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玉寶

【摘 要】淮劇表演的藝術魅力，離不開“留白”?；磩∷囆g中的“留白”不僅表現(xiàn)在“以動帶靜”，還表現(xiàn)在“聲中無字”——音樂的暗示性與抒情性以及“言外之意”——文字的無盡意境等方面?；磩⊙輪T應重視淮劇藝術中的“留白”，不斷提高藝術修養(yǎng)和表演水平，為新時代提供藝術精品。

【關鍵詞】淮劇藝術；留白；表演

中圖分類號：J82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8）02-0021-02

一、“留白”的藝術特色

“留白”是虛實宇宙觀在藝術中的體現(xiàn)。古代思想家認為，世界由虛實相結合，萬物均有虛實伴生，那么反映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也必須創(chuàng)造出虛實結合的藝術世界，才是有生命力的，比現(xiàn)實更加真實的世界。

而“留白”，顧名思義，就是為萬物的登臺而留出空白，為了萬物的流動而留出空間。正是強調(diào)了世界“空”的存在，強調(diào)表演藝術中的“虛”的一面。沒有空白處體現(xiàn)不出姹紫嫣紅的精彩絕倫，沒有舒緩處體味不了萬馬奔騰的驚心動魄，沒有靜謐處不能體會天籟之音的直擊人心?；磩”硌菟囆g也是如此。

二、淮劇藝術的“留白”

集合了舞蹈、音樂、表演、文學、工藝與建筑的淮劇藝術，又是如何體現(xiàn)“留白”的呢？“中國的戲曲，是完完全全和國畫雕刻及書法相比擬著。簡單一點談，中國全部的藝術，可以用下面幾個字來形容——它是寫意的，非模擬的，形而外的，動力的，和有節(jié)奏的。”（余上沅《國劇》轉引自《洪深文集》第四卷83-84頁。）但戲曲藝術的“留白”精神僅僅是把上述的各項藝術門類中的虛實之用簡單地相加而成嗎？我們以東方三大戲曲理論體系中總結了戲曲學體系的李漁著作《閑情偶寄》為例，重點從“以動帶靜”方面分析淮劇藝術中的“留白”如何體現(xiàn)其功效與意義。

淮劇表演“以動帶靜”——是典型的有限見無限的表演藝術。

戲曲藝術本身，舞蹈與動作的延伸，需要一個虛靈的空間作為表現(xiàn)的依托與特征。因此戲曲藝術中的第一點“留白”正是由“舞動”帶出的整一個虛構的舞臺空間。而這有限的“舞動”、有限的“空間”及道具，卻足以支撐構造出一個完整的、無限生動的戲曲世界?；磩∽鳛橹袊膭》N，在其發(fā)展與演變過程中，同樣體現(xiàn)了這樣一種顯著的藝術特點。

（一）全靠動作暗示時空和情節(jié)

淮劇表演中只有那場上的“舞動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其余一切幾乎都可以“留白”。英國著名戲劇及電影導演、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現(xiàn)代舞臺劇的代表者彼得·布魯克，就曾生動地描繪：“我可以選取任何一個空間，稱它為空蕩的舞臺。一個人在別人的注視下走過這個空間，這就足以構成一幕戲了。（[英]彼得·布魯克）”講的正是戲劇空間的虛擬性。

中國傳統(tǒng)戲曲最通常的舞臺布置，不過是橫擺一張長方桌案，左右兩邊八字形各一把有靠背而無扶手的椅子，所謂“一桌兩椅式”。這一桌兩椅也只有在有人物活動時才有意義，否則它擺在那里，什么都不是?！埃ㄈ耍┳聲r才有意義，無需坐也不‘礙眼，置而不顧就是。反倒可作各種設想，戲中說它是什么就是什么。（P21《中國戲曲表演體系研究》歐陽啟名/歐陽中石著，文化藝術出版社 2010.4）”這在今日的舞臺藝術中稱之為“舞臺調(diào)度（場面調(diào)度）”，在現(xiàn)代戲劇藝術中還成為了一門重要的學問：通過演員的體態(tài)（身段）演員與演員及與舞臺景物間的組合，通過演員在舞臺上活動位置的安排與轉換，或通過一組形體動作過程，構成藝術語匯，使舞臺生活形體化、視覺化。舞臺調(diào)度還是劇本臺詞和舞臺語言在視覺形象上的體現(xiàn)，是導演藝術的重要表現(xiàn)手段。淮劇表演何嘗不是如此。

