眼睛,“沒飯吃,就去墳地找吃的……”

“可憐的人多了,你可憐得過來嗎?”澄音的爸爸無奈地說。

“哎,別哭了,你這里,有沒有貼眼皮的紙?”

“這個行嗎?”卷頭發(fā)女人指指糊窗戶用的軟紙。

澄音的爸爸就撕了一小片,粘了點兒唾液,往眼皮上粘。

貼著貼著,澄音的爸爸忽然問:“哎,你們看見小任了嗎?他說給他媳婦兒送孕婦枕,還沒回來嗎?”

第五章:智斗

車子一路顛簸著,午后的陽光打在車窗上。

有風。

風來自駕駛位的窗子,窗子開了一道很細的縫,那涼風就從縫隙里鉆進來,灌進車中。

澄音的腿麻麻木木的,她很想起來,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醒來。

爸爸在工地干活,要下午五點才下班;爺爺奶奶還在大伯父家;媽媽還在很遠很遠的日本;他們都不在……澄音感覺自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面對著兩個想要賣掉自己的壞人。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澄音的心也一分分沉下去了。老爸,你就這么把我給忘了嗎?澄音胡思亂想,忍不住責備輕信于人的爸爸。只有依靠自己了,澄音攥了攥拳頭。

“你醒了嗎?”一只涼涼的手拍拍澄音的臉,澄音似乎不愿被打擾,嘟囔著嘴,喉嚨里“嗯——”地拉長聲,還轉(zhuǎn)了個身,背對著前方,繼續(xù)睡著。

什么也做不了。

稍有差池,她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危險境地。

“沒想到孩子這么能睡?!迸曂钢苫蠛透锌?。

“許是昨天玩累了吧?!蹦新曊f。

要的就是這句話!澄音竊喜。要是真的和你們說話,我可怕是要露馬腳了,澄音想。可是,就這么裝睡,身上真累。澄音感覺自己的大腿開始發(fā)麻了。

真想動一動啊,可是,不可以!

現(xiàn)在,澄音艱難地告訴自己,要等,等待機會。

澄音不能僵硬地躺著,她就那么舒服地擺成枕著自己的胳膊躺著,把心里的恐懼壓抑下去,籌謀著逃離的良策。

又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女人轉(zhuǎn)身目不轉(zhuǎn)睛地看澄音。她看見澄音半張著嘴巴,胸脯一起一伏,眼睛依舊沒有睜開。

“還沒睡醒嗎?”女聲很是猶疑。

“已經(jīng)從一點多睡到了三點了!她該不會是裝的吧!”女聲有點兒警惕的意味。

“不可能,五歲多的孩子,心眼再多,也不過是個孩子?!?/p>

這話你可說錯了,澄音想,我奶奶說哥哥的心眼直,我的心眼多,多得像馬蜂窩。

“寶貝,過來,讓我親一口!”男聲突然用一種油腔滑調(diào)的聲音說。

什么!澄音差點兒忘記裝睡,一種曖昧的氣氛在車中彌漫開來。

“嗯?嗯?!迸曄仁求@訝,后來竟應承著,似乎是半推半就地迎了過去。

無恥!壞蛋!臭流氓!

被爸爸教育要遠離男生的澄音心里罵道,她不知道把自己放在哪里好。她不能動,只好保持原來的姿勢裝睡。

聽著耳邊陌生的聲響,澄音繃著勁兒,心里輕輕松了口氣,看來他們真的以為自己是睡著了。

大人們真傻,澄音突然想,他們怎么會認為小孩子沒有記憶呢?還是有小孩子被賣掉以后,假裝失去記憶?他們自己不也當過小孩子嗎?難道他們已經(jīng)忘記自己當小孩子時候的事了嗎?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才分開。

“啊——哦”女聲打了一個嬌柔的哈欠。

“啊——哦”男聲跟著打了一個哈欠。

“好在快到了,咱們先去加個油?!?/p>

澄音的心砰砰砰地跳著,她聽到女聲說:“這么快就到了。”

這么快就到了,澄音心想,她依舊不敢大聲出氣。

第六章:逃

加油站里,藍衣服員工把白色的耳機摘掉,問清用量后,把汽油槍放進方方正正的加油門里,員工的聲音不大,從右后方傳來。

員工說,“這天不錯哈。”

