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譚旭東
(作者單位:上海大學文學院)
改革開放40年,對中國童書出版來說,是非同尋常的一個發(fā)展時期。改革開放前夕的1977年,全國出版少兒圖書192種,總印數(shù)2600多萬冊。[1]到2017年,全國共出版新版圖書25.5萬種,定價總金額1731.3億元,圖書實現(xiàn)營業(yè)收入879.6億元,利潤總額137.5億元。其中,全國出版少兒圖書2.3萬種,重印少兒圖書2.0萬種,增長7.6%。[2]這個出版數(shù)據的對比,可以看出,40年間中國童書出版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1977年的童書奇缺,走到了今天的大發(fā)展大進步。從1978年只有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和少年兒童出版社兩家專業(yè)少兒出版社出版童書,到今天的585家出版社幾乎全部出版童書,從一年出版童書僅192種,到一年出版達2.3萬種,童書出版可謂出版產業(yè)的一個大項和強項。
楊揚在《四十年中國文學的變與不變》中,把改革開放40年的中國文學的發(fā)展分為兩個階段。他說:“總體上看,這個時段的中國文學可以劃分為前后兩個時期。前一個時期,是非網絡時代的文學時期,后一個時期,是網絡時代的文學時期。”他還進一步解釋:“何為非網絡時代的文學?就是網絡還沒有產生之前的文學創(chuàng)作、傳播、批評和閱讀。何為網絡時代的文學?就是網絡覆蓋之下的文學創(chuàng)作、傳播、批評和閱讀?!盵3]楊揚的劃分是非常簡單也很準確的,對認識改革開放40年的文學起到了非常好的指導性。40年來中國童書出版和兒童文學的發(fā)展路徑也大體與整個文學一致,也可分為兩個時間段。
一是傳統(tǒng)媒介時段(1978年~2000年)。也就是紙質媒體時代,童書創(chuàng)作、出版、閱讀與推廣都是在紙質媒體環(huán)境下進行的。這一時間段,童書出版主要是各省市專業(yè)少兒出版社的事,而且編輯對優(yōu)秀原創(chuàng)童書的認識,還沒有從市場效益的角度考慮,主要抓的是所謂的“社會效益”,有的僅僅是希望獲得業(yè)內各種圖書獎或兒童文學獎。這一時間段,童書的推廣和評介都是報刊評介,讀者購買基本上是在新華書店進行。營銷手段局限在新華書店鋪貨上,網絡書店的營銷還沒有形成,出版社、作者和新華書店構成了一個固定的三角關系。
二是網絡媒介時段(2000年至今)。網絡媒介時代,童書創(chuàng)作、出版、閱讀與傳播都是在網絡環(huán)境下進行的。值得注意的是,網絡媒介環(huán)境下,有些童書創(chuàng)作一方面本身就是網絡文學一部分,而且不少作家先是在網絡上獲得認可,引起了出版社的注意。童書出版宣傳和推廣,不再單純地借助紙質報刊,而更多的是借助網絡媒體和微博、微信和微信公眾號等媒介。網絡媒介時代的童書出版又多了一種數(shù)字出版的模式,電子書出版、在線閱讀和聽書成為出版產業(yè)的重要一塊。童書的銷售,也不再單純依靠地面實體書店,而更多的是依賴當當、京東、亞馬遜、淘寶、博庫和新華文軒等網絡書店。網絡媒介時代,童書出版不再是專業(yè)少兒出版社的事,全國585家出版社,幾乎都做童書,而且還有幾千家民營圖書公司也介入到童書出版之中。在紙媒時代,專業(yè)少兒出版社在童書出版方面一統(tǒng)天下;進入網絡媒介時代,童書出版進入一個多元互動、激勵的競爭時期。
自清末明初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和開明書店等創(chuàng)建,出版業(yè)的發(fā)展一直受到各種主觀和客觀因素的影響,40年中國童書出版主要受到以下六種因素的影響。
