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培鋒
李白有一首軼詩,一直未收入其詩文集中。清人王琦注《李太白文集》,始據(jù)宋人趙令畤《侯鯖錄》卷二等的一則記載,將其收入《詩文拾遺》中,名為《題峰頂寺》:“夜宿峰頂寺,舉手捫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保ㄍ蹒独钐兹?,中華書局1977年版)王琦并引用了若干史料,對此詩是否為李白所作存疑。當代幾種有影響的李白詩注本基本傾向認為此詩為宋人所作而偽托李白。其根據(jù)似乎很簡單,那就是:“詩似少年所題,蘄州非李白少年行蹤所至?!保▍⒖窗财熘骶帯独畎兹幠曜⑨尅罚褪駮?990年版;詹锳主編《李白全集校注匯釋集評》,百花文藝出版社1996年版)
郁賢皓主編《李白大辭典》“題峰頂寺”條(作者為陶敏)也認為“李白少年未至蘄州,謂白少年作無據(jù)”。 郁氏編著《李太白全集校注》(鳳凰出版社2015年版)亦未收入此詩。上述幾位學者對李白詩的意見有很多分歧,但對這首詩的真?zhèn)闻袛嗌蠀s驚人的一致。眾多學者之所以做出這種推斷,主要是因為根據(jù)宋代若干史料,這首詩的署名相當復(fù)雜,分別有李白、王禹偁、楊億、晏殊、孟觀等說法,真所謂聚訟紛紛,莫衷一是。而形成這種局面的原因,筆者認為是由于研究李白的學者對宋代涉及這首詩的若干史料,一直皆是平行而觀,各說各話,很少仔細研究它們之間的關(guān)系,分辨其真?zhèn)?。有鑒于此,本文試對宋代有關(guān)史料作出全面排比分析,以期確定這首詩的原創(chuàng)者,亦對這首詩在宋代的演化過程作出一些新的推斷。
一
宋代最早涉及此詩的史料不是《侯鯖錄》,而應(yīng)為王得臣的《麈史》。王得臣的生卒年不詳,所知者僅有:
字彥輔,自號鳳亭子,安陸人。受學鄭獬、胡瑗,嘉祐四年(1059)進士,官至司農(nóng)少卿,乞病歸。所著《麈史》三卷,于當時制度,及考究古跡,極為精核。(《宋人傳記資料索引》,臺灣鼎文書局版)
僅據(jù)其為嘉祐四年進士,便可知王得臣的年齡遠大于趙令畤,因為趙令畤的生卒年是可以確定的,據(jù)有關(guān)史料,趙令畤(1061—1134),字德麟,燕王德昭玄孫。元祐中簽書潁州公事。坐與蘇軾交通,罰金入黨籍(《宋人傳記資料索引》,臺灣鼎文書局版)。1061年即嘉祐六年,趙令畤誕生之時,王得臣已中進士兩年。從《侯鯖錄》的記載看,此書當作于趙令畤晚年,故從時間上推斷,《麈史》成書遠在《侯鯖錄》之前是沒有問題的?!恩媸贰肥侨绾斡涊d此詩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的呢?其全文如下:
南豐曾阜子山嘗宰蘄之黃梅,數(shù)十里有烏牙山,甚高,而上有僧舍,堂宇宏壯。梁間見小詩,曰李太白也?!耙顾逓跹浪?,舉手捫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布衣李白?!钡恢渥痔姿鶗??其碑歸于丞相吳正憲公,李集中無之,如安陸石巖寺詩亦不載。(王得臣《麈史》卷中,四庫全書本)
曾阜何時宰蘄之黃梅,《麈史》沒有交代,但南宋劉宰文集中也有一條重要資料,向來無人提及,其文為:
李太白游蘄之黃梅,留詩烏牙山,曰:“夜宿烏牙寺,舉手捫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句律崢嶸,超越千古。寺僧不異,委之梁間。元豐中,曾阜子山宰是邑,得之,驚喜。顧不能壽之石,使太白書跡與此山俱傳,而私以遺當路,過者憾之。(劉宰《漫堂集》卷二十四《書明秀軒米元暉詩后》,四庫全書本)
