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忠
在傳統(tǒng)印象中,加拿大對亞太地區(qū)無所作為,影響也不大,但事實并非如此。歷史上,加拿大就將自己定位為太平洋國家。二戰(zhàn)期間,加拿大士兵曾經為保衛(wèi)香港而捐軀,白求恩醫(yī)生在中國的工作經歷也使得加拿大在后者的正面形象聞名遐邇。1970年10月13日,加拿大宣布正式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的合法地位,比其鄰居美國早了將近10年。1977年,加拿大成為東盟的對話伙伴,開始在東南亞發(fā)揮重要角色。1989年,在APEC峰會建立的運作過程中,加拿大也發(fā)揮了建設性作用。①James Manicom, “Canada’s Role in the Asia-Pacific Rebalance: Prospects for Cooperation”, Asia Policy, Number 18, July 2014, p. 117.進入2010年以后,加拿大再次認識到,盡管已經成為世界第十一大經濟體、G7和G20成員國以及能夠發(fā)揮領導角色的“中等強國”,但它并不能夠保證自己在一個充滿競爭與變化日新月異的地球中維持既有地位。它需要對世界,尤其是亞洲這一全球未來政治經濟的重心,積極貢獻自己的思想、商品與才智。與此同時,加拿大和亞洲的關系也相當脆弱,極易受到后者日趨增多和多變的政治與安全挑戰(zhàn)。②“Building Blocks for A Canada-Asia Strategy”, Prepared by the Asia Pacific Foundation of Canada, p.21, https://www.asiapacific.ca/sites/default/files/filefield/asia-strategy-report-eng.pdf.(上網時間:2016年1月28日)為此,加拿大提出并踐行了一系列整體參與外交政策,以進一步鞏固和提升其在亞太地區(qū)的地位。
加拿大對亞太地區(qū)的重新重視始于哈珀時期,盡管當時經濟外交在很大程度上被置于優(yōu)先位置,但是其范圍遠不止于此。③Elinor Sloan, “America’s Rebalance to the Asia-Pacific: The Impact on Canada’s Strategic Thinking and Maritime Posture”, International Journal, 2015, Vol.70, No.2, p.275.從活動的內容來看,在其亞太外交的布局中,加拿大有意識地進行整體參與活動,其中干預亞太國家的地區(qū)安全事務與發(fā)展人權被賦予重要意義。
第一,大力推進經貿聯(lián)系。早在2006年,加拿大就提出了亞太門戶走廊(Asia-Pacific Gateway and Corridor)基礎設施建設計劃,旨在將其建設成為聯(lián)系亞洲和北美地區(qū)的最佳交通通道,以擴大和亞太地區(qū)的商業(yè)聯(lián)系。*See “Canada’s Asia-Pacific Gateway and Corridor Initiative”, http://www.asiapacificgateway.gc.ca/media/documents/en/APGCI_Launch_Booklet.pdf.(上網時間:2016年9月4日)2010年以后,加拿大又試圖進一步加大開拓亞太市場的力度,其典型的事例是2013年,加拿大在制定其全球市場行動計劃中,將中國、香港、印度、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菲律賓、新加坡、韓國、泰國和越南置于其在亞太地區(qū)經貿發(fā)展戰(zhàn)略的優(yōu)先地位。*“Global Markets Action Plan”, http://international.gc.ca/global-markets-marches-mondiaux/plan.aspx?lang=eng#intro.(上網時間:2016年9月4日)為實現(xiàn)這個目標,加拿大力爭通過一系列多邊或者雙邊框架來打開局面。
在多邊框架方面,加拿大特別注意“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xié)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簡稱TPP)和亞太經合組織(APEC)的作用。加拿大將TPP視為自己在亞太地區(qū)開展經濟活動的基石。一開始,加拿大國內對于是否要加入TPP爭論紛紛,但是加拿大從政府到國會對于加入該框架矢志不移,前總理哈珀更是認為該協(xié)議的簽署“千載難逢”,“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最高期待”,對于加拿大而言是“具有歷史意義的一天”。*Jason Fekete, “‘A Future of Participation over Isolation’: Harper Praises Vast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Trade Deal”, Postmedia News, http://news.nationalpost.com/news/world/trans-pacific-partnership-deal-reached-official.(上網時間:2015年10月5日)特朗普上臺后,盡管美國決定退出TPP,但小特魯多政府仍舊注重和其他簽約方探索達成新TPP協(xié)議的可能性。*“APEC 2017: Canadian PM Reaffirms Commitment to Open Trade”, http://english.vov.vn/apec-vietnam-2017/apec-2017-canadian-pm-reaffirms-commitment-to-open-trade-362324.vov.(上網時間:2017年11月11日)加拿大也很重視APEC對于自己參與亞太經濟事務的關鍵紐帶作用,視之為能夠確保自己未來謀取經濟發(fā)展與安全紅利的重要保障,積極參與其下屬30個部門和委員會的各種活動,在漁業(yè)、農業(yè)、技術合作和交通運輸?shù)炔块T甚至承擔過領導角色。*“A Forum for the Future: APEC is Key to Canada’s Engagement in Asia”, https://www.asiapacific.ca/blog/forum-future-apec-key-canadas-engagement-asia.