一是國家的文化政策。國家文化政策對童書的引導、指導和調控是不可忽視的。出版業(yè)本身就是國家文化事業(yè)和文化產業(yè)的一部分。不過,在2000年之前的1992年,國家雖然由計劃經濟進入了市場經濟與計劃經濟的雙軌制階段,但出版業(yè)一直被歸于宣傳文化系統(tǒng),行政和業(yè)務管理具體列入新聞出版文化事業(yè)部門來管理。到了2000年之后,出版業(yè)開始轉軌轉型,出版社陸續(xù)由事業(yè)單位轉為企業(yè)單位,出版業(yè)包括童書出版成為一種文化產業(yè),且逐漸朝著創(chuàng)意文化方向發(fā)展。童書出版成為文化產業(yè),意味著它的屬性既包涵了社會的文化的屬性,也包涵了經濟的商業(yè)的屬性,童書出版業(yè)要追求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兼收。
二是社會的文化觀念,包括兒童觀。社會文化觀念很多,其中,對童書創(chuàng)作和出版影響最大的是兒童觀,即成年人如何看待兒童和理解兒童。中國兒童文學的現(xiàn)代化之路起于五四時期,原因之一就是五四時期魯迅、周作人等倡導敬畏兒童,提出兒童本位的觀點,形成了五四時代的“童心崇拜”現(xiàn)象。魯迅在《我們現(xiàn)在怎樣做父親》一文中,這樣呼喚成人愛孩子:“開宗第一,便是理解。往昔的歐人對于孩子的誤解,是以為成人的預備;中國人的誤解,是以為縮小的成人。直到近來,經過許多學者的研究,才知道孩子的世界,與成人截然不同;倘不先行理解,一味蠻做,便大礙于孩子的發(fā)達。所以一切設施,都應該以孩子為本位,日本近來,覺悟的也很不少;對于兒童的設施,研究兒童的事業(yè),都非常興盛了。第二,便是指導。時勢既有改變,生活也必須進化;所以后起的人物,一定尤異于前,決不能用同一模型,無理嵌定。長者須是指導者協(xié)商者,卻不該是命令者。不但不該責幼者供奉自己;而且還須用全副精神,專為他們自己,養(yǎng)成他們有耐勞作的體力,純潔高尚的道德,廣博自由能容納新潮流的精神,也就是能在世界新潮流中游泳,不被淹沒的力量。第三,便是解放。子女是即我非我的人,但既已分立,也便是人類中的人。因為即我,所以更應該盡教育的義務,交給他們自立的能力;因為非我,所以也應同時解放,全部為他們自己所有,成一個獨立的人。”[4]到了改革開放時期,中國文學進入“新時期”,五四精神回歸,人文主義被重新提倡,“兒童本位”的現(xiàn)代兒童觀被再次認可,中國兒童文學和童書出版的現(xiàn)代化進程得到延續(xù),童書出版進入了一個新觀念和新理論的探索與實踐的階段。
三是語文教育。語文教育與兒童文學、童書出版之間一直有一種互動,語文教材的編寫、語文教學的展開都直接影響著兒童文學和童書出版。1930年,葉圣陶由商務印書館到開明書店,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編寫語文課本。編寫教材的工作幾乎貫穿了他的一生。1949年后,他長時間主持語文教材的編寫,不但讓諸多現(xiàn)代作家的作品進了教材,也使教材里有了兒童文學。葉圣陶編輯的《開明國語小學課本》,共12冊,由豐子愷配圖,每篇課文都與兒童生活相結合,當時全國很多小學的國語老師都選用了這套教材。今天看來,依然有一定的吸引力。