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玉華

（中國政法大學人文學院，北京102249）

法理學家舒國瀅認為，在我國當代法學中，“立法”通常有廣義和狹義兩種理解。狹義的立法，是專指國家權力機關依照法定職權和程序制定規(guī)范性法律文件的活動，其中包括中央權力機關和地方權力機關兩大部分。廣義的立法則是包括所有有權制定規(guī)范性法律文件的機關依照法定權限和程序制定法律、法規(guī)和規(guī)章的活動。［1］181立法語言是指人們在立法領域所使用的語言，［2］1包含法律條文和法律文書語言。

立法學家周旺生［3］356認為，立法語言不僅要比一般的語言嚴謹、規(guī)范、簡潔、通俗和明確，而且立法語言也應當是所有“法”的語言中最為嚴謹、規(guī)范、簡潔、通俗和明確的。立法語言應當準確地表述法律規(guī)則，嚴密地表述法律的要求，不能有歧義或者模棱兩可，同時由于法律的主要接受者是民眾，民眾對法律的理解是民眾依據(jù)法律指引而行為的必要條件，生僻的術語過多將妨礙民眾對法律的理解，因而立法語言應當準確、通俗和易懂。

法律為人們提供行為準則，它應當符合邏輯結構要求，法律各組成部分應該成體系、前后呼應，因此法律語言應當是理性和系統(tǒng)的。法律由國家制定、同時以國家強制力保證實施，全體國民必須遵守法律，因而立法語言具有較高的權威性，它必須嚴肅、莊重而有力。

一、立法領域語言狀況

立法語言存在許多問題，如歧義、晦澀、不夠簡練和不夠條理等。［4］

首先，立法語言中存在著語序失當問題，因為關聯(lián)不緊、表達不暢，影響了法意的準確表達。如憲法第十條：

（1）……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侵占、買賣或者以其他形式非法轉(zhuǎn)讓土地。土地的使用權可以依照法律的規(guī)定轉(zhuǎn)讓。一切使用土地的組織和個人必須合理地利用土地。

例（1）是對土地的利用和轉(zhuǎn)讓等做出規(guī)定。鄢明定［5］認為，一般表述的邏輯順序是先正后反、先主后次，因此應為先“利用”，再“轉(zhuǎn)讓”，最后是“非法轉(zhuǎn)讓”。但是，該法條卻為先為禁止“非法轉(zhuǎn)讓”，再是允許“依法轉(zhuǎn)讓”，最后才是“合理利用”，違背了一般邏輯規(guī)則。因此，應將第1句和第3句的順序顛倒過來。

其次，立法語言中存在著語句不夠簡練的問題。如《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72條第1款：

（2）業(yè)主對建筑物專有部分以外的共有部分，享有權利，承擔義務；不得以放棄權利不履行義務。

例（2）是對“專有部分”和“共有部分”享有權利和承擔義務的規(guī)定。常曉棟［6］認為，“共有部分”前用“專有部分以外的”來修飾易引起歧義。因為，建筑物除“專有部分”以外，剩下的就是“共有部分”。而“共有部分”之前若用“專有部分以外”來修飾就會使人們以為，另外還有其他的“共有部分”。因此，簡潔明了，是語言表述的基本原則，這也就是用語用上的“夠量而不過量”的原則，否則會引起誤解。

再次，立法語言中存在著句子長短欠妥的問題。如《憲法》第48條：

（3）中華人民共和國婦女在政治的、經(jīng)濟的、文化的、社會的和家庭的生活等各方面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權利。

例（3）中動賓結構“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權利”之前是一個較為復雜的介賓狀語，即“在政治的、經(jīng)濟的、文化的、社會的和家庭的生活等各方面”，讀起來費勁而別扭。若將這一狀語放在全句前，使“在政治的、經(jīng)濟的、文化的、社會的和家庭的生活等各方面”成為句首狀語，理解起來要容易很多。而法條中有些表述則過于零散。如《立法法》第56條：

（4）國務院根據(jù)憲法和法律，制定行政法規(guī)。

例（4）是一條有關行政法規(guī)制定的規(guī)定。這是一個結構較為簡單的主謂句，但是其中的動賓結構“制定行政法規(guī)”之前有停頓，即在“國務院根據(jù)憲法和法律”之后斷開了。鄢明定［5］認為，該句不應當在“國務院根據(jù)憲法和法律”之后停頓，因為這樣并不能產(chǎn)生任何積極的表達效果，因此不應當停頓。

