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荀子姓名再辨正

2018-02-28 00:02路德斌
東岳論叢 2018年9期
關(guān)鍵詞:蘭陵荀子史記

路德斌

(山東社會科學院 國際儒學研究與交流中心,山東 濟南 250002)

清代的學問以“考據(jù)”而聞名,至今仍然享有很高的聲譽。因為在大家的心目中,“考據(jù)”不僅是一門學問,似乎更意味著事實和真相。但遺憾的是,在荀子姓名問題上,清代考據(jù)學的表現(xiàn)卻并不盡如人意,非但沒有把問題引向清晰,相反,卻使問題愈加變得撲朔迷離,愈加令人無所適從。故在此,本文嘗試作出重新梳理和辨正,在努力還原真相的同時,亦可一窺清代考據(jù)學之局限和不足。

關(guān)于荀子的姓名,過往的爭論主要圍繞兩個方面的問題展開:第一,劉向改“荀”稱“孫”,究屬何故?第二,“荀卿”之“卿”,是尊號、官稱,還是荀子的字?以下,我們的論述也從這兩個方面依次進行。

一、劉向改“荀”稱“孫”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司馬遷作《史記》,凡有涉荀子者,皆稱“荀卿”;劉向校讎荀書,定著三十二篇,名《孫卿新書》,所撰《孫卿新書敘錄》曰:“孫卿,趙人,名況?!备摹败鳌睘椤皩O”,且首謂其名。之后,漢代學者多從劉向,以“況”為名,改“荀”稱“孫”,如揚雄《法言》、王充《論衡》、班固《漢書·藝文志》、應(yīng)劭《風俗通義》等等,或曰“孫卿”,或曰“孫況”,或曰“孫卿子”。但自開唐以來,隨著顏師古、司馬貞“避諱”之說影響漸廣,學者們復紛紛改“孫”稱“荀”。至中唐,楊倞首為荀書作注,在劉向校本基礎(chǔ)上,“分舊十二卷三十二篇為二十卷”,又“改《孫卿新書》為《荀子》(或作《荀卿子》)”*(唐)楊倞《荀子注序》。?!败髯印薄败髑洹敝Q遂漸成主流并習用至今。不過,需要留意的是,楊倞的改動僅限于書名,本文中依然保留了劉向校本對荀子的稱謂——“孫卿”或“孫卿子”*今本《荀子》中,唯《強國篇》“荀卿子說齊相曰”一處,“孫”作“荀”。孫詒讓《荀子札迻》曰:“盧云:‘此七字元刻無,從宋本補?!匀珪睦V鳌瘜嵁敒椤畬O’耳。”。

毫無疑問,劉向撰《孫卿新書敘錄》時,《史記》是其重要的史料來源,《孟荀列傳》中“荀卿”一節(jié)幾乎被全文捃摘便是明證*其實并非只《孫卿新書敘錄》如此,《管子敘錄》、《韓非子敘錄》、《列子敘錄》亦是如此。。既如此,那么劉向為何不繼續(xù)沿用《史記》“荀卿”之稱謂而改“荀”為“孫”呢?史料中找不到劉向本人任何只言片語的解釋?!败鳌薄皩O”之爭,由是起焉。

概括言之,圍繞“荀”、“孫”之爭,自唐迄今,先后形成了四種不同的解讀和說法。說略如下:

①避諱說。這是對劉向以來由“荀”改“孫”問題作出的最早回應(yīng)。唐初顏師古注《漢書》,其于《藝文志》“孫卿子三十三篇”下作注:“本曰‘荀卿’,避宣帝諱,故曰‘孫’?!逼浜?,司馬貞《史記索隱》亦從此說,曰:“后亦謂之‘孫卿子’者,避漢宣帝諱改也?!贝苏f一出,懸疑似解,歷宋至明,漸成定論。不僅楊倞更名《荀子》系因是之故,即便清代乾隆年間的官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亦以顏、司馬之說為正解,曰:“漢人或稱曰‘孫卿’,則以宣帝諱詢,避嫌名也。”

要之,依顏師古和司馬貞的說法,“荀卿”之“荀”實為本姓,劉向改“荀”為“孫”,是在避漢宣帝劉詢之諱;凡今所見古書有謂“孫卿”、“孫子”、“孫卿子”者,亦皆漢人為避宣帝諱而改。