綜合王、劉二人的記載,可歸納如下:曾阜于元豐年間任職蘄州,在距離黃梅數(shù)十里處的烏牙山,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塊題詩碑,全詩為“夜宿烏牙寺,舉手捫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署名為“布衣李白”。曾阜將此碑取回,送給了當朝丞相吳正憲公即吳充??肌端问贰繁緜?,吳充卒于元豐三年
(1080,見《宋史》卷三百一十二《吳充傳》),則劉宰所謂“元豐中,曾阜子山宰是邑”,應(yīng)在元豐三年吳充去世之前。這些時地、人物皆是可以確切考知的,毫不模糊,故王得臣、劉宰的記載是相當可靠的。王得臣指出:“其碑歸于丞相吳正憲公,李集中無之,如安陸石巖寺詩亦不載?!毙枰赋龅氖?,王得臣特別關(guān)注李白此詩的發(fā)現(xiàn)過程,應(yīng)與其為安陸人,故特別關(guān)注其鄉(xiāng)土文獻有關(guān)。這首李白軼詩,確實不載于宋刻本《李太白文集》中。眾所周知,第一部宋刻本《李太白文集》正是刊刻于元豐三年。宋敏求增補舊本李白集,得詩近千首,曾阜之兄曾鞏為之考定次序。蘇州太守晏知止予以校正刊行,為《李太白文集》三十卷,于元豐三年刻于蘇州,即所謂“蘇本”。無論是曾阜還是王得臣、劉宰,都確信此詩確是為白所作。劉宰甚至認為,李白此詩句律崢嶸,超越千古,本來可以與烏牙山一起名傳千古的,但曾阜將此碑“私以遺當路
(即指吳充),過者憾之”。也就是說,這塊碑送給吳充,仿佛明珠投暗,導致李白此詩湮沒無聞,甚為可惜。當然,從時間上看,元豐三年刊刻的《李太白文集》是不可能將這首詩收入的。后世學者對李白此詩的質(zhì)疑應(yīng)該說都源于此。其后,關(guān)于這首詩,又出現(xiàn)了種種不同的“版本”。首先為趙令畤的《侯鯖錄》卷二:
曾阜為蘄州黃梅令,縣有峰頂寺,去城百余里,在亂山群峰間,人跡所不到。阜按田偶至其上,梁間小榜,流塵昏晦,乃李白所題詩也。其字亦豪放可愛,詩云:“夜宿峰頂寺,舉手捫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保ㄐ∽ⅲ夯蛟疲骸巴踉渡倌甑菢恰吩娫疲何歉甙俪?,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保ㄚw令畤《侯鯖錄》,孔凡禮點校本,中華書局2002年版)
曾慥所著《類說》中也有兩處涉及此詩,分別為卷十五《李太白峰頂寺詩》則:“曾阜為蘄州黃梅縣令,有峰頂寺,去城百余里,在亂山中,人跡不到。阜按田偶至梁間小榜,流塵昏晦,乃李白所題詩也。詩云:‘夜宿峰頂寺,舉手捫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卷五十七《峰頂寺詩》則又謂:“蘄州黃梅縣峰頂寺,在水中央,環(huán)伏萬山。曾阜為令,因事至其上,見梁間一榜,塵暗粉落,滌拂讀之,乃太白詩也:‘夜宿峰頂寺,舉手捫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世傳楊文公幼時詩者誤。”亦改首句“烏牙寺”為“峰頂寺”,從內(nèi)容看,其史料來源應(yīng)為趙令畤。