第四，立法語言存在歧義問題。如《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185條第2款：

（5）抵押合同一般包括下列條款：

（一）被擔保債權的種類和數(shù)額；

（二）債務人履行債務的期限；

（三）抵押財產(chǎn)的名稱、數(shù)量、質(zhì)量、狀況、所在地、所有權歸屬或者使用權歸屬；

（四）擔保的范圍。

在該條款第三項中，前幾項內(nèi)容的連接使用的是“頓號”，而后兩項使用的則是“或者”一詞，那么這一條款的表達是要求在抵押合同中同時具有該七項內(nèi)容，還是只具有該七項內(nèi)容中的一項呢？“或者”一詞使用的失當，使得表意模糊，造成了表達上的歧義。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立法語言尚不夠完善，在諸多方面還有待于改善和提高。同時，立法語言在某種程度上尚不能做到通俗易懂，大部分民眾在理解法條上存在一定的困難，這不利于法的有效實施及其規(guī)范效力的發(fā)揮。立法語言還存在很大的改進空間。

二、立法過程中的語言服務

在立法過程中，全國人大代表對法律草案的審議是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2008年的十一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規(guī)定了“如何審議法律草案”的相關內(nèi)容，其中，審議法律草案的內(nèi)容主要包含五個部分，第五部分是“立法技術運用是否得當，法律語言表述是否準確、科學和規(guī)范”［7］，是立法語言表述問題的審查規(guī)定。人大代表審議法律草案的一個重要方面是對立法技術的審查，其中包括對立法語言技術的運用。

近年來，立法機關非常重視法律文本的語言表述問題，采取了一系列積極的措施。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曾于2006年10月召開“立法用語規(guī)范要研究的問題”會議，研討立法語言中存在的問題。這次座談會對法律條款中一些表述方式（如“但書”）、詞語和標點符號的使用等問題進行了詳細討論。2007年，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成立立法用語規(guī)范化專家咨詢委員會，聘任語言學和法律語言學專家擔任咨詢委員。至此，每部法律頒布前皆有3名咨詢委員對法律草案進行審議，立法語言質(zhì)量有了顯著的提高。［4］在2008年的立法用語規(guī)范化專家咨詢委員會成立一周年的總結會上，法律語言專家的工作得到了充分的肯定，全國人大的重要工作文件要由法律語言專家來審校這一做法得到了明確，這從側(cè)面反映了立法機構對法律語言的重視。［8］

為了進一步做好法律草案的審議工作，立法用語規(guī)范化專家咨詢委員會兩次座談會分別于2008年12月和2009年6月召開，在后次會議，語言文字專家和法律草案起草人進行面對面的溝通和交流。［4］從此，聘任語言文字專家作為咨詢委員開展工作，也成為法工委的一種常規(guī)制度，現(xiàn)已聘任多屆咨詢委員。

2009年，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發(fā)布了《立法技術規(guī)范(試行)(一)》［9］，該規(guī)范包含了法律結構規(guī)范、法律條文表述規(guī)范、法律常用詞語規(guī)范、當選修改形式規(guī)范、法律廢止形式規(guī)范五方面內(nèi)容，詳細規(guī)范了立法用語的使用規(guī)則和表示形式。2011年全國人大法工委又發(fā)布了《立法技術規(guī)范(試行)(二)》［10］，進一步細化立法表述規(guī)則。

（一）立法語言核心詞語的使用和管理

特定法律術語的使用和特定用語的表達方式構成了立法語言的獨特系統(tǒng)，構成這些特定法律術語和句式的詞語就是立法語言的核心詞語。劉紅嬰［1］87認為，立法語言的核心語詞支撐著法律文本的構架，是法律規(guī)范最為重要的表述材料，這些核心詞語在立法技術中起著靈魂和統(tǒng)帥的作用，不可缺少。

1.賦予權利或權力

立法語言在表述賦予權利或權力時，通常使用“可以”，“有權”，“享有××權/權利”等詞語和表達方式。例如：

（6）十八周歲以上的公民是成年人，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可以獨立進行民事活動，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民法通則》第11條）

