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長江

一

剛剛進入初冬時節(jié)，氣溫就降到了零攝氏度以下，一場雪降臨到大地上，一夜之間使位于烏蒙高原的谷田縣城如同一座童話城。

周末，對于已經(jīng)連續(xù)辛苦工作了一周的王玉梅而言，是一個難得睡懶覺的好時光，她正想借此美美地睡上一覺，補充下體力。一陣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擾了美夢，從夢中醒來的王玉梅，微微睜開眼睛就伸手從枕頭邊拿起電話，劃開接聽鍵，把聽筒放在耳邊。

“喂，誰呀？”

“玉梅，你還在睡呀，現(xiàn)在都九點了，我再有十多分鐘到你們小區(qū)。昨晚下了一夜的雪，竹柳山的雪景應(yīng)該不錯。快起來準備一下，帶著相機和三腳架我們?nèi)ヅ难┚?。就這樣，今天城里堆起了積雪，我開著車在路上不方便打電話，你準備好，等我來了，上車就走，一刻都不要耽擱。”

對方剛把話說完，還沒有等王玉梅回答上一句話，就把電話掛了。丈夫劉高斌一早就送女兒彈鋼琴去了，王玉梅此時也沒有了睡意，放下電話就起來從衣柜里取了一套灰色的運動裝穿上，將相機和三腳架從書柜上取下來，提著走出臥室門，放在沙發(fā)上便進衛(wèi)生間開始洗漱。是去進行雪景攝影，沒有必要化妝，簡單地梳理了一下剪到齊耳朵的頭發(fā)，洗漱了一番，把相機和三腳架挎在肩上，換了一雙雪地靴就出了門。

打電話給王玉梅的人，是她好閨蜜陳娟，兩人同年調(diào)入縣圖書館工作，崗位也相同，工作的時候一起共事，下班后也經(jīng)常不是在你家玩，就是在我家玩，或者一起逛街，仿佛就如同親姐妹般。陳娟在大學學的旅游專業(yè)，那時候開始就喜歡寫點文章，搞點攝影自娛自樂。經(jīng)常在一些報刊和大型的網(wǎng)絡(luò)媒體上發(fā)表作品，成了圈內(nèi)小有名氣的作家和攝影家。王玉梅雖在大學的時候?qū)W的是中文專業(yè)，但只是喜歡看看書，從沒有在寫作這方面花過多時間；雖然在讀書的時候，參加過學校的攝影協(xié)會活動，但自從大學畢業(yè)后，參加特崗教師招聘考試，在老家的學校從事語文教學工作，整天忙于工作和家里的事情，很久都沒有拿起相機了。自從調(diào)到圖書館工作受陳娟的影響，不僅又提起了相機操起大學時期的攝影愛好，也開始動筆寫點散文和詩歌。兩人都互相鼓勵著，王玉梅通過努力，開始有了一些的成績。

走出電梯門，小區(qū)里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幾個孩子正用鐵鍬把地上的積雪鏟了堆積在一起，另外兩個孩子將一團雪捧起在不停地捏。一看上去就知道這幾個孩子是在準備堆雪人。遠處傳來一陣嬉戲聲，放眼望去，幾個看上去十七八歲的人在玩打雪仗，玉梅原本想拍拍此時此刻的景象。但她沒有這樣做，因為陳娟快要到達小區(qū)門口了，還要趕路去竹柳山拍雪景，她匆忙地朝小區(qū)的大門走去。

天氣寒冷，看門的保安正坐在值班室烤著取暖器看電視，值班室的門微微地開了一條縫隙。她向保安點點頭，算是打招呼，自行打開進出小區(qū)的門走出去。公路上沒有了往日車水馬龍的景象，時不時有一輛車從門口經(jīng)過，幾家早餐鋪也顯得門庭冷落，馬路對面正在開發(fā)的二期工程，也因為天氣原因，停止了工作，往日喧鬧的小區(qū)門口，也顯得格外的冷清。陳娟還沒有到達，她靜靜地站在小區(qū)門口，望著皚皚的白雪發(fā)呆。

“嘟嘟……嘟嘟……嘟……嘟”，一陣汽車的喇叭聲驚嚇到了她，回過神來，才看見陳娟的車停在馬路的對面。走了過去，打開車子的副駕駛門。坐上車后，一陣空調(diào)吹出的暖氣把寒冷擋在了門外，音響里傳出一段葫蘆絲演奏的音樂。她將三腳架放在后排座位上，系好了安全帶。

陳娟啟動發(fā)動機同時車窗外的景色也隨著音樂呼嘯而過，陳娟望了望她，發(fā)現(xiàn)她精神還不在狀態(tài)，將一瓶木糖醇隨手遞過來，她不客氣地打開瓶蓋，倒了兩顆，很自然地扔進嘴里。

道路上的積雪被來來往往的車輪碾壓發(fā)出哧哧的聲音，穿過許府路、景陽大道，上了高速公路，速度更加快了。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在輕音樂的伴奏下，仿佛把窗外的寒冷忘到了九霄云外，所聊內(nèi)容也沒有固定的主題。

竹柳山風景名勝位于青龍河鎮(zhèn)，是全省的風景名勝之一，景區(qū)位于谷田縣城東北部，距谷田縣城近兩百公里，景區(qū)內(nèi)有七里河省級自然保護區(qū)一個，森林覆蓋率達87.6%。七里河省級風景名勝區(qū)是大自然的杰作，集原始森林、河流、奇峰、溪澗、瀑布、疊水、池塘、怪石景觀及苗、彝民族風情為一體，以雄、奇、險、幽、秀、樸取勝。有珙桐、水青樹等國家珍稀瀕危保護植物百余種，散布在十二條大小河流之上，隱藏于密林之中，貴妃醉酒、白鶴亮翅、萬佛歸宗等等。千峰萬刃、瀑布飲醉、云霧彌漫的迷人景色，可謂充滿詩意的“人間仙境”。