(上網時間:2015年11月13日); “APEC Working for Canadians”, http://www.international.gc.ca/apec/work-travail.aspx?lang=eng.(上網時間:2011年12月19日)小特魯多總理在上任不久后,于2015年11月出席了APEC在菲律賓馬尼拉的峰會,認為APEC對加拿大發(fā)展對外經貿聯(lián)系“絕對重要”。*Bloomberg, “Canada must Connect with World, Trudeau Tells Apec Meeting”, http://gulfnews.com/business/economy/canada-must-connect-with-world-trudeau-tells-apec-meeting-1.1621986.(上網時間:2015年11月18日)
在雙邊層面,與亞太國家建立自貿區(qū)被加拿大視為工作重心。2015年1月,加拿大和韓國的自貿協(xié)定正式生效,這是加拿大與亞太地區(qū)簽署的第一個自貿協(xié)議。目前,加拿大正在與日本、新加坡、印度和泰國就自貿協(xié)定進行談判。此外,加拿大與中國就簽訂自貿協(xié)定事項已經進行了四輪探索性討論,2017年11月10日,加拿大全球事務部專門就此發(fā)布長達1.2萬字的公眾意見咨詢報告。*余瑞冬:“加拿大政府公布中加自貿協(xié)定公眾意見咨詢報告”,http://news.china.com/internationalgd/10000166/20171111/31654252.html.(上網時間:2017年11月11日)“發(fā)展外資投資保護與促進協(xié)議”也是加拿大政府與亞太地區(qū)經濟合作的一個亮點。加拿大已經與菲律賓、泰國和香港簽署了該協(xié)議,與中國的協(xié)議則已于2014年10月生效。另外值得提及的就是,在2015年3月23日,多倫多成為北美首個離岸人民幣結算中心。
第二,注重安全事務管理。盡管實力有限,但加拿大依舊關注亞太地區(qū)的安全與穩(wěn)定事務。2012年,加拿大國防部總參謀長納丁茨克(Walt Natynczyk)強調加拿大要以“持久、互惠和適度的”方式參與亞太安全事務。*Elinor Sloan, “America’s Rebalance to the Asia-Pacific: The Impact on Canada’s Strategic Thinking and Maritime Posture”, International Journal, 2015, Vol.70, No.2, p. 277.2017年,加拿大新版的防御政策文件也強調,要通過持續(xù)接觸和建立強有力的關系來成為這一地區(qū)可信賴的伙伴。*“Strong Secure Engaged: Canada’s Defence Policy”, 2017, pp. 90-92, http://dgpaapp.forces.gc.ca/en/canada-defence-policy/docs/canada-defence-policy-report.pdf.(上網時間:2017年11月15日)正是以此為指針,加拿大通過多邊、雙邊防務關系以及軍事演習等方式積極提升自己在亞太安全事務中的影響力。
在2017年版的新防御政策文件中,加拿大表示要和關鍵地區(qū)大國就地區(qū)安全問題進行有意義的對話;要與自己的長期伙伴澳大利亞、新西蘭和美國就亞太安全問題密切合作;要與這個地區(qū)的其他國家,尤其是中國,發(fā)展更為有力的安全關系;要在安全議題上增加對東盟的接觸力度,等等。*“Strong Secure Engaged: Canada’s Defence Policy”, 2017, pp. 90-92, http://dgpaapp.forces.gc.ca/en/canada-defence-policy/docs/canada-defence-policy-report.pdf.(上網時間:2017年11月15日)目前,加拿大正積極參與東盟地區(qū)論壇(ARF),并希望能夠在東亞峰會和東盟國防部長會議上擁有一席之位。除此之外,加拿大也活躍于香格里拉論壇、美國太平洋司令部防務負責人會議、雅加達國際防務對話、首爾防務對話、西太平洋海軍論壇和東京防務論壇等一系列亞太多邊安全論壇。在亞太多邊軍事演習中,“環(huán)太平洋”“金色眼鏡蛇”“乙支自由衛(wèi)士”“關鍵決心”與“可汗探索”,等等,都活躍著加拿大的身影。*“Canada’s Defence Relations in the Asia Pacific Region”, May 2015, https://www.canada.ca/en/news/archive/2015/05/canada-defence-relations-asia-pacific-region.html.(上網時間:2015年5月31日)此外,自2014年起,加拿大開始參加美韓以朝鮮為假想敵的例行軍事演習。*Elinor Sloan, “America’s Rebalance to the Asia-Pacific: The Impact on Canada’s Strategic Thinking and Maritime Posture”, International Journal, 2015, Vol.70, No.2, p. 278.
在雙邊層面,加拿大始終堅持以美國為中心。2013年11月22日,美加兩國國防部長簽署《加美亞太合作框架》(Canada-U.S. Asia-Pacific Cooperation Framework),意在“強化加美兩國在亞太地區(qū)接觸活動中的協(xié)調”,“增強亞太伙伴國的(防務)能力”以及“支持旨在增強地區(qū)(防務)對話與安全合作的論壇”。*Tony Seed, “Halifax International Security Forum: US officially Integrates Harper War Government into Asia Pivot Strategy”, http://halifax.mediacoop.ca/fr/blog/tony-seed/19992.(上網時間:2013年11月22日); 李學江:“加美簽署亞太防務合作協(xié)議”,http://www.chinadaily.com.cn/micro-reading/dzh/2013-11-23/content_10651001.html.(上網時間:2013年11月23日)隨后以此為基礎,加拿大與東北亞、東南亞和南亞諸多國家進行了一系列程度不一的軍事合作。