“嗯。”男人答道。

藍衣服員工和男人就站加油機器前面對著,女子坐在車子里。

員工又掏出耳機,繼續(xù)聽著什么,一邊扭著身子,一邊在車子右后方加油。

男人又打了一個哈欠,“我得抽根煙?!彼f,就溜達到加油站的外面抽煙去了。

接下來是加油的聲音,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澄音希望女人能去洗手間,可是女人似乎不想去,她坐在車子里,玩起手機來。

出去吧,出去吧。澄音祈禱著。

女人專心地打著切水果的游戲,手機發(fā)出嘁哩喀喳的雜音。

澄音腦中有一根弦在緊緊繃著,像是被拉滿了的弓。

空氣中漸漸彌漫開汽油的刺鼻味道,那味道帶著鋒芒,刮著呼吸道,女人皺了皺眉頭。

女人看澄音睡得很香,瞥見了看看車上已經(jīng)空了的可樂瓶子。

澄音她的呼吸安穩(wěn)而悠長。

女人停頓一刻,突然從包里掏出錢夾,推門而出,隨即把車門鎖上。

澄音聽到女人高跟鞋有節(jié)奏地遠去,腳步聲越來越輕,她突然睜眼,她抬起手,卻發(fā)現(xiàn)手不太聽自己的話,原來因為躺的時間太久了,澄音的手是麻的。

顧不得再去憐惜手,澄音迅速思考著。

就是現(xiàn)在,她想要趁著兩人放松的機會,求救加油站的員工。

出門也好,開窗戶也好,總是要盡快。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只有汽油在流動,時間似乎凝固了。

她以前所未有的鎮(zhèn)定,去推那車門。

車門紋絲不動。

澄音的手在發(fā)抖,她的靈魂似乎飛了起來,看著她的肉體倉皇地掙扎。

若是被發(fā)現(xiàn),若是被發(fā)現(xiàn)……

澄音看到過對方的臉,又知道對方租房的地方。澄音打了個寒顫。

她隔著車窗看到左邊的男人捻滅煙頭,正要闊步走來。

右邊便利店的女人掏出錢包,正在付賬。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澄音聽到汽油桶發(fā)出暢快的“咚咚”聲。

她試圖搖下車窗。

車窗亦紋絲不動。

左邊男人已經(jīng)走了大半段路程,他看看表,又小跑起來。

右邊女人把找回的零錢塞回去,扣上錢包,裊裊婷婷地夾著一瓶黑色的可樂和一瓶透明的礦泉水往回走。

拐賣人口是重罪,如果被發(fā)現(xiàn)澄音已經(jīng)知曉自己的處境,兩人勢必會魚死網(wǎng)破。

若是被發(fā)現(xiàn)澄音要跑開,澄音肯定別想逃出魔掌了……

還是再等好機會?還有好機會嗎?

如果沒有……

來不及了!

澄音的頭發(fā)快要豎起來了,她聽到自己的心砰砰砰地亂跳,腦子里卻涌現(xiàn)出毫不相干的事情。

那是上鎮(zhèn)幼兒園的音樂課,高高大大、皮膚黝黑的荊老師彈著手風琴:“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地剛發(fā)芽……”澄音和同學們一起跟著唱:“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地剛發(fā)芽……”同桌燕燕突然捅自己,澄音轉(zhuǎn)頭,接過燕燕從桌子底下遞過來的紙條。

澄音,我們一起回家好嗎?

是燕燕的小字,她非要把字寫得小小的,一個田字格非要寫四個字。小字像是草叢里螞蚱的腿上小小的須,一跳一跳的。澄音側(cè)目看燕燕,傳遞紙條的主謀正襟危坐看老師,只把那眼睛輕輕地瞄了過來。澄音在桌子下面寫上大大的“好”字,再目不斜視地把紙條展開給燕燕看。燕燕看完,輕輕地點一下頭,澄音偷偷把紙團扔進了教室墻壁的洞里。那個洞就在澄音椅子旁邊,是用來放什么管子用的,平時就先用廢報紙擋著。澄音把紙往洞里一遞,那紙就看不到了。澄音摸著那個空空的洞邊,初春暖煦的光唾手可得?!拔覀冊賮沓槐?。預備——開始!”

澄音和同學們一起唱:

“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地剛發(fā)芽……”

咕——嘟,咕——嘟,咕——嘟,是誰的手把時間調(diào)慢了?

