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宇振

杜林東

2017年年初筆者在撰寫近代重慶市政建設歷史的過程中，發(fā)現了一份梁思成先生未曾發(fā)表過的“重慶文廟修葺計劃”。在林洙整理的“梁思成著作一覽表”中，1930-1937年間有各種論著，接著的1938-1942年卻是一個空白；在《梁思成全集》中，也未見收錄“重慶文廟修葺計劃”。下文將對1941年重慶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主導的這次修葺計劃進行討論，希望將梁思成的“重慶文廟修葺計劃”放置在一定的時空脈絡與社會關系中展開論述。其中涉及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與重慶市市政機構間關系；梁思成、夏昌世、基泰工程司的關頌聲、楊廷寶等之間的關系；也涉及戰(zhàn)時倉皇建設之間的城市建設與歷史文化保護問題。

一、民初的文廟及其問題

自清朝解體、中華民國成立后，文廟的處理就是一個持久的復雜問題。它既是一個觀念問題，產權歸屬問題，也是一個物質形態(tài)的問題。舊政權退去，新政權建立。文廟作為舊意識形態(tài)的載體，維護舊政權的禮制建筑，隨著政權渙散和崩潰便落入缺少管理和維護，甚至在民國初年遭到變賣的狀況。[2]但隨后北洋政府很快定制了相關法規(guī)，將與文廟相關的田產稅賦等歸于辦理學校；并要求各省市縣不得變賣文廟——彼時的地方政府財政困頓，變賣舊時公產成為普遍的做法。1926年底北洋政府還頒布法規(guī)，禁止各省兵士占據文廟。北洋政府提倡“孔圣祀典”，但對于彼時代表“進步思想”的南方國民政府而言，如何處理文廟也就成了一個問題。1928年江蘇省政府回復地方提出既然“孔圣祀典”已經廢弛，各縣文廟是否應當拆除的咨詢，回答是“暫維現狀”[3]。1928年浙江省政府發(fā)文，禁令地方將文廟的部分拆除，改建洋式房屋，要求地方整改，文廟由市、縣保存。[4]1929年，國民政府教育部發(fā)布《孔廟財產保管辦法》，規(guī)定不同等級文廟保管的責任部門。[5]1931年國民政府行政院令內政部、財政部和山東省政府修復孔廟。[6]

表1 文廟利用方案

圖1：1934年各市舉行孔誕紀念

如何使用文廟在當時引起爭論。1929年有人提出文廟的利用方案（表1），體現出明顯的將傳統(tǒng)事物改造為現代所用的意圖。從之后全國各地區(qū)的一些實踐上看，類似的利用方案卻是普遍的做法。這一在倫理道德、意識形態(tài)和物質形態(tài)上的公產在許多討論中轉變?yōu)楸藭r的公共空間，成為或者教育機構，或者如民俗教育館、圖書館、陳列館等，或者成為新式公園的一部分。上海設市后，1931年開始將文廟及其周圍一帶改為文廟公園，很是成功。這大概是全國最早的一例將文廟等改為城市公園的案例。之后“文廟”這一歷史詞語便和“公園”這一舶來的詞匯組合成了“文廟公園”，開始在四處出現。1926年郭沫若發(fā)表了“馬克斯進文廟”，意在討論馬克思主義與儒學間的關系，引起了不小的爭論[7]。在這些討論中，文廟已經成為一個文化符號。1934年各市舉行孔誕紀念，文廟大成殿的主位已經變成孫中山像和青天白日旗（圖1）[8]彼時中日戰(zhàn)爭的烏云壓頂，祭孔成為民族動員的一種重要方式?！艾F在非發(fā)揚孔教、實無以約束人心；非修孔廟，實無以昭示誠敬?！盵9]還有人談道：“中國近年來，世風日衰，道德淪喪。先哲所遺留下來的固有文化，自五四運動提倡反對孔教以后，完全失其真諦。國內文化呈現異態(tài)，資本主義之外力推毀中國社會組織，使人民在文化上失去自信力，以致全國如瘋如狂、如醉如癡，成了張皇失措的現象。中央當局，體念總理指示，以孔子所遺留下來的文化基礎，為中國文化的主要基礎，于今年孔子誕辰紀念日，特派大員前赴曲阜致祭，全國人士，都分別作莊嚴的紀念。這可以說是國難中我國民族文化復興的象征?！盵10]

1933年，《中國營造學社社刊》刊發(fā)梁思成在正定調查的府、縣文廟（分別改為第七中學和女子鄉(xiāng)村師范學校）等的文字。這一期中刊載了大量文廟的測繪圖和照片。[11]這應是梁思成第一次較為詳細地測繪和了解文廟。1935年，《中國營造學社社刊》刊發(fā)了林徽因、梁思成的“晉汾古建筑預查紀略”，其中有文水縣、霍縣的文廟照片和簡要文字解釋。[12]1935年2月25日，山東省政府核轉內政部、教育部公函，“查會同勘估曲阜孔子陵廟工程一案，前奉行政院令，會邀古建筑專家一人會同前往等因，自應遵辦。茲查有中國營造學社法式組主任梁思成，曾留美專攻建筑，于東方古代建筑，研究有素，勘以當選。”[13]也就是說，梁思成介入曲阜孔廟的修葺，系直接由國民政府行政院下達指示。1935年底有報道：“工程辦理，系依據梁思成之主張，與山東建設廳舊有之計劃，頗多變更，建設廳原定之計劃，系將孔廟損壞處，仍用木料修補，以保持東方古代建筑之藝術；梁氏則主張于保持東方建筑藝術之中再參取科學辦法，對于外觀一仍其舊。內容則多采用鋼鐵，以期修整之后，較原來之建筑，更為堅固?！盵14]這涉及對于歷史建筑修葺的不同觀念與方法。1935年第6卷第一期的《中國營造學社社刊》刊發(fā)了梁思成詳細的“曲阜孔廟之建筑及其修葺計劃”，這是一期?？?。內中談到2月初開始工作，7月始將修葺計劃擬就，呈請政府審核。很可能此時梁思成與孔祥熙已經有所交往?？紫槲踝婕罚鬃拥牡?5世孫，1935年初續(xù)任行政院副院長兼財政部長，在1935年7月26日起代理國民政府行政院院長。[15]