在與亞太國家的雙邊安全關系上,管控中國和平崛起被加拿大視為其在亞太地區(qū)安全工作的中心內容。2013年,加國防部長麥凱(MacKay)強調建構中加之間的相互理解和信任非常重要,因為“地區(qū)內雙方誤算的后果會非常嚴重”。*Elinor Sloan, “America’s Rebalance to the Asia-Pacific: The Impact on Canada’s Strategic Thinking and Maritime Posture”, International Journal, 2015, Vol.70, No.2, p. 277.目前,中加兩國之間已構建較為完善的防務協(xié)調對話機制。在中美的潛在直接對抗中,加拿大標榜自己沒有站在美國一邊對中國施壓,而是試圖采用多邊框架,以中間人的角色來緩和調解二者之間的安全分歧。在這過程中,加拿大主張鼓勵中國持續(xù)融入國際秩序,避免在領海爭端中冒險。*Eric Lerhe, Commodore, “The Asia-Pacific and the Royal Canadian Navy”, June, 2015, pp. 12-15, https://d3n8a8pro7vhmx.cloudfront.net/cdfai/pages/570/attachments/original/1434697332/Asia-Pacific_and_the_RCN.pdf?1434697332.(上網時間:2016年9月9日)
此外,加拿大也很看重軍事訓練與合作在與亞太國家發(fā)展軍事合作中的作用。目前,加拿大與孟加拉、印度尼西亞、尼泊爾、菲律賓和新加坡等十國的相關活動比較活躍,涉及維和操作、語言培訓以及軍事課程等方面內容。加拿大政府希望通過這些項目,不僅能夠發(fā)展其亞太雙邊軍事關系,同時夠推進自己的價值理念。*“Canada’s Defence Relations in the Asia Pacific Region”, May 2015, https://www.canada.ca/en/news/archive/2015/05/canada-defence-relations-asia-pacific-region.html.(上網時間:2015年5月31日)
第三,積極介入人權事務。在加拿大的亞太外交布局中,促進和保護人權工作被置于優(yōu)先地位。*“Evidence”, http://www.parl.gc.ca/content/sen/committee/411/AEFA/26EV-50168-E.HTM.(上網時間:2013年5月22日)從實踐來看,加拿大人權觀可以分為兩個組成部分:一是基于西方傳統(tǒng)價值觀的選舉、宗教信仰與自由表達等權利;二是是教育、健康、能源、衛(wèi)生與環(huán)境等社會文化權利。*“International Human Rights”, http://international.gc.ca/world-monde/issues_development-enjeux_developpement/human_rights-droits_homme/rights-droits.aspx?lang=eng.(上網時間:2017年11月15日)在亞太地區(qū),加拿大對相關國家人權工作采取積極介入立場,對所謂人權問題予以批評與指責,并在一些地區(qū)開展與人道主義援助相關的工作。
加拿大在亞太國家打交道時一個突出的現(xiàn)象是:一邊表示要密切提升兩國在各個層面的合作水平,一邊又對該國的人權情況大肆批評,完全不顧兩國的歷史文化差異。中國、柬埔寨、印度尼西亞、越南和朝鮮都在加拿大人權批評的國家行列,其中中國是焦點國家。雖然加拿大官方肯定“中國過去三十年引人注目的經濟增長極大地提升了許多中國人的生活水平,為個人的社會權利、文化權利和經濟權利帶來了質的改善”,也“承諾在人權問題上與中國開展建設性的交流與合作”,但其基于西方價值觀對于中國人權工作的無端指責卻從未中斷過,甚至一度造成兩國關系的緊張和冷淡。小特魯多政府上臺后,雖然也在切實改善對華關系,但在人權問題上對中國的批評和前任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僅從加拿大駐華大使館公開的新聞來看,自2016年以來,加官方的相關聲明就有5次之多。*相關信息參見加拿大駐華大使館網站:http://www.canadainternational.gc.ca/china-chine/highlights-faits_saillants.aspx?lang=zh-CN.(上網時間:2017年11月15日); “International Human Rights”, http://international.gc.ca/world-monde/issues_development-enjeux_developpement/human_rights-droits_homme/rights-droits.aspx?lang=eng.(上網時間:2017年11月15日)
加拿大很看重在亞洲發(fā)展與人道主義援助相關的工作。就資金而言,2014~2015年度高達12.65億加元,占其全球外援的22%;2015~2016年度為11.4億加元,占其全球總額的21%。*“Statistical Report on International Assistance: Fiscal Year 2014-2015”, p. 5, http://www.international.gc.ca/development-developpement/assets/pdfs/2014-15StatisticalReport-eng.pdf.(上網時間:2016年8月21日); “Statistical Report on International Assistance: Fiscal Year 2015-2016”, p. 5, http://www.international.gc.ca/gac-amc/assets/pdfs/publications/sria-rsai-2015-16-eng.pdf.(上網時間:2017年11月14日)其涵蓋范圍既包括常規(guī)的日常援助,也包括針對特定事件的緊急援助。在常規(guī)援助方面,加拿大將巴基斯坦和斯里蘭卡視為合作伙伴國,將孟加拉、緬甸、印度尼西亞、蒙古、菲律賓和越南作為重點國家。在特定的緊急人道援助方面,加拿大積極參與了2013年菲律賓“海燕”臺風、2015年緬甸洪災以及尼泊爾地震的救災援助。2017年,加拿大決定給予亞洲以額外的人道主義援助,以進行與對抗性犯罪、住房與食品援助、健康和難民服務等相關事務的活動。*“New Canadian Assistance in Southeast Asia ”, https://www.canada.ca/en/global-affairs/news/2017/08/new_canadian_assistanceinsoutheastasia.html.(上網時間:2017年11月15日)
