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胡同里的雨

2018-11-17 05:37韓松禮
清明 2018年6期
關(guān)鍵詞:梁子大嫂小紅

韓松禮

吳彩鳳站在屋門口瞅著天,天空是灰蒙蒙的,像一塊無邊的幕布。千千萬萬根線似的雨,如同灰暗的水幕里抽出來的絲條,追逐著從高空傾瀉而下,沒完沒了。

雨水從屋檐下竄出一條條小水龍,嘩啦嘩啦往下流。有幾條水龍落進水桶里,水桶早就滿了,滿桶水被擊打著噼里啪啦地響。臺階上鋪著一層草席,這是為了防備頭天剛用水泥抹平整的臺階被雨水沖壞。從桶里溢出的雨水落在草席上,噗噗噗,噗噗噗。

吳彩鳳穿著件湖藍細布短褂,她仰著脖子,脖子細細的、白白的。她抬手捋了捋齊肩的披發(fā),手腕上的玉鐲滑落在小臂中間。玉鐲是青色的,青中夾著一道白。吳彩鳳蹙著眉頭看天,看著看著,手就伸了出去,像要試試雨水的大小。只那么一小會兒,手里就聚滿了水。一道細流順著手心流向小手臂,流過玉鐲,順著臂彎落下。她像驚醒了似的,收回目光,另一只手去擦臂上的雨水。然后,微微嘆一口氣。

忽然,一陣唰啦唰啦的蹚水聲從胡同口傳來。胡同是南北走向,地勢南高北低,雨水自南向北流。北端胡同口外是一條斜坡路,斜坡路不通汽車,是并排著的二十條胡同與外界的通道。因為雨連續(xù)下,坡路的雨水流得快,影響了胡同排水的速度,一丈多寬的胡同積水已沒過腳踝。有人走過時像是蹚河,嘩啦啦,嘩啦啦。吳彩鳳把頭伸出屋檐去看,來人披著雨衣,雨帽遮住半個臉,猛地沒看出是誰。不過從身形看是個男人。男人推著一輛自行車,急急地走,邊走邊兀自嚷著:“這雨,嘿,媽的,這雨!”吳彩鳳聽出這是胡同南頭的林大哥。她縮回身子,林大哥已經(jīng)走到近前。

“林大哥,你這是下班了呀?”

“喲,大妹子呀。我是請了假來家收拾屋頂?shù)摹D慵覜]漏雨吧?”

“還好吧。”

“那就好,那就好。咱這些房子呀,老年頭了,雨大了就漏,真沒法子……”林大哥嘟嘟囔囔地向南去了,他雨衣下的破自行車在雨中也是嘩啦啦地亂響。

一個小女孩從吳彩鳳的腋下鉆出來,嚷著說:“娘,我看看是誰?”女孩叫小紅,五六歲的樣子,一對杏核眼烏溜溜地轉(zhuǎn)。小鼻頭微微上翹,笑起來兩嘴角往上彎,著實好看。活脫脫是母親的翻版,只是母親右嘴角多一個酒窩。

娘說:“下著大雨,你湊什么熱鬧?看著妹妹去?!?/p>

小紅說:“妹睡得好著咧,我就看看是誰。”

“你林伯,過去了?!?/p>

“哦,我以為是梁子叔叔來了呢。”小紅有點失落似的,咕噥著說。

“瞎說,你怎么知道他來?”吳彩鳳在她頭上輕拍一下。

“沒瞎說!”小紅抬頭白了娘一眼,努起了小嘴,“昨晚他走的時候說過今天還來的?!?/p>

“就你明白?!?/p>

“他還說給我?guī)Ц吡伙嵦堑摹!毙〖t的聲音大了。

“回屋去,你個小饞鬼!”娘又揚起手。小紅做個鬼臉,嘿嘿笑著抽身回屋。吳彩鳳又探頭往北面瞅瞅,又嘆一口氣,也回轉(zhuǎn)身,把雨關(guān)在了門外。

胡同不長,十幾戶人家相對而居。有門對著門的,也有窗對著門的。吳彩鳳家的門就對著顧嫂家的一個窗戶。窗戶是兩扇對開的,三層玻璃。最底下一層的玻璃鑲著窗簾,綠色的綢子簇成褶皺拉起來。這樣,外面就看不到屋里的光景了,而貼在窗上卻能看到外邊。吳彩鳳剛才站在門前向外張望的一幕,被躲在窗簾后的顧嫂看個正著。顧嫂也不是故意躲在那兒看,她剛巧坐在桌前,對著鏡子正往臉上補粉呢。顧嫂的丈夫是一間汽車行的經(jīng)理,在這條胡同里算是個人物。別人家都是一扇門,開門就進屋。他們家是兩扇門,開門是一個小院子,院里種著些花花草草。進了院子是家門,家里也比別人家寬敞許多。

