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坡濤
(上海師范大學(xué)人文與傳播學(xué)院,上海 200234)
《文獻通考》是中國古代典章制度方面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鴻篇巨著,是一部公認(rèn)的史學(xué)典范之作,在中國史學(xué)史上享有崇高的聲譽,為治史者廣泛征引與運用。2011年,中華書局點校本《文獻通考》問世后,不僅改變了之前影印本等版本苦澀難讀的局面,而且對書中訛誤之處詳加校正,為治史者提供了極大方便,是為古籍點校整理中一部典范之作。它問世后,迅速成為學(xué)界廣泛征引和運用的最好版本,對推動史學(xué)研究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當(dāng)然這是幾代學(xué)界前輩付出辛苦努力的心血和汗水才換來今天學(xué)人閱讀使用的便利,這其中既包含了中國古代史學(xué)家的智慧,更體現(xiàn)了整理者淵博的知識與高深的智慧。筆者更是對這部巨著愛不釋手,從中受益頗多。但在閱讀和運用中華書局點校本《文獻通考》時筆者依然發(fā)現(xiàn)了一些訛誤之處,本文不憚鄙薄,擬對其中的10個條目11處疑誤問題略加分析,權(quán)為引玉之磚,以求正于方家。
《文獻通考》卷二十七《國用考》之“蠲貸”條載:“太宗即位,免民逋租宿負(fù)。又免關(guān)內(nèi)及蒲、芮、虞、秦、陜、鼎六州二歲租,給復(fù)天下一年?!盵1]788
按:“又免關(guān)內(nèi)及蒲、芮、虞、秦、陜、鼎六州二歲租”中“秦”疑誤?!扒兀ㄖ荩钡恼f法的確頻頻見諸各種史料之中,據(jù)《唐大詔令集·太宗即位赦》載:“關(guān)內(nèi)及蒲、芮、虞、秦、陜、鼎六州,免二年租調(diào)。自余率土,普給復(fù)一年?!盵2]《冊府元龜·邦計部》“蠲復(fù)”載:“太宗以武德九年八月甲子即位,赦制關(guān)內(nèi)蒲、芮、虞、秦、陜、鼎六州,免二年租。自余率土,普給復(fù)二年①按上文《文獻通考》《唐大詔令集》及下文《冊府元龜》《新唐書》《資治通鑒》所載,疑為“一年”。?!盵3]5557然而據(jù)《冊府元龜·帝王部》“赦宥”載:“關(guān)內(nèi)及蒲、芮、虞、泰、陜、鼎六州,免二年租調(diào),自余率土,普給復(fù)一年。”[3]923我們注意到,《冊府元龜》前后所載卻有“秦”“泰”之不同,故十分有必要加以考證。
據(jù)《新唐書·太宗紀(jì)》載:武德九年(626年)“八月甲子,即皇帝位于東宮顯德殿。遣裴寂告于南效。大赦,武德流人還之。賜文武官勛、爵。免關(guān)內(nèi)及蒲、芮、虞、泰、陜、鼎六州二歲租,給復(fù)天下一年?!盵4]《資治通鑒》卷一百九十一載:(武德九年八月)“甲子,太宗即皇帝位于東宮顯德殿,赦天下;關(guān)內(nèi)及蒲、芮、虞、泰、陜、鼎六州免二年租調(diào),自余給復(fù)一年?!盵5]6130且《舊唐書·地理志》載:“河中府,隋河?xùn)|郡。武德元年,置蒲州,治桑泉縣,領(lǐng)河?xùn)|、桑泉、猗氏、虞鄉(xiāng)四縣。二年,置蒲州總管府,管蒲、虞、泰、絳、邵、澮六州。三年,移蒲治河?xùn)|縣,依舊總管府。其年,置溫泉縣。九年,又置都督府,管蒲、虞、芮、邵、泰五州,仍省溫泉縣。其年,罷都督府?!盵6]1469“芮城,隋縣。武德二年,置芮州,領(lǐng)芮城、河北二縣。貞觀元年,罷芮州,以芮城、河北屬陜州?!盵6]1428“安邑,隋為虞州,郭下置安邑縣,領(lǐng)安邑、解、夏、桐鄉(xiāng)四縣。貞觀十七年,廢虞州及桐鄉(xiāng)縣,以安邑、解縣屬蒲州,夏縣屬絳州?!盵6]1429“陜州大都督府,隋河南郡之陜縣……武德元年,改為陜州總管府,管陜、鼎、熊、函、谷五州,仍割長水屬虢州。”