加拿大之所以再次重視亞太,并有意識地開展整體參與外交,跟全球政治經濟格局的變化,以及加拿大自身的外交傳統(tǒng)密切相關。美國經濟聯(lián)系的衰落,亞太自身的迅速崛起,盟友的戰(zhàn)略轉型與競爭以及自身“中等強國外交”的定位,決定了加拿大對亞洲事務的整體參與戰(zhàn)略不太可能是一時之計,也不會只追求經濟利益。
第一,美國經濟聯(lián)系的衰落和亞太地區(qū)的迅速崛起是加拿大推進亞太整體參與戰(zhàn)略的根本原因。毫無疑問,經濟是加拿大轉向亞太的最根本驅動力。當下美國經濟的停滯、保護主義的盛行以及對加拿大有關能源項目的反對使得加拿大擔心對美國的單一依賴并非長久之計。國際貿易約占加拿大國民生產總值的60%,而在其整體貿易結構中,美國占了大約2/3,并且美國占其出口總額的3/4以上。美國經濟的衰退很明顯對兩國貿易產生了不利影響,再加上國際油價的影響,加拿大作為對美最大貿易伙伴的地位更是于2016年初被中國取代。在這種情況下,加拿大迫切要求開拓新興市場,尋找新的經濟發(fā)展空間。
亞太地區(qū)正成為加拿大致力于全球貿易多元化努力的重要目標。在加拿大看來,亞太地區(qū)不僅已經成為全球貿易、投資和產業(yè)鏈的商業(yè)中心,而且還是諸多世界頂級企業(yè)發(fā)展之鄉(xiāng),并日益成為全球技術創(chuàng)新的中心。*Standing Senate Committee on Foreign Affairs and International Trade, “Securing Canada’s Place in Asia-Pacific: A Focus on Southeast Asia”, June 2015, p. 16, http://www.parl.gc.ca/Content/SEN/Committee/412/aefa/rep/rep12jun15-e.pdf.(上網時間:2016年8月29日)目前,在加拿大的六大出口對象國中,東北亞國家占了三個,東盟則是加拿大的第七大貿易伙伴。*Leonard Edwards and Peter Jennings, “Facing West, Facing North Canada and Australia in East Asia”, Australian Strategic Policy Institute, 2014, p. 2, https://www.aspi.org.au/publications/facing-west,-facing-north-canada-and-australia-in-east-asia/SR_ASPI_CIGI_facing_west.pdf.(上網時間:2016年8月26日); Daniel Workman, Canada’s Top Trading Partners, http://www.worldstopexports.com/canadas-top-import-partners/.(上網時間:2017年9月1日)據(jù)預測,到2030年,亞洲GDP將會占世界總量的50%,總人口則占53%,中產階級人口占64%,這些都被加拿大視為巨大的發(fā)展機遇。*“Asia-Canada Connections”, The Global and Mail, June 17, 2016, pp. 1-2.盡管加拿大和亞洲國家的貿易額在迅速增長,但2005~2014年,它在中國、香港、印度、印度尼西亞、日本、韓國和臺灣進口額中的比重卻長期處于低位,僅在1%左右徘徊。其中,2005年為1.02%,2015年為0.98%。*“Building Blocks for A Canada-Asia Strategy”, Prepared by the Asia Pacific Foundation of Canada, p.22, https://www.asiapacific.ca/sites/default/files/filefield/asia-strategy-report-eng.pdf.(上網時間:2016年1月28日)加國內對此非常不滿,強烈要求政府加大亞太地區(qū)的投入力度。
加拿大非常擔心美國對其能源和資源需求的可持續(xù)性,迫切謀求能源供應的多元化路線。奧巴馬政府擱置批準經阿爾伯塔省至墨西哥灣的基斯頓輸油管(Keystone pipeline)建設工程的決定,讓加拿大感到十分焦慮。此外,美國內部環(huán)保主義者還對加拿大阿爾伯塔省發(fā)展油砂業(yè)提出批評,更是加重了后者的擔憂。即便是沒有石油管道建設的問題,美國內部追求減少對外石油依賴的偏好也使得加拿大認為自己能源產業(yè)的發(fā)展前景堪憂。美國正大力發(fā)展頁巖氣,估計在2035年有可能實現(xiàn)能源自給。*James Manicom, “Canada’s Role in the Asia-Pacific Rebalance: Prospects for Cooperation”, Asia Policy, Number 18, July 2014, pp. 120-121.這無疑將使加拿大能源出口受到很大削弱。相比較而言,亞洲市場是加拿大減少對美能源安全困境的最佳選擇。目前中國是當今世界最大能源消費商,據(jù)預測到2030年,中國將占全球能源消費增長的40%,但其從加拿大的石油進口額只占自己總額的2%。*Laura Dawson and Dan Ciuriak, “Chasing China: Why an Economic Agreement with China is Necessary for Canada’s Continued Prosperity”, Dawson Strategic and Ciuriak Consulting, January 2016, p. 6, http://ccbc.com/whitepapers/ChasingChina.pdf.(上網時間:2016年9月9日)另據(jù)預測,到2040年,亞洲將進口世界2/3的原油,僅印度和中國兩國就可望消費世界60%的天然氣。亞洲國家也非常關心能源供應的安全問題,想要擺脫對中東過度依賴的局面,加拿大顯然不愿錯過這個機會。*Jeff Kucharski, “Canada’s ‘Energy Insecurity’ and Asia”, http://www.asiapacific.ca/canada-asia-agenda/canadas-energy-insecurity-and-asia.(上網時間:2015年4月14日)