顧嫂家境好,人緣也好,胡同里誰家有什么事她好像都愛知會。她知道對門吳彩鳳家里最近總有個男人來。男人姓梁,吳彩鳳叫他梁子,不過四十歲的樣子。人長得還算周正,也勤快,嘴還甜。那天顧嫂開窗掃塵,恰逢梁子從吳彩鳳家出來,喊她一聲:“顧嫂,好勤快呀!”她抬頭看到梁子一排整齊的白牙,因不知怎么搭訕,就笑笑說:“勤快個啥嘛,都蒙灰了。你貴姓?”“姓梁,梁子彬,彬彬有禮的彬?!?/p>

那天梁子走了后,顧嫂又打開窗,喊:“喂,她鳳姐,她鳳姐!”顧嫂年方四十,比吳彩鳳大幾歲。按說她與吳彩鳳姐妹相稱該很貼切,可她愛充大,覺著自己一雙兒女大的已經(jīng)念了中學,小的高小也快念完了,吳彩鳳的大女兒還沒有上小學,且又是后來戶,自然該小一輩分的。所以,她就指著孩子叫對方鳳姐。

吳彩鳳幾年前跟著丈夫住進這胡同,最先認識的就是趴在窗上朝她搭訕的顧嫂。搬家那天春末夏初,過晌很深了。那時小紅還小,兩三歲的樣子,跟在她的身后,揪著她的衣裳,隨她一趟趟從胡同口往家里搬日用雜物。丈夫和幾個工人搬弄著家什。她覺得煩,輕輕呵斥著女兒,讓她在屋里待著。小紅不干,噘著小嘴,硬是跟在她身后,一趟趟進進出出。吳彩鳳正煩著,冷不丁一聲熱情的招呼:“搬家呢!”抬頭一看,對面窗上露出一張大白臉,這就是顧嫂。后來知道,顧嫂每天早上和下午都要捯飭一番,把那張大臉盤用雪花膏打底,再撲上一層厚厚的白粉,甚至還要在腮尖上抹一點胭脂紅。早上化妝能理解,下午還化,就有些過了,吳彩鳳一天只化一次。當然,特殊時候她也是要格外化妝的。后來知道,顧嫂每天下午化妝,是為了迎接她丈夫下班,給夫君一個好印象?;藠y,就說明晚飯準備好了。換下做家務的衣裳,估計丈夫該回來了,她就會站在門口往胡同口張望,有時候,等得急了還到胡同口去。胡同口有個電線桿,常有閑人聚在那里說話。顧嫂就過去與人搭訕,兩眼卻直往路上瞄。待到丈夫回來,趕快接了包,兩手捧著攬在胸前,笑嘻嘻地跟在男人身后小半步,大聲小聲地說著話。丈夫走在前,挺著肚子,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進了小院,呱嗒,別過門閂。接著,小院里就飄出菜香。顧嫂人高馬大,長相不是很好看,人倒是熱情。初來乍到的吳彩鳳,見有人主動招呼她,慌不迭地趕快應聲說:“是啊,搬家呢,嫂子?!彼茄杆俅蛄苛艘幌聦Ψ剑艔埧诮辛诉@聲嫂子的。顧嫂當時并沒有回應她的稱呼,只說:“咱是對著門窗的鄰居,以后有什么需要,盡管張嘴?!?/p>

吳彩鳳說:“好的好的,少不了麻煩你的?!?/p>

“喲,你長得可真俊!你一來,是咱們胡同第一大美人了?!鳖櫳┮惑@一乍的。

吳彩鳳被夸得臉紅,趕忙說:“哪有哇,嫂子長得好看?!?/p>

“哦,我姓顧?!鳖櫳┱f,“我男人姓賈。你叫什么名字?”

吳彩鳳覺得叫她顧嫂比較合適。顧嫂也是第一個來串門子的,還請吳彩鳳去她家看。進了院門,左邊門旁有一棵葡萄樹,樹藤順著院里搭建的高架子盤纏著。那些葡萄葉子綠瑩瑩一片,小院子就好像扯上了一塊綠布。太陽光透過葉子縫隙照下來,落在地上,影影綽綽,斑斑駁駁。葉子間閃著一串串綠色的葡萄。那年秋天,葡萄熟了,顧嫂摘了兩大串送給她家,她當時還不好意思接受呢。顧嫂說,每年葡萄熟了,都會挨門挨戶去送,讓鄰居街坊都嘗嘗。這讓她覺得顧嫂是個熱心腸。不過,顧嫂這人好事。住進來不久,胡同里十幾戶人家誰家有幾口人,誰家有什么親戚來往,誰家兩口子的關(guān)系親疏她都知道個大概,這都是顧嫂串門子說的。就連南頭林大哥嫌他老婆那事不積極,也是聽顧嫂說的。顧嫂說的時候,還捂著嘴笑。吳彩鳳不愛搬弄是非,但因為和顧嫂是門對窗的鄰居,面上還算融洽。胡同不寬,大家對門對窗的,家里放個響屁,不關(guān)門的話,對家都能聽得到動靜。誰家有什么事情,瞞都瞞不過。梁子到她家來過幾回,這肯定瞞不了顧嫂的。其實也沒什么可瞞的,他們搬過來兩年,剛有了二妮不久,丈夫就因為一場事故死了。吳彩鳳一個人帶著兩個女兒生活得很累,干脆就辭了工作,靠丈夫的撫恤金過日子。最近交了個男朋友,就是梁子。梁子勤快又能干,家里的粗活重活都不在話下,小紅和二妮都喜歡他??醇軇輧蓚€人很有可能湊在一起。

顧嫂喊她:“她鳳姐,她鳳姐。”吳彩鳳湊過去。顧嫂神秘兮兮地說:“這一回該吃你喜糖了吧?”