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語文教材一直存在一種“兒童文學化”現(xiàn)象,尤其是2002年經全國中小學教材審定委員會初審通過的、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義務教育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18冊),就采納了大量兒童文學作品,如鄭春華的兒歌《輕輕的》、程逸汝的兒歌《彩虹》、滕毓旭的兒童詩《一株紫丁香》、金波的兒童詩《小花鹿》、李少白的兒童朗誦詩《中華少年》、高洪波的兒童詩《我想》、張繼樓的兒童詩《童年的水墨畫》、吳然的兒童散文《我們的民族小學》、賈平凹的兒童散文《風箏》、王樹槐的兒童散文《父親的菜園》、葉圣陶的兒童散文《爬山虎的腳》、嵇鴻的童話《小松鼠找花生》、劉保法的童話《紙船和風箏》和呂麗娜的童話《小木偶的故事》等,這些新時期兒童文學作家作品進教材,改變了社會對兒童文學的認識,也推動了兒童文學進課堂和校園,當然促進了童書進校園,也使童書出版與語文教育的需求更加貼近。
四是兒童閱讀。童書出版與兒童閱讀是一個有機體,沒有兒童閱讀,童書出版就沒有意義。有意思的是,在2000年之前,童書出版和兒童文學界都沒有重視兒童閱讀,中小學校雖然也提名著閱讀,但對兒童閱讀缺乏重視,且概念認識也不到位。張美妮多次呼吁重視兒童閱讀推廣,她在一本書的后記里寫道:“在兒童文學理論和評論領域,一些學者、研究者致力于深刻的探討和研究,他們許多精辟的論理、振聾發(fā)聵的闡釋,無疑將兒童文學理論研究不斷推向了一個又一個更高的層次,我對這些朋友一直心懷敬意。與此同時,也有一些理論工作者(包括不少創(chuàng)作者)著眼于對作家作品進行品評和介紹,試圖幫助一些兒童文學的初學者和需要對孩子進行閱讀輔導的教師、家長更好地理解作品,更好地把握精髓。這似乎是一種對兒童文學進行普及與推廣的工作?,F(xiàn)今,也有人稱之為‘兒童文學的應用學’?!盵5]張美妮提及的“兒童文學應用學”,其實就是兒童文學的閱讀與推廣,但在她提倡、呼吁之前,則鮮為兒童文學界重視。當然,兒童閱讀的事實一直存在,不過,兒童閱讀的概念的明確提出,卻是2000年之后的。2002年阿甲創(chuàng)辦了“紅泥巴”讀書俱樂部,隨后幾年即發(fā)展成為國內最有影響力的童書推廣和銷售中心,阿甲可以說是中國童書第一個專業(yè)閱讀推廣人。2006年,天津教育出版社出版了美國吉姆·崔利斯的《朗讀手冊》、二十一世紀出版社出版了彭懿編著的《圖畫書:閱讀與經典》。2007年,南海出版公司出版艾登·錢伯斯的《打造兒童閱讀環(huán)境》。之后,歐美和日本關于兒童閱讀和繪本閱讀工具書籍陸續(xù)引進,兒童閱讀的概念、思維和推廣方式開始為人所關注,朱自強、方衛(wèi)平、梅子涵、彭懿和譚旭東等兒童文學專家都陸續(xù)出版了繪本閱讀、家庭閱讀和學校閱讀指導著作,兒童閱讀推廣由熱鬧期很快進入到一個專業(yè)化與商業(yè)化相結合的發(fā)展時期。
五是媒介。報紙、雜志、電影、電視、網絡和微博、微信及微信公眾號等新媒體對童書出版的影響也是不可忽視的。對清末民初兒童文學和童書出版的發(fā)生進行探因,不難發(fā)現(xiàn),報刊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葉圣陶在開明書店參與編輯的《中學生》和《新少年》雜志,以及他在中華書局出版的《小朋友》文庫等,都推動了五四時期兒童文學的創(chuàng)作與出版。新中國成立后,先后創(chuàng)辦的《少年文藝》(上海)和《兒童文學》兩份雜志,及《中國少年報》和《少年日報》等,對促進當代兒童文學的創(chuàng)作與童書出版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1978年以來,少兒報刊發(fā)展很快,《少年文藝》《兒童文學》《東方少年》《文學少年》《童話王國》《小溪流》《幼兒畫報》 《嬰兒畫報》和《中國少年報》 《中國兒童報》《少年日報》等,既培養(yǎng)了一批又一批兒童文學作家,也為童書出版提供了優(yōu)質的作品。而電影、電視,包括動畫對兒童文學作品的改編與傳播,也與童書出版形成了良性互動。