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 鐘傳金 楊柳

摘要：張之洞的《勸學篇》是在“今日之世變乃前世所未有也”的時勢下所寫的，其中體現(xiàn)的學習觀內(nèi)容豐富，主張“人才之盛衰，其表在政，其裹在學”“學以益智，智以救亡”，為學習賦予了“保教、保國、保種”的地位，具有啟智、強國、救亡、去毒的功效和作用，提出了“中西兼學，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學習內(nèi)容設(shè)計，通過去妄去茍、擇善而學、循序、守約、會通、廣譯、閱報等方法，以知恥知懼的愛國之心和使命感，達到知變、知要、知本的學習效果。時代變遷，但這些學習觀對當代的學習者和學習指導者仍具有一定的價值。

關(guān)鍵詞：張之洞；《勸學篇》；學習觀；價值

中圖分類號：：K82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4-7615（2018）05-0116-06

DOI：10.15958/j.cnki.jywhlt.2018.05.024

張之洞（1837-1909），晚清朝廷重臣，洋務(wù)派的主要代表人物。除在政治、思想、工業(yè)等領(lǐng)域有很大的影響力外，還在教育方面有很大的貢獻。臺灣學者周漢光總結(jié)了張之洞的生平、思想及其對教育的貢獻，認為其是中國新教育的先驅(qū)者，清末不可多得的教育家和實業(yè)家。[1]557在教育方面，張之洞整頓地方科舉，興辦經(jīng)心書院、尊經(jīng)書院、廣雅書院、兩湖書院，改革學制，由其參與的《奏定學堂章程》，又稱“癸卯學制”，是中國近現(xiàn)代由中央政府頒布并首次得到施行的全國性法定學制系統(tǒng)，[2]開設(shè)師范教育、實業(yè)教育。張之洞非常關(guān)注學子學習，出任四川學政時于1874年撰《書目答問》，1875年撰寫《輶軒語》，對蜀地學子讀什么書、如何讀書給予指導，1898年撰寫的《勸學篇》更全面闡述了他的觀點，對《勸學篇》已有很多學者從不同角度如教育思想、史料價值、中外文化交流、政治思想等方面做了解讀，《勸學篇》是影響頗大的勸學名篇，篇名“勸學”。本文試圖從學習這一角度來分析張之洞為何提出要勸學，勸學什么，勸怎樣學，學習觀是對為什么學習、學習什么內(nèi)容、以什么方法學習、如何激勵學習動機、起到什么樣的學習效果這些問題的回答，《勸學篇》中對這些問題的回答就體現(xiàn)了張之洞的學習觀。

一、學習的地位和作用：世運之明晦，人才之盛衰，其表在政，其裹在學。學以益智，智以救亡張之洞在《勸學篇》開篇則提出“竊惟古來世運之明晦，人才之盛衰，其表在政，其裹在學?！盵3]1《內(nèi)篇·同心第一》進一步闡述了“學術(shù)造人才，人才維國勢”，[3]4 如果“賢才眾多，國勢自昌也”，[3]3提出國家的命運系于人才，人才的發(fā)展需要學習。當前的國家已經(jīng)到了需要“保國、保教、保種”[3]4 的時候，要保種先要保教，要保教則先要保國，“國不威則教不盛，國不威則種不尊”， [3]4如果國家的每一個人“皆有持危扶顛之心、抱冰握火之志，則其國安于磐石，無能傾覆之者。是故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人人智其智，勇其勇，而天下強?！盵3]4對一個國家的國民來說，“無學、無力、無恥則愚且柔，有學、有力、有恥則明且強?！盵3]3為了治國，達到“保國、保教、保種”的目的，張之洞提出了在艱危之世，能積天下之才“博學以濟時，同心以救弊，齊力以捍患”。 [3]4這些觀點在當時國家面臨積弱、列強侵奪、國內(nèi)不同思想沖突的時期提出的，鼓勵興學以智民，達到強國的目的，在當時是為了維護清朝朝廷的統(tǒng)治，但在不同的時期，這種認為學習能造就人才，國家的強盛、發(fā)展有賴于重視人才培養(yǎng)的思想都是有價值的。