竹柳山景色優(yōu)美，令人心曠神怡，許多繪畫、攝影愛好者慕名而來，特別是近些年來，谷田縣委政府加大力度打造旅游事業(yè)的發(fā)展，投入了近五千萬的資金對景區(qū)的道路進行了硬化，對景點進行升級改造和保護，修建了旅游度假村，讓這塊自古以來在當?shù)厝丝磥砗芷胀ǖ耐恋?，變成了致富的聚寶盆，臨近街面的人家將自家的房子進行了重新修建，辦起了旅館、茶館、農(nóng)家樂等，拉動了當?shù)氐慕?jīng)濟發(fā)展。

二

從縣城出發(fā)，足足行駛了近兩個小時的路程，下了高速公路，就到了青龍河鎮(zhèn)街上，時間也剛好十一點半，正值飯點，陳娟將車?？吭诠愤?，兩人下車后，走進一家名為青龍文化主題餐館的飯店，剛一進門，就看到里面的裝修格局與其它的地方不一樣，墻上到處掛著書法作品、名人警句，常青樹、臘梅、吊蘭之類的一盆盆植物擺在屋子的各個地方。一段輕音樂彌漫在空氣，滲透著濃厚的文化底蘊。

一進門，一名女服務(wù)員迎了上來：“請問有幾位，需要吃點什么？”玉梅回答道：“就我們兩位，隨便吃點?！狈?wù)員把她們安排到一張飯桌前，待坐下后將菜譜和茶水送了過來，兩人隨便翻了一下，覺得上面都是雞鴨魚之類的菜，便對服務(wù)員說就炒一盤回鍋肉，一盤麻婆豆腐，再加一個三鮮湯即可，服務(wù)員將菜名記錄下來后，就走進廚房。兩人在取暖爐上烘烘手，將各自背包里的水杯拿出來喝水。旁邊有一桌人，三男兩女加上兩個孩子，正圍坐在一起吃飯，大人同時聊著天，那些人的口音是江浙一帶的語氣，聽不懂什么話題，聲音時而高時而低的，不時還發(fā)出一陣陣笑聲，看上去是來旅游的。兩個孩子則各自端著飯，一邊吃一邊看央視少兒頻道播放的動畫片。她們也沒有過多的關(guān)注，自顧喝著熱氣騰騰的茶水，烤著取暖爐，身上也不覺得寒冷了。

“對了，娟娟，你聽說沒有，蔡芬最近和李文華又吵得不可開交了?！狈?wù)員將飯菜端到桌邊，王玉梅搭手端菜上桌，繼續(xù)說道，“要是我呀，直接去民政局離了算了，何必去遭這樣的罪？再說，她和李文華結(jié)婚這么多年，圖個啥，家里要錢沒有多少錢，有點錢不是被不爭氣的男人拿去送在賭場上，就是拿給那些不三不四的野女人，除此之外，不就只剩下那套房子和女兒李孜然，還有什么可爭的？早點離了，早翻身，過點舒坦的日子，你看她現(xiàn)在魂不守舍的樣子，下了班也不與我們一起出來轉(zhuǎn)轉(zhuǎn)，也不像原來笑聲如鈴。哎，你真摸不透她的心里在想什么?！?/p>

陳娟將一碗盛好的飯遞給王玉梅，又繼續(xù)盛第二碗飯端在手里，同時冷笑一聲說，“哎，你說女人呀，命怎么就這樣苦，原來的時候，她可是我們單位賢妻良母的榜樣，最近幾年來，特別是李文華從一般位置上提起來以后，她這個家仿佛就變了一個樣。至于她為何遲遲不愿意把婚離了，我聽她講過，最主要的就是李孜然，因為孩子大了，她有了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離婚對孜然的傷害是最大的?，F(xiàn)在這種離婚家庭子女變成問題少年的特別多。如果他們離婚后，孜然會走向另一個極端，那么對于他們?nèi)藖碚f都是最大的損失。至于房子吧，我們都是清楚的，那是當年單位職工的集資建房。多半都是蔡芬用她的住房公積金貸的款，老李當時只是一個公司的小職員。”

旁邊那桌人吃完飯已經(jīng)走了，餐館里就剩下她們兩個客人，服務(wù)員坐在吧臺上拿著手機刷朋友圈。兩人吃好喝足，付完錢走出餐館，繼續(xù)上了路。

兩人每年都要來竹柳山采一兩次風，對于青龍河鎮(zhèn)街上的變化和景區(qū)路線十分熟悉，大約二十多分鐘，就進入了自然保護區(qū)，里面早已經(jīng)有攝影愛好者開始拍攝，她們也決定開始拍攝。下車提著設(shè)備走在彎曲的小道上，冬天的景色，處處都是銀裝素裹，低矮處的小草，高大的參天大樹，飛流直下的瀑布……此時把她們帶入了美麗的潔白世界，兩人情不自禁地打開相機，一路走一路停下來拍攝，對著美麗的景色，對焦、調(diào)距、旋轉(zhuǎn)腳架，拿著相機或蹲或站，將鏡頭對準山間的冰柱、瀑布、河流、奇峰、溪澗、疊水、池塘、石林……有時相互舉起相機拍下彼此的精彩瞬間，有時利用相機的定時拍攝功能，在三腳架的幫助下來上一張合影，都想把美麗的片段和高興的面孔用相機記錄下來，盡管不是第一次出來拍景色，依舊覺得歡樂，依舊有歡聲笑語，這一切仿佛老天賜予她們這個冬天最美好的禮物，兩個相機就是一個世界，仿佛兩個美女走在追夢的路上。