尤其需要指出的是,特朗普上臺后,美加關系相對而言冷淡了很多。在經貿領域,二者以北美自貿協(xié)定的重新談判為核心的糾紛更是不斷。在特朗普看來,2016年美國對加拿大120億美元的貿易赤字給美國的經濟和工人就業(yè)帶來了傷害。在北美自貿談判重新啟動之初,他就嘲弄其為世界上最糟糕的貿易協(xié)定。2017年10月,他甚至威脅說談判如果不能取得成果,就終止該協(xié)定。*Kayla Tausche and Jacob Pramuk, “Canada, Mexico to Firmly Reject US NAFTA Proposals but will Offer to Keep Negotiations Going: Sources”, https://www.cnbc.com/2017/10/17/canada-mexico-to-firmly-reject-us-nafta-proposals-but-will-offer-to-keep-negotiations-going-sources.html.(上網時間:2017年10月17日)10月11~17日,美加墨第四輪三方談判不歡而散,加拿大外交部長方慧蘭(Chrystia Freeland)指責美國在談判中“贏者通吃”的心態(tài)使得協(xié)議難以達成。與此同時,其美國對手則回應說加墨正在對美國經濟執(zhí)行“不公平的優(yōu)勢”政策,對于二者在談判中的不妥協(xié)立場感到驚訝和失望。*Alexander Panetta, “Stalemate in NAFTA Talks; To be Extended into 2018”, http://www.owensoundsuntimes.com/2017/10/17/stalemate-in-nafta-talks-to-be-extended-into-2018.(上網時間:2017年10月17日)可以說,特朗普的貿易保護主義政策加快了加拿大轉向亞太的步伐。加拿大亞太基金會2017年的民調顯示,55%的加拿大民眾支持與中國簽署自貿協(xié)定,相對于2016年提升了9個點,而民眾態(tài)度的變化則顯然與特朗普因素有很大關系。*Stewart Beck, “The Trump Effect is Changing Canadian Views on China”, https://www.asiapacific.ca/op-eds/trump-effect-changing-canadian-views-china.(上網時間:2017年5月17日)
第二,美國的戰(zhàn)略東移和澳大利亞的經濟競爭對加拿大產生了強烈影響。作為美國的傳統(tǒng)盟友,奧巴馬政府的重返亞太戰(zhàn)略對加拿大產生了明顯影響,這從二者再次重視亞洲的時間基本保持一致可以看出。在奧巴馬的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中,強化軍事同盟關系以防范中國和平崛起的風險無疑是其核心支柱之一。盡管鑒于加拿大實力的限制,美國并未要求加在自己的再平衡戰(zhàn)略中具體發(fā)揮何種作用,但對其一直持歡迎態(tài)度。*Elinor Sloan, “America’s Rebalance to the Asia-Pacific: The Impact on Canada’s Strategic Thinking and Maritime Posture”, International Journal, 2015, Vol.70, No.2, p.282.對此,加拿大不可能無動于衷。實際上,早在2013年美加簽署《加美亞太合作框架》時,美國國防部就明確表示希望加拿大加大對亞太地區(qū)的接觸,用防務伙伴關系確保“兩國和亞太地區(qū)的安全與繁榮”。對此,加拿大國防部長回應是,“兩國與其亞洲的伙伴在推動該地區(qū)繁榮方面享有共同利益”。*Frances Willick, “Canada, U.S. Ink Asian Pact”, http://thechronicleherald.ca/novascotia/1169518-canada-us-ink-asian-pact.(上網時間:2013年11月22日)在加拿大看來,維護美國在太平洋的軍事主導地位,防范中國發(fā)展的軍事風險是自己在亞太地區(qū)的重要利益。對此,它將中國作為自己亞太安全工作的重要對象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
2015年12月,澳大利亞和中國簽署了自貿協(xié)議,它在給中澳兩國帶來巨大經貿利益的同時,也令加拿大深感焦慮。因為澳大利亞和加拿大對華貿易結構中有著諸多一致的地方,加拿大沒有同中國達成自由貿易協(xié)定就意味著它的諸多對華出口企業(yè)在與澳大利亞的競爭中將處于不利地位,甚至有被取代的危險。澳大利亞成為了亞投行創(chuàng)始會員國也對加拿大產生了影響,它對此反思并認為這使自己失去了影響中國制定投資基礎設施政策的機會,也讓加拿大的基礎設施服務商在機械和建筑業(yè)上失去了價值數(shù)十億美元的機遇。*Laura Dawson and Dan Ciuriak, “Chasing China: Why an Economic Agreement with China is Necessary for Canada’s Continued Prosperity”, Dawson Strategic and Ciuriak Consulting, January 2016, pp. 13-20, http://ccbc.com/whitepapers/ChasingChina.pdf.(上網時間:2016年9月9日)可以說,目前加政府正承受企業(yè)和學術界要求提升對華經濟合作的巨大壓力。在有求于中國的情況下,加拿大對華政策難以持過于強硬的立場,只能選擇整體接觸的方針。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美國對亞太地區(qū)多邊組織的重視,以及澳大利亞、韓國和印度等國家對亞太區(qū)域多邊合作的長期參與,讓加拿大產生了危機感。比如,加拿大一度并不重視參與東亞峰會,但隨著美國表示要將東亞峰會作為“該地區(qū)基本的安全和政治機構”,并于2011年正式成為該峰會的成員國,加上中國、韓國、印度、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等國對該峰會的一貫支持,加拿大的態(tài)度也隨之改變,并開始積極參會,甚至謀求成員國地位。