在國家處于“禍機急矣”的時刻，張之洞提出要“智以救亡、學以益智”，在外篇第一篇《益智》，開篇提出“自強生于力，力生于智，智生于學。[3]35”國家要強大則需有力，有力來自于有智，有智來自于學。如果愚昧、迷信則受到外敵的侮辱、遭遇到很多的兇險。國家要強大有力需要不同方面的人才，“ 夫政刑兵食，國勢邦交，士之智也；種宜土化，農(nóng)具糞料，農(nóng)之智也；機器之用，物化之學，工之智也；訪新地，創(chuàng)新貨，察人國之好惡，較各國之息耗，商之智也；船械營壘，測繪工程，兵之智也?！盵3]35通過學習培養(yǎng)出懂時事、外交、政治、軍事、法制的官員，懂化學、農(nóng)業(yè)機械的農(nóng)民，懂機器的工人，能在商業(yè)中了解不同地方物產(chǎn)、人的喜好、各國的金錢利率換算等的商業(yè)人才，懂兵器、兵法、測繪的軍事人才，人才興盛，國家則不至滅亡，人民得以保全。

張之洞在《勸學篇》中還提出了一條學習的作用：去毒。《內(nèi)篇·去毒第九》認為“興學者，戒煙之藥也?！盵3]32通過興學來去除當時的洋煙之害。張之洞提出洋煙之害甚于洪水猛獸，毒害時間長，涉及時間廣，危害人數(shù)多，從而造成了今日中國的局面。洋煙的危害在于“廢人才，弱兵氣，耗財力”， [3]31不單單只是耗費了大量的財物，削弱士兵的戰(zhàn)斗能力，更嚴重的是其廢害人才的危害，造成“志氣不強，精力不充，任事不勤，日力不多，見聞不廣，游歷不遠，用度不節(jié)，子息不蕃。”[3]31對于洋煙的危害用嚴刑峻法禁之無效的情況下，根據(jù)《學記》中的觀點“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張之洞提出針對洋煙之毒害“是政所不能化者，學得而化之” [3]31的思路和對策，原因是中國人吸洋煙開始是因為懶惰，終日無所事事，“懶惰由于無事，無事由于無所知，無所知由于無見聞。農(nóng)無厚利，地無異產(chǎn)，工無新器，商無遠志，行旅無捷途，大率皆可以不勤動、不深思、不廣交、不遠行而得之，陋生拙，拙生緩，緩生暇，暇生廢，于是嗜好中之，此皆不學之故也。若學會廣興，文武道藝，城鄉(xiāng)貴賤無有不學，弱者學之于閱報，強者學之于游歷，其君子胸羅五洲，其小人思窮百藝，方且欲上測行星、下窮地隔、旁探南北極，豈尚有俾晝作夜、終老于一燈一榻者？”，[3]31雖然將吸鴉片單一地歸結(jié)到懶惰這一原因值得商榷，但通過學習各種有益的知識技能增長見聞，增長才能，移風易俗，不至于將時光整日整夜地在局限在一燈一榻上吸食洋煙，荒廢人力，這一點對于培養(yǎng)一個國家、一個地區(qū)及個體的良好習慣從而抵制不良的風俗習慣提供了一條途徑。

二、學習的內(nèi)容：中西兼學，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在國家危急的時候，張之洞的學習觀給學習賦予了保國、保教、保種的地位，具有啟智、強國、救亡、去毒的功效和作用，對于學習什么內(nèi)容，當時的舊學與新學之間存在著激烈的沖突，“圖救時者言新學，慮害道者守舊學，莫衷於一。舊者因噎而食廢，新者歧多而羊亡；舊者不知通，新者不知本。不知通則無應(yīng)敵制變之術(shù)，不知本則有非薄名教之心?！薄皩W者搖搖，中無所主，邪說暴行，植流天下。敵既至無與戰(zhàn)，敵未至無與安，吾恐中國之禍，不在四海之外，而在九州之內(nèi)矣！”[3]1面臨這種沖突的局面，張之洞主張有限度地采西學，變舊法，以舊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取舍標準。