那是張燈結(jié)彩的除夕,澄音死也不肯叫媽媽?!俺我粞剑悴灰謰寢?,媽媽遠赴日本,都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你不知道媽媽有多愛這個家?!笔茄剑瑡寢屢换貋?,就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的,玻璃是明亮如新的,玻璃茶幾是光潔可鑒的,就連地上的縫隙,也是干凈的。客廳的燈泡,也是媽媽用新抹布擦干凈的,亮亮堂堂的。雖然那燈光沒有手掌,卻能撫慰澄音的心。然而澄音也沒有叫,她怕叫了,媽媽還會狠心離開。記憶中熟悉的媽媽又會陌生了。

咕咕——嘟嘟,那聲音似乎遙遠而虛化。

這是哪里?哦,是山里的舅舅家,舅舅有一個兒子,還想要一個女兒,又不敢生,擔心又是兒子,沒法分房子,于是就想要把澄音要過去。

爸爸媽媽想要把澄音放到舅舅家照顧,就真的把澄音帶過去了,打算把她放在舅舅那里了。澄音和媽媽坐車花了半天時間到了大山里,有一間大院子,當時五歲的澄音要跑上十分鐘才能繞院子一圈。那里有一座大房子,很高,也很空,里面什么新家具都沒有。澄音記得只有一個很小的黑白電視機,還老是有雪花,播放的節(jié)目里主持人好像鬼影。澄音一直沒說話。直到吃飯,大家圍著一張破桌子上吃一盆菜,里面有白菜、凍豆腐,還有肉。澄音耐著性子拿著勺子尋寶一樣找肉,只得到一塊珍貴的肉,還是肥肉……澄音有點兒難過,思念家里的好吃的,意識到這里不好玩。澄音耐心地吃掉了肥肉,聽著舅舅舅媽和媽媽商議收養(yǎng)過繼事宜,然后開始兇巴巴地登著一旁呆坐的表哥,像一頭露出堅利牙齒恐嚇鬣狗的小獅子。表哥嚇了一跳,他比澄音大八歲。兩個孩子唯一相同點就是都不愿意接受收養(yǎng)這件事。然后兩個孩子就開始氣呼呼地盯著對方……充滿敵意地盯著……那些帶著情緒的記憶紛至沓來,爭先恐后地涌入澄音的腦海。

我,我怎么想起這些來了?澄音想,回來,回來。

車子里黑洞洞的,唯一的光亮來自前方的車窗。

自由的風輕輕吹來,吹起澄音額頭微微汗?jié)竦念^發(fā)。

加油的聲音還在,咕嘟咕嘟,像是人類快要吃飽飯打出的愉快的嗝,澄音知道,那是汽油快要加完了。

加油站的員工把手指放在按鍵上,準備按下停止鍵,計價器屏幕上的紅字飛速跳躍著。

左邊的男人已經(jīng)走到了第一臺加油機器那里。

右邊的女人更近,她距離車還有三四步,她一邊看男人,一邊伸出一只手,按住了鑰匙,車子閃了閃,車門被解了鎖。

開鎖的一瞬間,后門突然一開,澄音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跳出車門,她的靈巧敏捷程度超過她自己的想象:坐起,挪位,開門,跳出,跑。

跑!跑!跑!每一步都精心跑好。

跑!跑!跑!她的手臂和小腿配合得天衣無縫,她擔心自己會在門口跌倒,可是自己居然像是長了一雙翅膀一樣。

從門外看,不是澄音跳出車來,而是澄音被什么人不顧一切地推了出去。

還未落地,她便張口大呼:“救命!救命!拐賣!拐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發(fā)出如此凄厲的聲音。

可她沒有退路,男人和女人不會給她充足的時間解釋,弄不好她還會被對方反咬一口。她必須用最少的,最精準的字眼,在最短的時間里達到最大效果。

在女人震驚憤怒的目光和男人猙獰恐怖的目光中,她緊緊抱住了員工的腿,看到員工驚訝地摘下耳機,手中的汽油槍仍在汩汩流著汽油,幾個穿著藍色制服的員工沖了出來。

第七章:夢

等到澄音回到垂楊柳鎮(zhèn)的時候,已經(jīng)是滿天繁星的夜晚了。

警車在眾人的好奇目光與竊竊私語中緩緩駛進垂楊柳鎮(zhèn)。澄音透過車窗看了一路,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小鎮(zhèn)垂柳是那么好看,散發(fā)出來的氣味是那么令人心安,像是有一只手掌,在輕輕撫摸著澄音的頭發(fā)。