經(jīng)過兩個多小時的拍攝，天色也逐漸暗淡，氣候寒冷，凍得人連說話都有一些的困難，兩人也決定結(jié)束這次拍攝，原路返回。

三

國家實行二胎政策以來，婆婆也盼望王玉梅和丈夫劉高斌再要一個孩子，最好能夠生一個大胖小子，以后將劉家的香火延續(xù)下去，可是夫妻倆沒這想法，他們覺得現(xiàn)在這個男女平等的社會，男孩女孩都一樣。加上女兒從小聽話懂事，想把愛全部用在女兒劉芳的身上，便打消了生二胎的念頭。特別是看見周圍與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幾個朋友生了二胎后整天除了在單位工作，回家就圍著孩子轉(zhuǎn)，更加使她下定了決心不再生二胎。

女兒劉芳在示范小學上三年級，成績一直保持在全班中上水平，尤其喜歡彈鋼琴，為了重點培養(yǎng)這方面的特長，從小就給孩子報了鋼琴培訓班，去年還在全市青少年鋼琴大賽中獲得了少兒組的二等獎。女兒的這些成績也令同事們羨慕不已。

回到家，天已經(jīng)黑了，劉芳正在自己的臥室里寫作業(yè)，劉高斌在廚房里準備晚飯，她將包和相機放在沙發(fā)上，去衛(wèi)生間洗漱了下，走進廚房靠在劉高斌的背上：“老公，飯好了嗎？我都快餓死了。"

“快好了，去把餐桌上的東西拿開，就可以吃飯了，今天為你們母女倆做了紅燒牛肉和清煮鰱魚，快叫女兒出來，我們馬上就開飯?！眲⒏弑筮吤β颠厗柕溃骸敖裉烊ヅ牡迷趺礃?，一定很累了吧？”

王玉梅點了點頭，將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到別處，就轉(zhuǎn)身走進廚房和劉高斌開始忙碌，她把兩道菜端到餐桌上，覺得今天怎么這么奇怪，平日不愛下廚的老公會同時做紅燒牛肉和清煮鰱魚，便試著問問劉高斌：“哎，劉哥，今天是發(fā)財了，還是犯錯誤了？”

剛走出廚房的丈夫望了望她說：“呵，我還能發(fā)什么財，也沒有犯錯誤，不過，你倒是犯了錯。你自己想想今天是什么節(jié)日?！?/p>

王玉梅說：“不就是周六罷了?！闭驹谂畠旱呐P室門口叫了孩子出來吃飯，女兒走了出來。母女倆坐下后，她夾了一塊牛肉和一些蔬菜給女兒。

劉高斌拿著兩個杯子和一瓶紅葡萄酒、一盒牛奶走了過來，將杯子里倒上葡萄酒，遞了一杯給王玉梅，把牛奶遞給女兒。

“今天僅僅只是一個周末嗎？”

“是呀，周末，沒有錯，就是周末?！?/p>

“你好好想想，十年前的今天，我們在什么地方？”

“哎，我怎么把這樣重要的日子忘記了，今天是我們的結(jié)婚紀念日??！”

劉高斌端起杯子走到王玉梅和孩子的面前：“玉梅、小芳，來，我們一家人干一杯。玉梅，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今天是我們結(jié)婚十周年的紀念日。十年來，我們兩個一直恩恩愛愛，女兒九歲了，乖巧懂事，我們一家人一直都很幸福，希望我們快樂的一家三口，一直快樂到永遠，干杯?！?/p>

王玉梅聽劉高斌這樣說，一下子都愣住了，她望了望站在面前的丈夫，又望了望女兒才回過神來，端起酒杯碰杯。王玉梅此時的心情很激動，也很內(nèi)疚，因為這十年，她和丈夫相濡以沫、同甘共苦走過來，有著很多值得回憶的地方；她把這樣的日子忘記了，獨自一人和陳娟一起去玩了一天，把丈夫冷落了。她面對著劉高斌，望著女兒，眼框里噙著激動的淚水說，我對不起你們父女倆，今天一個人一大早就出去了，把這樣的日子忘記了，真是對不起你們父女倆，來，我敬你們一杯，算是表示歉意。說完，她就舉起了酒杯，丈夫和女兒也把端著杯子的手向她伸了過來，三人的杯子碰撞在一起。

屋外又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氣溫降至零下，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有說有笑地吃晚餐，時而共同舉杯，時而互相敬酒。沒有感覺到寒冷，感覺到的是幸福和溫暖。敬酒時，杯子發(fā)出清脆的聲音，歡樂的笑聲交織成一段寓意家庭幸福美滿的和諧音符。雪一直在下，一家三口的笑聲一直盤旋在屋子的上空，夜逐漸深了。

四

劉高斌的家在懷來鄉(xiāng)一個叫坪子的小山村，地理海拔高，一年里多數(shù)時間都是陰雨綿綿的，種在地里的莊稼得不到充分生長，制約了經(jīng)濟發(fā)展，村子里很多勞力都選擇了外出打工。

劉高斌家里一共五人，他是家里的長子，在縣一中讀高中，兩個妹妹在讀小學，為了一家人的生活和兄妹三人的學費，父親常年在浙江等地務(wù)工，家里就只有母親一個人在家務(wù)農(nóng)，家庭的貧困讓他從小就下定決心靠讀書改變命運，一直刻苦努力學習。