吳彩鳳臉一紅:“八字還沒一撇呢?!?/p>

顧嫂說:“我看行。人家小梁長相蠻好,與你很般配,人又勤快,還會說話,多好呀!他是干什么工作的?多大了?”

“他呀,比我大三歲,在一家工廠做供銷員,天南地北地跑?!?/p>

“呀,真好!整個人看上去比你還年輕,工作又好。抓緊啊,我可等著吃你的喜糖啦?!鳖櫳┕室獍褏遣束P的面相往大里說。吳彩鳳知道她的用意,女人嘛。

顧嫂知道了,等于全胡同的人都知道了。干脆,梁子來來去去也就大大方方了,完全是個準丈夫的意思,就差一張結(jié)婚證了。這不,前一天他利用休息時間,把她家門口臺階用水泥整飭了一番。說好今天還來的,怕是被這雨擋住了。

吳彩鳳又打開門向外張望,扳著門框使勁探身瞅著胡同口。只有雨稀里嘩啦,稀里嘩啦。她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門口,那積水已經(jīng)漫過了一層臺階,再往上可就麻煩了。她回身找了一張鐵锨,頭頂著一塊黃色的油布,一下子沖進雨里,奔胡同口去了。她這是要去拓寬胡同口的水溝。這一切都被窗簾后的顧嫂看個正著。她覺得好笑,那么愛美的人竟然頭頂著一塊小孩子用的尿布出去,真是滑稽。小紅從門里往外張望,喊了一聲娘?!澳锬憧旎貋?,咱家有動靜!”或是遠了,或是因為雨聲,娘沒聽見。小紅看看天,雨還是那么大。忽然刮來一陣風,雨水隨著往屋里潲,小紅遲疑著后退了一下。

吳彩鳳回來了,腰部以下全濕了,衣裳緊貼在身上,她那凸凹有致的體形顯現(xiàn)出來。小紅喊了一聲娘,驚叫道:“娘你快看,咱家下雨了!”吳彩鳳把黃油布拽下,用力甩了甩,回身去看,門口空當處,已有一汪兒水,且還在啪嗒啪嗒地落。她順著水滴仰頭看,紙糊的頂棚破了個大洞,水就是從那里流下來的。大概是屋頂漏了,吳彩鳳端來洗臉的銅盆,放在漏水處。立刻,叮叮當當?shù)仨懥似饋?,像是小孩子敲小銅鑼,一聲緊似一聲。這可不成,雨不停,水漏不停,可怎么辦呢?她急得轉(zhuǎn)圈。突然,哇的一聲,里屋睡著的二妮醒了。吳彩鳳三兩步進了里屋,喊:“小紅,來看著你妹妹?!?/p>

吳彩鳳站在門口看看天,雨根本沒有停歇的意思。她咕噥了句什么,又把黃油布頂在頭上,沖進雨里,往南而去。

一會兒,林大哥披著雨衣,扛著梯子過來了。吳彩鳳走在他后面。林大哥把梯子架在她門前的墻上,進屋看了看,又出來調(diào)了一下位置。這時,林大嫂打著把油紙傘,一步三晃地跟了過來。她嚷著:“老林你可得小心點,下這么大雨,自家的事兒也沒見你這么痛快,可不就是鳳妹妹臉大,換我,指使你八百六十遍,你未必聽得。你可是要小心了,摔壞了沒人照管你?!眳遣束P說:“嫂子你放心,林大哥給我家干活,真的摔壞了,該我照顧他?!薄昂?,他可想!”林大嫂蹙著眉說。顧嫂在家里不用看,聽聲音也知道外面是個什么場面。這個林大嫂長得細長瘦弱,因病常年吃藥。但她把男人看得很嚴,尤其不讓他接觸漂亮女人。這不,吳彩鳳上門說自家漏水,熱心的林大哥二話沒說,冒著雨,抓起自家的梯子就來了。林大哥是建筑公司的瓦工,這點小活,找他還真就對了。只是林大嫂吃醋。其實林大嫂吃醋也是有原因的:林大哥四十來歲,中等身材,夏天光著膀子在胡同里進出,鄰人都見過他渾身的肌肉疙瘩。他每天下了班回家放下自行車,扭身就出門,去上面胡同口的小賣鋪打上三兩老白干酒,晚上喝。據(jù)林大嫂說,每天夜里都要做那事。有時候,林大嫂身體不適,不愿意。他就黑影里扯她,擰她,早晚成了才算。這樣的男人,林大嫂怎么會放心他和一個寡居女人單獨在一起,而且還是一個公認的漂亮女人。