至于網絡和新媒體的出現(xiàn),則重繪了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和童書出版的版圖,也使童書出版面臨諸多機遇和挑戰(zhàn)??梢哉f,這40年,媒介對出版業(yè)來說,不只是宣傳營銷的渠道,也是出版業(yè)與讀者交流的一個有效途徑。媒介環(huán)境的變化推動了童書出版創(chuàng)作、傳播和接受的方式的變化,使童書創(chuàng)作、出版與閱讀呈現(xiàn)了新業(yè)態(tài)。
六是外國童書譯介。改革開放40年,國門漸漸打開,中外文學與文化交流增多,歐美和日本的文學作品的譯介也日益活躍,但歐美童書的譯介,到了2000年后進入爆發(fā)期,甚至可以說掀起了一股瘋狂進入潮。在引進歐美童書方面,第一個重要行動者,就是河北少兒出版社,該社于2000年引進出版了國際安徒生獎獲獎作家書系(24冊),這是國內專業(yè)少兒出版社首次大規(guī)模引進國際安徒生獎獲獎作家作品。第二個重要行動者,就是二十一世紀出版社。1989年,該社與德國少兒名社蒂奈曼出版社簽署結為兄弟社協(xié)議。2004年,該社與德國“青少年文學研究院”建立戰(zhàn)略合作關系,隨后大規(guī)模引進了德國兒童文學,推出了“彩烏鴉”系列。第三個重要行動者,就是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年9月,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了“哈利·波特”系列的第一部《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引爆了中國童書。從此,中國童書出版進入了市場發(fā)展高峰期。外國童書譯介與出版給原創(chuàng)童書創(chuàng)作與出版提供了一個專業(yè)的和藝術的參照,推動了原創(chuàng)童書的發(fā)展,也促使了童書出版的分流。
這六種因素有的是主觀因素,有的是客觀因素,有的與童書出版形成互動關系,互相影響。除了以上六種原因,童書出版還受到民間文化、通俗文學和社會流行文化等的影響,這里不再贅述。
一是出版格局在變。開卷數(shù)據顯示,全國585家出版社,其中有33家專業(yè)少兒出版社,應該說這些專業(yè)少兒出版社是童書出版的主力軍。但是隨著童書市場的強勢增長,越來越多的出版社參與到童書出版的競爭中來。值得注意的是,上千家民營文化公司參與童書出版,且童書出版與教材教輔形成利益交叉體形態(tài)。童書出版也有兩個組織,一個是由33家專業(yè)少兒社組成的“中國專業(yè)少兒出版聯(lián)盟”,一個是由10家非少兒類出版社組成的“中國童書聯(lián)盟”,形成了“一個委員會、兩個聯(lián)盟”的大童書出版的發(fā)展格局。[6]隨著出版體制的改革進一步深化,原先只有不到30家專業(yè)少兒出版社出版童書,現(xiàn)在有近千家出版機構在做童書。非童書出版機構紛紛進入童書出版,在做大整個童書市場同時,各家出版社對童書資源的爭奪也日趨激烈。開卷公司數(shù)據顯示,2016年,全國585家出版社中有551家在出版少兒圖書;而2017年,參與出版社達到556家,且不說印刷廠、紙廠、玩具廠等與少兒和圖書稍微“沾親帶故”的企業(yè)也瞄準這塊蛋糕。
