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儀
《獨臂刀》由張徹于1967年執(zhí)導(dǎo),主要講述了齊家門徒中刀法最好的弟子方剛,因性格孤傲清高而被耿直單純的小師妹砍掉右臂,成為殘廢,無奈離開師門,跌入人生谷底,最終因一個女人的救贖和她所給的絕世武林秘籍而重新振作,以父親留下的一柄殘刀練成獨臂刀法,最終在危難關(guān)頭擊敗強敵,拯救師父一家。所謂獨臂,即是殘缺之意,方剛出身卑賤,父母雙亡,受人排擠,多患孤寡,因憐憫女人而痛失右臂,被禍害后隱忍離去,這是英雄之“殘缺”。而有殘缺必有健全,方剛最為人稱道的便是其深明大義的俠士精神與光明磊落的陽剛作風(fēng)。作為中國武俠電影的元老,張徹展現(xiàn)了其電影別具一格的陽剛氣質(zhì),徹底打破了傳統(tǒng)電影的戲曲成分,標新立異地展現(xiàn)了對鮮血、死亡的大膽直觀表現(xiàn)?!丢毐鄣丁分?,方剛赤膊上陣,武打場面真實激烈,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了方剛重情重義的男兒氣概,塑造了影片雄健的電影風(fēng)格。影片所代表的陽剛美學(xué)電影特質(zhì)也在其深邃的境界表達、兵器的一唱一和、場景的深度渲染之中初露崢嶸。
一、深邃的境界表達
影片所謂正反人物的確定淡化了傳統(tǒng)非黑即白的社會道德模式。傳統(tǒng)模式中人物呈現(xiàn)定型化、模式化、臉譜化的特點,所有的人物性格僵硬、呆板、非黑即白,泯滅了基本的人性與人倫。反觀《獨臂刀》,長臂神魔作為幕后黑手,僅僅是因為年前與齊如峰決斗時輸了一刀,為了報這所謂的一刀之仇,處心積慮開始一系列報復(fù)行為。他發(fā)明“鎖金刀”,訓(xùn)練徒弟,殺害一眾齊家弟子,最后打到齊府上,誓將齊派斬盡殺絕。長臂神魔的角色塑造并未過多地考慮他的“正義”或“非正義”性,僅表現(xiàn)的是其“逞英雄”“記仇”的性格和“斗輸贏”的行為。而方剛作為正面人物 ,他不記斷臂之仇 ,以德報冤,解救齊佩,最后返回師門迎戰(zhàn)長臂神魔。方剛雖重情重義,武藝高強,頗具俠士風(fēng)范,心存江湖大義,但他卻并非絕對意義上的道德完人,他的脾氣暴躁與清高孤傲致使其痛失右臂,人生之路崎嶇坎坷。人性的多面性、復(fù)雜性、優(yōu)劣并存使得影片《獨臂刀》更具深刻的道德意義與價值探求。
二、兵器的隱藏深意
兵器在影片中的作用除了殺人取命外,也是人物角色、性格的標識?!丢毐鄣丁返墓适卤尘疤幱凇袄浔鲿r代”,每一件刀具的背后都是一種精神的傳揚。齊派的兵器為厚重的金刀,金刀剛猛、威力大、殺傷力強,體現(xiàn)了齊派剛勁有力、光明磊落、一身正氣的名門正派作風(fēng)。而長臂神魔一派使用的武器陰險毒辣,費盡心機的特殊設(shè)計,一招一式勢必要取人性命。長臂神魔為打敗齊家弟子而研發(fā)的鎖金刀,通過鎖住兵器鉗制住對手的行動,借此機會從腰間再取一把鋒刀,直切對手腹部,使其承受巨大痛苦后死去,此種趕盡殺絕的殘忍與血腥不免使觀者膽寒。 這也體現(xiàn)出長臂神魔陰險毒辣、心機深重、偷偷摸摸的小人形象。兩種兵器設(shè)計其實隱含著截然相反的兩種門派作風(fēng)——兵器剛硬,則人物陽剛;兵器陰險,則人物毒辣。
三、場景的極致渲染
影片中最經(jīng)典的兩幕,一是開篇“父親兩肋插刀”,二是“方剛白雪血臂”。影片開門見山,父親為解救齊如峰性命,赤裸上身,奮勇殺敵,最終身中數(shù)刀,生命岌岌可危時,將獨苗方剛托付給剛剛蘇醒的齊如峰。父親以己之命,身體力行地告訴兒子江湖的大義——以仁為先,義字當(dāng)前。父親的壯烈犧牲既是對齊如峰的忠誠報效,更是對方剛的以身作則——在江湖的大義面前,即使是血濃于水的父子深情也不過是兒女情長,一己私欲,略顯遜色,這就是男兒頂天立地行走于江湖、人世之間的陽剛之氣。影片的第二個場景,白雪皚皚的夜晚,枯藤老樹渲染了凄神寒骨的悲涼氛圍,同門師兄妹相約較量,一時心軟、毫無防備的方剛被師妹砍掉右臂。一片蒼茫的雪地上,一只鮮血淋漓的斷臂毫不隱晦地展現(xiàn)在觀眾眼前,方剛痛苦的哀號聲伴隨著簌簌飄落的鵝毛大雪交織在畫面中。鮮紅的血液在純白的雪中更加奪目,方剛的哀號聲在這個寂靜的雪夜格外刺耳。這個充滿著悲劇主義色彩的情節(jié)設(shè)置以及直言不諱的血淋淋的場景渲染使得影片的陽剛美學(xué)特質(zhì)更進一層。
張徹電影的 “陽剛美學(xué)” 為弟子吳宇森登峰造極的 “暴力美學(xué)”奠定了根基,從張徹《獨臂刀》中被鋒刀刺傷鮮血淋漓的肉體到吳宇森《英雄本色》里身受槍彈血肉模糊的身體,兩人一脈相承的作品風(fēng)格充滿著嗜血的剛烈與不羈。踏雪無痕,一切的恩怨情仇、是非對錯在這個注定不平凡的夜晚徹底消解,隨著方剛的離去,這段獨臂殘刀的記憶將永遠封存,從此獨臂殘刀只不過一個縹緲的江湖傳說。張徹的陽剛美學(xué)在《獨臂刀》中成型,電影深刻的境界表達、冷兵器的隱含深意、場景直言不諱的渲染,給人酣暢淋漓之感,開啟了香港乃至中國武俠電影的新紀元。
作者單位:浙江傳媒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