十九歲那年，劉高斌參加高考，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取了省科技大學的工商行政專業(yè)。上了大學以后，他除了努力完成所學的課程，還利用周末的時間到附近的超市、餐館等打零工，維持生活。除此之外，沒有事做，就會到學校的圖書閱覽室看看書，消磨時間，去的次數(shù)多了，認識了有同樣愛好的王玉梅。王玉梅也是來自谷田縣，老家在青龍鄉(xiāng)的法路村，那里海拔低，自然條件比劉高斌家好得多。父親是鄉(xiāng)鎮(zhèn)中學的一名語文教師，母親在家務(wù)農(nóng)，除了王玉梅，還有一個弟弟在父親所工作的學校讀初中一年級。受父親的影響，王玉梅從小喜歡文學書籍，在市里上高中的時候就養(yǎng)成在圖書館看書的習慣。高中畢業(yè)，考上了這所大學的漢語言專業(yè)，與劉高斌是同一屆。家庭條件好，她沒有像劉高斌那樣去外面勤工儉學，一有時間就泡在圖書館，研究中國古典文學和世界文學這兩類書籍。兩人經(jīng)常在圖書館見面，剛開始都覺得靦腆，可時間長了，聊的話題也逐漸多了，開始對彼此有了一絲好感。一年以后，兩人才確定了戀愛關(guān)系。

自進入大學以后，劉高斌的成績一直在全校前幾名，大一的下半學期開始，就獲得了學校獎勵的一萬元獎學金，為他今后的生活提供了一定的保障，他將其中一部分留下作為自己讀書期間的開支，剩下的拿給父母貼補家用，可父母沒有要他的。他多次獲得獎學金，便存了起來用于維持在校期間的生活開支和學費，經(jīng)濟條件有了保障，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再去勤工儉學，而是與王玉梅一起在圖書館，漫步在校園里，相互鼓勵學習，相親相愛地過著二人世界，這對戀人也成了同學們羨慕的對象。

畢業(yè)以后，他們沒有繼續(xù)報考研究生，選擇回到老家。兩人回家后，都見了彼此的父母，王玉梅的母親不同意他們在一起，認為劉高斌的家與她家比起來簡直是門不當戶不對，希望王玉梅與劉高斌斷絕來往，好好復習參加各種考試，等工作后再考慮自己的個人問題，而且要找也得找一個有工作的，以后一家人的生活才能無憂無慮的。父親卻沒有這樣認為，他覺得女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了，自己會為未來做好打算，不過有一點他倒是很贊成妻子的觀點，那就是希望女兒能盡快考上一份理想的工作。王玉梅從小都很聽父親的話，她一直認為父親說的才是對的，也一直與男友劉高斌保持著聯(lián)系，同時經(jīng)過朋友介紹到縣城的一家移動營業(yè)廳找了一份做銷售的工作，每月有三千五的保底月薪加百分之五的提成，一個月下來有五六千的收入。周末就回家，平日就住在集體宿舍，一邊上班，一邊看書復習，為考試做準備。

劉高斌的父母早就聽兒子說起過王玉梅這個準兒媳婦，見面以后，心里十分地高興，也叮囑兩個小年輕人先別考慮成家的事情，好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等有了工作再談結(jié)婚的事情。見女友在城里找到了一份臨時工作，他也沒有心思在家里呆，也在同學的幫助下，在縣城的一家民營醫(yī)院找了一份行政方面的工作，包吃住每月有四千的收入，每周只休息一天。兩人平日都在忙著自己的工作，業(yè)余時間就在一起閑談，或者去其中一方家里幫忙干干農(nóng)活。時間長了，王玉梅的母親雖然嘴上不太同意，可是心里還是默認了這個準女婿，有時候還問問劉高斌父母的身體情況。兩人都是有文化的人，也很尊重父母的意思，表示考上了工作再談結(jié)婚的事，即便劉高斌作為一個男人，有時候在那方面想得多，可是王玉梅也沒有讓他得逞，王玉梅一直想有一個新鮮而又浪漫的洞房花燭夜。

轉(zhuǎn)眼畢業(yè)了半年的時間，春節(jié)也如期而至，兩人的父母盡管有著幾次見面，但還沒有正式同意他們的婚事，沒有相互走動進行拜年，只作為一般的朋友在電話上互相祝福。春節(jié)七天小長假，王玉梅陪在父母身邊，或是走親訪友，或是在家里招呼前來做客的親戚。每年過年的時候，也是王玉梅在家里最忙的時候，經(jīng)常有人到家里來玩，她和母親一樣會做一手好菜，總是在廚房里忙個不停，見她這樣能干，有親戚在閑聊的時候，總提到她的未來，但她也沒有多說，只是微微一笑，隨便說幾句，就轉(zhuǎn)移了話題，因為她認為這輩子除了劉高斌，心里再也容納不下其他的任何人。劉高斌在這幾天的時間里，有時和父母走走親戚，有時就窩在自己的房間看看書，聽聽音樂，他知道女友白天都沒有閑著的時候，就沒有聯(lián)系，只是到了晚上才拿起電話與王玉梅煲煲電話粥。

春節(jié)過后，進入了春耕繁忙時節(jié)。因海拔原因，山區(qū)先種，河谷后種，劉高斌家地處高寒山區(qū)，多數(shù)種植洋芋和苦蕎，而王玉梅家地處河谷地區(qū)，氣候相對高一些，適合種植水稻，長勢又快，雖后種卻先收獲。因此，春耕時節(jié)，王玉梅一家先去劉高斌家?guī)兔Ω苫?，然后一家再去王玉梅家?guī)兔Σ逖怼?/p>

