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少鐳
乾隆二十年(1755年),名震朝野的胡中藻案中,從案發(fā)到胡中藻人頭落地,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但后續(xù)奏折、諭旨卻往后延伸了半年。這是因為乾隆不滿足,他要知道,殺了胡中藻,到底還有沒有“后來人”。而要真正了解這個,就得靠“釣魚”和“告密”了。
早在乾隆十七年,刑部尚書梁詩正就以父親年邁要回家照顧父親為由乞歸杭州。然而,生性多疑的乾隆一直懷疑梁詩正回家奉養(yǎng)父親只是借口,肯定是因為之前被革職留任的事對他有怨言。但僅憑懷疑,乾隆又不能胡亂給人家安個罪名,便暫且忍耐不發(fā),等待時機。
胡中藻案后,富勒渾補授浙江按察使,因富勒渾在刑部時曾是梁詩正的部下,與梁有舊屬之誼。因此富勒渾赴任前,乾隆密諭他到杭州后對梁詩正“留心體探,不必諮訪,遇便據實奏聞”。
一到杭州,富勒渾便以舊屬之名,前往拜謁。按富勒渾的奏折,第一次,梁詩正對他并不信任,言談之間多有忌諱。富勒渾不死心,半個月后,他聽說梁詩正患了耳疾,再次以探病為名登門。這一次,梁詩正對他有了好感,開始聊一些敏感話題。那時,胡中藻案是朝野最熱門的話題,針對此案,梁詩正認為,胡中藻罪該萬死,圣主寬宏大量。言談之間,他也拋出一些私人教訓:“總之,筆墨招非,人心難測,凡在仕途者,遇有一切字跡必須時刻留心,免貽后患?!?/p>
談胡中藻案,那完全是與中央保持高度一致;談避禍之道,雖有交心之言,也只得謹慎二字,滴水不漏。富勒渾想主子之所想,知道僅有這些是不夠的,于是,他又有了第三次探訪。
時值楊梅新熟,富勒渾先派人給梁詩正送去兩簍。禮尚往來,身為書法家的梁詩正回送給他“單條一副、字對一聯(lián)”。梁詩正之前說過,他對“一切字跡必須時刻留心”,這次的回禮居然是書法作品,說明他對富勒渾的戒心已減。于是,富勒渾趁熱打鐵,再送鮮荔枝一盤,果然,梁詩正次日即來拜訪,相比以前熟絡多了。熟絡了,事情就好辦了,又過了兩天,富勒渾以回拜為名,第三次登門拜訪。
這一次,梁詩正果然對富勒渾全無戒心,一開始就說他接到在京兒子的信,說乾隆已定于明年春天南巡。對別人說起家書,且內容涉及皇帝南巡日期,在富勒渾看來,梁詩正已無疑忌之心,于是他再次提起胡中藻案。果然,梁詩正將自己在官場上的避禍秘籍和盤托出:“一切字跡最為重要……從不以字跡與人交往,即偶有無用稿紙亦必焚毀。”得到這點“干貨”,富勒渾還嫌不夠,又來了一番試探,但梁詩正沒再說什么。
最后,富勒渾將他對梁詩正的看法做了小結:“查梁詩正歷任多年,隨侍內延最久,其平日之小心防范,唯恐遺跡招尤,已非一日,而與人交接言談自必隨時檢點……”在富勒渾眼里,梁詩正做官的愿望正盛,就算真有怨言,目前肯定不會透露,等他再設法探聽,有消息再上奏。
得到這一情報,乾隆算是滿意了,朱批:“如此則是伊知懼,尚不至于怨望,何必深求?!痹谇】磥恚涸娬钦媾铝?,這就夠了,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在所謂的盛世,制造文字獄以打擊朋黨,殺雞儆猴,讓朝野自上至下噤若寒蟬、人人自危,獨裁統(tǒng)治的這一套,乾隆真是玩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