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繼平/譯
查爾斯·賴特(Charles Wright, 1935-),美國著名詩人、第二十任美國桂冠詩人(2014-2015),生于田納西州的匹克威克大壩,早年在戴維森學(xué)院和艾奧瓦大學(xué)作家班學(xué)習(xí),青年時期,他曾在美軍中服役4年,隨軍駐扎意大利期間,他開始讀詩和寫詩,70年代開始在美國詩壇上嶄露頭角。1966-1983年間,他還曾在加利福尼亞大學(xué)執(zhí)教。他先后出版了20多部詩集,主要有《右手的墳?zāi)埂罚?970)、《堅硬的貨物》(1973)、《血緣》(1975)、《南十字星座》(1981)、《鄉(xiāng)間音樂:早期詩選》(1982)、《河流對岸》(1984)、《地帶日志》(1988)、《一萬種事物的世界:1980-1990年的詩》、《黑色黃道帶》(1997)、《阿巴拉契亞》(1998)、《否定的藍(lán)色》(2000)、《影子簡史》(2002)、《水牛瑜珈》(2004)、《疤痕組織》(2006)、《六重唱曲》(2009)、《北美馴鹿》(2014)等;另有評論集兩部。此外,他還譯有意大利詩人蒙塔萊和坎帕納的詩歌作品各一部。他先后獲得過“普利策詩歌獎”、“全國圖書獎”、“列諾·馬歇爾詩歌獎”、“國際筆會翻譯獎”、“愛倫·坡獎”、“格里芬國際詩歌獎”等眾多獎項。1999年被遴選為美國詩人學(xué)院顧問。
查爾斯·賴特的詩一方面體現(xiàn)出了新風(fēng)格的“深度意象”特色,成為自勃萊之后的新一代“深度意象”詩人中的代表人物;另一方面,他在詩中通過強調(diào)物體和個人觀點,創(chuàng)造出一種直接和具體的感覺,他還把過去的經(jīng)驗的意象進行重新創(chuàng)造,把記憶和幻想融合在字里行間,形成了一種獨特的風(fēng)格,在美國詩壇上具有較大的影響。
新 詩
它不會像大海。
它不會讓它粗壯的手沾染塵埃。
它不會成為天氣的一部分。
它不會顯示它的名字。
它不會有你所能期待的夢。
它不會容易上鏡。
它不會護理我們的悲傷。
它不會安慰我們的孩子。
它不會有幫助我們的能力。
蜘蛛的水晶升天
蜘蛛,擠出水晶和銀河,在網(wǎng)上穿過夜空漂流,
俯視,等待我們升天……
黎明時它仍在那里,無形,呼吸短促,修補它的網(wǎng)。
一早晨,我們尋找那如同一顆小星星要從湖里升
起的白色面龐。
當(dāng)它升起,我們躺在自己水淋淋的頭發(fā)中搖曳。
清晰的夜
清晰的夜,月亮的拇指尖,背景照亮的天空。
月亮的手指沿著它們相同的路線
放在側(cè)面平臺和門檻上,放在白鑰匙和黑鑰匙上。
鳥兒安靜,鳥兒歌唱。一朵肉桂花落下。
我想被上帝撞傷。
我想被串在一束強光里,又被分撿出來。
我想被延伸,如同被扔棄的種子里擠出的音樂。
我想被進入和拾凈。
風(fēng)對我說:“什么?”
蓖麻籽,戴著死亡的小耳墜,對我說:“什么?”