對于為何要以舊學為體，張之洞在《勸學篇·內(nèi)篇·循序》中提出“今欲強中國，存中學，則不得不講西學。然不先以中學固其根柢，端其識趣，則強者為亂首，弱者為人奴，其禍更烈于不通西學者矣?！薄叭缰惺慷煌ㄖ袑W，此猶不知其姓之人，無轡之騎、無柁之舟，其西學愈深，其疾視中國亦愈甚，雖有博物多能之士，國家亦安得而用之哉？”，[3]22所以為了不為人奴，要以中學知本，否則對西學了解越深，對國家就更加仇視，這樣的人雖然都博學多能，國家又怎么能用得到他們呢？張之洞指出先通經(jīng)考史，學習中國的學術(shù)文章，再從西學和西政中學習補充有用的部分，即所謂循序，“ 先通經(jīng)以明我中國先圣先師立教之旨，考史以識我中國歷代之治亂、九州之風土，涉獵子、集以通我中國之學術(shù)文章，然后擇西學之可以補吾闕者用之、西政之可以起吾疾者取之，斯有其益而無其害。”[3]22張之洞在學習的內(nèi)容方面提出首先要傳授中國傳統(tǒng)的經(jīng)史之學，這是一切學問的基礎(chǔ)，要放在率先的地位，然后再學習西學中有用的東西，以補中學的不足。即“中學為體，西學為用”。 張之洞的《勸學篇》（共24篇，內(nèi)篇9篇，外篇15篇）全面闡述了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提出的原因及實施的方法，提出的具體內(nèi)容包括：

中西兼學：中學為內(nèi)學，西學為外學；中學治身心，西學應(yīng)世事，對于中西兼學的具體方案，《勸學篇·外篇·守約》中提出的方案按十五歲為分段，“十五歲以前，誦《孝經(jīng)》、四書、五經(jīng)正文，隨文解義，并讀史略、天文、地理、歌括、圖式諸書，及漢、唐、宋人明白曉暢文字有益于今日行文者。自十五歲始，以左方之法求之，統(tǒng)經(jīng)、史、諸子、理學、政治、地理、小學各門，美質(zhì)五年可通，中材十年可了，若有學堂專師或依此纂成學堂專書，中材亦五年可了。而以其間兼習西文，過此以往，專力講求時政，廣究西法，其有好古研精、不騖功名之士愿為專門之學者。此五年以后，博觀深造，任自為之。”，“將來入官用世之人，皆通曉中學大略之人，書種既存，終有萌蘗滋長之日，吾學、吾書庶幾其不亡乎?！盵3]25

中學要學“大義”之學，“切于治身心、治天下者，謂之大義?！兑住分罅x，陰陽消長；《書》之大義，知人安民；《詩》之大義，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洞呵铩反罅x，明王道，誅亂賊；《禮》之大義，親親，尊尊，賢賢；《周禮》大義，治國，治官，治民”。[3]25張之洞通曉古學，任四川學政期間，撰寫《輶軒語》及《書目答問》為蜀地學子指導讀什么書及如何讀書，在《勸學篇》中針對要保住中學也特別開出了書目，《易》、《論》、《孟》、《學》、《庸》、《書》、《詩》、《春秋左傳》、《春秋公羊傳》、《儀禮》、《周禮》、《禮記》、《孝經(jīng)》、《爾雅》等及所應(yīng)選擇的具體的版本，這些書內(nèi)容極多，所以張之洞也給出了“就此數(shù)書中擇其要義先講明之，用韓昌黎提要鉤元之法，就元本加以鉤乙標識。皆采舊說，不參臆說一語，小經(jīng)不過一卷，大經(jīng)不過二卷，尤便學者。此為學堂說經(jīng)義之書，不必章釋句解，亦不必錄本經(jīng)全文。師以是講，徒以是習，期以一年或一年半畢之，如此治經(jīng)，淺而不謬，簡而不陋，即或廢于半途，亦不至全無一得?！盵3]25新舊兼學，政、藝兼學：舊學為體，新學為用四書五經(jīng)、中國史事、政書、地圖為舊學，西政、西藝、西史為新學，舊學為體，新學為用，不使偏廢。政、藝兼學，學校地理、度支賦稅、武備律例、勸工通商，西政也；算繪礦醫(yī)、聲光化電，西藝也。西政之刑獄立法最善，西藝之醫(yī)最于兵事有益，習武備者必宜講求。才識遠大而年長者宜西政，心思精敏而年少者宜西藝。小學堂先藝而后政，大中學堂先政而后藝。西藝必專門，非十年不成；西政可兼通數(shù)事，三年可得要領(lǐng)。大抵救時之計、謀國之方，政尤急于藝，然講西政者亦宜略考西藝之功用，始知西政之用意。[3]41