[6]1427唐太宗即位后所免二年租的地區(qū)均在關(guān)內(nèi)及周邊核心統(tǒng)治區(qū)。“蒲、芮、虞、泰、陜、鼎六州”地處唐代都城長安、東都洛陽、北都晉陽三都之要會,控黃河漕運,總水陸形勝,所謂“扼天下之吭而撫其背”[7],戰(zhàn)略地位極為重要。唐太宗通過玄武門之變的非正常手段奪取皇位,免此六州二年租是其為安撫京師及周圍地區(qū)民心而采取的一種特殊手段。而秦州屬于距離京師較遠(yuǎn)的隴右道,《舊唐書·地理志》載:“秦州中都督府,隋天水郡。武德二年,平薛舉。改置秦州,仍立總管府,管秦、渭、岷、洮、疊、文、武、成、康、蘭、宕、扶等十二州?!盵6]1630因此,“秦州”對于唐朝中央政權(quán)的重要性低于處于政治核心區(qū)的“泰州”。“泰”與“秦”字體相像,疑為史書傳抄及刻板中所產(chǎn)生的衍誤,故“秦”疑誤,當(dāng)為“泰”。
《文獻通考》卷十九《征榷考》之“雜征斂”條載:“建隆二年,詔:‘自今宰相、樞密使帶平章事、兼侍中、中書令、節(jié)度使,依故事納禮錢,宰相、樞密使三百千,藩鎮(zhèn)五百千,充中書門下公用,仍于中書刻石記授。上年月已經(jīng)納者,后雖轉(zhuǎn)官,不再更納。舊相復(fù)入者,納如其數(shù)?!瘯r中書門下言‘唐制,凡視事于中書者,納禮錢三千緡,近頗隳廢,乞舉行之?!室病!盵1]542
按:“建隆二年(961年)”疑誤。據(jù)《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三載:(建隆三年二月)“丁未,詔:‘自今宰相、樞密使帶平章事、兼侍中、中書令、節(jié)度使者,依故事納禮錢,宰相、樞密使三百千,藩鎮(zhèn)五百千,充中書門下公用。仍于中書刻石記授,上年月已經(jīng)納者,后雖轉(zhuǎn)官不在(再)更納。舊相復(fù)入者,納如其數(shù)?!瘯r中書門下言:‘唐制,凡視事于中書者,納禮錢三千緡,近頗隳廢,乞舉行之。’故也。”[8]62-63《宋史·禮志》載:“建隆三年,中書、門下言:‘準(zhǔn)唐天成元年詔故事,藩鎮(zhèn)帶平章事,合于都堂視事,刊石以記官族,輸禮錢三千貫。近年頗隳曩制。自今藩鎮(zhèn)帶平章事者,輸禮錢五百千,刻石記歲月。其錢以給兩省公用,望舉行之?!t:自今宰相及樞密使兼平章事、侍中、中書令者,輸禮錢三百千,藩鎮(zhèn)五百千,刻石以記如舊制。增秩者不再輸,舊相復(fù)入者輸如其數(shù)?!盵9]2820《職官分紀(jì)》卷三十九亦載:“納禮錢,國朝建隆三年詔,見宰相門?!盵10李燾所著《續(xù)資治通鑒長編》成書較《文獻通考》早,可信性較高①誠如宋人葉適在《習(xí)學(xué)記言》中所說:“今唐、五代尚有舊史及諸雜注記,本朝則李燾史底最信而核。”。而且《宋史》與《職官分紀(jì)》所載與之一致,故《文獻通考·征榷考》所載“建隆二年”似誤,疑為“建隆三年”。
《文獻通考》卷一百三《宗廟考》之“宋配享功臣”條載:“神宗 寧武軍節(jié)度使、守司徒開府儀同三司、贈太師富弼。”[1]3150
按:“寧武軍節(jié)度使”疑誤。據(jù)《宋會要輯稿·儀制》載:“武寧軍節(jié)度使、檢校少師、守司徒、開府儀同三司、韓國公富弼,元豐六年閏六月贈太尉?!盵11]《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三百三十六載:元豐六年(1083年)閏六月“丙申,武寧軍節(jié)度使、守司徒、開府儀同三司致仕、韓國公富弼卒。”[8]8103《宋史·富弼傳》載:“王安石用事,雅不與弼合。弼度不能爭,多稱疾求退……拜武寧節(jié)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河南,改亳州?!