陽春三月，播種希望。每年從三月開始，各種招聘考試如期而至。事業(yè)單位招聘公告在人事網(wǎng)發(fā)布后，王玉梅和劉高斌也為報考和選崗作最后的沖刺。經(jīng)過篩選王玉梅符合報考幾個鄉(xiāng)鎮(zhèn)的文秘崗位。但她的理想不是文秘，她覺得當文秘，一天不是圍著領(lǐng)導轉(zhuǎn)，就是起草、報送各種各樣的文件，顯得枯燥，想放棄這次報考事業(yè)單位的機會。加之她在大學就已經(jīng)拿到了初中語文教師資格證，因此她準備參加特崗教師考試，到時候，像父親一樣把自己的青春年華獻給她鐘愛的教育事業(yè)。劉高斌的專業(yè)在這方面卻比她熱門點，縣工商局有一個崗位與他的專業(yè)吻合，便下定決心要報考，同時安慰女友，還是報一個試試，因為競爭會越來越激烈，早點考上早好，同時兩人考的科目一樣，好一起復習，一起討論題目，經(jīng)他這樣一說，劉玉梅還是報考了天星鎮(zhèn)的文秘崗位。

經(jīng)過辛苦備考，事業(yè)單位招聘考試如期在市里舉行，兩人去參加事業(yè)單位考試?？纪曜叱隹紙?，天空下著蒙蒙細雨。劉高斌在考場外的操場上不停地將身體轉(zhuǎn)著圈，大聲疾呼：“老子終于解放了?！彼哪樕下冻鼍眠`的笑容。而他轉(zhuǎn)身，卻發(fā)現(xiàn)在一旁呆若木雞的王玉梅———一臉冰霜，不停地嘆氣唏噓。

轉(zhuǎn)眼，成績公布出來了，王玉梅落榜，劉高斌則以234分的好成績?nèi)〉昧说谝幻?。這對于劉家人，甚至是整個坪子村都是大喜事，他是近年來村里飛出去的又一只金鳳凰，父母的臉上也有光。

劉高斌進入單位，剛參加工作，對業(yè)務(wù)不熟悉，長期在辦公室學習，周末很少回家，就在辦公室和租住的房子間奔走。王玉梅繼續(xù)在移動公司上班，也干脆搬來和劉高斌住在一起，一邊幫著打理家務(wù)，一邊準備特崗教師考試。經(jīng)過努力，王玉梅在劉高斌的幫助下，考上了特崗教師，兩人也完成了成家立業(yè)這一人生大事，結(jié)婚第二年孩子出世了，也貸款在縣城里買了一套房子。

雖說夫妻倆在別人的眼里是羨慕的，但是房貸以及各方面的開支，經(jīng)濟也十分緊張。這只是一個方面的原因，還有一點最關(guān)鍵的是隨著女兒慢慢長大，快進入幼兒園讀書，兩人的工作環(huán)境受限，除了周末、節(jié)假日和寒暑假，王玉梅的大多數(shù)時間在鄉(xiāng)下，為了能夠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劉高斌在工作中結(jié)交了一些人脈，托了一定的關(guān)系，才把妻子從鄉(xiāng)下調(diào)進縣圖書館工作，一家人正式生活在一起。

五

蔡芬和李文華一直為家庭的瑣事糾纏不清，她每天一早起來，就要急忙為女兒做點早餐，等女兒吃了早餐后，七點鐘一起準時出發(fā)，坐學生專線公交車送到校門口，看李孜然向她揮揮手走進學校后，再步行一公里的路，到單位上班，這樣的日子，是她多年來的習慣。如今兩人的感情即將走到盡頭，她還是希望與丈夫好好談?wù)?，不為別的，就為了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過一個有父母陪伴的童年。幾次想與李文華坐下來談?wù)?，但都說不上幾句，李文華就大聲地吵鬧一陣子，吵累了摔門而出，幾天不回來。蔡芬一個人在單位上忙完工作事情，把女兒從學校接回家來，又要做點家務(wù)，又要輔導孩子的功課。夜深人靜的時候，常常一個人坐在客廳里，望著熟悉的環(huán)境，回想起以前一家人歡聲笑語的景象，眼淚總是如同洪水般奪眶而出。

剛開始，李文華到底在外面是不是有其她的女人，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從別人那里聽到一些流言蜚語，在她看來丈夫應(yīng)該不是那樣的人，因為兩人從小都是一個村里長大的，算是青梅竹馬?；楹蟛痪镁陀辛撕⒆?，丈夫?qū)λ步o予了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女兒出生時她還沒有考上工作，在兩年的時間里，她待在家里一門心思地邊帶孩子邊復習考試，就連家務(wù)事情都是李文華下班回來后再做。

孩子三歲那年她考上工作，夫妻倆經(jīng)營著溫暖的家，工作順利，家庭幸福。經(jīng)過努力，李文華從一般的工作人員被提拔為辦公室副主任，工作也更加地忙碌，成績也不差，連續(xù)兩年獲得“先進工作者”稱號。

谷田縣是全市的煙業(yè)發(fā)展大縣，李文華在煙草專賣局工作，是一個很吃香的單位，半年前從辦公室主任提拔為副局長，經(jīng)常不是陪同上級領(lǐng)導到各鄉(xiāng)鎮(zhèn)視察工作，就到外地出差，社交的圈子也逐漸寬廣起來，尤其是在收購季節(jié)經(jīng)常要忙到很晚才回家。