張之洞關(guān)于“中西兼學，新舊兼學，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學習內(nèi)容設(shè)計和選擇上是在西學東漸，國內(nèi)對新學和舊學之間存在極大的分歧的情況下提出的，采取了一種有限度地采西學、變舊法，以舊學為體、西學為用，雖然被批評為保守、維護舊有的社會等級秩序、忠于朝廷，嚴守三綱五常的道德規(guī)范，但這在客觀的情況下促進了新學制的實施和執(zhí)行，深刻地影響了清末與民國的教育，為新人才的培養(yǎng)提供了可行的途徑。

當前中國的發(fā)展和形勢已與張之洞所在的晚清時期有極大的不同，一些有識之士又開始呼吁進行國學教育，傳統(tǒng)經(jīng)典教育，目的當然不是為了鞏固封建統(tǒng)治王朝統(tǒng)治，而是基于國家的發(fā)展包括物質(zhì)的發(fā)展和精神的發(fā)展，中西交流的日益增多也讓我們意識到中國文化有著不同于西方文化的特點，中國文化中有相當?shù)墓鍖毐晃覀兯z忘，甚至西方人也開始在中國的傳統(tǒng)典籍中學習中國人的傳統(tǒng)智慧，當前心理學界研究的積極心理學取向代表人物塞里格曼先生編制《性格優(yōu)勢問卷》也曾借鑒中國古代典籍，陰陽平衡、中庸之道、禍福相倚這些思想也被西方學者傳至西方文化之中，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對中華民族優(yōu)秀文化精神的傳承和學習被語文教學界、教育界、心理學界、文化界、政治界等各屆人士、學者所關(guān)注和重視，一般人民也會在韓國、日本等國將傳統(tǒng)的中國文化進行申遺時有所震動，我們在物質(zhì)財富日漸豐富的同時意識到中華民族的認同和自豪感之根本還是在中華民族傳承的過程中的那些文化和精神，傳承中華民族的文化有賴于認識和了解，在這樣的背景下來重新閱讀張之洞的《勸學篇》，其中對中華典籍的闡述是大有裨益的。

三、學習的方法：去妄去茍，擇善而學，循序，守約，會通，游學，廣譯，閱報對于學以益智，中西兼學，張之洞的《勸學篇》中不同的篇章里面闡述了一些具體的方法，歸納為去妄去茍，擇善而學，循序，守約，會通，游學，廣譯，閱報等。

（一）去妄去茍

學習能益智，如何學習？張之洞的《外篇·益智第一》中給出的方法首先提出要去妄去茍。“求智之法如何？一曰去妄，二曰去茍。固陋虛驕，妄之門也；僥幸怠惰，茍之根也?！盵3]37學習之首要方法是要在思想意識上改變過去的固陋虛驕和僥幸怠惰，破除因為頑固而孤陋寡聞，因為驕傲狂妄自大而對其他的文化思想科學技術(shù)一概輕視，因為僥幸心理而倦怠懶惰不想學習的心理，這樣破除妄想才可能看到現(xiàn)實的狀況，破除茍且存活的僥幸心理才能發(fā)憤圖強，從學習態(tài)度上樹立清晰的學習才能有力，學習才能救亡的觀念。