林大哥上了梯子,喊一聲:“扶著點兒!”林大嫂和吳彩鳳同時應著。只是吳彩鳳腿腳更麻利,早到梯子前把穩(wěn)了梯子。林大哥上到頂,手搭涼棚遮著雨,看清了屋頂面的情況,又退下來兩階,問吳彩鳳:“家里有瓦沒?”吳彩鳳仰著臉搖頭說沒。林大哥跳下梯子,往自己家走。不大會兒,搬回來幾頁瓦,放在臺階上。

林大哥回家時,吳彩鳳進屋去和林大嫂說話。林大哥搬瓦回來,她旋身又出屋去扶梯子。林大哥上到梯子頂,伸手向下。吳彩鳳把那幾頁瓦一塊一塊遞上去。林大哥接過來放到屋頂,然后,小心地爬上去。雨還是那樣任性地下,稀里嘩啦,稀里嘩啦。

林大嫂在屋里,邊逗著小紅姐倆說話,邊盯著屋外。吳彩鳳頭頂著黃油布,身子早已濕得通透,湖藍色薄布衫緊緊貼在身上。因為她兩手扶梯子,身子前傾,仰臉向上,一道雨水從油布彎兒處流下,順著她鴨蛋圓的臉滑落進白蘿卜似的脖頸。這皮膚真是年輕啊,嫩得好像掐一下就會出水。還有脖頸下面,凸起的兩只奶子的輪廓格外顯眼??纯慈思冶缺茸约?,林大嫂心里很不是味兒,想那老林,常常嫌棄自己是“小茶壺蓋”“沒有抓手”,不由得暗罵一句:“騷貨?!币徊恍⌒恼f出了口,趕緊收住,可收的時候“騷”字已出,只把那個“貨”憋在了口中。小紅沒聽懂,就問:“娘娘,什么騷?”林大嫂自覺失言,趕緊搪塞:“沒什么,沒什么?!?/p>

林大哥從屋頂伸下腿,探尋著梯子,吳彩鳳在下面喊:“林大哥小心??!慢點!往南點,往北點,好了,下吧下吧?!绷执蟾缤犷^看著兩腳試探著往下,眼睛不經(jīng)意地瞄了眼吳彩鳳仰著的好看的臉,順著那張臉又看到她被濕衣裳暴露的大胸脯,不由得喉頭咽了一下。吳彩鳳也感到那雙男人的眼,有些害羞地趕緊把頭扭向一邊。因為心里緊張,扭頭的時候,扶梯子的手也跟著動了一下,梯子就向旁邊滑動。這時候林大哥在梯子上還有兩階才能落地,這一滑,梯子歪了,呱嗒一聲,林大哥就掉了下來,恰好落在吳彩鳳懷里,兩人一起跌進水里。林大嫂在屋里見狀,慌忙跑出來喊道:“哎呀呀,可了不得!摔壞了,摔壞了!”林大哥跌倒的時候,身子往旁邊一使勁,躲過吳彩鳳,一屁股坐在水中。好在距地不高,又是披著雨衣落在水里,沒覺出受什么傷,他掙扎著先站了起來,嘴里還哈哈笑。吳彩鳳摔疼了屁股,擔心林大哥受傷,顧不上疼痛,兩手按在水里就喊:“林大哥,林大哥你沒傷著吧?”林大哥彎腰去扶倒地的梯子,笑著道:“沒事兒,一點沒事兒!你沒事兒吧?”吳彩鳳滿臉通紅,趕緊爬起來說:“我沒事兒,你沒傷著就好?!绷执笊┯陚愣紱]打,拽著渾身濕透的丈夫前看后看,問:“真沒事兒?”林大哥甩開她的手說:“真沒事兒!”“叫你們嚇死!”林大嫂說著回屋。小紅站在門口,急急地喊:“娘,娘!”吳彩鳳嚷她:“吆喝什么,回屋去!”林大哥抹了一把臉,扛起梯子,對著吳彩鳳說:“先這樣吧,換了三頁瓦。趕到晴了天,再抹一把泥,保準不漏了?!眳遣束P急說:“謝謝大哥,快進屋洗洗手,抽支煙吧。”林大嫂拿傘堵在了門口,說:“這么點小事兒,還擔得一個謝?還抽什么煙,快回家打酒去吧?!崩狭中πφf:“這還是句人話!鄰里鄰居的,誰還沒有個針頭線腦不湊手的時候,舉手之勞嘛!快走快走,回家打酒。”吳彩鳳說:“這壺酒該我打。”林大嫂站在臺階上,抬高了聲調(diào)變了腔地說:“他想!美死他咧!”這分明就是話里有話。吳彩鳳臉一熱,不再吭聲。老林嘿嘿嘿干笑著,趕緊打圓場:“怎么說話呢,快回家吧?!边呎f,邊扛起梯子走進雨里。林大嫂趕快撐起雨傘,跟著。吳彩鳳在后面喊:“謝謝林大哥林大嫂子了!”

胡同里沒了人,窗簾后的顧嫂起身去做飯。剛才這番光景被她盡收眼底,她隨著揪心,隨著竊笑。她最得意林大嫂看吳彩鳳的眼神,嗨,女人呀!