二、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與修葺文廟的提出

1.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

1940年9月6日，國民政府頒令重慶為“陪都”。1940年11月8日，委任行政院副院長孔祥熙兼任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主任委員、內政部部長周鐘岳、楊庶堪為副主任委員。隨后又委任重慶市市長吳國楨為秘書長、許大純?yōu)楦泵貢L；翁文灝、張嘉璈、魏道明、劉峙、張維翰、盧作孚、劉紀文、潘文華、陳訪先、吳國楨、康心如為委員。這是一個陣容龐大、位高權重的委員會。從函件記錄上看，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從1941年4月初開始辦公，5月2日開了第一次委員會會議，列席人中有丁基實、夏昌世、吳華甫、丘秉敏、曾廣梁等。5月9日聘任鄭壁城、關頌聲、茅以升、凌鴻勛、沈怡、朱遵誼、沈誠、韋以黻、趙祖康、呂少懷、哈雄文、陸謙受、傅骕、胡光燾等為專任設計委員。[16]這也是一個社會和技術精英構成的專委會，但除了少數委員參與了陪都建設的討論外[17]，并沒有在具體的城市規(guī)劃或設計中起到實質性作用。

圖2是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當時提出的徽章。該會成立之初由設計委員會、秘書室；以及三個平行組——技術組、總務組、財務組構成，其中技術組主管城市建設事宜，組長為吳華甫（時任重慶市工務局局長），副組長為丁基實，下分簡任技正、土地科、公用科與工程科。在該會技術組3月份擬聘請成員名單中便包含有夏昌世，其中標注夏為德國柏林工業(yè)大學博士畢業(yè)，歷任鐵道部簡任技正與同濟大學教授。[18]1941年3月30日，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令夏昌世，茲派該員為本會設計委員兼工程科科長，除呈請簡任薦外，仰即先行到差?！盵19]也就是說，夏昌世同時在設計委員會，也在技術組中的工程科，這為后面工作展開帶來了困擾。設計委員會負責的更多是城市空間的想象與計劃；而工程科卻要具體而微地落實。

一開始梁思成并不是設計委員。隨后因為文廟修葺工作的必要，梁思成受聘為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專任委員。

圖2：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徽章

圖3：1917年重慶文廟的大成殿

圖4：1917年重慶文廟前的泮池與魁星樓

圖5：梁思成致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副秘書長許大純的信件（1941年8月23日）

2.修葺文廟的提出

府文廟始建于宋紹興年間，重建于明洪武四年（1371年），此后明、清歷任知府對其有所修葺以崇先圣。府文廟中軸由泮池起始，經香水橋穿欞星門進入第一進院落，過大成門（戟門）至大成殿第二進院落，大成殿后為啟圣祠，形成第三進院落；泮池左為魁星樓。圖3是1917年美國人西德尼·甘博拍攝的重慶文廟大成殿；圖4是文廟前的泮池與魁星樓。清末民初，重慶文廟和全國其他的地方的文廟一樣，缺少維修和管理，日益遭到破壞。1931年文廟前的泮池被填為體育場，1934年大成殿后的崇圣祠失火焚毀，1939年市政府開辟馬路將文廟西南角破壞。[20]國民政府遷駐重慶后，兵役署、軍政部等借用作為辦公用房，在其中搭建改建，致使文廟破壞更加嚴重。

1941年4月，在國民政府行政院會議中，副院長孔祥熙提出“各地圣廟妥為保護以肅觀瞻而昭崇敬”的提案通過。提案原文寫道：“總理倡導革命救國當以發(fā)揚吾國固有之道德文化為前提，而樹吾國道德文化之極，則為我先圣孔子為能集群圣之大成，作萬世之師表。歷代以來于廟堂體制極其崇飾……近來各地圣廟大都傾圮不修，或被兵役所居，或為商賈所踞，不惟無以妥神靈正觀聽，而中外觀光所及尤不足以資昭示。擬請分別函飭各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各綏靖主任、各省市政府主官，轉令各縣政府妥為保護。各部隊不得駐扎，各機關團體不得占用，更不得擅加租售，為市易之所?！盵21]1941年5月15日，國民政府第五屆八中全會“關于修整孔廟保護佛剎一案”通過，并交由重慶市在內的各政府遵照辦理。[22]陪都重慶的文廟修葺計劃也就由之前的醞釀走到前臺。

三、文廟修葺計劃

很可能在制定1935年曲阜孔廟修葺計劃過程中，梁思成與時任行政院副院長的孔祥熙已經有所交往。此次計劃修葺重慶文廟，孔祥熙首先考慮到了梁思成。應在1941年4月提出修整全國孔廟的提案之前，孔祥熙已經會晤梁思成，并將重慶文廟修葺之事委托于他。梁思成在給許大純的信件中提到：“今春在渝，承孔院長面諭，為陪都建設委員會驅馳，并以孔廟修葺計劃相囑”[23]（圖5）。

