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輕舟
斯蒂芬·茨威格在《人類群星閃耀時》序言中寫道:沒有尋常每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藝術(shù)家,一切實質(zhì)性的、不朽的成就只在極少幾個充溢靈感的瞬間。被我們頌為古今最偉大的詩人和演員的歷史也是如此,她并非不停息的創(chuàng)造者。同樣地,在藝術(shù)和生活中,那些崇高的、令人難忘的瞬間也至為罕見??偸乔О偃f人群中才出一個天才;總是在必須耗費千百萬光陰之后才出現(xiàn)一個真正歷史性的時刻、一個屬于全人類的偉大瞬間。
科學史誠如斯言。它如水勢綿密蜿蜒,只是在足夠的時間與空間積累后,河出伏流,一瀉汪洋;又如夜幕下的天穹,星漢燦爛的靜謐,何須燈火如晝的喧囂。那些點綴在科學史天幕上的“星辰”,在《一念非凡:科學巨擘是怎樣煉成的》一書中被還原(或者說重構(gòu))為一個個鮮活的個體:這里有跳出浴盆的阿基米德、賴床不肯早起的笛卡爾、沃爾索普村蘋果樹下的牛頓、走過布魯厄姆橋的哈密頓、在柯尼斯堡七橋溜達的歐拉、實驗室里擺弄瓶瓶罐罐的法拉第……《一念非凡》為讀者所呈現(xiàn)的絕不止于那些耳熟能詳?shù)膭钪竟适拢噲D攜讀者一道穿越時間鉛幕,窺探每一個“美麗心靈”妙不可言的、“獨與天地精神往來”的私人體驗——那一刻紛繁世界與他們無關(guān),無需宏大敘事的鋪排,卻足以串聯(lián)起“人類心智早已開始的偉大冒險”。
當然,一個“蘋果”,即使來自沃爾索普村,也不足以支撐起整個經(jīng)典力學的大廈。如果你獲邀與牛頓同游,兜里卻只有那些現(xiàn)成的“蘋果”,最終的收獲也只是“與牛頓一同散步的感覺”。同樣是“一顆蘋果砸到頭,被砸到心智的人好奇,而被砸到腦袋的人憤怒”,對那些不滿足止步于此的“心智”而言,《一念非凡》從大量經(jīng)典的原始文獻(論著、論文、筆記、傳記)中拈出那些“非凡一念”的具體內(nèi)容與來龍去脈,呈現(xiàn)作者體驗到的“科學巨擘”的思維方式、治學風格,點明這些精彩瞬間在科學自身發(fā)展的時間和邏輯結(jié)構(gòu)中的位置,以及它們?nèi)绾螀⑴c構(gòu)成今天的人類文明和生活?!兑荒罘欠病凡恢皇且槐尽坝^光手冊”,更是一本“操作指南”,一部“有溫度的教科書”——它所給予讀者的除了牛頓的“蘋果”,還有摘取“蘋果”的方法,如作者曹則賢老師在扉頁的寄語“獻給渴望窺破自然奧妙的心靈”。
總而言之,閱讀《一念非凡》好比置身曹則賢老師主持的“沙龍”。一如拉斐爾的名畫《雅典學派》,高朋滿座、少長咸集,自謙“平凡人”的沙龍主人熱情引見,讀者交游其間,盡可擇善而從。
沙龍散場后,是否會有“饑渴稚嫩的腦袋”趁月下尋一本《自然哲學之數(shù)學原理》與牛頓爵士來場徹夜促膝之談,抑或迎著朝陽徑直選擇一種“尋求孤獨”的生活,即使“隨后默默地抱怨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