表面上看,趙令畤、曾慥的記載與王得臣、劉宰的記載相差不多,但細微處實有很大差異。首先,“縣有峰頂寺,去城百余里”的說法不確?!毒暗聜鳠翡洝肪矶小疤I州烏牙山彥賓禪師”(《大正藏》第五十一冊),從其輩分看,此僧當為中晚唐時人。南宋王象之作《輿地紀勝》卷四十七“蘄州·烏牙山”條,也引王得臣之說,明確此詩為李白所作,并謂:“南烏牙山有靈峰院,在黃梅縣東北五十里,有白居易所撰碑”(王象之《輿地紀勝》,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91年版)云云,可證王得臣“數(shù)十里有烏牙山”之說確切,而趙令畤“去城百余里”的記述模糊不確。其二,王、劉之文皆未言李白詩碑的書法情形,也就是說,他們只記得詩的內(nèi)容,至于碑,可能并未親見或質(zhì)疑其為李白親書,故不言。王得臣謂:“不知其字太白所書耶?”可見其審慎態(tài)度。但他相信,即使字不是李白所書,但詩應(yīng)是李白所作。這也從側(cè)面證明,他對于這首詩是經(jīng)過一番研究的,故所記反而不誤。但趙令畤的記載則多了一句“其字亦豪放可愛”,仿佛曾親眼看到過此碑,但所記李白詩與王、劉二人所記字句有異。其三,趙文后有一小注:“或曰,王元之《少年登樓》詩云云”,這是此詩首次出現(xiàn)不同作者的說法,王元之即王禹偁。筆者認為,后人多有將李白題詩與宋人模擬之作混同者,當代學者斷定李白此詩為偽作,譬如認為這首詩必是“少年之作”等,也是順著趙令畤的這則材料而來的。比較起來,王得臣、劉宰的記載當更為確切。錢鐘書先生《宋詩紀事補正》對這幾位作者的詩也做過一些考訂,認為“屬名之爭,注家紛爭不已,姑兩存之為妥”(參看王水照《錢鐘書先生與宋詩研究》,《文匯報》2002年第0406期)
其后,周紫芝在《竹坡詩話》中又提出一個新的說法:
世傳楊文公方離襁褓,猶未能言,一日,家人攜以登樓,忽自語如成人,因戲問之:“今日上樓,汝能作詩乎?”即應(yīng)聲曰:“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怕驚天上人?!迸f見《古今詩話》載此一事。后又見一石刻,乃李太白夜宿山寺所題,字畫清勁而大,且云“布衣李白”作,豈好事者竊太白之詩以神文公之事歟?仰亦太白之碑為偽耶?(何文煥編《歷代詩話》,中華書局1980年版)
謂楊億幼年一直不說話,一日忽然能言,且出口成章,吟出一首詩,使得此詩作者更加撲朔迷離。但周紫芝提出兩點可能:或者是有人“竊太白之詩以神文公之事”,或者是“太白之碑為偽”,他自己并沒有做出明確的判斷。其實,一個剛會說話的幼兒,張口便吟出“危樓高百尺”這樣的詩來,“神其跡”的用意是很明顯的。周紫芝雖未明言,但他的態(tài)度應(yīng)是可以推斷的。他也說曾見過一石刻,“字畫清勁而大”,上面有題為“布衣李白”作的一首詩,顯然正是指曾阜發(fā)現(xiàn)的那塊碑。南宋孫奕的《履齋示兒編》卷九中,又出現(xiàn)了一種新的說法:
李白《題峰頂寺》云:“夜宿峰頂寺,舉手捫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蹦酥淘I《危樓》詩全似之。(孫奕《履齋示兒編》卷九,四庫全書本)
這里又說:北宋名相晏殊有一首《危樓》詩,與李白的詩“全似”,雖未具體舉出晏詩,但顯然與王禹偁、楊億之事類同。這則材料向來無人重視,但我以為無意中揭示了一個重要現(xiàn)象,故有其重要價值,后文將作分析。南宋人陳耆卿《赤城志》卷四十又指出孟觀有一首類似的詩:
舊傳“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為楊文公幼時詩。《邵氏聞見錄》又云:舒州峰頂寺有李太白題云:“夜宿峰頂寺,舉手捫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鼻岸浼炔煌湔f復(fù)異。今天臺華頂峰有孟觀詩云:“偶因華頂宿,抬手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蓋華頂一峰天臺山之最高者,故觀詩有此語。今峰傍有摘星嶺,因詩立名,則前所指為太白、文公語,疑好事者改之爾。(陳耆卿《赤城志》卷四十,四庫全書本)
這段話一方面點出楊億作“危樓”詩的傳言,一方面引了邵博《邵氏聞見后錄》中的話,說“舒州峰頂寺有李太白題詩”云云——邵氏將此詩的地理位置弄錯,可見此事流傳過程中的以訛傳訛。一方面陳氏又指出南宋人孟觀在天臺華頂峰有一首題詩,與李白詩字句略同,并由此懷疑李白、楊億的詩都是“好事者”偽造?!度卧姟返谄呤粌裕瑩?jù)此將此詩收入孟觀名下,題名《登華頂峰》,成為他流傳下來的唯一一首詩。
二
仔細分析一下宋人上述有關(guān)史料,可以發(fā)現(xiàn),不管他們是有真知灼見者,還是道聽途說、以訛傳訛者,其實都沒有否認李白曾經(jīng)在某個山寺做過一首詩,只不過在判斷這首詩與流傳的一些宋人詩作之間的關(guān)系時,一些人與宋人作品混同,導致時地模糊,區(qū)分不清,由此產(chǎn)生種種歧說而已。宋人的一些頗似矛盾的記載,不但不足以否定王得臣最早記載的《夜宿烏牙寺》詩為李白所作,反正印證此詩在宋代流傳甚廣,模擬者眾多的事實。這首詩的妙處在后兩句,因此在眾多記載中,不管前兩句如何改換,后兩句卻絲毫沒有變動。只要我們理解宋初人有模擬唐人詩的風氣,便可以了然由李白的這首《夜宿烏牙寺》演化出宋人的《題峰頂寺》《危樓》《登華峰頂》等作品的原因所在。邵博在《邵氏聞見后錄》中有一則論“古今詩人多以記境熟語或相類”者,舉例如韋應(yīng)物云“野渡無人舟自橫”;
寇萊公云“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杜子美云“坐飲賢人酒,門聽長者車”;
荊公云“室有賢人酒,門多長者車”。唐人云“萬井閭閻皆禁火,
九原松柏自生煙”;
圣俞云“千門皆禁火,九野自生煙”等。并謂:“諸名下之士,豈相剽竊者邪?”(邵博《邵氏聞見后錄》卷十八,中華書局1983年版)文瑩《湘山野錄》卷上謂:“寇萊公詩‘野水無人渡,孤舟盡日橫之句,深入唐人風格?!币膊灰钥軠蕩缀跬耆7马f應(yīng)物的詩句為剽竊。實際上,幾位宋人改李白詩的首句為“夜宿峰頂寺”或“危樓高百尺”以為己詩,都是這種風氣的反映。這一點似乎在宋初詩人中特別明顯,王禹偁、楊億、晏殊等人模擬李白的作品都可作如是觀,它們的存在與李白的《夜宿烏牙寺》詩本來毫不矛盾,但由于在流傳過程中漸漸與宋人模擬之作混同,導致李白這首詩的著作權(quán)反遭質(zhì)疑,則純屬誤會。對于有人據(jù)王禹偁或楊億等人詩句而偽造李白詩碑的說法,筆者認為不能成立。烏牙寺為一人跡罕到之地,將宋人的幾句詩改換一下,在此地偽造出一塊李白詩碑,目的何在呢?正因為這里人跡稀少,因此李白這首題詩被人抄去流傳世間,而一般人并不明了其真相,這樣解釋似更為合理些。