經孔祥熙允許，梁思成將文廟現狀測繪一事委托基泰工程司，以便擬定修葺計劃的工作（基泰工程司的關頌聲同時也是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的專任設計委員）。在給許大純的信中梁思成說：“弟因經常工作地點（南溪縣李莊）距陪都甚遠，且在渝未能久留，故得庸公面允，委托基泰工程司先代測繪孔廟現狀圖，以為設計根據?！盵24]在4月18日行政院秘書處至基泰工程司的信函中提到：“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來行委員梁思成委托，召端等初步測量重慶市夫子池圣廟一案，除通知軍政部轉飭現駐該處之附屬機關免滋誤會外，相應檢同，澄照書函達，查照，此政關頌聲、楊廷寶君?！盵25]

1941年5月15日行政院“關于修整孔廟保護佛剎一案”通過后，重慶市政府將文廟修葺工作交由重慶市工務局辦理。但此后孔祥熙提出將此事專交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該年6月18日的給市政府訓令中提到：“查本市重修孔廟一案，業(yè)經貴府轉飭工務局辦理在案。茲奉院長面諭，該項工程計劃應撥歸本會主持”[26]此文中的本會便是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隨后在6月14日，該會即令設計委員夏昌世負責籌劃修葺重慶府文廟，并于要求其在下月15日，即7月15日之前提出相應的預算與計劃（圖6）。[27]至此，重慶府文廟的修葺計劃便由梁思成與夏昌世兩人“共同負責”。梁思成在1941年春受孔祥熙委托，夏昌世在1941年6月接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令。值得注意的是，兩人雖然均為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的設計委員，但因工作地點不同，梁在四川宜賓李莊，距重慶甚遠，夏在重慶，因此兩人在該項工作上并無交集[28]。該年7月12日，夏昌世對于府文廟修葺計劃與預算工作給予的答復為：“該處歷年迭經空襲，損壞無余，斷壁頹垣，瓦礫狼藉，現擬重事修建必須有精確之測量、縝密之規(guī)劃，欲期恢弘壯麗，故必須相當時日，始克成功。茲查該項工程業(yè)經主座特派本會設計委員梁思成籌劃，關于初步測繪亦經委托基泰工程司關頌聲、楊廷寶辦理，并由行政院秘書處通知各該員在案。復查梁委員于中國古建筑造詣深湛，對此番重修圣廟收效必為圓滿。擬請仍由該員負責籌劃，以免工作重復。是否有當理合，簽請鑒核謹查?！盵29]夏認為基泰工程司已擔任測繪工作，梁思成已擔任修復工作，自己若再提出修葺計劃勢必導致重復，請求轉呈孔祥熙以尋求答復。

圖6：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令夏昌世負責修葺重慶府孔廟的訓令（1941年6月14日）

圖7：基泰工程司給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關于夫子池孔廟（即重慶文廟）測繪的信函（1941年7月22日）

圖8：基泰工程司的重慶文廟測繪圖（1941年7月）

基泰工程司接到重慶府文廟測繪工作委托后，在日機頻繁轟炸的狀況下斷續(xù)測繪，經歷50余日完成，并在該年7月份分別將測繪藍圖送至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與李莊。[30]圖7是基泰工程司回復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的信函，交代了過程，以及測繪費用。信簽右側有建筑師署名，依序分別為關頌聲、朱彬、楊廷寶、關頌堅、梁衍。土木工程師的署名因在蓋章下，不能辨識。測繪圖共兩張，一張為府文廟的平面圖，測繪范圍為欞星門至大成殿的兩進院落，其中還包括東西廡、戟門以及其他附屬用房（圖8）。另一張為府文廟的剖面及立面，其中包含了縱剖面全圖、橫剖面全圖（大成殿南面圖）、大成殿后面圖（北面）、戟門前面圖（南面）、戟門后面圖（北面）與欞星門立面圖。平面圖的繪制日期為1941年7月12日，繪制人員為王鐘仁，校正人簽字模糊不清。兩份測繪圖分別標注了部分尺寸，并對損壞部位、損壞程度做了相應標注。

一種可能是因梁思成距離重慶比較遠，也考慮到計劃需要落實，委員會依然令夏昌世負責重慶文廟的修葺，并令鄭祖良加入。兩人奉命于8月25日前往重慶府、縣文廟進行勘察并擬具了報告與整理意見。吳國楨、許大純給孔祥熙的呈文中提到了夏、鄭二人的整理意見，描述如下：“夫子池孔廟宏大，但損壞情形過于嚴重，全部修葺工程費用恐數百元不敷，□□非常時期，□□修后，隨時再有被炸之虞，至巴縣孔廟范圍狹小建筑簡陋，若以此廟予以重修為陪都唯一之孔廟似又不足以喪揚先圣先師之崇高偉大，擬將府孔廟暫做初步整理后，不被繼續(xù)破壞，并種植花木，以改善環(huán)境，待戰(zhàn)后再行實施修理，并擬將縣孔廟舊址改為陪都忠烈祠之建筑?！盵31]其中對府文廟的修葺意見與梁思成后來擬定“重慶文廟修葺計劃”中的修葺原則相似，均建議分為兩步，戰(zhàn)時做以必要的維修防止繼續(xù)破壞，戰(zhàn)后再進行整體性修葺。

