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 瑩
(義烏工商職業(yè)技術學院,浙江 義烏 322000)
蕭紅敢于嘗試用異于常理的方式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在外人看來,這樣的創(chuàng)作手法是具有冒險性的,但是好的理念總有一天會被認可,被世人接納和傳承,蕭紅對《呼蘭河傳》獨特創(chuàng)作手法的運用就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她以對主流小說創(chuàng)作模式的理解為基礎,積極進行新創(chuàng)作模式的探索和運用。蕭紅的小說一般都立足于自己的生活經歷,對于她來說,生活經驗是她的靈感和創(chuàng)作源泉。
人面對問題,并針對問題作出決斷都必須依賴理性思維。感性思維是人思維的重要組成部分,但無法占據(jù)決斷最高臺。蕭紅對兒童和成人這兩個視覺立場的合理運用,帶給我們強烈的感情對立——真實與非真實的對立、簡單眸子和深邃眼神的對立、透徹的非觀念和被現(xiàn)實約束的思維的對立、溫暖與冷漠的對立、美好善良與生性丑陋的對立。
所謂兒童敘事視角,就是以兒童的思維方式為出發(fā)點探究他們眼中的世界,以兒童的語言風格再現(xiàn)他們眼中的事物。兒童是真善美的代表,孩子們以純真無邪的心靈感受周圍事物、人物以及環(huán)境。兒童對世界的認知有著奇妙的角度,他們會積極主動地動用發(fā)散思維認識世界,從中直觀認知美與丑、善與惡、好與壞,并在內心深處建立一定的道德判斷圖式,從而對未來成長產生作用。
在《呼蘭河傳》中,關于祖父的描繪都不是具體的,卻讓蕭紅一輩子難忘,就像一條有溫度的溪流,滋潤著作者的記憶。作者在現(xiàn)實生活中經歷了失子之痛,經歷了枕邊人的疏遠。在這樣的打擊之下,對家鄉(xiāng)的回憶讓她感受到了些許溫暖,使她的心境變得安寧。蕭紅在記憶中找尋童年家鄉(xiāng)的足跡,回憶里的家鄉(xiāng)依然那么清晰地呈現(xiàn)在筆下。童年的蕭紅不被父母溫柔對待,使她有被忽略的孤獨感,甚至在后續(xù)的描寫中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憐憫別人??梢哉f,蕭紅的童年,關于溫馨的記憶少之又少,只有祖父的后花園讓她對童年的溫馨有了些許感受。在現(xiàn)實與夢幻的邊緣,蕭紅擺脫世俗的禁錮,將自己成人的身份隱藏起來,去尋找那清晰、真實的世界。透過孩子湖水般的眼眸,將那個時代的一切都重新演繹,還原一個孩子眼中的大院、屋子、祖父、親人、鄰居和呼蘭河的所有,即便是蕭條的,也是真實的。
《呼蘭河傳》的前兩章都采用成人視角進行敘事,描繪了小鎮(zhèn)冬天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小城“并不怎樣繁華,只有兩條大街,一條從南到北,一條從東到西,而最有名的算是十字街了”。作者從對十字街、西二道街、東二道街的描述,對小城里的店鋪、作坊和其他事物的描寫,透視出小城的蕭條和落后的凄涼氛圍。一條骯臟的大泥坑成為小城里人們生活不可缺少的風景,從泥里抬馬的人、瘟豬肉等都反映著此地民眾思想的頑化和封建。蕭紅通過成人視角的運用,將小城的落寞和凄涼景象描繪得入木三分。
在小說中,兩個小徒因為一個女人爭斗,致使其中一人死亡。人們對該事件的評價是“人死燈滅”,對于殺人兇手而言不過是判無期徒刑、死刑或者是死后下十八層地獄的區(qū)別。對于呼蘭河城所發(fā)生的人命事件,人們都是冷淡和輕描淡寫地敘說著事情的大概。對于生命的理解,他們是默然的,顯現(xiàn)出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處事態(tài)度。生老病死對于他們來說沒有太多的悲傷和緬懷,正如文中所說:“生了就自然的長大,長大了就長大,長不大就算了”。如此冷酷和無情,是對人性和生命的極大不尊重,從側面反映出當時社會的閉塞和人們思想的落后封建。