（二）擇善而從

張之洞的《勸學篇》中一方面提出當前的問題，另一方面也在尋求方法，他提出的方法中特別典型的一點是要擇善而從。出自《外篇·學制第四》，“曰學制，西國之強，強以學校，師有定程，弟有適從，授方任能，皆出其中，我宜擇善而從也?！盵3]46基于擇善而從，才能有變法，變科舉，選取人才；才能設(shè)農(nóng)、工、商學、兵學、礦學，提高農(nóng)業(yè)產(chǎn)值、工業(yè)制造、商業(yè)獲利、軍事實力、開礦獲利；當時的環(huán)境下張之洞看到日本、俄國和其他一些國家雖然原來也很弱小，可是通過學習先進科學知識和技術(shù)、變革之后日益強大，他提倡向這些國家學習，擇善而學在當時為國民提出了非常具體的途徑和方向。

（三）循序

張之洞的《勸學篇》中循序一條除指先中學后西學先務(wù)本再務(wù)通之外，在學習過程中也提出要循序，“小學堂習四書，通中國地理，中國史事之大略，算數(shù)，繪圖，格致之粗淺者。中學堂各事較小學堂加深，而益以習五經(jīng)，習《通鑒》，習政治之學，習外國語言文字。大學堂又加深，加博焉?！盵3]40

（四）守約

“今欲存中學，必自守約始，守約必自破除門面始。”，“以約存博，分“專門”和“人人”之學。大抵有專門箸述之學，有學堂教人之學。專門之書，求博求精，無有底止，能者為之，不必人人為之也，學堂之書，但貴舉要切用，有限有程，人人能解，且限定人人必解者也?！盵3]25對于中國傳統(tǒng)典籍中紛繁眾多的內(nèi)容，守約提出了一種可行的方法和策略，不用全部都去學習專門的精深的“中學”，專門之學由愿意且有能力者深入地鉆研，一般的人掌握一些“人人”之學即可，擇其要點而且有用的進行學習和了解，從而得以保全“中學”，從今天的角度來看，就是傳承中華傳統(tǒng)文化，有認識才有了解，因了解才能有熱愛，有熱愛才能有文化自信。

（五）會通

對于新學和舊學之間的沖突，僅僅以先后、以功效來劃分，先中學后西學，先務(wù)本再務(wù)通，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并不能消除新學和舊學之間的矛盾和分歧，“舊學惡新學，姑以為不得已而用之，新學輕舊學，姑以為猝不能盡廢而存之”[3]69針對這些對立，張之洞以會通之法，分析中西學中相通的部分，以闡明舊學不需惡新學，新學里的想法甚至制度早在中國的古文經(jīng)典中已經(jīng)提出過了，然而也不能說就不需要學習，古語雖已有云，但是今勝于古，今日之法、今日之器，均已超過前人多矣。明了中學與西學有相通之處，不意味著認為中學古已有之，不需再學，而是不需反對西學；學新學者也不意味著就覺得傲慢看不起舊學，《中庸》、《周禮》、《禮運》、《論語》、《大學》、《漢書》等古典典籍里面“皆已發(fā)其理，創(chuàng)其制”，[3]71已經(jīng)有了西學格致、化學、工場、商業(yè)、機器甚至議會、報館之義，張之洞分析了當時的人們對中西學的關(guān)系的認識不清的三種情況：自塞者一概抵制貶低西學的技術(shù)和制度，令人固蔽傲慢，自陷危亡；自欺者認為西學為中學所古已有之，令人空言爭勝，不求實事；自擾者認為中西無別，令人?；罂褚?，喪其所守。這三種思想都不利于學習中對中西學兩者關(guān)系的清楚把握，張之洞提出的會通之法理清中學與西學的關(guān)系，“中學為內(nèi)學，西學為外學；中學治身心，西學應(yīng)世事?！?。[3]71

（六）游學

中國歷來有“百聞不如一見”的說法，通過游學，“明時勢，長志氣，擴見聞，增才智，非游歷外國不為功也”，[3]38能起到“出洋一年勝于讀西書五年”的效果，例如日本有出洋學生數(shù)百人分別到德、法、英諸國，學習政治、工商、水陸兵法，學成歸來為將相，變世事雄視東方；俄國大帝彼得憤國之不強親自到英吉利、荷蘭船長當工人學得水師輪機駕駛及制造，從而讓國家成為四海第一大國，一方面學習了先進技術(shù)，另一方面也認識和了解西方，得到西方的尊重和禮遇，就游學而言，張之洞提出“至游學之國，西洋不如東洋”，[3]38距離近，可省費，語言較近，情勢風俗也相近，易仿行，從而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七）閱讀譯書和報紙