第三,“中等強國外交”的定位是加拿大選擇整體參與亞太事務的內在原因?!爸械葟妵饨弧钡囊淮筇卣魇菄移迷诙噙吙蚣苤邪l(fā)揮中間人、催化劑與調解者作用,并在沖突調解、國際維和、國際制度改革和國際發(fā)展援助等四個領域發(fā)揮領導者角色。其中,中等國家非常注重人道國際主義(humane internationalist)的外交政策,認為“發(fā)達國家的政府和公民對于那些不在本國邊界的正承受嚴重痛苦和生活在極度貧困中的人群有著道德責任”。*Charles-Philippe David and Stéphane Roussel, “‘Middle Power Blues’: Canadian Policy and International Security after the Cold War”, American Review of Canadian Studies, Spring and Summer 1998, pp. 135-136; Seung Hyok Lee, “Canada-Korea Middle Power Strategies: Historical Examples as Clues to Future Success”, pp.4-5, https://www.asiapacific.ca/sites/default/files/filefield/korea-canada_middle_power_strategies_-_lee_paper_0.pdf.(上網時間:2016年8月29日)這對加拿大也不例外。在軍事實力和經濟地位等傳統(tǒng)資源不足的情況下,加拿大認為自己的影響力只有通過以合作的方式參與不同國際制度和國際組織的多邊行動才能發(fā)揮到最大。*Laurence Baxter and Jo-Ann Bishop, “Uncharted Ground: Canada, Middle Power Leadership, and Public Diplomacy”, pp. 86-87, https://www.princeton.edu/jpia/past-issues-1/1998/5.pdf.(上網時間:2016年8月29日)雖然加拿大選擇重新進入亞太主要出于經濟因素考慮,但其也認為自己能夠而且應該追求更多目標。
方慧蘭在其2017年外交重點演講中,“支持當前基于規(guī)則的國際秩序及各類衍生制度,并力爭對其進行加強和改良”被置于首要地位,其中特別強調,加拿大會爭取“在各大多邊論壇的領導地位”。*“方慧蘭部長就加拿大外交政策重點發(fā)表演講”,http://www.canadainternational.gc.ca/china-chine/highlights-faits/2017/2017-06-06a.aspx?lang=zh-cn.(上網時間:2017年6月6日)而進入21世紀,亞太地區(qū)的多邊機制在政治、經濟與安全等多個領域,以及官方與非官方等層面迅速發(fā)展,層次也越來越高,也使加拿大難以無動于衷。
在加拿大看來,至少在傳統(tǒng)安全層面,亞太地區(qū)面臨著有著以下幾點挑戰(zhàn):一是中國的軍事預算在過去十幾年內大幅增長,作風越來越強硬,與之對應的是美國的影響力卻有所削弱。與此同時,中國的周邊國家,比如越南和菲律賓,也在擴張軍備。二是亞太地區(qū)有著諸多領土領海爭端,比如南中國海和釣魚島問題,容易誘發(fā)沖突。三是朝鮮政權行為無常,尤其是其違反國際核不擴散機制、發(fā)展核武器的行為,給東北亞安全造成了嚴重威脅。*Standing Senate Committee on Foreign Affairs and International Trade, “Securing Canada’s Place in Asia-Pacific: A Focus on Southeast Asia”, June 2015, pp. 20-21, http://www.parl.gc.ca/Content/SEN/Committee/412/aefa/rep/rep12jun15-e.pdf.(上網時間:2016年8月29日)加拿大認為自己可以憑借第三方角色的獨特優(yōu)勢,在這些安全挑戰(zhàn)中起居中調停作用,幫助亞太地區(qū)實現(xiàn)和平與穩(wěn)定。*Tina Jiwon Park, Benoit Hardy-Chartrand, “Turning East: A Pivot to Asia for Canada’s New Foreign Policy”, https://www.opencanada.org/features/turning-east-pivot-asia-canadas-new-foreign-policy/.(上網時間:2015年11月25日)
人權問題是加拿大外交政策的中心議題之一。加拿大認為只有連續(xù)公開支持國際人權事業(yè)才有可能提升自己在這一領域作為世界領導者的聲望、地位與合法性,才能使各國社會經濟實現(xiàn)負責任的發(fā)展,也助于國際貿易的自由化。加拿大民眾同樣期望政府在國際人權事業(yè)中發(fā)揮領導者角色,并借此推行本國的價值觀。早在2013年,加拿大亞太基金會的民調就顯示,加60%的民眾希望政府將人權放在亞洲外交的優(yōu)先地位,48%的人認為人權比生意交往要重要,更有39%的人認為為了人權可以放棄經濟上的交往。*“Advancing Canada’s Engagement with Asia on Human Rights: Intergrating Business and Human Rights”, pp.13-14, https://www.asiapacific.ca/sites/default/files/filefield/human_rights_taskforce_v3.pdf.(上網時間:2016年8月29日)在加拿大議會看來,經濟上的繁榮沒有改變亞洲諸多人口處于貧困且貧富差距不斷擴大的事實,其民主化進程也正受到質疑和抵制。亞洲有世界2/3的貧困人口,有5億人仍然生活在饑餓中。不僅如此,亞太地區(qū)還面臨著嚴峻的環(huán)境挑戰(zhàn),更是世界上自然災害爆發(fā)最為頻繁的地區(qū),經常遭受臺風、海嘯與洪水的侵襲。此外,一些國家政府治理失序,社會結構脆弱,容易出現(xiàn)動蕩局勢,等等。*Scfait, “Evidence”, 2nd Session, 41st Parliament, http://www.parl.gc.ca/content/sen/committee/412/AEFA/07EV-51255-E.HTM.(上網時間:2014年3月5日); Standing Senate Committee on Foreign Affairs and International Trade, “Securing Canada’s Place in Asia-Pacific: A Focus on Southeast Asia”, pp.18-19, http://www.parl.gc.ca/Content/SEN/Committee/412/aefa/rep/rep12jun15-e.pdf.(上網時間:2016年8月29日)對此,加拿大認為自己責無旁貸。而中國在亞太地區(qū)的突出地位以及與中國接觸的增多,也使得加拿大對批評中國的人權情況情有獨鐘。
