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一瓜,女,現(xiàn)居廈門。著有《淡綠色月亮》《提拉米蘇》《蛇宮》《第五個噴嚏》《老閨蜜》《國王的血》等中短篇小說集,以及《太陽黑子》《白口罩》《別人》《雙眼臺風》等長篇小說。獲華語傳媒大獎、《人民文學》獎、《小說選刊》《小說月報》百花獎,及郁達夫文學獎、柔石文學獎等。多部作品進入中國小說學會年度排行榜。其《太陽黑子》改編為電影《烈日灼心》。
前幾天看到一篇文章,講述一個盲人醫(yī)生,他的手在摁人身體時,能感覺到肌肉與肌肉之間,肌肉和骨骼之間的縫隙。說有的人縫隙很滑,有的人很枯澀。有的人按起來就像隔著口袋去戳袋里的番茄醬。他能體會到全身的骨骼及關節(jié)、筋膜,乃至筋膜和筋膜間組織間液的濃稠度。
很羨慕這雙手體現(xiàn)的一心之妙。
我想小說寫作者,也在追求“一心之妙”。 前幾天在寫《會有一條叫王新大的魚》的創(chuàng)作談。那是個短篇。很榮幸,緊接著《甜蜜點》的大中篇,又被貴刊選登。先后寫著它們的創(chuàng)作談,我不由得作了比較。
陸續(xù)有讀者反饋,說《會有一條叫王新大的魚》看不大懂。之前第一次聽到,我有點困惑?,F(xiàn)在,我想肯定沒有一個人會跟我說,《甜蜜點》讀不懂?!稌幸粭l叫王新大的魚》,基本上都是對話構(gòu)成的,事情的原委,情節(jié)的推動,不同人物的感受、心境、意圖都靠對話碎片完成,也許看得快一點,心粗一點,局部經(jīng)驗弱一些,可能確實會發(fā)蒙。但《甜蜜點》不是這樣,它所有的勁道都用于建立一個符合邏輯的故事。它的表達直接,力圖準確豐滿、汁液充沛。血與愛,清晰立體,沒有閱讀障礙。在建立故事真實性的路上,其實付出了弱化小說意趣的代價。這就是我以前說過的警惕故事的重力加速度。我也很無奈,也許,我還沒有平衡好魚和熊掌之間的“一心之妙”。在這個意義上,我的感受是,《會有一條叫王新大的魚》比《甜蜜點》更具有創(chuàng)作的自由。我無須抵抗故事重力本身導致的應接,它更純粹。但是,我承認,《甜蜜點》是個好看的故事,它寄托了我的故事理想。我在架構(gòu)它們的時候,嚴謹選材,嚴格施工,盡力開拓捕捉自己的“一心之妙”。挑戰(zhàn)之后的滿足,也像完成了一個不容易搭建的積木城堡。
文各有命。我想,這兩種東西我都會隨緣繼續(xù)寫,我尊重它們的各自天性。我寄望,不管它們將面臨船長,還是面臨水手,我都希望它們能夠邂逅閱讀本身的“一心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