（7）債權人有權要求債務人按照合同的約定或者依照法律的規(guī)定履行義務。（《民法通則》第84條第2款）

（8）婦女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民事權利。（《民法通則》第105條）

（9）公民享有姓名權，有權決定、使用和依照規(guī)定改變自己的姓名，禁止他人干涉、盜用、假冒。（《民法通則》第99條）

其中，“可以”是賦予權利或權力最常用的詞語，如例（6）中的“可以獨立進行民事活動”，是賦予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進行民事活動的權利，簡潔明了；例（7）中的“債權人有權要求債務人按照合同的約定或者依照法律的規(guī)定履行義務”，使用的是“有權”，也是賦予權利。例（8）中的“婦女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民事權利”是用“享有××權利”賦權。而“有權”與“享有××權/權利”在表述中經(jīng)常連用，如例（9）中的“公民享有姓名權，有權決定、使用和依照規(guī)定改變自己的姓名”是“有權”與“享有××權/權利”的連用。

2.規(guī)定義務

立法語言在規(guī)定義務時有一個最常用的表達方式，即“有××義務”。除此之外，立法語言還使用“應當”“必須”來規(guī)定行為，但二者在表意上又有所區(qū)別。例如：

（10）婚姻、家庭、母親和兒童受國家的保護。夫妻雙方有實行計劃生育的義務。父母有撫養(yǎng)教育未成年子女的義務，成年子女有贍養(yǎng)扶助父母的義務。禁止破壞婚姻自由，禁止虐待老人、婦女和兒童。（《憲法》第49條）

（11）任何公民享有憲法和法律規(guī)定的權利，同時必須履行憲法和法律規(guī)定的義務。（《憲法》第33條第4款）

（12）夫妻應當相互忠實，相互尊重；家庭成員間應當敬老愛幼，相互幫助，維護平等、和睦、文明的婚姻家庭關系。（《婚姻法》第4條）

可以看出，“義務”一詞可以直接指出行為人的責任，如例（10）中的“夫妻雙方有實行計劃生育的義務”“父母有撫養(yǎng)教育未成年子女的義務”“成年子女有贍養(yǎng)扶助父母的義務”等，用“義務”一詞最直觀地規(guī)定了應有的行為。相對“應當”而言，“必須”對行為的要求更高，強制性更強。“必須”在表述義務時具有無條件性、排他性，對“必須”義務的違反將引起法律制裁，如例（11）中的“（任何公民）必須履行憲法和法律規(guī)定的義務”?！皯敗眲t具有一般原則性，是指導性的價值標準，對“應當”義務的違反一般沒有相對應的法律后果，如例（12）中的“夫妻應當相互忠實，相互尊重”“家庭成員間應當敬老愛幼”等。

3.禁止性規(guī)范詞

禁止性規(guī)范詞表述的是禁止性的行為規(guī)范，它是對法律規(guī)范所禁止的行為模式做出規(guī)范或指導的詞語，如“不得”“禁止”“嚴禁”“不許”等。在表示不允許從事的相關行為活動時，多使用此類用語，例如：

（13）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有宗教信仰自由。任何國家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不得強制公民信仰宗教或者不信仰宗教，不得歧視信仰宗教的公民和不信仰宗教的公民。

國家保護正常的宗教活動。任何人不得利用宗教進行破壞社會秩序、損害公民身體健康、妨礙國家教育制度的活動。宗教團體和宗教事務不受外國勢力的支配。（《憲法》第36條）

（14）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任何公民，非經(jīng)人民檢察院批準或者決定或者人民法院決定，并由公安機關執(zhí)行，不受逮捕。禁止非法拘禁和以其他方法非法剝奪或者限制公民的人身自由，禁止非法搜查公民的身體。（《憲法》第37條）

其中，“不得”是表述禁止性規(guī)范時使用的最典型的詞語，如例（13）中的“不得強制……，不得歧視……”“禁止”在表述禁止性規(guī)范時，其要求的程度比“不得”重一些，且“禁止”表述規(guī)范時，一般不出現(xiàn)主語，如例（14）中的“禁止非法拘禁和以其他方法非法剝奪或者限制公民的人身自由，禁止非法搜查公民的身體”。