從小就很親近爸爸的李孜然，有時候會纏著蔡芬要出去找爸爸。為了不打擾丈夫的工作，也使女兒轉(zhuǎn)移思念父親的注意力，蔡芬吃了晚飯，經(jīng)常會帶著女兒約起王玉梅、陳娟去公園一起逛逛；也會在哪家聊聊天，話題也多半是生活、工作上的瑣事，等丈夫打電話詢問在哪個位置，開車接上母女倆再回家。

幸福的日子是很常見的，也是諸多家庭向往的。對于蔡芬而言，盡管通過電視、網(wǎng)絡(luò)也看到過一些夫妻因為一方在外面有了新歡，最后搞得家庭破裂的事件，卻一直認為在她和李文華之間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他們相互都很了解，就連各自的工資卡平時都是放在臥室的衣柜里，密碼是孩子的生日，用錢的時候，會相互通一下氣。沒有想到的是，人人認為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就在不經(jīng)意間有了一些蛛絲馬跡。

六

劉芳每天晚上都在廣場對面的旋律音符琴行學習鋼琴，王玉梅送女兒去彈鋼琴后，要等到九點半才回家，這中間的幾個小時里，她就約蔡芬和陳娟出來在街上閑逛，大家也總把小孩帶在一起。女兒李孜然比劉芳僅僅小一歲，又在一個學校讀書。每天看見劉芳姐姐去琴行練鋼琴，就纏著母親給她報名去學習。蔡芬覺得孩子有這樣的想法，對將來也有好處，在琴行咨詢一下，女兒只能從初級班開始學，每月一千三百元的費用，一次性至少要交一個季度的學費。

前一陣子，蔡芬為了出差時工作方便，配置了一臺筆記本電腦，工資卡里的錢不夠交鋼琴學費，就用丈夫的工資卡去銀行取款，發(fā)現(xiàn)就在十多天前，丈夫從卡里取了兩萬九。他為什么會取這么多錢？取來干什么去了？一系列的問題沖擊著她的大腦，但當時沒有打電話問李文華，而是將自己工資卡里的錢取了一部分，向王玉梅借了一些給女兒把學習鋼琴的費用交了。

平日只要手里沒有工作，幾個科室的人會聚在一起聊聊天，一下午的時光，也就打發(fā)了。這天下午，她只是與幾個同事閑聊了幾句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里，一直在想那錢究竟被丈夫拿去干什么了。想著以前丈夫回來都會和她交流一下，聊聊孩子、談?wù)劰ぷ魃系氖虑?，與女兒談?wù)剬W習。最近丈夫經(jīng)常很晚才回來，一回來也不像原來那樣熱情了，而現(xiàn)在他一回來只是坐在沙發(fā)上抽支煙，休息一下，提著包走進書房，把自己反鎖在里面不知道干些什么，很晚才出來進臥室睡覺，有時候干脆不出來，就在書房的沙發(fā)上將就一宿，第二天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去上班。

至于兩人為何感情破滅還得從半年前說起。

有一天，周五下午下班后，王玉梅、陳娟、蔡芬按照慣例一起去接孩子。接到孩子以后，陳娟提議孩子的功課可以周六再做，最近商業(yè)新區(qū)新開了一家名字叫“涮一口”的火鍋店，味道不錯，去隨便吃點東西后，把孩子們送到琴行練琴，叫王玉梅、蔡芬陪她在街上隨便逛逛，她想給老公黃澤清買兩件襯衣，等兩個孩子練完了琴再回家也不晚，兩人也沒有推辭，一切聽從陳娟的安排。

從示范小學出發(fā)，沿著濱河大道一路而下朝商業(yè)新區(qū)走去，商業(yè)新區(qū)剛修建完成，共有五棟房子，每棟有十多層高，三樓以上是住戶，其余是商業(yè)區(qū)，匯集了餐館、超市、電影院、KTV幾十種行業(yè)，是當前最火爆的商業(yè)區(qū)之一。

火鍋店在三樓，乘電梯上去就是。三人帶著孩子訂了一個小包間，要了一個排骨鍋底鴛鴦火鍋，點了菜和飲料就開始吃，蔡芬吃了兩口突然覺得有些惡心嘔吐，她急忙拿著紙巾走出包間去洗手間處理了一下回來，也沒有了胃口，就說不吃。王玉梅問她怎么回事，她說自己也不知道，最近吃飯的時候一聞到油膩的東西就會這樣。陳娟接過話問她是不是懷孕了。她說應(yīng)該不可能，估計是最近心情不好，沒有休息好造成的。

吃過晚飯，夜幕已經(jīng)降臨，街上到處燈火通明，三人把孩子送去琴行。從琴行出來就去逛街，陳娟和王玉梅一路聊個不停，一路上只有蔡芬不怎么開腔，時不時地搭訕一下。走進一家服裝超市，里面銷售有各種年齡段人群的服裝和鞋子。一進超市，就穿梭在不同的商業(yè)區(qū)，走走停停，偶爾拿起一件商品看看，幾乎把超市逛了一圈。陳娟給丈夫買了兩件襯衣和女兒的一件連衣裙，王玉梅給孩子買了一雙運動鞋，蔡芬看見一件高領(lǐng)的毛呢大衣很適合女兒穿，一看標價是698元，想想最近經(jīng)濟不寬裕就放棄了購買。