盡管國際形勢的變化讓加拿大有足夠動機關注亞太事務,并且對這一地區(qū)的整體參與外交也取得一定成效,但加拿大對亞太事務的參與受多種因素制約,其被亞太國家完全接受的道路也很漫長。
第一,加拿大的亞太整體參與外交仍基本上處在政策層面,本身缺乏戰(zhàn)略謀劃和持之以恒的協(xié)調努力。從歷史的角度來看,加拿大外交的重心一直圍繞美歐展開,對亞非拉地區(qū)的廣大世界缺乏足夠興趣,它對這些地區(qū)事務的參與也是斷斷續(xù)續(xù),并未堅持長期經營的方針。目前加拿大對亞太事務的重新重視,很大程度上帶有被動卷入的特征,缺乏主動進取的意識。與其說是加拿大積極面對亞太發(fā)展的現(xiàn)實,想要從中尋找機遇,不如說它是在被動適應亞太地區(qū)的崛起,不得不在時代發(fā)展的潮流中謀求一席之地。一直以來,加拿大都沒有完整的中長期亞太參與戰(zhàn)略,沒有明確自己在亞太事務中到底應該扮演何種角色,也缺乏持之以恒的協(xié)調努力。這種情況無疑導致了兩種極為不利的后果:一方面,加拿大沒有足夠能力把握亞太地區(qū)發(fā)展的機遇,常常抓不住合適時機以搭上后者發(fā)展的便車;另一方面,亞太國家對加拿大參與本地區(qū)事務的誠意有質疑,不愿意賦予它與其能力相匹配的地位。
開拓亞太市場是加拿大實現(xiàn)能源供應多樣化的重要目標,但到目前為止并沒有取得實質性進展,其主要原因有:加拿大面向亞太地區(qū)供應油氣的必要基礎設施嚴重不足而且建設緩慢,導致后者質疑其優(yōu)先開拓自己市場言辭的信譽,與此同時其競爭對手俄羅斯、中亞、東非和澳大利亞在這方面行動迅速,且有充分能力滿足亞洲日益增長的能源需求;加拿大石油供應商長期專注北美市場,對亞太地區(qū)能源市場的運作幾乎一無所知,而政府也沒有為其提供必要指導和對外政策保障;最嚴重的是,出于各種考慮,聯(lián)邦政府不愿意在制定能源多樣化戰(zhàn)略方面擔當領導角色,僅僅指望省級政府在前面沖鋒陷陣以及市場機制來從短期解決能源安全問題。*Jeff Kucharski, “Canada’s ‘Energy Insecurity’ and Asia”, http://www.asiapacific.ca/canada-asia-agenda/canadas-energy-insecurity-and-asia.(上網時間:2015年4月14日)
21世紀之交,加拿大和中國之間曾經有過一段關系非常密切的時期。1997年,兩國建立“中加面向21世紀的全面合作伙伴關系”;1998年克雷蒂安總理訪華期間,朱镕基總理稱加拿大是“中國最好的朋友”;2005年,兩國關系又提升為“戰(zhàn)略伙伴關系”。*“中國同加拿大的關系”,http://ca.china-embassy.org/chn/zjgx/zghjndgx/t853835.htm.(上網時間:2011年8月31日);陳特安、胡光耀:“加拿大總理向中國人民賀年”,http://www.people.com.cn/GB/guoji/25/95/20021230/898541.html.(上網時間:2016年9月1日)然而,加拿大政府卻沒有利用這個機遇在西方世界里優(yōu)先深化與中國的合作。哈珀總理任期時兩國風波不斷,一度陷入“經溫政涼”的局面。加拿大既沒有加入亞投行,也沒有與中國簽訂自貿協(xié)定,反而被澳大利亞和歐洲多國捷足先登。2015年底,小特魯多總理上臺后,兩國政治關系雖然有所改進,但經濟上相對停滯的局面依然沒有得到根本改變。盡管加拿大政府宣布加入亞投行,且開始著手推動兩國自貿協(xié)定談判,但其結果很難令人樂觀。
近幾年加拿大一直謀求東亞峰會和東盟國防部長會議正式成員國的席位,但后者總是禮貌地予以拒絕。理由是加拿大過去對東南亞事務的參與總是忽冷忽熱,東盟目前對加拿大重視東南亞乃至亞洲的承諾存在懷疑。*Marius Grinius, “Canada and Asia: Prosperity and Security”, June, 2015, pp. 9-11, https://d3n8a8pro7vhmx.cloudfront.net/cdfai/pages/569/attachments/original/1436386569/Canada-Asia_Prosperity-Security.pdf?1436386569.(上網時間:2016年9月1日)
第二,加拿大政府在安全上采取了過于追隨美國的外交路線,使其參與亞太地區(qū)事務的視角很片面。中等強國固然可以和大國結盟,并在大的對外政策方向上與之保持一致,但其行為也要有足夠的獨立性與靈活性,以便獲得相應的國際發(fā)展空間。在參與亞太事務的過程中,加拿大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在于,它在安全上采取了過于追隨美國的方針,自主的特征雖然有,但嚴重不足,且缺乏新的思維和創(chuàng)意。從其實踐來看,加拿大給人的印象常常是其首要任務不是本國利益的擴展,而是美國東亞霸權秩序的維護。這樣,它“第三方協(xié)調者”的身份就很難獲得相關國家支持,即便是其能夠提出有關地區(qū)事務的新方案,也不容易得到響應和執(zhí)行。比如,加拿大雖然宣稱在中國與周邊國家的海上爭端中持平衡的方針,強調自己對相關島礁的所有權不持立場,但是它和美國一樣表達了對所謂南海“航行自由”的擔心,也不同意中國處理領海爭端的看法,要求中國接受“國際仲裁”。不僅如此,加拿大還在一定程度上參與了美國軍事制衡中國的活動。盡管它想要改善與中國的關系,但又覺得中美之間的關系會緊張,而且關鍵時刻它仍會選擇站在美國一邊。這也就意味著,加拿大不可能做到在中美之間的絕對中立,自然也難以獲得中國的信任。再比如,加拿大一直津津樂道于派遣了26000名士兵參加1950~1953年的朝鮮戰(zhàn)爭,最近更是直接參加了美韓針對朝鮮的聯(lián)合軍演,這種行為令人絲毫看不出其改善東北亞安全形勢的誠意。*“Canadian Statement on South China Sea Arbitration”, http://news.gc.ca/web/article-en.do?nid=1102379.(上網時間:2016年7月21日); Elinor Sloan, “America’s Rebalance to the Asia-Pacific: The Impact on Canada’s Strategic Thinking and Maritime Posture”, International Journal, 2015, Vol.70, No.2, pp.273-279.