圖9：梁思成的《重慶文廟修葺計劃》封面（1941年8月27日）

圖10：梁思成的《重慶文廟修葺計劃》啟頁（1941年8月27日）

圖11：重慶府文廟剖立面描繪（根據中國營造學社繪制的藍圖，灰色字樣為基泰工程司測繪現狀標注，黑色字樣為中國營造學社修葺意見標注）

身處李莊的梁思成根據基泰工程司的測繪圖擬具了稍為詳盡的修葺計劃。梁思成寄與許大純的信件中談道：“鄙意擬將修葺計劃分為永久計劃及暫行計劃兩種：其永久計劃以恢復孔廟原狀為原則，擬俟戰(zhàn)后付諸實施；其暫行計劃，以保持現狀，防止其繼續(xù)毀壞為原則；即使敵機轟炸，亦可免新修部分之損失，如西廡北首兩間，暫不修復，是其一例，諒邀贊同?！盵32]此后在孔子誕辰日，即8月27日擬定“重慶文廟修葺計劃”，共13頁，第一頁為封面，寫于中國營造學社稿紙之上。內容分為總則、修葺計劃兩部分（圖9、圖10）?？倓t包含本次修葺計劃的范圍及修葺原則。范圍以“大成殿、東西廡，戟門、欞星門及各附屬零星余房（總平面圖紅線以內部分）為限”。修葺計劃分為永久計劃與暫時計劃，兩種計劃的原則與前文所提基本相同。在修葺計劃部分，梁思成詳細講述了實施辦法。暫時與永久計劃均提倡運用現代材料與工藝進行修葺，暫時計劃更注重于肅清環(huán)境，在節(jié)省開支的情況下加固修復以維持現狀，以保戰(zhàn)時穩(wěn)固。[33]而永久計劃雖“以恢復原狀”為原則，但在計劃中對于府文廟“原狀”的考證甚少[34]，應為彼時艱苦環(huán)境及暫時計劃基本不需所致。[35]

梁思成向孔祥熙匯報修葺計劃的信件寫于1941年10月5日。原因在于李莊連續(xù)陰雨，導致修葺計劃的藍圖無法晾曬，梁在信件中談道：“庸公院長鈞鑒：……擬重慶文廟重修計劃，至八月初旬基泰工程司將現狀實測圖寄到，當即參照春間當時勘察情形擬成計劃，于孔子圣誕日脫稿，本應立即寄呈，無奈陰雨匝月，鄉(xiāng)間僻鄙，設備簡陋，未能印曬藍圖，延誤至今，始克奉呈，歉仄無似。蠡見擬分修葺工程為暫時計劃及永久計劃兩步，目前先實行暫時計劃，以足蔽風雨保持現狀不再浸漏，但求莊嚴整潔為目的，其近歲添建之房屋席棚等一律拆除，其已完全炸毀部分及琉璃瓦裝修雕飾等部分擬暫緩補配，蓋暴敵繼續(xù)轟炸我陪都，誠恐孔廟難免再三被炸之厄，故擬先修葺至此程度為止，待戰(zhàn)事結束以后，再行實行永久計劃。永久計劃以恢復孔廟古建筑原狀為原則，在外表上須盡力求其恢復原狀，但在工料方面則宜盡量采用力學上之新智識及新材料，以匡救我國古式結構法上之弱點而求其永固。茲僅依上述原則，試擬‘重慶文廟修葺計劃’。”[36]信件附帶的兩份修葺藍圖均在基泰工程司現狀測繪圖基礎上標注完成，且均為暫時計劃的修葺辦法，立面與剖面藍圖完成于8月25日，平面圖完成于9月25日，正是前述“陰雨匝月”所致。兩份圖紙繪制人員簽名似“江”[37]，校正人員均為梁思成。至此，梁思成關于重慶文廟修葺的工作已告一段落。圖11系筆者根據梁思成的藍圖重新描繪的剖立面。[38]圖12是根據基泰工程司、中國營造學社圖紙、綜合相關歷史文獻、歷史照片后的文廟推測圖。

該年9月19日許大純將梁思成與夏昌世的修葺計劃匯成“辦法五項”[39]與預算上報行政院[40]。1941年10月3日，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第三次委員會會議，審定了修葺陪都府縣兩孔廟的報告。[41]10月17日，重慶市政府下令，轉飭市警察局與工務局，令占用府文廟內及外圍場地各軍政機關限期遷出以方便修葺工作進行。10月25日行政院下批十八萬四千余元經費用于府文廟修葺工作，并令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補編概算，連同估單圖說一并呈院”[42]。10月29日，委員會技術組組長丁基實催促夏昌世盡快完成縣文廟的測量工作。然而夏昌世感到難以處理：“查職系人員過少而工作劇繁，每屆委員會議，即趕辦提案一項已感到窮于應付，致本系主要工作，如陪都計劃之有關建筑設計尚未克全部□事。近以府縣量孔廟補編概算估單及圖說，事除府廟已繪具圖樣外，縣孔廟尚待測量，方能據以編制預算，但此項屬于實施工作，自應交由工程管理處主辦，以專責成……”[43]