送走林大哥他們,吳彩鳳回到屋里,看那銅盆,已有小半盆水,只是滴水的速度明顯慢了。小紅說:“娘,這不還漏水嗎?”娘回說:“過會兒就好了?!倍荻自阢~盆邊,伸手去玩水,被吳彩鳳一把攔腰抱起,送進里屋。

不知不覺中,雨似乎小了些。胡同里的積水也在慢慢下降。吳彩鳳把桶里的水一下子推倒,一股水融進胡同的水流,向北而去。吳彩鳳扶起水桶的時候,還是往北面胡同口張望了一下。倒空了的水桶歸了位,又響起叮叮當當?shù)慕铀暋?/p>

這時一個半大少年,兩手撐著把塑面?zhèn)悖瑥谋泵孀邅?。他進了胡同口就仰著臉,看一家家門上的號牌。到了吳彩鳳門前站下,喊:“姓吳的,吳彩鳳住這兒嗎?”吳彩鳳急忙出來說:“我就是?!薄坝袀€姓梁的來電話,說他要出差,今天就不來了?!薄芭?,好的。謝謝你!”吳彩鳳的話音里明顯有些失落。少年站在雨里盯著她看。吳彩鳳說:“你還有事兒嗎?”少年伸出手,把攥著的一個小紙條遞過來說:“你得給錢,傳呼費?!眳遣束P哦哦地應著,接過紙條展開,兩指寬四指長的紙條上蓋著一個藍色印章:傳呼費兩毛。吳彩鳳進屋拿了兩毛錢,給了送傳呼的少年。少年走了,吳彩鳳站在屋檐下,出神地望著他的背影。

梁子不來了,這讓她很失望。昨天吃了晚飯要走的時候,他還有些戀戀不舍的意思。嘴里說就走就走,說了好幾遍,就是不肯抬屁股,坐在飯桌旁,抱著二妮與小紅玩鬧,把兩個孩子逗得好開心。她在旁邊收拾碗筷,刷鍋洗碗,看他們仨嘻哈說笑,心里一陣陣感動,這才是一家人過日子的味道啊。自從丈夫去世,家中很久沒有這樣歡樂的氣氛了。她心里喜悅,不由得眼神直往梁子身上瞄。梁子中等身材,面相俊秀,心靈手巧,粗活細活都能干,曾經(jīng)當過五年兵,復員轉(zhuǎn)業(yè)在工廠做供銷員。他結(jié)過婚,妻子生孩子時難產(chǎn)死了,留下個兒子,眼下已經(jīng)十幾歲了,跟著爺爺奶奶。半年前他倆通過親戚的朋友相識,一番交往觀察,基本還算合意。丈夫死后這幾年,也有不少給介紹的,吳彩鳳眼眶高,方方面面挑挑揀揀,一般的男人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反過來說,各方面都好的男人,還會嫌棄她帶著兩個孩子呢!這也是她高不成低不就的原因。這個梁子彬除了個頭偏矮一點,還真是個不錯的選擇。她帶著孩子,不方便出門,他得空就到家里來,來了就幫著做點家務。剛開始,吳彩鳳還有些不太習慣,他說,這樣是為了給兩人多接觸多了解的機會。最近他來得很勤,兩個人的感情也在迅速升溫。他那里看似在哄孩子,實則總把心思用在她身上,一時一刻都感覺得到。他幫她家修整門口臺階,完事后她留他吃飯。她做的搟面條,和面時,手鐲碰在面盆沿,發(fā)出玎玎玲玲的聲音。他就說,好聽。還說,你揉面的姿態(tài)好看,就像你這人長得好看??涞盟缓靡馑?。他還趁孩子不注意與她靠近,貼著臉看她,看得她臉熱……

林大哥呼啦著雨衣從南面來,走到吳彩鳳門前站下問:“大妹子,還漏不漏?”吳彩鳳回過神,趕快從屋里出來說:“林大哥呀,謝謝你,不怎么漏了,只有一滴一滴的了。”

“嗯,那就問題不大了。趕明兒天好了,弄一把泥抹一抹,齊活?!?/p>

“是呀,今天真多虧了你。不然,我們母女只有哭的份兒了。”

“可別那么說!誰叫我會這個營生呢,動動手的事兒!”

“林大哥,你可真好!對了,剛才真沒摔壞你吧?”