已經(jīng)快到接孩子回家的時候，她們原路返回，剛走到廣場，王玉梅就指著不遠處大聲地說：“芬，那不是你家的車嗎？該是你叫他來接孩子的。”蔡芬順著看過去，那輛停在凱麗日化店門口的車正是他們家的，她快速走了過去，圍著車子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車門沒有上鎖，車里也沒有人，四處張望了一下也沒有見李文華的影子，打電話，手機的鈴聲在車里響，斷定李文華就在附近，正回頭，看見李文華和一個女人從凱麗日化店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王玉梅等人還沒有回過神來，她搶先一步走上去，走到了兩人面前。

這是怎么回事？你在這里干什么？

李文華和那個女人看見蔡芬的突然出現(xiàn)，嚇得頓時不知所措，女人趕緊松開拉著李文華胳膊的手，心里自然明白了是什么事情，提著袋子默默地走開了。

“老婆，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p>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什么都別說了，孩子在琴行已經(jīng)練完琴了，去接孩子，回家再說吧，說完轉(zhuǎn)身上車了。

她獨自一個人坐在后排靠右門的座位上，李文華開著車圍著廣場轉(zhuǎn)了半圈，將車停到了琴行樓下，下車朝琴行走去。蔡芬坐在車上，望著不遠處的霓虹燈，眼淚不停地往外流。李文華剛走到琴行樓下，女兒和陳娟她們剛好下樓來，突然見到父親的出現(xiàn)，孜然高興地跑過來拉著父親的手。李文華對陳娟她們說：沒有事，你們先回去吧，她在車上，我回去了會給她解釋的。陳娟和王玉梅點點頭，沒有說什么帶著孩子就離開了。女兒問媽媽在哪里，李文華說，車在前面，媽媽在車上。父女倆走到車旁，女兒看見媽媽在流淚，懂事地問道：媽，你怎么哭了？蔡芬沒有說話，打開車門，將身體朝里面移動了一下，留出空位，拉女兒上車。李文華隨即關(guān)上門，繞回到前方，打開車門上車后，發(fā)動車朝家的方向駛?cè)?，車緩緩地向前行駛，一家三口也沒有說話，車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這個世界也仿佛忘記了一家三口的存在。

一進屋，李文華連鞋子也不換就倒在沙發(fā)上，顯得很累的樣子，母女倆在衛(wèi)生間里洗漱了一下，就進了李孜然的臥室，女兒心里明白，一定是父母剛才在街上發(fā)生了口角，坐在床邊拉著蔡芬的手哭著說：“媽媽，無論爸爸做錯了什么，請你原諒他，別和他吵，別和他離婚，我還小，不能離開你們，希望你們給我一個完整的家，我一定好好學習，好好彈鋼琴，將來有錢了一定孝敬你和爸爸，好嗎？我求求你答應(yīng)我，行嗎？”蔡芬拍拍女兒的肩膀，將床上的被子打開：“來，時間不早了，早點睡覺，明天還要寫作業(yè)，寫完作業(yè)，我?guī)闳ビ螛穲觥！?/p>

等女兒睡下，她走出女兒的臥室，看見李文華坐在客廳里喝酒，走過去把杯子從李文華的手里一下子搶過來放在桌子上。

“行了，別總拿酒來說事，說說你和她是什么關(guān)系，認識多久了，還有就是卡里的錢到哪里去了？”

聽妻子說起這些，他站起來，大聲地吼道：“行了，我對這個家，對你還要怎么樣，你卻這樣對我。你不就是今天看見我和她在一起逛逛街嘛？那又怎么了，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關(guān)系。”

“逛逛街？朋友關(guān)系？只是普通的朋友關(guān)系，李文華，那你有沒有考慮我的感受，考慮孜然的感受，我們都是你的家人，我們是你的妻兒?。　?/p>

李文華大吼道：“夠了，看來你是沒有事找事，讓開，我想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隨即用手推了一下站在旁邊的妻子，朝書房走去，一進門就把門關(guān)上。

蔡芬被重重地推倒在地上，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已經(jīng)睡了的李孜然被母親的哭聲驚醒，下床拖著鞋子走進客廳，看見母親坐在地上，跑去將母親扶起來，發(fā)現(xiàn)地上有一攤鮮紅的血。蔡芬覺得肚子疼痛，用手緊緊地捂住肚子，坐在沙發(fā)上抹著眼淚。女兒見母親這樣，也嚇得哭起來，急忙跑去敲書房的門，邊敲門邊哭著說：“爸爸，快出來，快出來，開車送媽媽去醫(yī)院，媽媽流了好多血。”

聽見女兒的呼叫，李文華急忙開門出來，看見妻子的褲子上全是血，眼看情況緊急，沒有多說什么話，背上妻子，叫上女兒急忙走出家門，乘電梯下到一樓，朝公路上跑去，攔下一輛的士，急忙往醫(yī)院趕，上車才想起沒有帶多余的錢，給陳娟打通電話，說蔡芬出事了，正往醫(yī)院趕，身上沒有帶多余的錢，請她帶著錢送到醫(yī)院。的士剛剛停到醫(yī)院的門口，連女兒都顧不上，他背著妻子朝急診室跑，邊跑邊大聲地呼喊醫(yī)生，快出來救救我老婆。幾位醫(yī)生護士聽見呼叫聲，抬著單架出來，把蔡芬從背上接過來放在擔架上，就一路小跑進入手術(shù)室。父女倆坐在手術(shù)室門口的長凳上，女兒急忙問媽媽怎么了，他安慰女兒說沒有事，媽媽沒事的。

陳娟和丈夫拿著錢，正往醫(yī)院趕，順路叫上王玉梅。趕到了醫(yī)院，看見李文華父女在手術(shù)室門口焦急地等待著。跑過去就問蔡芬出什么事了，李文華剛開口要說剛才發(fā)生的事，醫(yī)生從手術(shù)室出來。