夏昌世在1941年3月30日進入委員會，正式展開工作可能從4月底5月初開始，但不久便提出辭去工程科工作并獲得批準。夏在7月24日向許大純的呈中提到：“派指導工程科事宜兩月，于茲除于第二次委員會議略擬具計劃提案數端外，愧乏建樹，而職以材輕難孚眾望，誠恐推進不力……準予辭去工程科指導事宜，俾得專心于設計工作?！盵44]辭呈在8月13日獲得準許。由于成立之初設計委員與技術組分屬不同系統(tǒng)，致使其中工作難免產生分歧，因此在8月21日，該會發(fā)布訓令，將夏昌世、丘秉敏、胡光燾、曾廣樑、邵福旿五位設計委員的職務一律改為簡任技正，使其隸屬于技術組。[45]其后在10月11日令夏昌世兼任工程管理處第一分處副主任，此后又兼任技術組第四系主任一職。[46]最終，在1941年11月8日簽發(fā)訓令，令夏昌世在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停職。[47]離開后的夏昌世一是到重慶大學工學院土木工程系建筑組任教授；另外與鄭祖良、黃朝俊共同成立友聯建筑工程事務所（Union of Architects and Engineers, 圖13）。[48]

圖12：根據基泰工程司、中國營造學社圖紙、綜合相關歷史文獻、歷史照片后的文廟推測圖

圖13：夏昌世的友聯建筑工程司信簽

四、計劃之后

10月17日市政府下令文廟內各機關限期遷讓后，將近一個月，其中的機關毫無響應，11月6日，吳國楨與許大純將此情況向行政院匯報：“將近一月，雖經本會會同市府一再向各該機關□催促，不但無遷讓之象，反有積極興工之意。”[49]此后孔祥熙令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調查統(tǒng)計文廟內現駐各機關及文廟外基地上自行建筑房屋情況。11月10日，委員會工程管理處統(tǒng)計完成制成表格并繪制占用情況示意圖上報，所示占用情況甚為嚴重，府文廟僅存范圍內共十個機關占用。文廟內建筑使用情況可分為三種，一是自建建筑，利用文廟內庭院空地另行加建；二是利用文廟原有建筑加以修繕；三是直接占用原有完整房屋。[50]該年12月，孔祥熙以行政院副院長身份下令，令文廟內機關與基地外圍建筑限期拆卸遷讓，委員會將該令移交重慶市政府后，市政府轉飭重慶市警察局與重慶市工務局兩局進行辦理。

但因戰(zhàn)時緊迫且占用的各機關部門一時找不到其他辦公之所，致使文廟修葺工作始終無法開展。1942年春夏間，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突然勒令撤裁[51]，致使此前梁思成擬定計劃擱淺。同年7月，駐扎在府文廟內的衛(wèi)生局稱文廟內首進大殿（大成門）巨柱發(fā)現裂痕，向重慶市工務局請求對其修整或拆卸。工務局調查后，局長吳華甫上市長吳國楨的呈中提到，“查該房年久失修，復因空襲被炸，構造已破落不堪，且建筑范圍巨大，事實上已無法支撐修理，至將破落之一般修復需款至少貳拾萬元，在人力物力方面非先決定根本計劃，無法施行，若暫時擱置，一旦遭受意外摧毀，設若倒塌，必致傷亡，現為顧及目前安全起見，謹擬具拆卸計劃及估價單一份?！盵52]吳國楨將此情況上呈行政院，隨后在9月12日，吳令工務局：“教育部撥款十萬元，藉資興修，茲奉前因，除咨請教育部撥款及財政局向財政部領款外……趕速估勘修復部分[53]，即就三十萬元擬具計劃概算及圖樣等?！盵54]9月22日，工務局擬具修葺計劃[55]；欞星門、前殿（大成門）、大成殿現狀勘測圖[56]以及工程預算單。但其工程預算總價遠超預算，致使修葺工作難以開展。同時文廟內各機關始終無法遷出，加之隨著時間的推移，物價飛漲，致使此后重慶府文廟修葺一拖再拖，雖直至1947年仍計劃對文廟撥款修葺并改造利用，但最終仍不免被拆除[57]。

圖14：重慶府文廟修葺工作的機構與人員間關系圖

五、討論

1941年重慶文廟修葺計劃鮮明地映射了彼時城市建設的困境。1937年國民政府遷駐重慶后，重慶面臨著兩大主要問題。第一，它是戰(zhàn)時首都，它的存在首先是為了打勝這場反法西斯戰(zhàn)爭；它特別需要通過各種社會動員，來保持國民政府在中國，尤其在重慶的權力合法性和正義性。第二，它必須要應對急速的、畸形城鎮(zhèn)化的基本問題。大量東部地區(qū)的人員、物資等在倉促之間遷入重慶，改變和重造了這個城市的社會與文化景觀。為了加強中央政府的控制，重慶從四川省的一個市，在1939年10月被提升為國民政府行政院直屬市，1940年9月再次提升為“永久陪都”。在具體的實踐層面，戰(zhàn)爭帶來了日機對重慶的狂轟濫炸，構成重慶城市需要應對的第一問題；而畸形的城鎮(zhèn)化，帶來了巨大的通貨膨脹、五方雜處和高度社會分化的新城市景觀與問題。

1941年重慶文廟修葺計劃就是在這一背景狀況下產生的。它首先是由在行政設置上與重慶市政府平級的，同屬于國民政府行政院管轄的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提出。行政院副院長兼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主任的孔祥熙提出修葺全國孔廟的提案。但尊孔修廟的因由并非自孔祥熙始，而是清朝解體后經由輕微震蕩后新政府（無論是北洋政府還是國民政府）選擇的一條實踐路徑。特別在面對民族國家間戰(zhàn)爭危機時，迫切需要利用傳統(tǒng)文化來重塑民族的文化認同與凝聚力，來獲得權力的合法性。在這樣的情況下，在1941年抗日戰(zhàn)爭最激烈的年份中，在全國四處戰(zhàn)火，在各地建設財政困頓狀況下，修葺孔廟的計劃最大可能只有落在陪都重慶文廟的修葺。[58]