②音轉(zhuǎn)說。這是繼“避諱說”之后,最具影響力的一種解釋。最先提出“音轉(zhuǎn)說”的是明清之際的顧炎武,《日知錄》卷二十七載曰:“《楚元王傳》:‘孫卿?!瘞煿旁唬骸鳑r,漢以避宣帝諱改之?!礉h人不避嫌名,‘荀’之為‘孫’,如‘孟卯’之為‘芒卯’、‘司徒’之為‘申徒’,語音之轉(zhuǎn)也?!?(清)顧炎武著、陳垣校注:《日知錄校注》,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547頁。嫌名,《禮記·曲禮上》鄭玄注曰:“嫌名,謂音聲相近,若禹與雨,丘與區(qū)也。”漢宣帝名“詢”,“詢”與“荀”,字異而聲同,乃嫌名者也。在顧氏看來,漢人不避嫌名,故顏師古避諱之說不能成立。依其之見,漢人改“荀”稱“孫”,實由“語音之轉(zhuǎn)”使然。之后,乾隆朝謝墉亦認同此說,并作出了更加詳細的解釋和論證,其言曰:“荀卿又稱孫卿,自司馬貞、顏師古以來,相承以為避漢宣帝諱,故改‘荀’為‘孫’??紳h宣名詢,漢時尚不諱嫌名,且如后漢李恂與荀淑、荀爽、荀悅、荀彧俱書本字,詎反于周時人名見諸載籍者而改稱之?若然,則《左傳》自荀息至荀瑤多矣,何不改耶?且即《前漢書》任敖、公孫敖俱不避元帝之名‘驁’也。蓋‘荀’音同‘孫’,語遂移易,如荊軻在衛(wèi),衛(wèi)人謂之‘慶卿’,而之燕,燕人謂之‘荊卿’。又如張良為韓信都,《潛夫論》云:‘信都者,司徒也?!滓舨徽?,曰‘信都’,或曰‘申徒’或‘勝屠’,然其本一‘司徒’耳。然則‘荀’之為‘孫’,正如此比,以為避宣帝諱,當不其然?!?(清)謝墉:《荀子箋釋序》,清乾隆五十五年刊《抱經(jīng)堂叢書》影印版。

音轉(zhuǎn)之說,從者甚眾。劉師培《荀子斠補》云:“‘孫’者,‘荀’字之轉(zhuǎn)音也。唐人不察,以為‘荀’字作‘孫’由于諱漢諱,……此大誤也。近謝氏墉以為‘荀’音同‘孫’,語遂移易,其說近確,惟未得確證。今者《論語·鄉(xiāng)黨篇》‘恂恂如也’,漢《劉修碑》其作‘于鄉(xiāng)黨,遜遜如也’,‘孫’即古‘遜’字。此即‘荀’、‘孫’古通之證。故《史記》作‘荀’,本書作‘孫’,是猶‘處子’亦作‘劇子’,‘環(huán)淵’亦作‘蜎子’,‘宓子’之‘宓’與‘伏’同,‘筦子’之‘筦’與‘管’同也?!?劉師培:《荀子斠補》,見《劉申叔遺書》,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939頁。

江瑔作《讀子卮言》,謂謝墉“音同語易”之論“其說甚通”。曰:“古人于音近、音轉(zhuǎn)之字,均可通用,故古人姓名往往載籍互異。余昔撰古書人名、地名《異文釋》二書,蒐羅綦詳,而釋其異同之故。‘荀’、‘孫’二字,古音同部,故古書多通假??肌墩撜Z》‘其于鄉(xiāng)黨,恂恂如也’,《劉修碑》作‘遜遜如也’?!鳌疄椤畬O’,猶‘恂’之為‘遜’矣。”*江瑔:《讀子卮言》,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57頁。

陳垣《史諱舉例》亦作贊助之論,曰:“漢不避嫌名?!妒酚洝ぼ髑鋫鳌?,《索隱》曰:‘后亦謂之孫卿子者,避漢宣帝諱也?!稘h書·藝文志》孫卿子注、《后漢書·荀淑傳》注皆謂‘荀卿避宣帝諱,故曰孫’,亦非也,此唐人說耳?!盾髯印ぷh兵篇》,自稱‘孫卿子’?!逗鬂h書·周燮傳序》有:‘太原閔仲叔同郡荀恁,字君大,資財千萬?!秳⑵絺鳌纷鳌ァ?。西漢末人,何嘗避‘荀’!‘荀’之稱‘孫’,猶‘荊卿’之稱‘慶卿’,音同語易耳。……嫌名之諱,實起于漢以后?!?陳垣:《史諱舉例》,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13頁。

要之,“音轉(zhuǎn)說”亦以“荀”字為本姓,但認為漢人由“荀”稱“孫”,非為避諱,而乃“荀”、“孫”音同或相近,或同部通假,或方音習久,語遂移易而然。

③荀孫皆氏說。至晚清,胡元儀又提新說,其作《郇卿別傳考異二十二事》曰:“謝東墅駁‘郇卿’之稱‘孫卿’不因避諱,足破千古之惑。以為俗音不正若‘司徒’、‘信都’,則仍非也。郇卿之為郇伯之后,以國為氏,無可疑矣。且郇卿趙人,古郇國在今山西猗氏縣境,其地于戰(zhàn)國正屬趙,故為趙人。又稱‘孫’者,蓋郇伯公孫之后,以‘孫’為氏也?!墒茄灾ㄒ?,孫也,皆氏也。戰(zhàn)國之末,宗法廢絕,姓氏混一,故人有兩姓并稱者,實皆古之氏也。如陳完奔齊,《史記》稱‘田完’;‘陳恒’見《論語》,《史記》作‘田常’;‘陳仲子’見《孟子》,《郇卿書》‘陳仲’、‘田仲’互見;‘田駢’見《郇卿書》,《呂覽》作‘陳駢’。陳、田皆氏,故兩稱之。推之‘荊卿’之稱‘慶卿’,亦是類耳。若以俗語不正,二字同音,遂致移易為言,尚未達其所以然之故也?!?(清)胡元儀:《郇卿別傳考異二十二事》,見王先謙《荀子集解》,北京:中華書局,1988年版,第41頁。