二是出版方式在變。整個出版由單純的紙質出版,變化到紙質出版、電子出版相結合。數(shù)字出版不但成為整個出版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而且童書出版的數(shù)字化也是一個潮流。目前,媒體信息產品已從單一紙媒體的單色書刊、圖文合一的彩色書刊,發(fā)展與演變到既有傳統(tǒng)的紙質媒體、光盤磁盤的電子媒體,又有數(shù)字、可交互的網絡媒體和移動媒體的融媒體產品新時代。出版媒體信息內容超越以靜態(tài)的文字、圖形和圖像為內容的傳統(tǒng)紙質媒體信息范疇,擴展到動態(tài)與靜態(tài)融合,以文字、圖形、圖像、聲音、活動影像、圖形動畫以及增強現(xiàn)實技術(AR)和虛擬現(xiàn)實技術(VR)為內容的融媒體范疇,并在紙質媒體、電子媒體、數(shù)字媒體的交互和融合中,形成適應特定個性化需求的信息表達與交互應用。如AR童書就是一種有趣的形態(tài),這種童書可以將原本平面的靜態(tài)圖片,通過手機、平板等電子產品轉化為三維(3D)的圖像,這些轉化的圖像會動會說話,還能與人交流,受到兒童讀者的歡迎。AR童書是一種將增強現(xiàn)實技術與傳統(tǒng)圖書相結合的產物,聽起來有些復雜,使用起來卻并不難。AR童書上的圖案是平面的,消費者只要下載移動智能終端的第三方應用程序(APP),并對圖案進行掃描,就可以看到3D的圖形。這種童書不僅以3D呈現(xiàn)圖案,還可以唱歌并與讀者互動。
三是媒介與營銷手段在變。童書出版面臨的媒介環(huán)境有了很大變化,從紙質媒體的宣傳和推介,到多媒體的互動交流,再到今天的融媒體。童書營銷,由原來的報紙評介,到新書發(fā)布會、研討會、網絡書店主頁推薦、網絡營銷課、線上和線下的讀者交流、見面會,等等。近幾年,科技的進步使得童書的營銷與越來越多的新業(yè)態(tài)結合。提到閱讀推廣,最常見的形式是各類公益講座,作家進校園,進圖書館,進社區(qū)講座,這些活動拉近了作者與讀者的距離,能提高讀者的閱讀興趣,也能夠快速地參與兒童閱讀的指導。近幾年“跨界”是童書營銷領域的一個熱詞,“出版+餐飲”“出版+藝術”和“出版+電影”等營銷方式越來越受到出版社歡迎。相較于傳統(tǒng)的圖書營銷方式,“跨界”營銷方式取得的營銷效果與之前的超市鋪貨要新鮮得多,在閱讀推廣中起到的作用也令人刮目。在“互聯(lián)網+”環(huán)境下,童書出版機構都在保持地面實體店銷售的基礎上,主動與互聯(lián)網變革接軌,拓展銷售渠道,創(chuàng)新營銷方式,以實現(xiàn)童書出版價值最大化。自2000年來,不少專業(yè)少兒出版社紛紛成立駐京機構,如接力出版社、二十一世紀出版社、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明天出版社和河北少兒出版社,這些社的駐京機構主要負責線上渠道,即電商平臺和社群渠道的營銷工作。電商平臺是線上最重要的圖書銷售渠道,近幾年來已經形成了一定的格局,當當、京東和亞馬遜被業(yè)內稱為“三大傳統(tǒng)電商”,隨后,天貓平臺的增長十分顯著,成為又一個重要的圖書線上銷售渠道。
四是閱讀與接受的主體在變。改革開放之初,童書的閱讀和接受主體是60后中年齡小的一部分和70后,后來逐漸到了80后、90后和00后,現(xiàn)在2010年以后出生的孩子,也變成了童書的主要接受主體。如果按照十年一個代際來劃分,改革開放40年間童書已經經歷了五代兒童讀者。這五代兒童讀者代表著不同的文化教育背景,甚至他們對童書的認識也截然不同。60后和70后的童年更多的是閱讀紙質童書、紙質兒童報刊,他們的童年基本上屬于紙書的童年,而他們的童年閱讀,更趨向于傳統(tǒng)的閱讀方式。到了80后,就是受到電子媒介和電視文化、網絡文學影響比較大的一代,他們對童書的認識與判斷,也受到電子媒介和電子文化的影響。90后和00后受到新媒體的影響比較大,他們的閱讀接受的方式和習慣又不同于前者,融媒體的環(huán)境對他們的閱讀與接受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五是評介評選體系在變。