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世賓
有可能,蜻蜓的羽翼
扇動的時候,另一個
時間之中,冒著白煙的
火車正穿過哥尼斯堡;
那人始終沒有回頭,
此刻,蘆葦正長得茂盛
仿佛是另一座綠橋——
魚形的身影無規(guī)律地走動;
其實,歡樂是廉價的——
只有剛剛爬上來的蝸牛,
伸著觸角,理性地審視著
湖面上綿綿涌動的波紋;
也許,可以用詩去談論
信仰以及自由的可能性——
就像拿起一根枯樹枝
敲打空氣,有著悠久的回響。
給黃禮孩
看久了,就會發(fā)現(xiàn)
湖其實是有門檻的——
一只綠毛龜怎么爬
也無法離開克拉科夫;
或許,你會認為他是
夜間捕獵的貓頭鷹——
一個個詞語閃亮如星星,
“贊美著這殘損的世界”
但也嘗試著去詛咒
那些躲在烏云后的幽靈;
閃電與彩虹,也許是禮物
也許是歷史的化身;
我從來分不清羽毛與鐵的
重量,也不知道上帝有多遠
每當我感到沮喪的時候,
想想,詩只不過是一場惡作劇。
給安石榴
接下來,我打算談談
蜘蛛的孤獨,它正在
苦地丁上爬著、歷險
仿佛是經(jīng)過湖邊的人
衣服上脫落的紐扣。
那些野菊,我喜歡
它們和夢中的星辰
一樣多,一樣閃耀;
我想,我遭受的苦難
不比地上的落葉更具
戲劇性;若無法證實
靈魂的存在,我就是
我煉獄的囚徒,任憑
蜘蛛分泌出黏稠的絕望;
可是,無疑我是多慮了
那些金合歡看上去多恬靜。
給夢亦非
據(jù)說,喝了卡斯塔利亞泉
可以獲得靈感,能把白云
寫成紗帳,在樹葉上
可以創(chuàng)造一座碧綠的城堡;
那個夢中人不屑于在
電燈下猜謎,希臘有點遠
一切因果皆來自于異族的
螺旋形的樓梯,聲音與影像
紛紛消失。詞語長成青草
在湖邊,我拔掉了反義的
卻又長出了同義的,如此
一部千古的作品仿若空氣
在德爾菲孤獨的落日下吹拂——
阿佛洛狄忒只是虛構(gòu)的蛇;
夢中人,他一次次地成為
在浪花上,貝殼類動物的替身。
給游子衿
遇到困難時,我就去
游泳,在湖中拍打浪花;
而一只肥胖的鴟鴣也會
它天生有著運動的悟性;
認識胡適嗎?他太孤獨
一百年只用來凝眸——
那件青花的旗袍在寫詩
在為一個良宵守候另一個
良宵。其實,應該發(fā)明
更新的寫法:閱讀、記憶與
想象,閃爍著瞬間的靈光
從語言之魅到符號的囈語;
或許,從游仙圖到北歐神話
也從湖邊到一輛汽車的尾氣
全系于某種關(guān)聯(lián),只管寫
就像柳樹上的啞蟬只管做夢。
給汪治華
可悲嗎?當一只
透明的囊體仿佛
末日般一下子裂開
能看到些什么呢?
一塊巖石,一棵小草
還是你充滿想象力的
隱秘的心,就在那兒
無法傳遞任何信息;
也許是自愿的,也許
只是偏離了智力的
判斷:你也是負有
罪責的,上帝的仁慈
不關(guān)乎美德,只是
某些人手中的工具;
那就學會放松吧,
你看,湖水多么清澈。
給程祖晗
抬頭時,有人說
以云為食的風
可以鍛打純銀的天空,
但基本上還是藍的;
飛掠過湖面的蒼蠅
翅膀鑲嵌著金箔——
仿佛那是偽科技
在點綴著的生活;
我們的體面就是
摘下樹葉遮住私處;
而在一個多維的空間
到處都是赤裸的天使;
我想更肯定的是
(也會更加失望的)
幻想,偶爾可以
緩解永恒的那一點。
給曾欣蘭
在湖邊,我移植了
一株野蘭,開花時
一個隱身的上帝
噴發(fā)芬芳,純粹的
精神,唯一閃耀的
包含著某種傾向的
力量??梢岳斫鈫??
像是一個動詞粘附
在物質(zhì)光潔的側(cè)面
愛是虛無的,恐懼
是一只奔跑的螞蟻
無論怎樣努力,它
只會在一張薄荷葉上
畫地為牢,仿佛囚徒
盲目地繞墻行走著——
目光總是朝窗外窺望。
給旻旻
河流是痛苦的,因為
它的旅程結(jié)束了;
平靜的湖是永恒的,
因為,它在我心里
仿佛一個神祗:起風了,
波紋是我的思想;
下雨了,幽藍是我的
夢境;剩下的全是謊言。
我為一只水鳥懺悔;
我為一叢蒿草懺悔;
我為天上的云朵懺悔;
我為湖底的魚群懺悔;
哦,我的罪惡的靈魂
拍打著水的翅膀,
不斷地涌向湖邊——
“寬恕吧,死亡喜歡隱藏。”
給陳會玲
湖水暗下去的時候,
一顆星在天邊升起;
聚攏的云塊在我臉上,
有著莫名的憂傷;
倒吊在巖樅上的蝙蝠,
看上去多么安靜;
我甚至有點懷疑
它們閃著幽光的眼睛
是基督身上拔出的
鐵釘。在信仰缺失
散發(fā)著獨裁意志的
空氣中,編成冠冕的
荊棘,如一道劃過我
夢中的陰影,覆蓋著
湖邊的草木、蟲鳴——
“殉道者的面容比湖水更清澈”
責任編輯:楊希
作者簡介:
劉漢通,1974年出生。廣東廉江人。出版詩集《一個自然主義者札記》《明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