這就把問題復雜化了，其實在中國傳統(tǒng)戲曲文化中何須如此？老藝人說得好：“戲曲的布景是在演員的身上?！币蚵秃?，反而才是戲曲舞臺的正解?！拔枧_的陳設越簡單越好，因為在簡單之中，可以幻化出更多的場景。在戲曲舞臺上，沒有實景，則處處為真；如有一個實景，則滿臺都成了假的。（P21《中國戲曲表演體系研究》）”正是“位置相戾，有畫處多屬贅疣”，“無景處都成妙境”。在這“留白”之上可以用想象虛構任何的東西，不僅是淮劇表演，其他劇種也不例外：《牡丹亭》亭子是虛，觀者跟隨她的動作身姿到了夢中的花園，又到了荒涼的院子；《白蛇傳》“游湖”一戲中有“實”船槳、雨傘，卻無真的風雨，全靠音樂及動作想象造就詩意的畫面。不僅是虛構了空間位置，還能體驗春暖夏涼、白天黑夜：京戲《三岔口》通過演員的表演在觀眾心中的想象，并不熄掉燈光，夜卻還是存在。這又是一種“化景物為情思”式的“留白”了?，F(xiàn)代戲劇更是可以一把椅子為支點同時表現(xiàn)多個區(qū)域空間的存在，給人一種充分展開想象空間的審美感。此以點帶面表現(xiàn)形式可比電影“蒙太奇”手法與功能。如此“空間感”又把戲曲藝術與建筑園林緊密結合起來了。

以上是空間的“留白”，是蘇東坡詩中所云：“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p>

而淮劇表演中時間則更是超脫，完全由情節(jié)決定，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全由人物來交代。而這“故事情節(jié)”、“人物性格”，在舞臺上則又是另一種“虛空”了，在人物表演之前你看不見它，“實在”的只有場上唱白舞動的人物罷了。觀者眾多的“折子戲”僅取一折，甚至一幕戲單獨演出，情節(jié)故事之類都可以忽略不計了，角兒演的什么就是什么，作者、故事、情感統(tǒng)統(tǒng)隱去，活生生的只有站在場上這一人。

（二）虛擬道具的寫意表演方式

上面說淮劇表演中場上只有這一人是“實”，時空、情節(jié)、意味統(tǒng)統(tǒng)是“虛”，是“留白”，是靠這一人的表演才能意會的無限。然而當我們深入地探究這場上人物的表演，又會發(fā)現(xiàn)這人物動作之中同樣是虛實結合，甚至“虛擬”的成分還占了其中多半。在此我們不妨用“寫意”一詞來描述這種動作上的“留白”與虛空——

正因為場景舞臺是空白，道具“切末”多半也不可用了，于是淮劇舞臺的表演動作發(fā)展出了一套“程式”。劃船只需做出一兩個極洗煉而又極典型的動作；趟馬時只需“心中有馬”便可使人看出人騎在馬上而馬在跑；“推門”、“登樓”又是同樣的道理，摹仿景物，借一個虛擬的動作勾出劇中之景，景又因融入角色、觀眾的想象而可以述情。正是趙太侔《國劇》中所說：“舊?。ò矗簜鹘y(tǒng)戲曲，相對于當時的‘新劇，即寫實主義話劇）中還有一個特點，是程式化convention-alization。揮鞭如乘馬，推敲似有門，疊椅為山，方布作車，四個兵可代一支人馬，一回旋算行數(shù)千里路……藝術根本都是程式組成的?！保ㄓ嗌香渚帯秶鴦∵\動》新月書店1927）

“實”之動作添之“虛”幻的表演，又帶出了“虛景”和“景外”之情，便是戲曲舞臺程式化路徑了。余上沅進一步說：“程式化引申為對戲曲總體特征的概括?！奔刺摂M手法及由此產(chǎn)生的一系列表現(xiàn)形式。（P31《表演程式：戲曲塑造舞臺形象的藝術語匯》黃克保；《二十世紀戲曲學研究論叢——戲曲表導演研究卷》分冊主編王藝睿，安徽文藝出版社2015.4）

如此之多的虛擬和留白卻并不妨礙觀眾覺得戲曲講求的是一個“真”字，全因中國人的思維習慣了聯(lián)想和想象?？陀^的“實”與主觀的“情”，加上想象，就是在藝術強調(diào)的意象性。就是中國各類藝術均強調(diào)的“以形傳神”了。形式不重要，風神才是重點。

上面著重從全靠動作暗示時空和情節(jié)，虛擬道具的寫意表演方式兩方面闡述淮劇表演的“以動帶靜”，當然還有其他方面，比如衣飾中的象征性意味等，這里就不一一展開了。

當然，表現(xiàn)淮劇藝術“留白”不僅表現(xiàn)在“以動帶靜”，還表現(xiàn)在“聲中無字”——音樂的暗示性與抒情性以及“言外之意”——文字的無盡意境等方面，這里就不一一贅述了。

三、結束語

淮劇表演藝術有獨特的“留白”方式與“留白”效果?；磩”硌菔恰耙詣訋ъo”——有限見無限的表演藝術。具有淮味特色的藝術魅力離不開淮劇藝術中的“留白”。

參考文獻：

[1]宗白華.美學散步（插圖典藏本）[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2]（清）李漁.閑情偶寄[M].胡明偉選注.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8.

[3]洪深.洪深文集[M]第四卷.中國戲劇出版社，1959.

[4][英]彼得·布魯克.空的空間[M].邢歷等譯.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