《勸學篇·外篇·廣譯》鼓勵通過學習翻譯過來的書籍來學習新知，“知外不知中，謂之失心；知中不知外，謂之聾瞽。夫不通西語，不識西文，不譯西書，人勝我而不信，人謀我而不聞，人規(guī)我而不納，人吞我而不知，人殘我而不見，非聾瞽而何哉？”， “從西師之益有限，譯西書之益無方也”，[3]43“凡在位之達官，腹省之寒士，深于中學之耆儒，略通華文之工商，無論老壯，皆得取而讀之，采而行之矣曰閱報”，《勸學篇·外篇·閱報》鼓勵閱報，通過報紙了解“國政之得失、各國之交涉、工藝商務(wù)之盛衰、軍械戰(zhàn)船之多少、學術(shù)之新理新法”，從報紙上了解內(nèi)政、外事、學術(shù)之事，“擴見聞、長志氣，滌懷安之酖毒，破捫龠之瞽論，”將閱報稱為是“不可謂非有志四方之男子學問之一助也”， [3]47更難得的是，以深諳中國人尤其是中國官員之“對一國之利害安危，蔽于習俗，必不能盡知之，即知之亦不敢盡言之”的現(xiàn)實狀況，提出由于出自他國尤其是強國的言而無忌，不留余地，能切實分析當前形勢，對中國諸多詆訾批評，如將中國比之為“醉人、朽物、議分裂、議爭先”，張之洞認為通過閱報能起到除了增廣見聞更大的作用，“博聞次也，知病上也”，[3]48可以知道內(nèi)在的弊病從而快速清除，了解外來的禍患而做預防，真正讓中國人“覽之而動心，怵之而改作”，起到警醒、憣然改之的作用。

四、學習動機和學習效果：知恥、知懼、知變、知要、知本張之洞的《勸學篇》是在“今日之世變，豈特春秋所未有，抑秦漢以至元明所未有也。語其禍，則共工之狂，辛有之痛，不足喻也?！盵3]1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寫成的，在其任官期間，歷經(jīng)中法、中日、八國聯(lián)軍之役等戰(zhàn)爭，洋務(wù)運動、戊戌變法、清末新政等重大政治變革，面對國家貧弱、強敵環(huán)視的現(xiàn)實，主張興學育才，富國強兵，抵抗侵略。他的《勸學篇》中激勵國民有學、有力、有恥則明且強，他的學習觀中必然帶有深刻的時代的烙印，要知恥知懼，有愛國之心和使命感，才能破除無學、無力、無恥則愚且柔的國家時勢，知恥、知懼成為學習的動力，學習的效果則是能知變、知要、知本。

張之洞指出，《勸學篇》二十四篇之義括之以五知，“一知恥，知恥，恥不如日本，恥不如土耳其，恥不如暹羅，恥不如古巴，二知懼，懼為印度，懼為越南緬甸朝鮮，懼為埃及，懼為波蘭，三知變，不變其習不能變法，不變其法不能變器：四知要，中學考古非要，致用為要，西學亦有別，西藝非要，西政為要，五知本，在海外不忘國，見異俗不忘親，多智巧不忘圣?！盵3]2這五知中，先要“知恥知懼”后才能“知變知要知本”，“惟知亡，則知強矣”?；诖?，張之洞才向“以七十萬方里之廣，四百兆人民之眾者”的中國人民寫下這本《勸學篇》。