胡氏本唐人林寶《元和姓纂》所述,認為“荀卿”之“荀”,本字應(yīng)為“郇”,乃周文王十七子郇伯之后。但后來作“荀”,則非《姓纂》所云“去邑為荀”之故,而是“傳寫相承,久而不改”使然。至于“郇”、“孫”之爭,胡氏既不贊成“避諱說”,也不認同“音轉(zhuǎn)說”,而是主張荀孫皆氏、兩姓并稱。但胡氏又認為,因各國公孫之后皆有孫氏,若以“孫”稱之,則有“不明所出”之惑,故“后人宜稱郇,以著所出?!?/p>

較之“避諱說”和“音轉(zhuǎn)說”,胡氏的“荀孫皆氏說”可謂應(yīng)者寥寥*顧實:《漢書藝文志講疏》即持“以‘孫’為氏”說,曰:“荀書《議兵篇》稱‘孫卿子’,此自著其氏也?!?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104頁。),然招來的批評卻是接二連三,既多且猛。如劉師培即曰:“近胡元儀作《孫卿別傳》,以為郇伯公孫之后,以孫為氏,則說較唐人為尤謬矣。”*劉師培:《荀子斠補》,見《劉申叔遺書》,第939頁。江瑔亦認為胡氏之說“殊悖于理”,曰:“古者姓之外有氏,氏所以別子孫所從出,然未有一人同時而有二氏者。而載籍傳述之不同,則由于音近、音轉(zhuǎn)之字而移易,‘陳’‘田’、‘荊’‘慶’亦皆古音同部者也。若謂人有二氏,奚為二氏必為音近之字耶?‘荀卿’之為‘孫卿’,猶如‘管子’之為‘筦子’,‘孟子’之為‘黽子’?!堋`’、‘孟’‘黽’音皆相近,若如胡氏說,將謂管子別氏為‘筦’,孟子更氏為‘黽’耶?胡氏知‘浮丘伯’之為‘包丘伯’,‘浮’、‘包’音同,而于‘荀’、‘孫’則強分之,亦可謂好于立異者矣?!?江瑔:《讀子卮言》,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58頁。

蔣伯潛作《荀子略考》,于謝氏說和胡氏說兼有取舍。其言曰:“荀氏,古郇伯之后,字本作‘郇’,其又作‘荀’或‘孫’者,一音之轉(zhuǎn)爾?!?蔣伯潛:《諸子通考》,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58頁。

④“孫”為本姓說。這是基于“音轉(zhuǎn)說”之上衍生而出的一種解釋,在某種程度上可視為是對“音轉(zhuǎn)說”的修正或補充。與“音轉(zhuǎn)說”一樣,此說亦不認同唐人顏師古、司馬貞的“避諱”之論,而認為“荀”、“孫”之間是一種音轉(zhuǎn)、通假關(guān)系。但與之前的“音轉(zhuǎn)說”有所區(qū)別的是,此說認為荀子的本姓并不是“荀”而是“孫”。如梁啟雄《荀子簡釋》即曰:“古書均作‘孫’,獨《史記》作‘荀’,疑‘孫’為本字,以音同轉(zhuǎn)為‘荀’耳!”*梁啟雄:《荀子簡釋》,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412頁。廖名春也認為:“荀子應(yīng)該姓孫而不應(yīng)姓荀。因為從先秦、兩漢的文獻記載看,除《史記》外,其他文獻多作‘孫’,鮮作‘荀’。特別是《荀子》一書,都稱‘孫’,這即使不全是荀子親手所寫,至少也當是荀子弟子所記,他們的記載較司馬遷說應(yīng)更可靠。韓非為荀子學生,其著作《韓非子》稱其師之姓氏也為‘孫’,這與《荀子》一書的記載是一致的。所以,不管根據(jù)‘名從主人’的原則也好,還是根據(jù)文獻記載的時代先后、數(shù)量的多寡也好,‘孫’都應(yīng)該為本姓?!?廖名春:《荀子新探》,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3頁。故在持此說的學者看來,劉向改“荀”稱“孫”,并非為避諱,而是在復其本姓而已。