在立法語言規(guī)范化中語料庫是重要的研究方法。隨著現(xiàn)代科技的發(fā)展，語料庫有了一套相對成熟的體系，在此基礎上建立法律語言語料庫將為法學家和語言學家研究法律語言提供便利條件。

法律語言語料庫能夠幫助學者便捷、迅速地完成研究任務。檢索程序也為立法者在立法過程中迅速找到所欲參照內(nèi)容提供便利。其次，法律語言語料庫的使用使得研究更具有代表性，提高了研究的科學性。

立法技術規(guī)范的制定是對立法語言使用和管理的一種方法。立法語言遵循著一般普通語言的規(guī)律，但法律語言作為領域語言又有其特殊性。在法律條文制定及修改過程中，立法者總結立法過程中法律語言運用的經(jīng)驗，并以此作為法律制定和修改的指導性原則。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委員會頒布了《立法技術規(guī)范(試行)(一)》［9］和《立法技術規(guī)范(試行)(二)》［10］，從法律規(guī)范的結構、條文表述的形式、常用詞語的使用、法律的修改及廢止規(guī)范等方面規(guī)范了立法語言的使用。其中，對數(shù)詞、標點符號、法律常用詞語、法律常用句式等的規(guī)范是從語言層面上對立法語言的規(guī)范。

這兩個規(guī)范的出臺，使立法語言在法律制定過程中有了規(guī)范化的框架，為立法者提供了立法語言技術的參照依據(jù)，為立法語言的修改提供了便利條件。

但是，該二規(guī)范對立法語言的規(guī)定只是框架性的，僅對立法語言中常用的句式、詞語、標點等做出規(guī)定，缺乏對詳細的、特殊規(guī)則的規(guī)范。該二規(guī)范的有些規(guī)則也是值得進一步研究的。

（二）立法語言的特殊表達與評估

隨著立法技術的不斷完善，立法語言逐漸形成了具有特色的表達方式。這些表達方式在立法中被沿用下來，形成了立法表述的特點。

立法語言的句法結構具有多用“的”字結構、多用并列結構、多用限制性定語、多使用復雜成分的特點。［12］51-54下面我們主要介紹“的”字結構和“或者”的使用。

1.“的”字結構

“的”字結構在立法中大量使用，似乎形成了獨有的含義和用法?！暗摹弊纸Y構經(jīng)常在“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句式中用在并列的分項中。例如：

（15）強奸婦女、奸淫幼女，有下列情形之一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

（一）強奸婦女、奸淫幼女情節(jié)惡劣的；

（二）強奸婦女、奸淫幼女多人的；

（三）在公共場所當眾強奸婦女的；

（四）二人以上輪奸的；

（五）致使被害人重傷、死亡或者造成其他嚴重后果的。（《刑法》第236條第2款）

例（15）是關于強奸罪的加重情節(jié)的表述，五分項表示五個情形，“強奸婦女、奸淫幼女情節(jié)惡劣的”“強奸婦女、奸淫幼女多人的”“在公共場所當眾強奸婦女的”“二人以上輪奸的”和“致使被害人重傷、死亡或者造成其他嚴重后果的”，要加重處罰。五分項用“的”字結構列舉加重情節(jié)所具有的行為特征，從形式看，表述整齊而條理。

“的”字結構的這種用法來源于法律翻譯中“者”字結構的使用。［13］在早期法律中，“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中“的”是“者”字，各分項末尾的“的”也是“者”字，后來“的”字替代了“者”字。分項中的“者”或“的”是自指的，因為“強奸婦女、奸淫幼女情節(jié)惡劣”和“強奸婦女、奸淫幼女多人”等就是不同的“情形”。但是“的”字結構與“者”字結構的用法是不同的，“者”字結構既可以用于轉(zhuǎn)指，也可以用于自指，而自指的“的”字結構是黏著形式，只能在定語位置上出現(xiàn)，不能離開后面的中心語獨立。漢語中的謂詞性結構可以無標記的形式實現(xiàn)名詞化，該分項的謂詞性結構即表事物化了的各種“情形”，用“的”字結構畫蛇添足，且容易引起誤解。