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的設立從一開始就處在尷尬境地。一定程度上，它與重慶市政府之間責權不清。[59]孔祥熙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的發(fā)言，已經看到了兩者間可能的沖突，提出委員會與市政府要合作：“本會與市政府事實上同直屬于行政院，是以機關雖然不同，其基源則是同一的。本會的工作并不是僅限于市政府工作計劃以內的，本會應該周詳顧到建設陪都的各方面.以補市政府計劃之不足，所以本會對于市政府是需要精誠合作的。同時市政府方面也應盡力協(xié)助本會的工作，同樣的秉承精誠團結的精神，與本會合作，取得密切的聯系，共同負起陪都建設的艱巨的責任。”[60]委員會從根本上講是個計劃機構，它并無執(zhí)行的能力。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它的做法，是把重慶市市長吳國楨任命為委員會秘書長，委員會的決議交由秘書長執(zhí)行；將重慶工務局局長吳華甫任命為技術組的組長。也因這樣的設置，雖然在行政級別上同級，它在某種程度上對重慶市政府具有指示性作用。它在一定程度上架空了市政府部分的市政職能。責、權、利的不清晰很可能導致市政效率的低下。1941年在《市政評論》上有一篇文章，認為“即就市行政之范疇言，凡屬當前重慶市之實際行政工作，自有其職權掌管之固定機構，此種極明顯之行政劃分，實無需該會（指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過度關懷，致分心其本位之工作……希望該會勿錯過等同‘倫敦大火’的優(yōu)良時機，忘記其本位工作，另有其他企圖。回顧三十年來我國市政工程，屢遭敗績，其主要癥結，實由市工務行政職權之不能統(tǒng)一，今聞悉該會‘由計劃躍到實施’之余，愿該會勿放棄其本位工作，而有妨市工務行政統(tǒng)一的舉動?！盵61]

另外的一個困境是在高通貨膨脹狀況下建設財政的極度匱乏。此時全國陷入戰(zhàn)火，城市建設的目的是為了支持贏得戰(zhàn)爭。無論從國家還是地方，可以投入城建的財政十分有限，重慶亦是如此。全國四面八方來的巨量人群遷入重慶造成各種物資供求關系的劇變，導致物價高漲，糧食、金融等投機屢禁不止。彼時日常生活的困難和艱苦可以從諸如張恨水、司馬訏、朱自清等眾多作家的筆下，或者如顧維鈞等回憶錄中清晰地顯現出來。常有文獻談到公務員領到薪水就急著要將貨幣換成食物，否則隔天就可能貨幣貶值。1941年，有篇短文談到陪都的建設，“財政為事業(yè)之母，沒有錢，固辦不了事，這個年頭有錢也難辦許多事。以前物價低好幾倍，市經費已感不敷分配，今日市經費如不能增加六、七倍，恐連以前的成績也難辦到了。政府不能替市民多做事，當非所愿，市民得不到政府的福利，更非所愿。”[62]在日機狂轟濫炸和財政嚴重不敷的情況下，在土地與空間作為一種稀缺品的情況下，重慶文廟的修葺計劃雖然有著國民政府行政院、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重慶市政府的政策、技術和少量的費用支持，卻仍然只能停留在曬出來的藍圖上面。

1941年的重慶文廟修葺計劃存在著幾重機構與人之間的關聯與關系（圖14）。它的倡導和推行人是行政院副院長、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主任孔祥熙。1941年春他就約見梁思成，邀囑其制定修葺計劃。某種程度上，這一直接邀約越過了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的內部議程，為后來的工作帶來了些困擾。1941年5月中旬，國民政府通過孔祥熙提出的整修全國孔廟的提案后，重慶市政府將整修文廟的工作下給工務局，但隨即孔祥熙提出修葺計劃由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負責，將其從重慶市政府的工作中劃離出來。也應該大概在1941年的五月間，基泰工程司接受了梁思成提出的，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委托的文廟測繪工程，在7月間分別將測繪圖送給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與在李莊的梁思成。在基泰工程司提供建筑信息的基礎上，梁思成于8月27日孔子圣誕日提交給副秘書長許大純“重慶文廟修葺計劃”，將文廟修葺分為暫時與永久兩類方案。10月5日，梁思成致函孔祥熙，提交了暫時方案的圖紙。至此，梁思成完成了孔祥熙邀囑的文廟修葺計劃。比較有趣的是，在10月3日，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已經審定通過修葺報告，10月17日重慶市政府下文要求占據文廟的單位限期遷出；10月25日行政院下撥了修葺經費。然而由于占用機關無法遷出，使得修葺工程難以進行；時間拖延和高通貨膨脹進而使得修葺計劃渺茫無望。

