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平
摘 要:文章通過對銅洗的形制分析,透過銅洗的銘文內(nèi)容、銘文書體、紋飾圖案作評述與思考,進而探究銅洗銘文所蘊含的書法藝術(shù)、紋飾內(nèi)涵,揭示銅洗的實用價值與藝術(shù)價值。
關(guān)鍵詞:銅洗;銘文圖案;藝術(shù)價值
銅洗最早出現(xiàn)于戰(zhàn)國晚期,漢代最為流行?!秲x禮》有“設(shè)洗直于東榮”“設(shè)洗于阼階東南”的記載。鄭玄注:“承盥洗者,棄水器也?!毕词枪湃松钪谐R姷念孪雌骶?,主要由青銅鑄造而成,故而稱為銅洗。現(xiàn)存世的銅洗多為漢代鑄造,從歷代金石考古著錄及銅洗銘文記載來看,現(xiàn)存漢代銅洗多產(chǎn)于東漢時的朱提(今云南昭通)、堂狼(今巧家、東川、會澤一帶),人們習慣性地稱這一帶發(fā)現(xiàn)的漢代銅洗為朱提堂狼銅洗。
1 昭通出土及傳世銅洗概述
清阮元《積古齋鐘鼎彝器款識》、羅振玉《貞松堂集古遺文》、容庚《漢金文錄》等著述均收錄了大量朱提堂狼銅洗。有銘文記載可考的最早的是“建初元年堂狼造”洗(圖1),建初為東漢章帝劉炟的年號,元年為公元76年。最晚的為“建寧四年堂狼造”洗,建寧為東漢靈帝劉宏的年號,四年為公元171年。據(jù)出土及傳世銅洗的銘文記載來看,朱提堂狼銅洗絕大部分產(chǎn)生于76—171年這段時間,中間經(jīng)歷了東漢章帝、和帝、殤帝、安帝、順帝、沖帝、質(zhì)帝、桓帝、靈帝九朝。由此推斷這近百年的時間為朱提堂狼銅洗生產(chǎn)的鼎盛時期,亦是朱提青銅文化的鼎盛時期。
2 銅洗銘文形制
2.1 朱提堂狼銅洗銘文內(nèi)容
許慎在《說文解字》中說:“銘,記也?!薄抖Y記·祭統(tǒng)》鄭玄注:“銘,謂書之刻之以識事者也?!便懳牡臍v史可以追溯至遙遠的上古時代。與周代以來的頌德、記事類青銅銘文相比,朱提堂狼銅洗的銘文內(nèi)容要簡單些,主要包括年號、時間、制作地、吉語,銅洗底部除銘文內(nèi)容外還有魚紋、雙魚紋、魚鷺紋、雙鷺紋、蟲紋等紋飾,整個銅洗底部內(nèi)容豐富,畫面飽滿。
年號、時間、制作地的銘文有“建初元年堂狼造”“建初八年朱提造作”(圖2)“永元五年堂狼”等。部分銅洗除年號、時間、制作地之外,為突出朱提堂狼銅洗鑄造之牢固、精工,特意在銘文后加上了相關(guān)內(nèi)容,如“延平元年朱提造工”“永建五年朱提造作牢”“陽嘉二年朱提造作上牢工”。
制作地、吉語類銘文有“堂狼造作吉羊”。
年號、時間、吉語類有“永建五年制作·大吉”。
單純吉語類的有“富貴昌宜侯王”(圖3)“大吉羊宜侯王”“君宜侯王寶用”等。
2.2 朱提堂狼銅洗銘文書法藝術(shù)
青銅器銘文也稱金文,有鑄銘與刻銘兩種形式,朱提堂狼銅洗銘文一般采用鑄銘陽文的形式。銘刻多屬“謬篆”一類,其特征表現(xiàn)為體式平正、筆畫方折、行款勻齊,與漢代印文的風格比較接近,打破了秦以來小篆的程式化書寫和安排,反映了漢篆的基本面貌。上述銘文為了保持行款的整肅,有時外加邊線,筆畫的間距均勻,如“建初元年堂狼造”洗。有的為了滿足布排上的需要,沒有邊線的束縛,更趨于自由靈動,但整體布局依然嚴謹有序,如“陽嘉二年邛都造”洗(圖4)。為追求變化,有的采取曲疊、合體書寫或減省筆畫甚而刪減文字的方法,如“建初八年朱提造作”洗“朱提”二字合為一體書寫,“永元元年朱提堂狼”洗(圖5)“元”字的省寫。于是,銅洗文字構(gòu)成了某種特有的形式,纏綿曲疊、行氣連貫,富有裝飾意味。有的筆形在曲疊中稍具圖意,產(chǎn)生一種靈動之美,也顯示出鑄銘與刻銘的區(qū)別。在漢隸廣為使用的時代,銅器銘文始終未能完全突破篆書的主導地位,依然呈現(xiàn)出天真爛漫、古樸粗獷的旺盛生命力。
2.3 朱提堂狼銅洗銘文的價值