綜觀四說,皆有所據(jù),各有擁躉,若無確鑿新證,恐亦終難定論。但可以預見的是,今后的爭論仍將主要在“避諱說”和“音轉(zhuǎn)說”之間展開。不可否認,單就“音轉(zhuǎn)說”本身說,其所立論,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但若將之放在真實的歷史脈絡(luò)中去考察,則似乎仍有證據(jù)不足、說理未融之處。在此,略申兩點管見,供權(quán)衡和思考。

第一,雖然有清以來,顏師古、司馬貞“避諱”之說頻遭質(zhì)疑,且大有被“音轉(zhuǎn)說”取代之勢,但若質(zhì)諸歷史,窮究原委,則知其為說同樣是言有所依,論有所據(jù),絕非是簡單的一句“此唐人說耳”所能打發(fā)了的。考之史籍,宣帝劉詢曾于元康二年下過一道避諱詔書。詔曰:

聞古天子之名,難知而易諱也。今百姓多上書觸諱以犯罪者,朕甚憐之。其更諱詢。諸觸諱在令前者,赦之。*(東漢)班固:《漢書·宣帝紀第八》,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63頁。

漢宣帝,本名劉病已,字次卿。因“病”、“已”二字太過常用,百姓不易避諱,故特下此詔,更名諱“詢”。毫無疑問,對于“荀”、“孫”之爭來說,此一事件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但不知何故、不可思議的是,在質(zhì)疑“避諱說”的過程中,此避諱詔書卻鮮被提及和考慮。反思說來,此一史實之有無在很大程度上可能恰恰是問題的關(guān)鍵和核心。若無,由“荀”改“孫”,原因或可兩說;既有,那么劉向因避諱而改“荀”稱“孫”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觀宣帝詔書,在昭告天下“其更諱詢”的同時,還傳達了兩個非常重要、不可忽略的訊息:其一,當時,“觸諱犯罪”在律法上顯然已有明文規(guī)定,且有大量事實發(fā)生;其二,只有“上書觸諱”才是犯罪,非“上書”者,應(yīng)可不諱*(清)劉恭冕:《漢人避諱考》曰:“觀此,知當時例禁惟上書觸諱為犯罪,而民間文字皆不諱,可知矣。”(《寶應(yīng)劉氏集》,揚州廣陵書社,2006年版,第566頁。)。明乎此,則避諱稱“孫”之事之于劉向也就很好理解了。因為劉向校書并非私人行為,而是奉詔行事*(東漢)班固:《漢書·藝文志》:“至成帝時,以書頗散亡,使謁者陳農(nóng)求遺書于天下。詔光祿大夫劉向校經(jīng)傳、諸子、詩賦,……。每一書已,向輒條其篇目,撮其指意,錄而奏之?!?;所撰敘錄也非尋常臨文或民間文字,而是“隨竟奏上”*(梁)阮孝緒:《七錄序》:“昔劉向校書,輒為一錄,論其指歸,辨其訛謬,隨竟奏上,皆載在本書。時又別集眾錄,謂之《別錄》,即今之《別錄》是也。”。故于每篇敘錄的最后,我們都可以看到一句大致類似的“下言”——“臣向昧死上”。毫無疑問,劉向校書及敘奏正屬于臣下“上書”之列。君諱之事,性命攸關(guān)。雖說奉詔校書已然是成帝之時,避宣帝諱已屬廟諱,但按規(guī)制卻在必避之列。一如陳垣《史諱舉例》所言:“大約上書言事,不得觸犯廟諱,當為通例?!?陳垣:《史諱舉例》,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189頁。有避諱詔文在,有律法條文在,作為光祿大夫的劉向,上書奏事安敢有輕慢、不避之理?

誠然,“音轉(zhuǎn)說”用以否定“避諱說”的最重要論據(jù)是“漢人不避嫌名”,宣帝的詔書也確實未曾明言嫌名是否在當避之列。但這并不能構(gòu)成足夠的證據(jù),因為“漢人不避嫌名”并非一確定之事實。漢武帝諱“徹”,“徹”字改為“通”,同時并諱“轍”字。清人周廣業(yè)《經(jīng)史避名匯考》認為此乃“避嫌諱之始”*(清)周廣業(yè):《經(jīng)史避名匯考》(卷七),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1999年版,第430頁。。其實,如同任一事物的形成皆有一個過程一樣,嫌名避諱之初肯定也并非是一個整齊劃一的狀態(tài)——要么不避、要么盡避。也即是說,漢人到底避不避嫌名,其實是不能一概而論的。實際的情形恐怕應(yīng)該是,有避,但不盡避。所以,就漢代來說,縱有再多不避嫌名的個例存在,也不能證明劉向改“荀”稱“孫”一定不是因避諱而為之。更何況從劉向本人的具體處境來看,避之比不避之的可能性更大,因為一切通避才是最安全、最保險的做法,是情理之中,應(yīng)然,不得不然。