“誰是患者家屬？”

李文華跑到醫(yī)生面前說：“大夫，我是她丈夫，我老婆怎么樣了？”

“你們怎么搞的！你老婆流產(chǎn)了，你知道嗎？她現(xiàn)在情況很不好，孩子有可能保不住了，她的子宮也破裂，無法止血，必須馬上進行手術(shù)，可能會切除子宮，先去交錢辦理住院手續(xù)吧?！?/p>

“什么？我老婆懷孕了，要切除子宮，醫(yī)生，孩子可以不要，但求求你、求求你一定救救我老婆?！?/p>

“我們會盡力的，快去把入院手續(xù)辦了吧?！?/p>

醫(yī)生說完話，轉(zhuǎn)身又走進了手術(shù)室，李文華突然軟癱癱地坐在長凳上，女兒也大聲地哭了起來，陳娟叫王玉梅他們安慰李文華和李孜然，她急忙去給蔡芬辦理入院手續(xù)。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等待，手術(shù)室的門開了，幾個護士推著蔡芬走出手術(shù)室，蔡芬的臉色很蒼白，打著點滴，王玉梅等人走在護士后面。見幾位醫(yī)生出來，李文華走過去問妻子的手術(shù)情況，一位醫(yī)生說由于大出血，無法止血，已經(jīng)將她的子宮進行了切除，以后也沒有生育功能，接下來的這幾天要留院觀察，不要讓她的精神受到過多的刺激，不然又會有其它預想不到的情況發(fā)生，你們家屬現(xiàn)在可以進去看看她。

李文華隨即走進重癥監(jiān)護室，看著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妻子，走到病床前，撫摸著妻子的臉，跪在床前哭泣著說，老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應(yīng)該這樣，不應(yīng)該讓你承受這種痛苦。黃澤清走過來將他拉起來安慰道：“兄弟，別難過了，事情不發(fā)生，已經(jīng)發(fā)生了，我們只能先面對當前的現(xiàn)實，她現(xiàn)在需要靜靜休息，接受醫(yī)生的治療。”李文華轉(zhuǎn)身對王玉梅說請她幫忙帶帶女兒幾天，最近他要在醫(yī)院照顧妻子。時間也不早了，叫他們先回去，他一個人在醫(yī)院就行了，王玉梅他們走后，他一個人坐在床前，等妻子輸完液，他已經(jīng)趴在病床邊睡著了。

蔡芬在街上看到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女人叫張雪，張雪是李文華的大學同學，畢業(yè)以后就失去了聯(lián)系。直到半年前，在市里開會才有了聯(lián)系，相互留了電話，張雪在市財政局工作。兩個月前根據(jù)單位的安排，到谷田縣財政局任副局長，兩人經(jīng)常聯(lián)系。有一次一起吃飯，李文華聽張雪說，她的老公一年前得肺癌去世了，留下一個兒子，現(xiàn)在在市一小讀書，最近工作調(diào)動了，孩子由外公外婆幫忙照看，她只有周末才能回去。聽張雪這樣說，加上蔡芬又不想再生孩子，他想與張雪多接觸，等感情建立起來以后，才向蔡芬提出離婚，然后與張雪結(jié)婚，生一個兒子。

為了妻子能夠得到較好的治療和照顧，李文華暫時沒有再和張雪聯(lián)系，每天除了上班，就去醫(yī)院陪妻子，兩人也默契地沒有再提起那件事。

七

蔡芬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的治療康復出院，回到單位上班，當知道以后再也沒有了生育能力，對李文華有了更深的仇恨，盡管李文華每天下班就回到家里操持家務(wù)，但她還是想和李文華離婚，帶著女兒生活。最近女兒正準備參加鋼琴大賽，為不打擾女兒練鋼琴，只好暫時把離婚的事情放下。

一天，她正在辦公室處理事情，陳娟拿著手機進來，慌慌張張地說：“芬，不好了，你家老李出事了，你快看這條紀委剛剛發(fā)出來的消息?！?/p>

她接過手機看到上面有這樣一段內(nèi)容：“日前，經(jīng)谷田縣黨工委批準，谷田縣紀工委對谷田縣煙草專賣局副局長李文華的嚴重違紀問題進行了立案審查。經(jīng)查，李文華違反國家法律法規(guī)，涉嫌職務(wù)犯罪，在煙草收購等工作過程中不正確履行職責，利用職務(wù)上的便利挪用公款八十萬，造成嚴重不良影響。李文華身為中共黨員，黨性觀念淡薄，理想信念缺失，嚴重違反黨的紀律，經(jīng)谷田紀工委研究并谷田黨工委批準，決定給予李文華開除黨籍和公職處分；將其涉嫌犯罪問題、線索移送司法機關(guān)依法處理?！笨赐晷畔ⅲ龑⑹謾C放在桌子上，靜靜地望著窗外……

之后，李文華被檢察院依法逮捕，關(guān)押進看守所接受法律的審判。蔡芬的腦海里仿佛已經(jīng)將丈夫忘記，她每天還是像往常一樣到單位上班，按時照顧女兒的飲食起居和學習，以家庭暴力為依據(jù)向法院提起上訴，與李文華斷絕夫妻關(guān)系。

一個月以后，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幾乎在前后三天擺在了她的面前，李文華因為涉嫌挪用公款被檢察院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訴，判處有期徒刑十年零八個月，并沒收所有公款。另一個消息是女兒李孜然在全市的鋼琴大賽中獲得少兒組金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