盵9]10256另據(jù)《宋大詔令集》卷六十八《富弼罷相除武寧軍節(jié)度判亳州制熙寧二年十月丙申》載:(特授富弼)“檢校太師、依前行尚書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鄭國公、行徐州大都督府長史、武寧軍節(jié)度、徐州管內(nèi)觀察處置等使、判亳州?!盵12]且據(jù)《宋史·地理志》載“徐州,大都督,彭城郡,武寧軍節(jié)度。”[9]2110而富弼所授“行徐州大都督府長史”“徐州管內(nèi)觀察處置等使”,且徐州郡名為彭城郡,軍號為武寧軍節(jié)度。綜上所述,則“寧武軍節(jié)度使”誤,應(yīng)為“武寧軍節(jié)度使”。
《文獻通考》卷一百二十五《王禮考》之“皇帝謁陵”條載:“后唐莊宗崩,葬雍陵,在洛京新安縣。四月崩,次年七月葬?!盵1]3879
按:“次年七月葬”之“次年”疑誤。據(jù)《五代會要·帝號》載:(同光)“四年四月一日,京城軍亂,崩于絳霄殿之廊下。年四十二。天成元年七月二十二日,葬雍陵,在洛京新安縣。”[13]2《舊五代史·唐莊宗紀(jì)》載:“天成元年七月丁卯,有司上謚曰光圣神閔孝皇帝,廟號莊宗。是月丙子,葬于雍陵?!盵14]546《舊五代史·唐明宗紀(jì)》載:(天成元年七月)“乙亥,莊宗皇帝梓宮發(fā)引,帝缞服臨送于樓前。是日,葬莊宗于雍陵?!盵14]574《新五代史·唐莊宗紀(jì)》載:同光四年(926年)“夏四月丁亥朔,皇帝崩。引徐無黨注:天成元年七月,葬之河南新安縣,號雍陵?!盵15]58同光四年四月丁亥(初一),唐莊宗駕崩。丙午(二十日),李嗣源即位,是為明宗[15]64?!杜f五代史·唐明宗紀(jì)》載:天成元年(926年)四月“甲寅,帝御文明殿受朝。制改同光四年為天成元年,大赦天下?!盵14]567因此,天成元年與同光元年是為同一年,故“次年七月葬”疑誤,應(yīng)為“是年七月葬”。
《文獻通考》卷一百二十五《王禮考》之“皇帝謁陵”條載:“隱帝崩,葬潁陵,在許州陽翟縣。十一月二十一日崩,周廣順元年八月十二日葬?!盵1]3879
按:十一月二十一日崩”疑誤。據(jù)《新五代史·漢隱帝紀(jì)》載:乾祐三年(950年)十一月“乙酉,皇帝崩,蘇逢吉自殺。漢亡。”[15]125《五代會要·帝號》載:(乾祐)“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為左右郭允明弒于京北之趙村。年二十?!盵13]6《舊五代史·漢隱帝紀(jì)》載:(乾祐三年十一月)“乙酉旦,帝策馬至玄化門,劉銖在門上,問帝左右:“兵馬何在?”乃射左右。帝回,與蘇逢吉、郭允明詣西北村舍,郭允明知事不濟,乃剚刃于帝而崩,時年二十。”[14]1600-1601《資治通鑒》載:(乾祐三年十一月)“乙酉旦,郭威望見天子旌旗在高阪上,下馬免胄往從之,至則帝已去矣。帝策馬將還宮,至玄化門,劉銖在門上,問帝左右:‘兵馬何在?’因射左右。帝回轡,西北至趙村,追兵已至,帝下馬入民家,為亂兵所弒。蘇逢吉、閻晉卿、郭允明皆自殺?!盵5]9566-9567乾祐三年十一月甲子朔①“乾祐三年十一月甲子朔”,參見:洪金福.遼宋夏金元五朝日歷[M].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臺北:2004:52。,也即是十一月初一,則“乙酉”應(yīng)為“二十二日”。故“十一月二十一崩”疑誤,當(dāng)為“十一月二十二日崩”。
《文獻通考》卷二百五十八《帝系考》之“饗婦人送者”載:“神宗十女:吳國、鄆國、潞國、邢國、邠國、兗國,六主皆夭?!盵1]7024