有確切紀年的銘文對于歷史文化研究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自秦開五尺道、漢筑南夷道以來,昭通歷來是中原文化進入云南的孔道。漢武帝建元六年(前135)設(shè)犍為郡,下轄朱提縣為今昭通,堂狼縣為今巧家、會澤、東川。東漢安帝永初元年(107)分犍為南部為屬國都尉,領(lǐng)朱提、漢陽(今貴州威寧、水城),堂狼此時并入朱提。史書記載朱提有豐富的銀、銅礦產(chǎn)資源。《漢書·地理志》載:“朱提,山出銀?!薄逗鬂h書·郡國志》載:“朱提,山出銀銅?!薄度A陽國志·南中志》載:“堂狼縣,因山名也,出銀鉛、白銅?!碧厥獾膮^(qū)位優(yōu)勢,豐富的礦產(chǎn)資源,多元文化的交融,共同造就了燦爛的朱提青銅文化,而樸實無華、經(jīng)久耐用的銅洗也成為了朱提青銅文化的一顆璀璨明珠,為朱提贏得了“漢洗之鄉(xiāng)”的美譽。根據(jù)現(xiàn)有的考古發(fā)掘資料,近者如四川、貴州(2008年貴州安龍)均有朱提堂狼銅洗出土記錄,遠者山東(1986年山東章丘)、吉林等省也有關(guān)于出土朱提堂狼銅洗的相關(guān)記錄,朱提堂狼銅洗存世數(shù)量之多、流通之廣可見一斑。銅洗銘文的內(nèi)容證實了史書的記載,對于研究地方歷史文化、礦藏冶金、文字演變、道路交通等均有重要的科研價值。
2.4 朱提堂狼銅洗的底紋圖案
目前發(fā)現(xiàn)的銅洗底紋多以魚紋為主,底紋有雙魚紋、單魚紋、魚鷺紋、蟲紋、草葉紋(圖6)等。容庚撰《漢金文錄》所收洗凡154器,有魚紋者竟有80余器之多,約占全部的52%,其中雙魚紋裝飾者64器,占42%,單魚紋者3器,還有少量一側(cè)魚紋,另一側(cè)鷺紋(鶴紋)。雙魚紋一般為頭向相同,魚體相對,魚口間多以單線或網(wǎng)狀線相連,偶有雙魚倒置或首尾相接者,有親昵之意。以魚為裝飾在我國有悠久的歷史,仰韶半坡彩陶中魚紋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但商周時期不多見,西漢時期魚紋開始盛行,且多出現(xiàn)在盤中,因盤、洗屬盛水的水器,魚又與水相關(guān),取年年有余之寓意?!对娊?jīng)·國風·檜匪》中“誰能烹魚”,袁梅注曰“以烹魚喻合歡與婚配”?!对娊?jīng)·陳風·衡門》中記載:“豈其食魚,必河之魴?豈其取妻,必齊之姜?豈其食魚,必河之鯉?豈其取妻,必宋之子?”袁梅注曰:“食魚——男女相戀之隱語?!绷頁?jù)聞一多先生考證,魚在中國語言中隱喻“匹偶”或“情侶”,如著名的漢樂府民歌《江南曲》即可為證。此外,魚是繁殖能力較強的一種生物,這或許也是人們崇拜、敬仰魚的原因所在。
3 關(guān)于銅洗的社會功能
銅洗除作為日常的盥洗水器使用之外,由于其功能以及紋飾圖案所蘊含的特殊意義,特別是飾以魚紋的銅洗有可能作為婚嫁用品使用,即為漢晉時期的媵器類物。就目前發(fā)現(xiàn)的關(guān)于銅洗的資料,無論出自墓葬、窖藏或傳世品,形制大小多較接近,這類銅洗應為實用器皿而非明器,本應為活人使用的一類器物,具有作為媵器使用的可能性。此外,銅洗魚紋的風格由先秦盥盤風格演變而來,從功能上銅洗也應繼承和延續(xù)盥盤的媵器功能。部分銅洗銘文為“長宜子孫”“富貴昌宜侯王”之類的吉祥用語,反映了人們?yōu)樽訉O祈福求貴的美好愿望。子孫后代的繁衍昌盛離不開婚姻,在婚嫁用品上銘鑄這類吉祥用語是最為恰當合適的。因此,推論銅洗作為媵器使用的這一社會功能的可能性較大。
4 結(jié)語
以漢洗為代表的朱提青銅文化是云南地方史上的一個重要歷史文化現(xiàn)象,漢洗所呈現(xiàn)的古拙、樸素、簡單、精工、耐用凝聚著古老匠人的智慧。昭通作為中國的漢洗之鄉(xiāng)應無爭議,企盼更多的專家學者對朱提堂狼銅洗展開深入研究,繼續(xù)挖掘銅洗所蘊含的歷史文化科研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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