家門口,警察、鄰居和警察的身影,他們在澄音眼前盤旋,越來越模糊,卻哪個也抓不住。

只記得爸爸被警察架著,也還是偷空揍了“任叔叔”一下。

“孫子,你丫給我等著……”

可是回到家,爸爸又變得溫柔了。

他拿來一枚新生的鵝蛋,放在澄音的枕頭下,告訴澄音鵝蛋可以辟邪。那鵝蛋極大,澄音要兩只手才能把它捧起來。

澄音拿起光潔的鵝蛋,透過光看,里面有一些棉絮一樣的暗的東西,她看不透,就又把蛋放回到枕頭上面。

“睡吧?!?/p>

“嗯?!?/p>

澄音閉上眼睛,很黑很黑的洞里面,她的意識墜著墜著。一天的勾心斗角、勞心勞力,讓她疲倦得很。

澄音閉上眼睛,之后便什么都不記得了。

她夢到抱著一個黑匣子在柳蔭路上走。這里也有柳絲依依,卻和熟悉的小徑不同,澄音看到一個細眉細眼的小和尚坐在柳樹下面念經(jīng)。小和尚雙手合十,神色肅穆。

她便好奇地走向小和尚,看到他被風吹得鼓鼓的袍子,那袍子是雨過天晴的顏色,倒像是孫猴子騙妖怪用的遮天寶貝,大得很。

小和尚的頭讓她想起了光潔的鵝蛋。那小和尚突然睜開眼睛,對澄音微笑,那微笑神秘而澄凈。澄音低下頭,就把手里那個沉重的黑匣子交給了小和尚。

第二天澄音起床,她坐在床上發(fā)呆。

聽爸爸說,鎮(zhèn)子里其他的孩子的下落,也和那個“任叔叔”脫不了干系。當問到“為什么能如此狠心拐走人家孩子”的時候,“任叔叔”想了半天,才說:“哎,他們再生一個不就好了?反正孩子還能再要,要不要就是他們自己的事兒了……”

澄音用右手抵住下巴,不知道為什么,她已經(jīng)想不起來昨天發(fā)生的事情了,那兩個人的臉,她都忘記了……”

那些記憶一定是放在那個沉重的黑匣子里面了,然而那些記憶的痕跡還在。

不過也許長大了就會忘掉了,誰說得準呢?澄音想。

第八章:又來

澄音又高高興興地跑去玩了,她去找自己的鄰居燕燕玩。

燕燕家在二樓,她正在家里看動畫片,隔著玻璃聽到澄音在叫自己,就讓澄音等她換雙鞋子,馬上就下來。

澄音就在燕燕家樓房下面等著燕燕。黃昏的垂楊柳鎮(zhèn),深灰色的住宅樓表面被敷了一層薄薄的金色的粉。

“小朋友!”有人呼喚自己。

澄音回頭仰頭看去,順著陽光的方向,走來一個和媽媽差不多歲數(shù)的阿姨,她拿著一包金黃色的薯片,對著澄音招了幾下手。

她身后有一輛還沒有熄火的黑色轎車。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爸爸干活呢,要你和我一起走?!迸硕紫律?,和藹地解釋說。

澄音看著女人手里的薯片,咽了一下口水。她喜歡吃薯片,可爸爸媽媽都不給她買,因為那是“垃圾食品”。

沒有拒絕,沒有哭鬧,這個孩子應該是個說什么信什么的老實孩子,是個好上手的貨色,女人心里暗喜,她的空著的那只手就向澄音伸了過來。

黃昏的風撫弄著澄音的頭發(fā),把它吹彎又打亂,像一個愛做惡作劇的孩子。澄音的頭發(fā)活了一樣,挨挨擦擦,窸窸窣窣地竊竊私語。

對視一秒。一個殷切微笑,一個天真爛漫。

“上鉤了。”女人喜上眉梢。

“又來了!”澄音心中暗罵。

“阿姨,好的呀?!背我粜ξ卣f,臉上的神情無比真誠。

女人笑意更濃,說:“來,咱們現(xiàn)在走吧!”

澄音點點頭,說:“我去叫我妹妹,我們倆一起跟您一塊兒過去。”

在落日的返照之中,垂楊柳鎮(zhèn)層層疊疊的住宅樓像是沉浮在大海上的集裝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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