加拿大在參與亞太事務的過程中,沒有考慮到亞太地區(qū)多元化的現(xiàn)實,視角很片面,這突出體現(xiàn)在它對亞太地區(qū)的人權政策上。發(fā)展人權本身并沒有問題,但加拿大的錯誤在于,它頑固地堅持西方標準,并且過于拔高了“人權”對于中等強國外交的作用,甚至達到了偏執(zhí)的程度。比如,對于中國全程公開審理周世鋒、胡石根、翟巖民和勾洪國顛覆國家政權案的透明過程,加拿大視而不見,反而稱那幾個人為“人權衛(wèi)士”,指責中國違反自己的刑事訴訟法,并由此質疑中國對于堅持發(fā)展法治社會的承諾,這很令人匪夷所思。*“加拿大使館關于對中國律師及人權衛(wèi)士審判和定罪的聲明”,http://www.canadainternational.gc.ca/china-chine/highlights-faits/2016/StatementOnOrialsAndConvictionsOfChineseLawyersAndHumanRightsDefenders.aspx?lang=zh-cn.(上網時間:2016年8月11日)加拿大這種總是帶著有色眼鏡看待亞太地區(qū)其他國家人權工作的后果,就必然會使自己與相關國家的關系平添糾紛與不穩(wěn)定因素,傷害雙方的真誠對話與合作。
第三,加拿大國民過于保守,缺乏開放的心態(tài),不利于加拿大政府培育對亞太地區(qū)合作的社會氛圍。加拿大國家層面對亞太地區(qū)政策諸多問題背后折射的是其國民錯誤的亞太觀。由于主要人口為歐洲移民的后裔,加拿大民眾更愿意和那些與自己有共同語言和習俗的傳統(tǒng)盟友交往,而不愿意同不那么熟悉的亞洲國家打交道。典型的例子就是,盡管加拿大60%的移民來自于亞太地區(qū),且有大量的亞洲留學生生活在加拿大,但加拿大到亞洲國家的留學生數(shù)少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因為其本來就不多的海外留學生首選之地還是美國、英國、法國和澳大利亞。加拿大亞太基金會2014年的民調也發(fā)現(xiàn),只有16%的加拿大人有在亞洲生活、工作或者旅行的經歷。2016年,該民調再次發(fā)現(xiàn),加拿大國民對亞太地區(qū)的印象相對于以前雖有所改善,但仍不容樂觀。比如,只有34%的人認為加拿大是亞太地區(qū)的組成部分(2014年為22%),48%的人認為應該優(yōu)先加強與亞太地區(qū)的政治經濟聯(lián)系(2014年為37%);61%的人支持省級政府在亞洲國家設立貿易辦公室(2014年為45%),但是只有25%的人認為應該將本省作為亞洲國家的優(yōu)先投資對象(2014年為23%);加拿大人依舊不歡迎來自亞太國家的國有企業(yè)對本國投資,其中對來自中國國企的支持率為11%(2014年為14%),馬來西亞13%(2014年為11%),同時有一大半的人對這兩國的投資還持反對態(tài)度;46%的加拿大人認為亞太地區(qū)未來10年內將會發(fā)生嚴重的軍事沖突(2014年為43%),等等。更為嚴重的是,加拿大人對政治層面的人權因素仍有著濃郁的情結。51%的加拿大人認為在和亞洲伙伴打交道時,為了人權考慮可以犧牲經濟利益;76%的人希望政府能夠主動進行人權外交,而非由相關國家自己解決問題;59%的人認為在亞洲推行民主應該放在政府議程的首位。*“2016 National Opinion Poll: Canadian Views on Asia”, http://www.asiapacific.ca/sites/default/files/filefield/apf_canada_2016_nop_final.pdf.(上網時間:2016年9月2日); Valentine Ostaszewski, “Canada’s Hidden Gem: Asia Pacific International Students”, http://www.asiapacific.ca/blog/canadas-hidden-gem-asia-pacific-international-students.(上網時間:2016年8月12日); “2014 National Opinion Poll: Canadian Views on Asia”, https://www.asiapacific.ca/sites/default/files/filefield/national_opinion_poll_2014_final_0.pdf. (上網時間:2016年9月2日)
值得注意的是,加拿大對于中國的印象在亞太國家中處于低值位置。如果滿分以10算,2016年加拿大人對中國的好感度為4.9,盡管這是2010年以來的最高值,但是還是比澳大利亞(8.0)、日本(7.0)、韓國(6.0)、印度(5.8)、越南(5.7)、菲律賓(5.7)和印度尼西亞(5.3)等國低。49%的人認為中國的發(fā)展對加拿大是機遇大于威脅,35%的人認為中國的人權有所改善(2014年為39%),65%的人認為中國日益增長的軍事實力是對亞太地區(qū)的威脅(2014年為60%),46%的人認為中國在加拿大越來越多的活動會威脅國家的價值觀和生活方式。*“2016 National Opinion Poll: Canadian Views on Asia”, http://www.asiapacific.ca/sites/default/files/filefield/apf_canada_2016_nop_final.pdf.(上網時間:2016年9月2日)2017年,盡管形勢使得加拿大民眾同意更多加強與中國的經濟聯(lián)系,但是仍有64%的人擔心這會導致加拿大更容易遭受中國政府的政治經濟壓力。*“2017 National Opinion Poll: Canadian Views on Engagement with China”, https://www.asiapacific.ca/sites/default/files/filefield/nop_2017_canadian_views_on_engagement_with_china_0.pdf. (上網時間:2017年11月15日)加拿大人對中國的這種印象與其媒體有著密切聯(lián)系,后者充斥著對中國產品不安全、勞工待遇不平等以及侵犯加拿大網絡安全與知識產權的報道,其反華傾向甚于歐美媒體。然而,在中國從事經營的加拿大企業(yè)卻認為其絕大部分指責為子虛烏有,中國是一個有潛力的有利可圖的市場。*Laura Dawson and Dan Ciuriak, “Chasing China: Why an Economic Agreement with China is Necessary for Canada’s Continued Prosperity”, Dawson Strategic and Ciuriak Consulting, p. 9, http://ccbc.com/whitepapers/ChasingChina.pdf.(上網時間:2016年9月9日)此外,加拿大學術界關于“中國威脅論”的聲音也不少,甚至有極端觀點認為中國的主要地緣政治目標是推翻在美國在東亞的海上主導權,并滲透進北美地區(qū)動搖美國權力的根基。*Tsuyoshi Kawasaki, “Where Does Canada Fit in the US-China Strategic Competition Across the Pacific?”, International Journal, 2016, Vol.71, No.2, p. 218.
對此,加拿大有識之士不無擔憂地指出,加拿大人對亞洲國家缺乏了解、很少有人接觸過亞洲或者受過亞洲商業(yè)文化熏陶。其惡果是:無法在與亞洲打交道的過程中了解和抓住亞洲大量已有的機遇;無法提供必要的信息幫助政府制定合適的亞太戰(zhàn)略與政策;加拿大企業(yè)缺乏能夠完成與亞洲相關工作的人才,在亞太地區(qū)的競爭中處于不利地位。尤其是加拿大的青年人,在與受過良好相關教育的澳大利亞、新西蘭和美國的同輩們競爭與亞洲相關的工作時,總是處于極度不利地位。*“Building Blocks for A Canada-Asia Strategy, Prepared by the Asia Pacific Foundation of Canada”, Prepared by the Asia Pacific Foundation of Canada, p.24, https://www.asiapacific.ca/sites/default/files/filefield/asia-strategy-report-eng.pdf.(上網時間:2016年1月28日)盡管加拿大政府在努力改變這種局面,比如提出了留學中國的10萬人計劃,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更好地融入亞太,加拿大顯然還有很多工作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