夏昌世在1941年的3月底就進入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6月中下旬委員會按照孔祥熙要求，將文廟修葺工作從重慶市政府處劃撥回來后，責成夏昌世負責，要求在7月中旬完成計劃與預算。這對夏昌世來說有點左右為難。夏昌世與梁思成應該比較熟悉。1934年在梁思成和鮑希曼介紹下，夏昌世加入中國營造學社[63]；1935年夏昌世與梁思成、劉敦楨等參與蘇州古建、園林調查。[64]1941年接近七月中旬該交成果的時候，夏昌世只好提出府文廟測繪工作已經由楊廷寶辦理，修葺計劃已經由梁思成辦理，自己不宜重復介入。很可能因為這一原因，在7月下旬，夏提出辭去工程科職務得到批準。但隨后因為委員會中的設計委員與技術組中的簡任技正間存在責、權不清和重復設置的狀況，8月21日夏被改為隸屬于技術組的簡任技正，也因此要承擔更加具體的實踐工作。這與夏昌世的本意已經有所違背。隨后的8月25日，夏昌世與鄭祖良仍然被指派負責文廟的勘察與整理；兩人提出了在戰(zhàn)時情況下只對文廟作初步整理的意見。10月初夏再次被指派為工程管理處與技術組的負責人之一。10月下旬，府文廟修葺計劃經由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審議通過后，經由行政院劃撥款項，準備著手進行維修。此時，巴縣文廟修葺的計劃落到夏昌世的身上。夏提出縣文廟首先需要測繪，才能夠編制計劃與預算，而這些工作屬于工程管理處。很可能因為半年多時間里夏昌世在文廟修葺工作中的種種滯阻與不順——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因為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內部人與事安排的矛盾，最終導致他在11月初從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中停職。

隨著1942年春夏之間行政院直屬的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的裁撤，重慶府文廟的修葺計劃回落到重慶市政府工務局局長吳華甫[64]的職責中。文廟修葺工作從1941年春開始轉了一圈，回到了地方政府的日常工作，但情況已經大不相同。在人力、物力和財力各方面，吳華甫均已經沒有辦法應對文廟的修葺，最終只能提出拆卸方案。歷史過程中，文廟逐漸被拆除，從重慶城市的地景里消逝?，F在重慶文廟舊址的一塊為超高層建筑，另一塊是重慶二十九中學。從“中學”我們還可以隱約感受到一點文廟曾經的氣息，而其他卻只有通過甘博1917年的照片，來想象彼時文廟的宏大和壯觀；只有通過閱讀存留在安靜的歷史檔案庫里細細密密的檔案條，尋思1941年間為修葺文廟各位前賢的努力和實踐。

注釋

[1]部分內容曾為2017年6月3日在深圳大學舉辦的“汪坦先生塑像落成儀式暨學術紀念會”上的報告內容。

[2]但有機構如孔教會反對破壞文廟，要求修葺文廟和舉行祭祀活動。

[3]雜述：各縣文廟應暫維現狀[J].江蘇省政府公報,1928 (26）: 38.

[4]何應欽，朱家驊.命令：中華民國國民政府浙江省政府令民字第一○三三三號（中華民國十七年四月二十七日）[J].浙江省政府公報，1928(289）:13-14.

[5]孔廟財產保管辦法[J].教育部公報1929,1(7）:97-98.

[6]行政院公報[J].1931 (248）:21-22,3.

[7]馬克斯即馬克思。郭沬若.見馬克斯進文廟[J].洪水, 1926,1(7）:212-219.

[8]1943年有蔣經國簽發(fā)的一份函件，談到根據國民政府內政部的公函，“關于利用孔廟大成殿為教育文化機關大禮堂，國父遺像應如何懸掛一案。查孔子遺像，應置于國父遺像前案上?！币娛Y經國.贛縣縣政府公報[Z].1943(17）:41.

[9]國內時事紀要：中央規(guī)劃修復孔廟[J].蒙藏旬刊,1934(92）:22-23.

[10]彭陽泉.論修復曲阜孔廟問題[J].大道(南京），1934, 3(2）:1-3.

[11]中國營造學社匯刊， 1933,4(2）.

[12]見《中國營造學社匯刊》， 1935 年第5卷第3期；1936年的《蘇州古建筑調查記》中則有蘇州府文廟的相關調查，見《中國營造學社匯刊》， 1936 年第6卷第3期；1937年的《河南省北部古建筑調查記》中有修武縣文廟的調查；見《中國營造學社匯刊》，1937 年第6卷第4期。

[13]韓復榘.山東省政府公函：實字第二六○號（二十四年二月二十五日）[J].山東省政府公報，1935 (326）:64-65,6.

[14]重修孔廟[J].新新月報，1935 （8）：15.

[15]郭榮生編著.民國孔庸之先生祥熙年譜[M].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81.

[16]重慶市檔案館，重慶師范大學.中國戰(zhàn)時首都檔案文獻：遷都 定都 還都[M].重慶：重慶出版社,2014：116-126.

[17]見《市政評論》的“陪都建設?？保?941年第6卷，第7/8/9期。

[18]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118-0000-006-000.

[19]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118-0000-023-000.

[20]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67-0006-00183-0000-001.

[21]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53-0014-00139-0000-001-000.

[22]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53-0014-00139-0000-004-000.

[23]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054-000.

[24]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054-000.

[25]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010-000.

[26]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67-0006-00183-0000-003.

[27]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006-000.

[28]從此后檔案內容推測也應如此。

[29]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010-000.

[30]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010-000.

[31]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054-000；該呈擬就時間似1941年9月3日，落款無時間，但函件開篇處標有“擬九，三”的字樣。

[32]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054-000.