群星開始出發(fā),穿越黑暗的寒冷的滑行。
齒輪開槽,引擎轉(zhuǎn)動。
拉古納布魯斯
這是世界邊緣上的星期六下午。
白色書頁在風(fēng)中起伏。
從心靈上松弛的塵埃之線,浮起又落下。
我的腦海里有某種走調(diào)的事物。
無論那是什么,都一直煩擾著我。
天氣很熱,風(fēng)吹上我不得不說的話語。
我跳著一種短小的舞蹈。
群鴉找到一股從大海中垂釣的上升的暖氣流。
我唱著一支短小的歌曲。
無論那是什么,都一直煩擾著我。
這是星期六下午,群鴉滑翔而下,
那在風(fēng)中起伏的黑色書頁。
蓖麻子和胡椒屬植物轉(zhuǎn)動困倦的頭。
某種走調(diào)而冷漠的事物。
無論那是什么,都一直在煩擾著我。
畫有哈特·克蘭①的藝術(shù)家肖像
這是八月下旬的威尼斯,在外面午餐后,哈特
把一只煙蒂摁滅在酒杯里,
他臉上的表情預(yù)先濕潤,異常整潔,
有點像死亡或一片光滑的云。
他那充滿水的未來之光依然纏在藤架里。
所有詩的主題都是鐘,
我想,那些細(xì)小而不可觸摸的手
每夜折疊在我的胸前,每天早晨又展開,一根根手指
在太陽新的重量下面。
多一天即少一天。
現(xiàn)在,我有好幾周都用一支雨制的鉛筆
寫這首詩,這支筆涂污我的臉
和我友人的臉,創(chuàng)造一種虛無停留的語言。
陽光沒有這樣的欲望。
在我們的話語小小的匯聚中,它的職責(zé)就是發(f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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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美國詩人(1899-1932)。
雪
如果我們就像我們那樣,是塵埃,如塵埃會升起,
那么我們就會升起,重新聚集在
風(fēng)中,在云中,成為它們排出的東西,
在一個墜落的世界中墜落的事物,穿過
尖釘般的樹枝而滑落,折斷常青植物的結(jié)合處,
白色螞蟻,白色螞蟻和小小的肋骨。
石頭峽谷夜曲
日子久遠(yuǎn),老朋友,沒有人相信你會回來。
再也沒有人相信自己的生活。
月亮如死去的心,寒冷,無法啟動,懸掛在
大地邊沿的一根線上,
最后不誠實,玷污蕨草和粉紅色灌叢。
在另一個世界里,孩子們解開計數(shù)的繩子打成的結(jié)。
他們唱歌,他們的手指揉得眼睛模糊。
這里,在天鵝于窩里哼唱之處,在血根草
和顛茄堅持我們的安慰之處,
在峽谷崖壁上的狐貍騰空我們的手之處,更加狂喜,
如同一顆清澈的油珠,治病術(shù)士穿過夜風(fēng)旋轉(zhuǎn),
部分眼睛,部分淚水,不愿認(rèn)出我們。
夜里坐在前廊上
我在這里,
在黑暗的門廊上,在我母親的椅子上改變風(fēng)格。
10:45,沒有月亮。
房子下面,在谷底
車燈搖晃著降臨到下面的大海。
在這一點上,它們類似我們,
像火柴的火焰穿過我們腳下的巨大虛空
落下來。
在這一點上,它們類似她,燃燒又消失。
每個人都消失了
而我在這里,測量黑暗,拯救我母親的座位。
閱讀杜甫之后,
我走向外面矮小的果園
我的東面,我的西面,全是夏天。
你自己院落中的黃昏比別處多么深沉。
鳥兒在草坪上飛來飛去
當(dāng)夜晚
像小船浮起來,尋找著家。
日復(fù)一日,我對自己越來越?jīng)]用處。
就像這只百舌鳥,
我從一處輕輕飛到下一處。
我在四十四歲不得不期望什么呢?
明天黑暗。
后天依然更黑暗。
天空的狗在嗚咽。
螢火蟲在把黃昏的靜默
從濕草中拖上來。
默默地,默默地走進世界的喧囂,
進入每一天的混亂。
在下面的礦井中
他說,因為我是那從未分割的事物中
存在的人,我充滿了光。
黑暗就在那邊,
在那分割的事物所在之處。
堅韌的詞語,佼佼者,堅韌的詞語。
白云沿著山脊線漸漸長大。
泥土下面,我們遠(yuǎn)離或者
更接近家園。
弗蘭納里的天使
把我們引向那些我們等待的人,
那些等待我們的人。
但愿你的翅膀保護我們,
但愿我們在歡樂繁盛的領(lǐng)域不是陌生人。
記住虛弱的我們。
那強壯于雷霆那邊的國度里的你,
拉弗爾①,幸福相會的天使,
輝煌燦爛,光芒之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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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希伯來傳說中的主要天使之一。
將來時
所有的事物最終都苦樂參半——
空蕩蕩的凝視,就在沉寂那邊的一個小站。
如果你每一天不能愉快,
你在這里就沒有將來。
如果你能愉快,也沒有將來。
時間這只黑狗,將會發(fā)現(xiàn)你,
舔著你瘦小的面頰,
并躺在你的身邊——溫暖,
真的親密——不會移動。
根據(jù)別人所說的福音
主哦,安慰他們所有人,安慰他們古怪的形態(tài)
和標(biāo)準(zhǔn)的頭發(fā)。
他們的手似乎如此反復(fù)出沒,他們?nèi)绱算∈仨灨瑁?/p>
他們緩慢漂向被接受的形態(tài)。
安慰他們站在那里,
然后安慰他們坐下來——
上帝知道自己的形態(tài),那老人無淚,
冬云的厚度,就是那要來臨之物的厚度。
明 天
日發(fā)虐的玄學(xué)是他追尋之物:
日出的草叢上的一點露水,
傍晚樹木上的一滴血,
一滴火。
如果你沒照耀,你就是黑暗。
未來殘忍無情,
每個人的名字
被銘記在《雪之書》的扉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