第二,就實而論,“音轉(zhuǎn)說”與“避諱說”之間也并非是非此即彼、互為否定之關(guān)系。依“音轉(zhuǎn)說”的理路,漢人由“荀”稱“孫”乃是方音、習俗中之自然而然之過程。但事實恐非如此。改“荀”稱“孫”起于劉向,唯有不離劉向及其語境而作出的分析和結(jié)論才是最接近于事實的。而這個語境并不是“音轉(zhuǎn)說”基于其上并作出判斷的方音、習俗,而是作為背景和前提存在的司馬遷的《史記》。

毫無疑問,《史記》之于劉向,并非口耳相傳。劉向諳熟《史記》,其撰各篇《敘錄》,亦幾將《史記》中之相關(guān)原文全數(shù)引錄。既如此,問題就來了。面對《史記》“荀卿”列傳,劉向在照錄本文的同時,又怎么可能會在不知不覺間把最不應(yīng)該也最不可能出現(xiàn)問題的“荀卿”拼讀并抄寫成“孫卿”而且在之后不曾作出解釋和改正呢?案牘之上,“荀”、“孫”移易而不覺,這在邏輯上顯然是說不通的。那么退一步講,劉向改“荀”稱“孫”會不會是單純基于方音、習俗的原因而有意作出的改動呢?若此,我們面對的便是一個幾乎沒有任何可能性的問題:劉向會寧可舍棄《史記》中的規(guī)范稱謂而去迎合方音習慣、使用一個俗音不正的字嗎?其必要性和意義何在?

所以,在劉向改“荀”稱“孫”問題上,起碼有兩點是可以確定的:其一,這不是一個在方音、習俗中的自然而然、習而不覺的過程,劉向改“荀”稱“孫”是自覺意識中的刻意而為,而且是不得不為;其二,這個刻意為之而且不得不為的原因一定不是“音轉(zhuǎn)”,而是另有其因。如此而然,那么這個令劉向必須為之而且無須作出任何解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避諱!在劉向的語境之下,除此而外,恐怕很難找出第二種更加合理的解釋。也即是說,劉向改“荀”稱“孫”,非為其他,而實如《四庫提要》所云,“以宣帝諱詢,避嫌名也”。若然,那么接下來的問題自然就是:怎么避?按照什么樣的方法避?答案是:“音轉(zhuǎn)?!边@,才是“音轉(zhuǎn)說”真正出場并發(fā)揮作用的地方。古人避諱所用的方法有多種,并沒有一定之規(guī),陳垣《史諱舉例》歸納為四類,王新華《避諱研究》梳理出來的方法則有十二種之多。而劉向在這里所依循的方法便是“音轉(zhuǎn)”,也即是用方音習慣中的一個音轉(zhuǎn)之字假借而代之。

由此以見,“音轉(zhuǎn)說”與“避諱說”之間,其實并不必然勢不兩立、形同水火,二者不僅在理論上有可以相互兼容和會通的空間,而且事實上可能恰恰就是同一歷史事件及其脈絡(luò)中的兩個重要的環(huán)節(jié)。質(zhì)言之,“音轉(zhuǎn)”并不是劉向改“荀”稱“孫”的原因,而是劉向為避宣帝嫌名之諱所使用之方法*當然,反思說來,“音轉(zhuǎn)”也并非是劉向唯一可以采用的方法,“以氏為姓”同樣是一個可能的選項。鄭樵《通志·氏族略》曰:“三代之前,姓氏分而為二,男子稱氏,婦人稱姓。氏所以別貴賤,貴者有氏,賤者有名無氏?!账詣e婚姻,故有同姓、異姓、庶姓之別?!比羧绾獌x所考,荀子乃郇伯公孫之后,以“孫”為氏。則劉向為避宣帝諱,亦可能以氏為姓,以“孫”代“荀”。由此以言,“避諱說”與胡元儀的“荀孫皆氏說”之間,亦有可會通之處。。

二、“荀卿”之“卿”到底是何含義

在姓名問題上,除“荀”、“孫”之爭而外,另一個爭議的焦點是圍繞“荀卿”的“卿”字進行的。眾所周知,在日常生活或歷朝典籍中,對周秦諸子的稱謂一般并無二致,要么直呼其“名”,如孔丘、莊周、墨翟、孟軻;要么尊而稱“子”,如孔子、莊子、墨子、孟子等。而荀子的稱謂卻有些許不同,在呼名稱子(如荀況、孫況、荀子、孫子)的同時,漢代又常被稱作“孫卿”、“孫卿子”,其他朝代則常被稱作“荀卿”、“荀卿子”。因此,在對荀子“名況”向無異議的情況下,“卿”字的涵義如何便時常成為引起人們關(guān)注和爭議的一個問題。梳理可見,自唐以來,圍繞此議題所形成之觀點,大致可分成三派,亦述略如下:

①“卿”為尊號說。司馬遷作《史記》,孟、荀同傳,但稱謂有所區(qū)別,前者稱“子”,后者曰“卿”?!白印蹦俗鸱Q,塗人皆知,無須解釋;那么,“卿”者何謂?司馬遷未作說明,后人也不甚了了,但很顯然的是,在當時,司馬遷眼中的“卿”字和“子”字一樣通曉易知,無須作解。至成帝時,劉向校理荀書,作《敘錄》,在姓名問題上,較《史記》出現(xiàn)兩大變化:一是改“荀”稱“孫”;二是首言“名況”。但“卿”字依然襲用,曰:“孫卿,趙人,名況?!奔热弧皼r”為其名,那么“卿”字到底何謂呢?劉向同樣未作說明。直到唐代司馬貞作《史記索隱》,“卿”字的涵義才終于有了第一個明確的說法。于列傳“荀卿”之下,《索隱》曰:“名況。卿者,時人相尊而號曰‘卿’也?!薄皼r”為其名,“卿”乃尊號。此說一出,千年間再無異議。不過,從史籍中的實際使用情況看,似乎也并不都是或總是將“卿”字視為尊號。在一些學者看來*即持“卿為其字說”的學者們,如江瑔、錢穆等。他們認為,若“卿”為尊美之詞,“子”亦為尊美之詞,則“既曰‘卿’又曰‘子’,則不詞矣?!保畹湫偷挠美褪恰皩O卿子”和“荀卿子”。在“卿”字后面加“子”,即意味著使用者眼中的“卿”字并非尊稱。其實,更無疑義的用例是宋代的二程和朱熹。程、朱揚孟而抑荀,對荀子極盡苛責和詬病,因此從態(tài)度上說,實無推尊、敬佩之可言,但我們?nèi)匀豢梢园l(fā)現(xiàn),于言談之中,他們經(jīng)常稱荀子為“荀卿”。不消多說,此類情況之存在正是催生新的解讀或說法的原因所在,同時也為新說提供了一個思考和解釋的空間。

③“卿”為其字說。學術(shù)界一向以劉師培、江瑔為此一說法之始作俑者,其實在稍早一些的章太炎那里,此說已經(jīng)發(fā)其肇端。章太炎《膏蘭室札記》即有言:“劉子政《荀子序》云:‘蘭陵多善為學,蓋以孫卿也。長老至今稱之曰:蘭陵人喜字為卿,蓋以法孫卿也。’按《漢書·儒林傳》云:‘孟喜字長卿,東海蘭陵人也。父號孟卿?!?旁注:師古謂時人以卿呼之,若言公矣。亦備一說。)此蘭陵人喜字為卿之證。”*《章太炎全集》(一),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21頁。“卿為其字”之意已隱約可見,呼之欲出。其后劉師培、江瑔的工作實乃是此一意念或主張之具體論證和正式表達。所以,較之章太炎,二人的觀點已然確定而鮮明:“卿”字既非尊號,也非官稱,而是荀子的字。如劉師培《荀子斠補》即曰:“‘況’為荀子之名,則‘卿’為其字。……以‘卿’為相尊之稱,此大誤也?!瓝?jù)本篇(即劉向《孫卿書錄》——筆者注)后文云:‘蘭陵人喜字為卿,蓋以法孫卿也?!思醋智涿麤r之確證。若以稱‘卿’由時人相尊,則‘卿’與‘子’同,非孫況所能專,弗應(yīng)蘭陵人競?cè)樽忠??!辈⒆髯⒄撟C:“《說文》及《廣雅·釋言》云:‘卿,章也?!瘺r與皇同?!对姟ぶ茼灐ち椅摹访珎髟疲骸剩酪??!乔洹r義略相符,故名況字卿?!?劉師培:《荀子斠補》,見《劉申叔遺書》,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7年版,第939頁。江瑔《讀子卮言》則曰:“古人有名必有字,孟、荀之字均不見于古籍,竊謂‘卿’者即荀子之字也。古者名字相因,王引之作《春秋名字解詁》,蒐錄甚詳,而證其相因之義?!洹c‘況’皆同部字,其義均為長為大,故名況字卿?!瓌⑾颉稊ⅰ吩唬骸m陵人善為學,蓋以孫卿也。長老至今稱之,曰:蘭陵人喜字為卿,蓋以法孫卿也。’云云,此為荀子字‘卿’之確證。劉向不言蘭陵人‘喜名為卿’,而曰‘喜字為卿’,則‘卿’為荀子之字可知。蓋荀子本字‘卿’,蘭陵人向往遺風,故爭以荀子之字為字,以示不忘典刑之意,如孟卿之流是也。若以‘卿’為卿大夫之稱,則‘卿’非荀子所固有,奚為效之?且如其說,必曾為卿而后可稱‘卿’,蘭陵人未曾為卿,何以侈然而為卿大夫之號?蘭陵人素知禮,斷不若是之無恥也。況古有荊卿,亦稱‘慶卿’,豈亦曾為卿乎?”又曰:“《荀子》書多稱曰‘孫卿子’,《漢書·藝文志》及《隋書》《舊唐書》《經(jīng)籍志》亦皆曰‘孫卿子’,《唐書》《宋史》《藝文志》又皆曰‘荀卿子’。其稱‘子’者,尊美之詞也。‘卿’為尊美之詞,‘子’亦為尊美之詞,既曰‘卿’又曰‘子’,則不詞矣。是可見‘卿’為荀子之字,而非卿大夫之稱,故可曰‘孫卿子’或‘荀卿子’?!?江瑔:《讀子卮言》,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59、60、61頁。