“沒有!跌個屁股墩,鬧玩似的?!?/p>

“大哥,你是個大好人?!?/p>

“哎,別那么說!我去打酒了?!绷执蟾鐡P了揚手里的酒瓶說,“你放心,糊泥的事,還是包在我身上,等星期天我休班吧?!?/p>

“哎呀,林大哥,那可怎么謝你好呢!”吳彩鳳討好地朝他笑,笑起來更好看了。

“嗨,鄰舍壁家的,不說謝,不說謝!”林大哥笑瞇瞇地往北走了,似乎還聽到他哼著不那么貼譜的西皮流水。

幾個放學的孩子吵吵鬧鬧地從北面來,像幾只戲水的鴨子。小紅從屋里出來看,雨已經(jīng)很小了。一個老太太披著一塊透明塑料布從南面過來,邊走邊喊:“各家注意啦,各家注意啦,星期天每家出一個人,去街道辦事處開會,聽上級傳達拆遷報告,咱們這兒要拆遷啦!不在家的鄰居相互傳一傳啊。各家都注意啦……”來人是居民小組長周大媽,她住在下一條胡同。這里兩條胡同是一個居民小組。

周大媽一路喊著走過來的時候,顧嫂啪一聲推開窗,一張大白臉就探了出來。她喊:“周大媽,怎么個意思?”周大媽剛好走到她窗前,站下說:“要拆遷啦!我剛?cè)ラ_了會,上頭有精神,政府要給老舊危房棚戶區(qū)改造,咱這是第一批?!眳遣束P聞聲出來聽,她已經(jīng)換下了濕衣服,上身是一件洗得發(fā)了白的紅色對襟便衣,腰上圍著塊深藍底繡白花的圍裙,兩手沾著白面。小紅靠門邊給她讓了地方。

顧嫂說:“拆遷拆房,拆了我們住哪里呀?”

吳彩鳳跟著說:“是呀,拆了房子我們可怎么辦呀?”

周大媽說:“星期天去開會,上頭都有精神,都有辦法,不會讓咱們住大街上的?!?/p>

林大哥興沖沖地從北面來,或許是雨小得不必遮臉,他把雨衣帽子甩在腦后,一手抓著酒瓶子,瓶里有小半瓶白酒晃蕩著;一手抓著一塊紅燒豬頭肉,油漬透過草黃色包裝紙,散發(fā)出誘人的肉香。林大哥夸張地朝周大媽揚起兩手說:“周大媽,喝酒吃肉吧?!?/p>

周大媽抽著鼻子說:“林師傅,你好生活呀!萬香齋的紅燒肉吧?”

“是呀,我一個七級泥瓦匠,吃口豬頭肉,喝點老白干,還是可以的吧?!?/p>

“當然可以!林大嫂不管你,沒人管得著你咧!”

“哈哈哈?!彼χ唛_,被顧嫂喊住:“林大哥,咱這里要拆遷了,你說說怎么辦?”

“拆遷是好事情呀,拆了舊屋住大樓去!也省得咱這些破房子下雨就漏,住著也擔心。”林大哥說。

“真的嗎?”吳彩鳳聽了顯然很激動,她似朝著林大哥又似對著周大媽問,“真能住大樓嗎?”

周大媽覺得老林解答了兩個女人的問題,就順著說:“這個事兒林師傅懂,他就是蓋大樓的嘛。”

林大哥笑著說:“拆遷的事兒,我也不太懂。管他拆不拆的,還不定是啥時候的事兒,我還是回家喝酒吃肉的好?!闭f完,他抬腳往南,回家去了。

顧嫂說:“拆遷了,我們有院子的怎么辦呢?”她顯然怕自家吃了虧。

吳彩鳳說:“住大樓倒是好,那要不要交錢呢?”

周大媽也拎不清這些問題,把手一揚說:“星期天,星期天去會場問上面去,我只管通知開會?!闭f著,也不管她們的疑惑,徑直往北去了。

問不出個所以然,顧嫂說:“做飯吧,我家當家的快回來了?!闭f完,隨即關(guān)了窗。吳彩鳳下意識地往北看了看,小紅從屋里跑出來喊:“娘,快來,妹妹要撒尿!”

吳彩鳳急忙回身道:“你不會給她塞個痰盂?這丫頭!”

晚上的雨似乎沒有停的意思,吳彩鳳聽完廣播,收拾完床鋪準備睡覺,忽然聽到有人敲門,啪,啪,啪。

“誰?”她很警覺地問。

“我,梁子彬?!蓖饷娴娜溯p輕地趴在門上答。

沒等吳彩鳳說話,剛鉆進被窩的小紅立馬起身跳下床,靸上鞋,跑去開門,嘴里還嚷著:“來了來了,梁子叔叔,我給你開門?!?/p>

吳彩鳳的家是里外兩間屋,里屋是起居室,一張大床,一張小床,一個梳妝臺,一個大衣櫥,還有一個衣架,差不多就滿了。因為布置得當,孩子還小,所以不顯得擁擠,還有點淡淡的女人氣息,很溫馨。里屋與外屋的間隔沒有門,只在門框處掛了一幅長長的門簾,茄花色的。

外屋沒開燈,透過門簾,看到里屋的燈影映出來一個小黃球,顯得幾分神秘。小紅把梁子彬讓進屋后,關(guān)上了門。吳彩鳳打里屋撩開門簾,看到站在那里的梁子彬,很詫異地問:“你不是出差了嗎?”說話的工夫,她拽開了外屋燈繩。外屋一下子亮了,梁子彬手提一個鼓鼓囊囊的提包,站在那里討好地朝她笑。小紅在身后推他:“梁子叔叔,你快進里屋?!绷鹤颖蛞贿呍谶M門處的墊子上使勁地蹭了幾下腳,一邊對吳彩鳳說:“火車站緊急通知,因為前方發(fā)大水,我坐的這趟車臨時停開,要么退票,要么在候車室等待,我就,我就來了。主要是擔心昨天抹的臺階,怕被雨沖壞了?!绷鹤颖蛘f著,盯著吳彩鳳看。吳彩鳳抿嘴一笑:“傻啊你,下著雨也來?”