按:“吳國”疑誤。據(jù)《宋史·公主傳》載:“神宗十女。楚國、鄆國、潞國、邢國、邠國、兗國六公主,皆早薨?!盵9]8780《宋會要輯稿·帝系》載:“楚國長公主,熙寧三年十二月封寶慶公主,五年七月,薨,追封吳國,元符三年三月,追封楚國長公主?!i國長公主,元豐八年二月薨,追封惠國公主,元符三年二月,追封鄆國長公主?!簢L公主,元豐七年四月薨,追封莘國公主,元符三年二月,追封潞國長公主。……邢國長公主,元豐七年正月薨,追封申國公主,元符三年二月,追封邢國長公主?!瓋紘L公主,元豐八年四月封嘉國長公主,元祐五年正月薨,追封蔡國,元符三年二月,進封兗國?!盵11]193-194《皇宋十朝綱要校正》卷八載:“邠國長公主,元豐八年四月,封沂國長公主。十月薨,追封鄧國。元符三年二月。追封邠國?!盵16]從上述記載不難發(fā)現(xiàn),宋廷于元符三年(1100年)追封神宗六位早夭的公主為楚國長公主、鄆國長公主、潞國長公主、邢國長公主、邠國長公主、兗國長公主,而吳國公主則是在熙寧五年(1072年)七月夭折后所追封的,既然上文《文獻通考》所載其他五位公主號均是采用元符三年所追封公主號,那么為保持一致避免產(chǎn)生誤解,另外一位公主則亦應(yīng)采用元符三年所追封的公主號,也即“楚國公主”。
《文獻通考》卷二百九十《象緯考》之“雜星變”條載:“后唐明宗天成元年三月,惡星入天庫,流星犯天棓?!盵1]7925
按:“惡星”疑誤。據(jù)《新五代史·唐太祖家人傳》載:“明年三月(同光四年三月),客星犯天庫,有星流于天棓。占星者言:‘御前當(dāng)有急兵,宜散積聚以禳之?!紫嗾埑鰩煳镆越o軍,莊宗許之,后不肯,曰:‘吾夫婦得天下,雖因武功,蓋亦有天命。命既在天,人如我何!’”[15]171《舊五代史·唐莊宗紀(jì)》載:(同光四年三月)“時知星者上言:‘客星犯天庫,宜散府藏?!衷疲骸餍欠柑鞐?,主御前有急兵?!壅僭壮加诒愕?,皇后出宮中妝奩、銀盆各二,并皇子滿哥三人,謂宰臣曰:‘外人謂內(nèi)府金寶無數(shù),向者諸侯貢獻旋供賜與,今宮中有者,妝奩、嬰孺而已,可鬻之給軍?!锏然炭侄恕!盵14]543“客星”的記載頻頻見諸于《文獻通考·象緯考》,而“惡星”的記載在《文獻通考·象緯考》僅有三處,與之相關(guān)的《舊五代史》《新五代史》《資治通鑒》均無“惡星”的相關(guān)記載,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以春秋筆法著稱的《新五代史》仍記載為“客星”。同光四年也即天成元年。綜上所述,故“惡星”的記載有可商榷之處。
《文獻通考》卷三百二十《輿地考》之“古豫州”條載:“靖康金人入京師。建炎元年四月,高宗即位于南京?!盵1]8735
按:“建炎元年四月”疑誤。據(jù)《文獻通考》卷三百十五《輿地考》載:(靖康二年①如司馬光在《通鑒釋例》中講到:“凡年號皆以后來者為定,假如武德元年則從正月便為,唐高祖武德元年更不稱隋義寧三年。玄宗先天元年正月,便不稱景云三年。梁開平元年正月,便不稱唐天祐四年也。”若按照司馬光《資治通鑒》時間處置體例,因靖康中改元,凡年號皆以后來者為定,此處“靖康二年”與“建炎元年”是為同一時間,可以互換使用。)“五月,高宗即位于南京,改元建炎?!盵1]8539故不難看出,同一部書前后記載也相互沖突,故有必要略加辨析。據(jù)《宋史·高宗紀(jì)》載:(建炎元年)“五月庚寅朔,帝登壇受命,禮畢慟哭,遙謝二帝,即位于府治。改元建炎?!盵9]443《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載:“建炎元年五月庚寅朔,兵馬大元帥、康王即皇帝位于南京,改元建炎?!盵17]《中興小紀(jì)》卷一載:“建炎元年(歲在丁未)夏五月庚寅朔,大元帥康王即皇帝位于南京?!盵18]故不難看出,宋高宗即位于南京的時間當(dāng)為建炎元年五月,而非四月。
《文獻通考》卷三百三十四《四裔考》之“黨項”條載:“隋文帝為丞相時,中原多故,因此大為寇掠。蔣公梁睿既平王謙,請因還師討之。開皇四年,有千余家歸化?!盵1]9223