以上即是圍繞“荀卿”的“卿”字所形成的三種歷史解讀。從學術(shù)界的反應(yīng)和所呈現(xiàn)的影響看,第三種解讀即“卿為其字說”的解釋力無疑是最強的,故今之學者多從此說*如錢穆之持論即全從江瑔,其《孟子不列稷下考》一文即曰:“荀子稱卿,自為其字。劉向《敘》曰:‘蘭陵人喜字卿,蓋法孫卿?!塑髯幼智渲_證。燕有荊卿,不聞其為卿。荀子書多稱荀卿子,子者尊美之詞。若卿已為尊美之詞,既曰卿,又曰子,則不詞矣。”,著述言談之間,似乎已成定論。但話又說回來,一種解釋力最強的觀點是否意味著它也是最正確的呢?其實未必。由反思可見,“卿為其字”說也確實不能真正令人心安理得,因為其所使用的證據(jù)事實上沒有一條是板上釘釘、確鑿無疑的。從“名字相因”、“義略相符”論證“名況字卿”,沒有事實,僅憑推論,看似有理,實為臆斷*參見龍宇純:《荀子論集》,臺北:學生書局,1987年版,第3頁。。當然,除此而外,“卿為其字說”還有兩個引以為切實而充分的證據(jù):一即所謂的“確證”——“蘭陵人喜字為卿”;二是一個歷史的事實——“卿”、“子”連稱。但事實上,這兩條看似可靠的證據(jù)同樣有甚可質(zhì)疑之處。比如前者,就很難說是一個“確證”?!疤m陵人喜字為卿”當然與荀子稱“卿”有關(guān),但與“卿”字是否是荀子的字卻沒有確定而必然的關(guān)聯(lián)。對蘭陵人來說,“卿”就是一個與其人相關(guān)并因其人影響而頗受人們喜愛的一個字,這就足夠了,至于它在荀子那里到底是名、是字、是官稱還是尊號,其實并不重要,也未必能搞得清楚。即如學者所言,“以‘卿’為字,不一定必須據(jù)其字為字”*參見龍宇純:《荀子論集》,臺北:學生書局,1987年版,第3頁;廖名春:《〈荀子〉新探》,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4頁。;至于后者,問題就更大了,把歷史上“卿”、“子”連稱的情況當作證據(jù)來使用,實質(zhì)上是犯了一個邏輯上“倒果為因”的錯誤。因為在司馬遷和劉向那里,荀子僅被稱作“荀卿”或“孫卿”,稱“孫卿子”、“荀卿子”應(yīng)是后來的事情*《荀子》本文中的“孫卿子”和“荀卿子”,以顏師古、司馬貞“避諱”說推之,亦當是劉向之后改竄使然。,也即是說,“卿”、“子”連稱本身就是一個有待論證并判斷對錯的問題,又怎么可以拿來當做一個不證自明的前提來使用呢?更何況,考之史籍,“卿”、“子”連稱亦未必不詞。近有學者*參見廖名春:《〈荀子〉新探》,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5頁;盧永鳳,王福海:《荀子與蘭陵文化研究》,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5頁。在《史記·項羽本紀》中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典型用例——“王召宋義與計事而大說之,因置以為上將軍,……諸別將皆屬宋義,號為卿子冠軍?!迸狍S《集解》引文穎曰:“卿子,時人相褒尊之辭,猶言公子也?!逼鋵?,從司馬貞《史記索隱》對“荀卿”姓名的解讀中似乎也能證明裴骃所引文穎之言不虛。司馬貞的原話是這樣:“卿者,時人相尊而號曰‘卿’也;……后亦謂之‘孫卿子’者,避漢宣帝諱改也?!比绻谋颈旧聿淮嬖谟灨Z情況的話,那么這段注解文就很能說明問題。他一方面云“卿”為尊號,另一方面對“卿”、“子”連稱卻絲毫不以為意。這說明什么?說明“卿子”之稱在當時確實是一個為人們普遍熟悉并接受的概念。若果如江瑔、錢穆等所言,二字連稱為“不詞”,則司馬氏斷不會有“卿”為尊號之語,否則,前后抵牾之明顯,錯誤也實在太過低級了。司馬貞不至于此!