作品中,呼蘭河的自然環(huán)境是相當惡劣的。在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襯托下,蕭紅將讀者引入作品內在的精神世界。謝龍王爺恩典唱野臺子戲、正月十五扭秧歌、跳大神治病、娘娘廟大會鬼魂托生放河燈,這些“精神文化盛舉”被作者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放大處理。作者從成人視角出發(fā),對其進行了客觀敘述,通過理性思維對呼蘭河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進行了重新解讀,將呼蘭河人愚昧無知的精神狀態(tài)深刻展現(xiàn)出來,間接提高了小說本身的精神高度。
對于家庭來說,成人視角的描繪有其自身弊端。成人的世界充滿了社會性,在看待和理解問題上缺乏真實性?;谶@樣的情況,蕭紅從兒童角度出發(fā),將沉重的世界描繪得更加具體和真實。兒童不具備理性思考問題的能力,他們只會直觀地描述世界。以兒童視角將當時的一些具體事件還原,展現(xiàn)出了當時的溫暖,那些關于祖父的回憶把家的溫暖和親人的關愛體現(xiàn)得更加柔和。作者將兩個視角有機地串聯(lián)起來,更加完整和深刻地描繪了呼蘭河人最真實的一面,將他們的冷漠、淡然、愚昧和封建刻畫得淋漓盡致,不但升華了《呼蘭河傳》的精神高度,同時也為廣大讀者展現(xiàn)了一個溫暖與疼痛并置的真實的呼蘭河風土人情,達到了深刻的敘事效果。
從敘事角度來看,《呼蘭河傳》并沒用因為雙視角的運用而導致小說結構斷裂,兩者有效的結合和互補反而使小說具有更強的敘事效果。成年的作者常年漂泊在外,對故鄉(xiāng)小鎮(zhèn)的回憶充滿溫暖。蕭紅在敘事手法上采用了理性處理方法,對當時家鄉(xiāng)的整體樣貌進行了詳細、具體的描寫。那個年代是作者無法解讀的,所以蕭紅以成年人角度進行了刻畫和描寫,將記憶中的呼蘭河小鎮(zhèn)還原出來,展現(xiàn)出當時的風土人情,描繪了當時的風俗習慣。成人視角難免摻雜著一些社會因素,從而失去了對家本真的描寫。于是作者從兒童視角對生活的本真進行還原。這是成人視角和兒童視角雙重運用互補性的體現(xiàn)。小說全面還原了呼蘭河人對世俗理念的判斷,展現(xiàn)了呼蘭河人們最真實的一面,將溫暖和冷漠的復雜人性弱點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在內容表達方面,小說的第一、二章從成人角度全面描繪了呼蘭河小鎮(zhèn)的整體面貌;第三章至第四章,小說使用流暢不羈的兒童視角進行描寫,運用真實事件刻畫人們冷酷和淡漠的精神狀態(tài);第五章到第七章則主要從第三方角度,對記憶中發(fā)生的事件進行回憶式細致書寫。小說后半部分是對前半部分的深化理解,是蕭紅在回憶中的情感遞進。從整體到具體的詮釋,體現(xiàn)了作者豐富的情感變化?!逗籼m河傳》運用的這種新穎藝術形式,側重表現(xiàn)的不是人物情節(jié),而是情感的表達。作者以成人視角對小鎮(zhèn)的整體描寫,訴說的是旁觀者對一個偏僻小鎮(zhèn)的觀察;而通過兒童視覺角度進行的描繪,使小說在感情基調上達成了一致。
《呼蘭河傳》在讀者心中是溫暖和疼痛的并置,是對殘酷現(xiàn)實的無奈諷刺,它是一部具有批判現(xiàn)實主義色彩的經典小說。作者筆下的人物特點和魯迅先生筆下的“愚眾”有很多共同之處。但與魯迅的吶喊式表達不同,蕭紅在當時的社會中經歷了一定的壓迫和摧殘,她無力去反抗,只有通過文字和堅挺的筆桿來抒發(fā)心中的不滿。她以成人視角詮釋了那個時代的殘酷與冷漠,通過兒童視角給我們展示的是一種憤慨情緒的宣泄。“成人視角”與“兒童視角”進行轉換的手法,再現(xiàn)了呼蘭河小鎮(zhèn)人們的愛恨情仇,深刻地刻畫了愚昧麻木的人物形象。作者這種由成熟到稚嫩、由客觀到隱匿的刻畫手法,充斥著童年回憶里潛藏著的批判和憤懣,但是讀者品讀起來卻意味深長,用另一種方式對生命和價值加以重新解讀和詮釋。
[1]徐曉杰.空間設置:蕭紅對魯迅的繼承與創(chuàng)新——以《阿Q正傳》《呼蘭河傳》為視角[J].北方論叢,2015(4):52-57.
[2]楊迎平.《呼蘭河傳》:融匯各種文體藝術的奇文[J].山東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6(1):40-46.
[3]王春杰.諷刺——《呼蘭河傳》的話語特色[J].芒種,2016(16):97-99.
[4]陳思廣.《呼蘭河傳》接受70年:四種視閾與三個問題[J].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學報,2012(2):92-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