立法語言作為領域語言具有自己的特點，但是它偏離普通語言能夠有多遠？它能否有自己的語法是值得思考的問題。立法語言應該是最為規(guī)范的語言，它應該運用最典型的語法形式，而不能創(chuàng)造語法規(guī)則。

2.“或者”

“或者”通常連接兩個同級的句子成分。但在立法語言中，由于立法中所涉及并列成分的復雜性，“或者”經(jīng)常在一個句子的幾個不同層級中使用。這似乎在立法語言中已經(jīng)形成了習慣。例如：

（16）沒有第一款、第二款規(guī)定的監(jiān)護人的，由未成年人的父、母的所在單位或者未成年人住所地的居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或者民政部門擔任監(jiān)護人。（《民法通則》第16條第4款）

例（16）中使用了兩個“或者”，第一個“或者”連接了“未成年人的父、母的所在單位”和“未成年人住所地的……”兩個同級成分，第二個“或者”連接的則是“未成年人住所地的……”的下位成分，即中心語“居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和“民政部門”。因此，兩個“或者”連接的成分級別不同。

“或者”在同一個句子中不同層級中使用，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理解的困難。立法上為何一直使用呢？從表達上來看，若是用標點符號將不同等級的成分劃分開來，將會使原本完整的句子結果顯得散亂，破壞了原有的完整性。若是將低等級的內(nèi)容概括性表達，可能導致法條本欲表達的部分內(nèi)容無法表達。我們認為，為了顯示句子的層級，在“未成年人的父、母的所在單位”和“未成年人住所地的……”之間用“或者”的情況下，其下位層級“村民委員會”和“民政部門”之間可以用單音節(jié)的“或”，表示其連接的為下位層級。

立法語言在句式選擇上具有多用長句、多用動詞性非主謂句的特點。立法語言的主語，一般來說以施事主語居多。所謂施事主語，即主語表示發(fā)出動作、行為的主體，主謂的語義結構及關系是“主動者 + 動作”的關系。［2］124例如：

（17）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進行刑事訴訟，必須嚴格遵守本法和其他法律的有關規(guī)定。（《刑事訴訟法》第3條）

例（17）中的主語“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進行刑事訴訟”是主謂結構，其中小主語“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公安機關”是施事主語，是動作的發(fā)出者，小謂語“進行刑事訴訟”是“動作”。全句的謂語為“必須嚴格遵守本法和其他法律的有關規(guī)定”。這是一個義務性規(guī)范，施事主語有利于法律規(guī)則的表達。同時，立法語言中也存在一些受事主語，主語是動作、行為的客體。例如：

（18）婚姻、家庭、老人、母親和兒童受法律的保護。（《民法通則》第104條）

例（18）中的主語“婚姻、家庭、老人、母親和兒童”是受事主語，是“保護”的客體。受事主語有利于對被保護的對象的強調(diào)，從而突出重點。

立法語言已經(jīng)形成自己的表達特色，但是，哪些特色有利于法意表達，哪些特色不利于法意表達，還需要進一步研究和評估。

立法用語規(guī)范化專家咨詢委員會對法律草案的先期審讀工作是對立法語言表述進行評估的一個重要方面。咨詢委員根據(jù)自己的語言學知識對立法語言表述進行評價并形成意見或建議，提交相關單位。立法用語規(guī)范化咨詢委員會的成立對立法語言的完善起到了重要作用，這也將促進立法的科學化、規(guī)范化進程。

民眾對立法語言的理解程度也是對立法語言評估的重要方面，這需要通過科學的調(diào)查方法，對民眾的理解情況進行充分調(diào)查，最終得出結論。

三、結語

立法語言的規(guī)范需要語言學家參與。語言學專業(yè)性強，立法言語形式十分龐雜，需要語言學家去蕪存真地進行分析。這就需要語言學家提高語言服務的意識和能力。語言學家和法律語言學者在提供語言服務時，不僅要提供語言使用上的建議，還要有語體意識，需要綜合考慮語言學、邏輯學及法學上的因素。而有關語言使用規(guī)則的制定，必須更加嚴格地遵循語言發(fā)展規(guī)律，少一些人為的規(guī)定。

盡管目前有不少學者思考立法語言規(guī)范化問題，但更多的是對某一方面的研究，尚缺乏系統(tǒng)的研究和理論建構，完善的立法語言表述體系亟待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