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萍
(四川省興文第二中學校 四川 興文 644400)
(四川省興文第二中學校)文不必如其人;創(chuàng)作環(huán)境;隱含作者;“陌生化”理論
“文如其人”是一個充滿爭議,但又有著重要影響的中國傳統(tǒng)文藝理論觀念,它在中國文藝理論的創(chuàng)作論、作品論、鑒賞論等方面都有著深刻的印跡。有關“文如其人”的研究很多,有學者從正面論及其合理性,認為文確是如其人的;同時也有學者認為“文”與“人”有諸多不一致,例如作品風格與作家人品、性情和氣質存在很大的差距。錢鐘書的《談藝錄》可作為后者的一個代表。筆者從一種較為趨同的角度出發(fā),認為“文不必如其人”,并嘗試從以下幾方面探討“文不必如其人”的原因。
這里所說的外界環(huán)境既包括作家當時的政治環(huán)境,也包括當時社會文化思潮的因素。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政治極為黑暗,玄學哲學和清談之風盛行,許多文人也就掩藏起自己的真性情,沉浸在玄學研究之中。唐代具有“詩圣”之稱的詩人杜甫一向被人貼上“沉郁頓挫”的標簽,這主要是與他所生活的唐末亂世有關。但是杜甫也不乏清閑明麗的一面,如其《江畔獨步尋花》中“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流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俞陛云在其《詩境淺說》道:“閑雅之人,才有閑雅之致”。杜甫既有“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人民藝術家情懷,亦有“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的兒女情長。又如當代“十七年文學”時期,當時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是呼吁描寫戰(zhàn)爭,通過戰(zhàn)爭的勝利來歌頌中國共產黨的勝利,來表現歷史的本質的發(fā)展,這樣才能達到黑格爾所說的“時代思想水平”[1]。因此當時涌現了一大批戰(zhàn)爭題材的長篇小說,比如《保衛(wèi)延安》、《紅日》、《林海雪原》等。而同是戰(zhàn)爭小說,當時具有清淡、精致、美麗風格的《百合花》在出版后不久便遭到嚴厲的批評。此外,隨后的十年浩劫,很多文人都被迫寫一些言不由衷的書文。巴金在他的回憶性散文集《隨想錄》中真誠的懺悔足以說明這一點。
隱含作者是處于創(chuàng)作狀態(tài)時所有價值總和的作者,即創(chuàng)作主體。但作者是擁有出版權署名的人,是日常生活中的人。韋恩·布斯曾在《小說修辭學》說:“這位隱含作者總是不同于那個‘現實’的人——不管我們把他當作什么人——他創(chuàng)造了一個更高的自我?!诙€自我’,如同他創(chuàng)造了他的作品?!盵2]之所以這位隱含作者是“一個更高的自我”,是因為他進入了文本的角色。而且每個隱含作者都是不同的,因為每個文本的角色和內涵都不同?!拔娜缙淙恕钡恼`區(qū)在于讀者將作者和隱含作者混為一談。而有時作者則能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比如一位讀者認出了博爾赫斯,問他“您就是博爾赫斯先生嗎?”博爾赫斯回答道:“有時候是。”博爾赫斯如此回答,是因為他知道讀者所認識的博爾赫斯是作品中的博爾赫斯,即隱含作者,而非現實生活中的作者本人。又比如老舍的短篇小說《柳家大院》,它以鄰居算命先生的口吻講述了北平一個“狗窩”般的大雜院中,公公和小姑子虐待小媳婦至死的故事,其以獨特的敘事視角建構了敘述者與隱含作者距離與沖突,營造了“看與被看”的多重審視模式。讀者初讀容易把小說的敘述者老王的種種觀點看成是隱含作者老舍的觀點,而故事的深層意蘊則恰是該小說隱含作者對敘述者的批判。這種多重審視建構的距離與沖突正是小說的成功之處。故此,我們不能盲目地定論“文如其人”,而應當弄清隱含作者與作者的聯(lián)系和區(qū)別。
“文如其人”作為文學創(chuàng)作的重要判斷標準,既混淆了隱含作者與作者的區(qū)別,又忽視了文學世界和現實世界的差異。其中之一的表現在于文學語言不同于生活語言,因此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作者思維和現實生活的作者思維也有差異。
什克洛夫斯基提出了“陌生化”理論,認為文學語言不同于日常語言,文學不同于日常世界之處,正是運用陌生化效果拉伸、扭曲和變形日常經驗,從而喚醒讀者的聯(lián)想和記憶。什克洛夫斯基曾說道:“為了恢復對生活的感覺,為了感覺到事物,為了使石頭成為石頭,存在著一種名為藝術的東西。藝術的目的是提供作為視覺而不是作為識別的事物的感覺;藝術的手法就是使事物奇特化的手法,是使形式變得模糊、增加感覺的困難和時間的手法,因為藝術中的感覺行為本身就是目的,應該延長;藝術是一種體驗事物的制作的方法,而‘制作’成功的東西對藝術來說是無關緊要的?!盵3]比如夏寧有首詩叫《甜蜜的復仇》:“你的影子加點鹽/腌起來/風干/老的時候/下酒?!闭沁\用“陌生化”的理論達到了意味悠遠的效果,即表達了一個人品味對某人歷經歲月滄桑后的思念。這種語言超越了現實生活語言的客觀真實性和道德性的束縛,具有想象的自由性。因此作者在創(chuàng)作該詩時,思維是處于一種放松自由的狀態(tài)。所以將該詩所表現的文學世界與作者的現實世界等同起來顯然無法揭示文學創(chuàng)作的真相。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文如其人”只是中國古人一個概括極為模糊籠統(tǒng)的文藝理論觀念,它至多能告訴我們“文”與“人”是有關系的,但并非定論“文如其人”。事實上,以“文”取“人”或以“人”論“文”,既是對“文”和“人”的一種限制,也是一種曲解。所以“文不必如其人”,我們在吸收中國古代文論切忌盲目地陷入“拿來主義”的誤區(qū),要善于發(fā)現其缺陷,進行彌補并發(fā)揚其優(yōu)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