[33]如暫時計劃在修葺戟門中有：“西梢間被毀兩柱，擬按照原式，代以鋼骨水泥柱，但若目前材料缺乏，則可暫用木架或木柱替代，其目的在修復上面梁架椽檁，蓋以瓦頂，俾免浸漏，以至腐朽?！庇谰糜媱澲杏校骸叭伞⒎罎?。（一）凡新砌磚墻腳下，出地面十五公分處，一律鋪柏油牛毛氈，以隔潮濕。（二）凡屋頂望板之上，宜鋪牛毛氈?！?/p>

[34]全計劃僅在兩處有考證意圖，一為總則中所提：“本尚有明倫堂、尊經閣及崇圣祠等部分，但因近歲拆改甚多，除大成殿部分外，原構鮮存?！倍橛谰糜媱澲兴幔骸耙摇⑶霸豪葟T。前院東西兩頭，舊時似有廊廡或碑亭，以護碑碣。宜考其舊制恢復之?！?/p>

[35]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075-000.

[36]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71-000;該信件為原文抄錄版，非梁思成手寫原件。

[37]應是莫宗江。

[38]本文重點不是重慶文廟空間構成、建筑形態(tài)和細節(jié)。在此只提供部分重繪圖。關于文廟本身的歷史考證和研究的文章另文敘之。

[39]檔案原因無法找到“辦法五項”具體內容。

[40]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032-000.

[41]重慶市檔案館，重慶師范大學.中國戰(zhàn)時首都檔案文獻：遷都定都還都[M].重慶：重慶出版社：134.

[42]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71-000.

[43]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75-0000-025-000.

[44]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113-0000-055-000。林廣思在《夏昌世早期活動脈絡解讀》推測因夏與許大純意見不合而離職，可能不；推論過于簡單。

[45]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111-0000-034-000.

[46]技術組第四系主任未找到明確的訓令，上任具體時間不詳，但在夏昌世停職訓令的文中寫道：“令技正夏昌世，兼技術組第四系主任、工程管理處第一分處副主任”（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107-0000-038-000）。

[47]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107-0000-038-000.

[48]林廣思.夏昌世早期活動脈絡解讀1932-1945年[J].南方建筑，2014(1）：108.

[49]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045-000.

[50]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035-000.

[51]1942年春夏間撤裁為推斷，1942年春季關于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檔案缺失，但1942年1月21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派員取回陪都展覽會參展物品一案可查（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60-0001-00082-0000-007），1942年9月20日，王希耕、黃明將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檔案一千一百六十九件交接清楚一案可查（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3-0000-005-000），1942年7月27日吳國楨向孔祥熙報告重慶府文廟大成殿破損情況一案可查，其中原文道：“奉飭將修復孔廟計劃案卷移交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接續(xù)辦理，正在積極進行，方期可以修復完成。不料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奉令裁撤，遂*中途又復停頓”（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53-0019-01762-0000-001-000）。因此推斷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應于1942年春夏間撤裁，具體時間不詳。

[52]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53-0019-01762-0000-003-000.

[53]從此后的檔案看，這里的“修復部分”應當不只大成門，而是文廟現存全部環(huán)境。

[54]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53-0019-01762-0000-007-000.

[55]該修葺計劃書共兩頁，修葺對象包括大成殿、前殿、兩旁耳房（東西廡）、牌坊（欞星門）及什項。以清理現狀，運用簡單材料及做法修復防止進一步破壞為原則，其中對于欞星門因其殘缺過甚而不予修補。

[56]與此前基泰工程司測繪圖相比甚為簡陋。

[57]見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53-0019-01762-0000-003，1，7，-000；0067-0006-00183-0000-008；0053-0019-02195-0000-108-000.

[58]一個意味深長的狀況是，在東部中國的汪偽政權治下，祭孔和重修文廟也正成為一項政府的工作。到了1939年，汪偽政府重新設置了“文廟奉祀官”，把文廟中的祭孔活動納入到政府的日常管理中。見各省市縣文廟奉祀官設置條例（二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二日行政院核定公布），政府公報， 1939 (82）:4-5頁.

[59]在中國近代市政發(fā)展的歷史上，出現這樣的情況并不是第一次。比如1929年成立的國民政府首都建設委員會與南京市之間的關系；國都設計技術專員辦事處與南京市工務局之間的關系。

[60]重慶市檔案館，重慶師范大學.中國戰(zhàn)時首都檔案文獻：遷都定都還都[M].重慶：重慶出版社：121.

[61]市政小言.由“計劃”躍到“實施”：論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的本的工作[J].市政評論，1941,6(10-11）:2.

[62]市政小言.陪都建設[J].市政評論, 1941,6(2）:2.

[63]林洙.中國營造學社史略[M].天津: 百花文藝出版社,2008:44-47.

[64]劉敦楨.蘇州古建筑調查記[C]//劉敦楨.劉敦楨文集.北京: 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2007:1-42.

[65]吳華甫，籍貫上海，復旦大學土木專業(yè)畢業(yè)，1934年燕京大學工程師；1935年南京經濟委員會督察工程師；1936年福建公路局總工程師、天津北洋工學院教授；1939年起任重慶市工務局局長；1941年兼任陪都建設計劃委員會技術組組長；1943年兼任交通部專門委員。1947年兼任公用、工務兩局局長。

圖片來源

圖1：大陸畫報，1934 (3）:7.

圖2：根據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18-0000-002-000重繪；原圖為黑白圖，藍色系根據說明填色。

圖3、圖4：美國杜克大學甘博照片數據庫。

圖5～圖10： 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75-0001-00025-0000-075-000.

圖11、圖14： 作者繪制。

圖12、圖13：重慶市檔案館.檔號：0067-0001-0121-9000-0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