按:“開皇四年”有可商榷之處。浙江書局本、文淵閣《四庫全書》《文獻通考》本此處均作“開皇元年”,值得注意的是,底本武英殿本此處亦作“開皇元年”。且據(jù)《北史·黨項傳》載:“魏、周之際,數(shù)來擾邊。隋文帝為丞相時,中原多故,因此大為寇掠。蔣公梁睿既平王謙,請因還師討之。開皇元年,有千余家歸化?!盵19]因此不難看出,相關(guān)史料此處多記載為“開皇元年”。筆者查閱相關(guān)史書,僅有《隋書·西域傳》所載與中華書局點校本《文獻通考》同為“開皇四年”?!端鍟の饔騻鳌分包h項”條載:“魏、周之際,數(shù)來擾邊。高祖為丞相時,中原多故,因此大為寇掠。蔣公梁睿既平王謙,請因還師以討之,高祖不許。開皇四年,有千余家歸化?!盵20]故筆者認(rèn)為上文《文獻通考》與《隋書》所載似誤,疑為“開皇元年”。
筆者發(fā)現(xiàn)該“黨項”條記載有兩處疑誤之處:《文獻通考》卷三百三十四《四裔考》之“黨項”條載:“唐貞觀三年,其酋細(xì)封步賴舉部降,以其地為軌州,即授步賴刺史?!盵1]9223
按:其酋細(xì)封步賴舉部降”之“酋”指代不明,疑誤。據(jù)《舊唐書·西戎傳》載:“貞觀三年,南會州都督鄭元璹遣使招諭,其酋長細(xì)封步賴舉部內(nèi)附,太宗降璽書慰撫之。步賴因來朝,宴賜甚厚,列其地為軌州,拜步賴為刺史。”[6]5291《資治通鑒》卷一百九十三載:(貞觀三年閏十二月)“黨項酋長細(xì)封步賴來降,以其地為軌州;各以其酋長為刺史?!盵5]6180故不難看出,“酋”當(dāng)作“酋長”。又《文獻通考》卷三百三十四《四裔考》之“黨項”條載:“(王)侁等又言,麟州及三族寨羌人二千余族皆降,番官折御乜等六十四人獻馬首罪,愿改圖自效,為國討賊?!盵1]9226“三族寨羌人二千余族皆降”疑誤,三族寨羌人有“二千余族”與史實不符,疑有誤。據(jù)《宋史·外國傳》載:“(王)侁等又言,麟州及三族砦羌人二千余戶皆降,酋長折御乜等六十四人獻馬首罪,愿改圖自效,為國討賊,”[9]14139故據(jù)《宋史》所載“三族砦羌人二千余戶皆降”符合史實,上文《文獻通考》所載“羌人二千余族皆降”誤,當(dāng)為“羌人二千余戶皆降”。
馬端臨所著《文獻通考》上起于上古時代,下迄于宋朝寧宗時期,是繼杜佑《通典》、鄭樵《通志》之后,記述歷代典章制度規(guī)模最大的一部典籍。它是治史者必讀之書,誠如張之洞所說:“若意在經(jīng)濟,莫如《文獻通考》,詳博綜貫,尤便于用。”[21]然而,正是因為《文獻通考》有很高的影響力,它在記載方面的訛誤,不僅影響了《文獻通考》自身的史學(xué)價值,而且也影響了古籍整理工作。后世學(xué)人在??惫偶畷r,常用《文獻通考》作為依據(jù),如此,《文獻通考》自身的訛誤若不能得到糾正,可能會導(dǎo)致古籍整理工作出現(xiàn)一些錯校、錯改現(xiàn)象。筆者認(rèn)為產(chǎn)生上述疑誤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馬端臨著述時的失誤,也有《文獻通考》在傳抄或刻板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訛誤。由于諸多相關(guān)史料已經(jīng)失傳,筆者對于某些問題也難以做出準(zhǔn)確的論斷,只能依據(jù)現(xiàn)有史料進行相關(guān)的分析和推測。瑣細(xì)考證,實為小道,但是蟻穴亦可潰長堤,微小細(xì)節(jié)有時也可以推翻結(jié)論,因此,治史者應(yīng)當(dāng)重視對所參閱史料的考證和辨析,以確保其準(zhǔn)確性。故我們在閱讀和運用《文獻通考》時,一定要注意結(jié)合其他史料,注重對史源的核查,避免產(chǎn)生不必要的訛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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