小紅搶話說:“我娘等你一天呢!”

“瞎說!”吳彩鳳趕緊搪塞,“我什么時候等他來著?”

“你一天都往外看,往外看,”小紅似乎很興奮,“我就知道你是等梁子叔叔?!?/p>

“讓你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吳彩鳳做出抓小紅的樣子。小紅馬上躲到梁子彬身后喊:“梁子叔叔救我!”梁子彬嘿嘿地笑著,一手護著小紅,一手把提包放在旁邊的小鋪上。小鋪上堆著雜物,以前曾是吳彩鳳丈夫臨時休息的地方,后來就堆放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還可以坐人——顧嫂來串門總愛坐那里。梁子彬拉開提包,拿出一個紙包,遞給小紅:“這是給你和二妮的糖,拿去吃,不要吃多啊,對牙齒不好。”小紅喜滋滋地兩手接過,抱在懷里就往里屋沖。吳彩鳳伸手攔住她:“晚上不許吃糖,給我!”

小紅噘起小嘴說:“梁子叔叔給我的?!?/p>

“那也不行,晚上不許吃。”

小紅求救地看向梁子彬,梁子彬賠笑說:“就讓她吃一塊吧,小孩子嘛。”吳彩鳳說:“你可別護著她,小孩子沒規(guī)矩是不成的?!绷鹤颖蜻€是笑。小紅借機打開紙包,拿出兩塊大白兔奶糖:“咦,梁子叔叔,為什么不是高粱飴糖呢?”

“人家沒貨,下次再給你買。”

吳彩鳳收起紙包,對小紅說:“快去睡覺,今晚不許吃啊,留到明天和妹妹一起吃?!毙〖t爽聲應了,手掀門簾進了里屋。剛進屋,又回頭說:“梁子叔叔,今天我娘摔到雨里了?!绷鹤颖蝰R上問:“怎么摔了?傷到了沒?”吳彩鳳說:“沒事兒,就是屋頂漏雨,我請林大哥來修理,他下梯子的時候,我沒扶好,我們兩個人都摔了一下。”“他沒傷到嗎?”“說是沒有,完了還自己去打酒喝呢?!薄皼]傷著就好。”“嗯。”吳彩鳳回應一聲,又對小紅說:“快去睡?!?/p>

梁子彬見吳彩鳳沒有讓他進里屋的意思,就自己在小鋪上找了個位置坐下。吳彩鳳把糖果裝進一個大玻璃瓶里,這才回身瞅了一眼梁子彬,怨怨艾艾地說:“這么晚了,又下著雨,你還來做什么?”

梁子彬賠著笑說:“不算晚吧,你不是還沒睡下嘛?!?/p>

“左右是晚了,就要睡了。”吳彩鳳這回聲音很輕柔,她見梁子彬一直盯著自己,就有些不好意思。梁子彬身子往旁邊挪了一下,拍拍小鋪,說:“你坐過來,讓我看看你傷著了沒?!?/p>

吳彩鳳說:“靠那么近,多別扭?!?/p>

“近了好說話嘛,來?!绷鹤颖蛏ひ舻腿幔劾锶f般故事。

“已經(jīng)晚了,你是不是……”她把“該走了”咽下了。

“不晚吧,家家戶戶都亮著燈呢?!?/p>

“孩子還沒睡呢。”

“沒關(guān)系呀,我們就說說話?!?/p>

吳彩鳳扭扭捏捏地坐了過去。因為是緊挨著,瞬間,兩個人都沒說話。梁子彬的呼吸聲顯然是重了,還是吳彩鳳說:“知道嗎,我們這里要拆遷了?!绷鹤颖虬咽謴暮竺孑p輕放在吳彩鳳的腰間,吳彩鳳身子抖了一下,要閃開的意思。他還是把手貼過去,嘴上說:“什么拆遷?”

“聽說是我們這一大片胡同全都拆,拆了蓋大樓?!?/p>

“那可是好事情呀,住大樓了,要成‘高級人了。”

“可別胡說!還不知道怎么個辦法呢,星期天才開會?!?/p>

“有風就有雨唄。你看,咱倆的事是不是也得抓緊辦了?咱倆登了記,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也可以跟你住大樓了?!绷鹤颖虻氖衷趨遣束P腰間用了點力。

“想好事吧你!誰說就跟你登記了?”吳彩鳳嗔怒,把腰一扭,還用手向后推了一下他的手。梁子彬的手沒下來,反而貼更緊了。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手鐲,抓過吳彩鳳的手說:“這是我母親留下來的,是給兒媳婦的,你戴上試試。”

“誰答應你了呀,想得美!”吳彩鳳推了,沒接。

“我覺得咱倆很合適,應了我吧!”梁子彬抓過她的手,硬是給她戴上了,“真好看,你戴著格外好看?!?/p>

“我還有兩個孩子呢,你不嫌棄?”吳彩鳳低頭看手鐲,還把右手并過來,兩個手鐲比劃著。

“不嫌。多好的兩個孩子,我喜歡她們。”梁子彬的手挪到她的肩頭,往懷里攬了一下。

“你不是還有個兒子嗎,怎么辦?”吳彩鳳身子掙了一下。

“他大了,今秋就該上初中了。咱倆結(jié)了婚,你愿意的話,我就接來,咱們一家好好過日子;要是不成,還讓他跟著奶奶。這不已經(jīng)跟他奶奶好些年了么。”

“誰跟你扯那么遠的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p>

“今晚咱就撇一撇吧?”