據(jù)此,筆者推斷:在曾阜于烏牙山發(fā)現(xiàn)李白詩碑之前,此詩實際上已在宋初廣為流傳,只不過人們不知道其作者是大名鼎鼎的李白而已。筆者作出這一推斷,還有一個重要旁證:蘇軾《真興寺閣》詩中有一句“引手攀飛星”,這句詩很可能化用了李白的“舉手捫星辰”(王文誥輯注《蘇軾詩集》,中華書局1982年版)。有意思的是,南宋王十朋《集注分類東坡先生詩》(四部叢刊影印宋務(wù)本堂刻本)卷二注此句,謂蘇軾用李太白詩“危樓高百尺”云云。王文誥輯注本則改為:用楊文公詩“危樓高百尺”云云。這些都間接證明此詩文本、作者之間之混亂。蘇軾此詩作于嘉祐年間,此時距離曾阜元豐初年發(fā)現(xiàn)李白詩碑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旁證“舉手捫星辰”這些詩句在當時已經(jīng)流傳。如果說王禹偁、楊億、晏殊三人少年時都曾經(jīng)吟誦過這首詩的話,只能推斷為:正因為這首詩在宋初已流傳甚廣,但不知為何人所作,故他們改動其中若干字句,吟誦出來,時人便以為是他們的創(chuàng)作了,甚至被附會為他們“幼穎悟”“號為神童”等的證據(jù)了。
從上引《邵氏聞見后錄》《湘山野錄》等的記載看,類似的詩句模擬在宋人看來并不為過,寇準的詩句在有宋一代流傳甚廣,被視為其平生得意之句即是明顯的例子。但問題在于:流傳為楊億等人的作品已經(jīng)與他們的“幼穎悟”“號為神童”等傳說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在李白詩碑沒有被發(fā)現(xiàn)之前,很多人是將這些詩句視為楊億等人的原創(chuàng)的,這一點與寇準等人的模擬在性質(zhì)上是有所不同的。
宋人文獻中,除了王得臣《麈史》和劉宰《漫堂集》主張李白此詩作于“蘄州烏牙寺”,其詩第一句為“夜宿烏牙寺”之外,支持此說的還有趙子崧的《朝野遺事》,所言與王得臣幾乎完全一樣,當是抄自王書(趙書已佚,文見《永樂大典》卷八百二十三所引)。王象之《輿地紀勝》卷四十七“烏牙山”條,也明確此詩為李白所作。并謂“南烏牙山有靈峰院,在黃梅縣東北五十里,有白居易所撰碑”云云,更可以作為《夜宿烏牙寺》詩為李白所作的確證。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應(yīng)該根據(jù)宋人王得臣、劉宰、趙子崧、王象之等人的記載,確定《夜宿烏牙寺》詩為李白之作,并恢復(fù)其詩的本來面貌。童養(yǎng)年先生《全唐詩續(xù)補遺》卷三亦據(jù)《輿地紀勝》之說,增補李白此詩,題名為《烏牙寺》,甚有見地
(見陳尚君輯?!度圃娧a編》,中華書局1992年版)。但愿這一成果早日為李白研究界所接受,將其正式收入李白詩集中。根據(jù)詩碑中“布衣李白”署名,可以推斷:此詩并非少年之作,所謂“天上人”乃指在山頂佛寺中禪定之高僧,此種情境、心境絕非不知世事之兒童所能言,也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這首詩必是“少年之作”,當代一些學者推斷其為“少年之作”,是因為心目中先有那幾首宋人模擬之作的緣故,而這一點與李白寫作此詩是毫無關(guān)系的,絕不可混淆。筆者推斷:這首詩應(yīng)是李白“酒隱安陸”時期,曾短期南下蘄州,參黃梅之禪,而作于烏牙山峰頂禪寺中。
(作者單位:南開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