中國其時已遭遇列強環(huán)伺，侵奪、瓜分的危急時刻，有志之士多感慨發(fā)憤，希解除國難，但也有人以“中華雖淪、富貴自在”的思想甘于為求庇于西方，甚至趁危貪黷，張之洞在《勸學篇》中以印度、越南、古巴等國形勢勸戒這些人要知恥知懼，印度、越南、古巴當時分屬于英國，越南，印度人在英國統(tǒng)治下可以為兵為卒，不能成為武員，也不能上學，越南人在法屬下與西人權(quán)利不同，要交稅、沒有選票，禁止游行，古巴在西班牙屬下士人不能進入議院， 他以這些被列國侵奪后的形勢警醒國人“今日不仁、不智、不恥為人役之，”今后必亡其家矣。

張之洞以孔子“知恥近乎勇?！焙兔献印安粣u不若人，何若人有?！钡挠^點來在對待知恥后的作為，他認為《勸學篇》的外篇皆為求智求勇之事。例如在《外篇·閱報》中提出有些人看到外國報紙上不留余地地批評中國，將中國人比做“醉人”“朽物”，就非常生氣，“吾謂此何足怒耶？勤攻吾闕者，諸葛之所求；諱疾滅身者，周子之所痛。古云士有諍友，今雖云國有諍鄰，不亦可乎？”[3]56 這種態(tài)度即是對知恥后的態(tài)度，對他人的批評不是“拂然怒者”，而是要以此來通過自身地發(fā)展和強大，知恥而后勇，積懼成奮，積奮成強，張之洞一再疾呼看到臺灣、琉球、伊犁、朝鮮、越南、緬甸等國那樣被他國占領(lǐng)的結(jié)果，當前的形勢已經(jīng)非常危急，“而士大夫之茫昧如故，驕玩如故。天自牖之，人自塞之，謂之何哉！”，“受侮而不恥，蹙國而不懼，是不動也；冥然罔覺，悍然不顧，以效法人為恥，是不忍也；習常蹈故，一唱百和，憚于改作，官無一知，士無一長，工無一技。外不遠游，內(nèi)不立學，是不增益所不能也；無心、無性、無能，是將死于憂患矣?！盵3]36知恥知懼，才能生于憂患，增益所能，知變，變法，變科舉，知要，學習以致用當務(wù)為貴，知本，不忘國，不忘親，不忘圣。

五、結(jié)語

《勸學篇》中對外部世界的認識、對現(xiàn)實世界種種弊病問題的指出和批評，正反映了知恥知懼后的務(wù)實精神和無畏的勇氣，一心救國的愛國之心和使命感，所指出的問題也正是當時人們所熱切關(guān)心的焦點，出版后引起中國士人的關(guān)注，影響急劇擴大，激勵士大夫和學子們要學習西方先進科學知識和技術(shù)，而勸學篇中另一部分復興儒教、教忠、明綱、忠經(jīng)這一愿望并未帶來同等的效果，受《勸學篇》激勵的學子們包括他派遣的留學生、設(shè)立新學堂培養(yǎng)出的學生、以及所練新軍，未能為鞏固舊王朝和舊體制效力，卻成為辛亥革命的基本力量。

《勸學篇》的寫作時間已過去120多年，在“今日之世變乃前世所未有也”的時勢下所寫的，當時的學習觀主張“人才之盛衰，其表在政，其裹在學”“學以益智，智以救亡”，為學習賦予了“保教、保國、保種”的地位和啟智、強國、救亡、去毒的功效和作用，提出了“中西兼學，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學習內(nèi)容設(shè)計，通過去妄去茍、擇善而學、循序、守約、會通、廣譯、閱報等方法，以知恥知懼的愛國之心和使命感，達到知變、知要、知本的學習效果，時易事遷，其中有些思想內(nèi)容方法已經(jīng)和當今時代不符，但是其中體現(xiàn)出來的學習的地位、中學的內(nèi)涵、過去時代的形勢、不管什么時候永不過時的愛國之心和使命感仍然值得學習和研究，值得一讀再讀。

參考文獻：

[1]周漢光.張之洞與廣雅書院[M].臺北：中國文化大學出版部，1983.

[2]李慧潔.淺析中國近代第一部學制——壬寅、癸卯學制[J].當代教育論壇，2008（5）.

[3]張之洞.勸學篇[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2.

（責任編輯：蒲應(yīng)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