“你少來!這可不行,你該走了?!?/p>

“外面下雨呢,今晚我就不走了吧?”

“不行!你留下過夜,讓四鄰看見算什么事兒?”

“沒人看見的,明天我早點走?!?/p>

“不行!你快……”沒容她把走字說出來,梁子彬用嘴封住了她的口,她只哼了一下,就沒了聲音。

啪嗒,一滴水重重落進地上的盆里。小紅從門簾邊露出臉說:“娘,讓梁子叔叔住下吧?!眳遣束P慌忙閃開梁子彬,輕聲呵斥道:“小孩子家家的,別瞎說!快上床,睡覺!”說著,要起身,梁子彬在身后拽她一把。小紅蹙鼻做個鬼臉,回到門簾后。梁子彬起身拽了一下燈繩,燈熄了,屋里暗了。

屋里暗中,窸窣有聲。

忽然,有人敲門。啪啪啪,不輕不重地敲了三下。接著有人貼著門縫說:“她鳳姐,她鳳姐?!甭犅暰椭朗穷櫳?。吳彩鳳暗中推開梁子彬,把手指放在嘴上,她不想顧嫂知道這么晚了梁子彬還在屋里。顧嫂也沒等屋里應聲,自己接著說:“你家這個水桶接水的聲音太鬧了,我們老賈嫌吵,睡不著。這樣吧,我就替你挪挪地方,明天你再接,好吧?”接著就聽到外面的水桶嘩啦嘩啦一通亂響,水倒在了胡同里,空水桶在臺階上丁零當啷響了幾聲,沒有了接水的聲響。顧嫂喊了聲:“她鳳姐,你睡吧,不用出來了?!睅茁曐徦捻憚雍?,只有雨落的聲音,噗噗噗,噗噗噗。

吳彩鳳趁黑整整衣服,摸索著拉開燈,轉(zhuǎn)身去打開門,看看外面沒人,又關(guān)上,回身對梁子彬說:“好了,你趕快走吧,顧嫂一定是看見你來了。你若不走,明天我就不好出門了?!绷鹤颖蛘酒饋?,待要張嘴說什么,吳彩鳳說:“走吧,有話以后慢慢說?!绷鹤颖蜚啬闷鹛岚?,咕噥了一句:“女人啊!”女人裝作沒聽見,輕輕地開了門。梁子彬不轉(zhuǎn)眼睛地盯著女人,女人輕輕地推了他一把。梁子彬嘆一口氣,慢慢地撐起雨傘。他走到門檻處,回頭又看了女人一眼,轉(zhuǎn)身消失在夜雨中。

女人探身向外目送,梁子彬擎著雨傘走遠了,幾步就彎過胡同口,不見了。電線桿上那盞昏黃的路燈被雨絲纏繞著,朦朦朧朧。她看了一會兒,重重地關(guān)上了門。

啪嗒又一滴水落進盆里。吳彩鳳沒進里屋,坐回剛坐過的位置,把著梁子彬的鐲子,細看。又把原先那只青中透白的玉鐲湊過來,對比著。這是丈夫留給她的。

小紅一只小手挑開門簾露出臉來問:“梁子叔叔走了嗎?”

吳彩鳳嚇了一跳:“該死,你還沒睡!”

小紅叫道:“就睡!”隨即放手合上門簾,卻又掀開,朝娘吐舌“唉”了一聲。

吳彩鳳揚手嚇唬小紅,見她那樣,噗嗤笑了。

胡同里的雨,唰唰唰,唰唰唰。

責任編輯 劉鵬艷

猜你喜歡
梁子大嫂小紅
大嫂大,二嫂小
狗與猴
真正的手藝
相親
年齡的猜想
關(guān)系好
街上來了新城管
小紅低唱我吹簫
家 事
彰武县| 聂荣县| 长宁区| 项城市| 舒城县| 昌吉市| 吴川市| 双城市| 保定市| 清远市| 南宫市| 克东县| 东莞市| 石柱| 平潭县| 类乌齐县| 磐石市| 兰溪市| 顺昌县| 林州市| 上林县| 个旧市| 阳西县| 曲阜市| 长寿区| 大悟县| 抚松县| 星座| 珠海市| 启东市| 综艺| 定南县| 克拉玛依市| 巍山| 高州市| 永靖县| 沈丘县| 富蕴县| 鞍山市| 嘉兴市| 津市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