其實,判斷“卿”字本義的最可靠的方法還是要回到最初的語境即司馬遷的《史記》中去考察。司馬遷對待孟、荀的態(tài)度是眾所周知的,用清代學者粱玉繩的話說,即叫做“孟荀齊號”。在《史記·孟子荀卿列傳》中,司馬遷稱前者為“孟子”,稱后者曰“荀卿”。那么,以“孟荀同尊”之理推之,“荀卿”的“卿”字與“孟子”的“子”字一樣,首先而且肯定是一個尊美之辭?!白印睘樽鸱Q而“卿”卻為其字的情況理應(yīng)不會出現(xiàn),這是其一;其二,但如果“卿”字僅僅只是一個與“子”字一樣的尊美之辭的話,那么司馬遷也大可不必在“子”字以外另擇“卿”字而用之,統(tǒng)以“子”稱,豈不更加簡潔明了,而且符合習慣和常理?所以毫無疑問,在這里,“荀卿”的“卿”字除了具有與“子”字一樣的尊美之義外,它一定還有另外的意義。也即是說,在司馬遷的眼里,“卿”字之于荀子,一定是一個比“子”字更加貼合其身份、更能表征其個人屬性的概念。那么,較孟子或其他諸子而言,荀子到底擁有怎樣一種用“子”字無法表征、但用“卿”字卻能夠表征的身份或獨特性呢?說出來其實無人不知,那就是《史記》告訴我們的一個事實——“最為老師”,“三為祭酒”。稷下學宮,百家薈萃,名士云集,然而在前后約一百五十年間,能享此殊榮者,唯荀子一人而已。如此榮耀而獨特的身份及寓意,一般意義上的尊稱即“子”字顯然是無法涵蓋和呈現(xiàn)的,于是便有了唐人司馬貞向我們揭示的另一個事實——時人相尊而號曰“卿”。司馬遷在《史記》中不曰“荀子”而稱“荀卿”,緣由即在于此!如此而然,則“卿”字之本義也就清晰可辨、一目了然了。首先,“卿”之于荀子,并非其人之字,而是如“子”字一樣,是尊美之辭;其次,但它同時確實又與“子”字不同,而具有某種程度的官職色彩。因為此尊號之獲得,幾乎可以肯定是與其“最為老師”、“三為祭酒”的獨有經(jīng)歷相關(guān)。而之所以又說是“某種程度”,是因為荀卿之“卿”畢竟與體制之內(nèi)擁有實際權(quán)責的職官不同,雖為學宮之長,但與賜號“列大夫”的稷下諸先生一樣,皆屬于“不治而議論”之列。

如此說來,汪中、胡元儀的“卿為官稱”說也并非全無見地。簡單、籠統(tǒng)地說荀卿之“卿”即是官稱,固然有失偏頗;謂荀子曾適趙為卿,且法虞卿而稱“荀卿”,亦難免有無稽妄斷之嫌。但他們推定在“最為老師”、“三為祭酒”與荀子稱“卿”之間有直接而不可分割之關(guān)聯(lián),卻甚合情理,當為不易之論。故在今天,若想準確地理解和把握“卿”字的本義,有必要在司馬貞“尊號”說的基礎(chǔ)上,取汪、胡之說參酌以觀。當然,從邏輯上說,汪、胡之所見其實已經(jīng)在“卿為尊號說”的語義涵括之中,而且在司馬貞的眼里,如同在司馬遷的眼里一樣,應(yīng)該是被當成了一件不言自明、不必作解的事情。但是,隨著時空的推移和轉(zhuǎn)換,“三為祭酒”與荀子稱“卿”之間原本還算清晰和明確的關(guān)聯(lián)卻逐漸變得似有若無、模糊不清了,乃至于到最后,歧說紛出,莫知所是。所以,重新厘清并確定二者之間的脈絡(luò)和關(guān)系,從而還原荀子稱“卿”之事實真相和本義,實屬一項必且為之而不能略過的工作,汪、胡之說的意義即在于此。

綜上可見,關(guān)于荀子的姓名,雖然有清以來,新論迭出,異說紛呈,且不乏復雜而嚴謹?shù)目紦?jù)和論證,但比較而言,還是最初的解讀即唐人顏師古、司馬貞之說最為切實和近理。故在此問題上,甄別取舍,仍當以顏、司之說為主,至于后起諸說,凡能與之兼容、會通者,則可引為參考和補充。準此,荀子姓名約略可知:荀子,名況,字不可考。因于稷下時,“三為祭酒”,“最為老師”,時人相尊而號曰“卿”,故又稱“荀卿”;漢時,劉向奉詔校書,為避宣帝劉詢之諱,依“音轉(zhuǎn)”而改“荀”為“孫”,故又稱“孫卿”。

猜你喜歡
蘭陵荀子史記
少年品讀 史記
少年品讀 史記
山東蘭陵縣魯城地區(qū)BIF型鐵礦特征及找礦標志
荀子“道心”思想初探
《荀子》的數(shù)學成就初探
荀子的“王道”觀念
中東省蘭陵縣尚巖鎮(zhèn)初級中學紅色文峰文學社
少年品讀 史記
少年品讀 史記
山東省蘭陵縣庭院經(jīng)濟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