在2000年之前,童書評介評選主要是官方的評選,且評選方式比較單一,那時候,主要的評選是全國少兒讀物工作委員會主持評選的全國優(yōu)秀少兒讀物獎。后來,有了國家圖書獎、政府出版獎和中華優(yōu)秀出版物獎,這些獎都是政府有關部門主導的對包括童書在內的圖書評選。還有各種民間童書評介和兒童文學評獎。有的是半官方性質的,如一年一度的“大眾喜愛的50種圖書”的評選,是《中國新聞出版廣電報》主辦的。有的是民間的童書評選,如一年一度冰心兒童圖書獎的評選和豐子愷圖畫書獎。還有的是出版社主辦的、帶著商業(yè)營銷性質的兒童文學評獎,如接力出版社主辦的金波幼兒文學獎和曹文軒兒童文學獎,天天出版社主辦的青銅葵花圖畫書獎。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與北京師范大學中國圖畫書研究中心主辦的圖畫書時代獎。40年來,童書的評介評選發(fā)生了三個明顯的變化:一是前期的評獎是政府和主管部門對創(chuàng)作和出版的扶持與鼓勵,但后來的評獎和評選則不再完全是對新人的扶持與鼓勵,更多的是一種商業(yè)行為,它是一種營銷與運作。二是評介評選體系不再是官方行為,更多的是民間行為。三是圖書評獎評選與圖書排行榜相結合,走上了官方評價與商業(yè)化結合的道路。
40年來,童書出版有變,也有不變。以下五個方面,可謂童書出版相對穩(wěn)定的文化追求與精神要素。
一是出版的政治方向不變。出版作為社會主義精神文化的一部分,國家意志和社會主義出版文化方向是不變的。蔡赴朝在一篇文章里說道:“新聞出版廣播影視戰(zhàn)線是黨和人民的輿論喉舌和宣傳陣地。堅持正確政治方向,首要的是牢固樹立看齊意識,經常、主動、堅決向黨中央看齊,向黨的理論和路線方針政策看齊,向黨中央決策部署看齊,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動上同以習近平同志為總書記的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始終做到姓黨、愛黨、護黨、為黨?!盵7]童書出版也一直堅持正確的政治方向,在社會主義文化的道路上奮力前進,不偏離軌道,不走歪門邪道,自覺堅持出版的正確的政治方向。
二是出版人的初心不變。無論時代如何變化、環(huán)境如何變化,出版人的初心是不變的,而且出版的本質也沒有變。1934年,魯迅在《看圖識字》一文里,就說:“孩子是可以敬服的,他常常想到星月以上的境界,想到地面下的情形,想到花卉的用處,想到昆蟲的言語;他想飛上天空,他想潛入蟻穴……所以給兒童看的圖書就必須十分慎重,做起來也十分煩難?!盵8]陳伯吹在談到給兒童編書時,說過,“在編著進行時,必須注意到‘兒童本位化’:文字合于兒童的程度,事物合于兒童的了解,顧及兒童的生理和心理,以及閱讀的興趣,務使成為兒童自己的讀物;而不是成人的兒童讀物?!蓖瘯霭嫒说某跣木褪恰盀榱撕⒆印?,就是為孩子做好書,這是對孩子的愛,對文化的追求,對文明的建構。童書出版人有一份不一樣的責任,那就是要對得起孩子,要關注與引領孩子的成長,因此,敬畏童心,關注成長,愛護孩子,就是童書出版人的初心。
三是出版的基本要素不變。從出版過程來看,無論是紙質出版,還是數(shù)字出版,出版的編輯加工、印刷復制和發(fā)行三環(huán)節(jié)是不變的,這三個環(huán)節(jié)一個也不能少。從出版內涵來看,正確的思想與價值觀、準確的知識、豐富的生活內涵、符合孩子審美的技巧和語言以及孩子喜愛的插圖等童書出版的基本要素也一直沒有變。40年來,童書作者、出版人、編輯和營銷人員都恪守童書出版的人文品質,盡可能地為兒童提供優(yōu)質讀物,以滿足他們課外閱讀的需要。從而使童書達到陪伴和引領兒童成長的文化用品的標準。
四是出版的文化引領作用不變?!皟和陌l(fā)展需要社會為之塑造良好的閱讀文化。而兒童閱讀文化的塑造意味著要建立良好的、適合兒童精神成長的閱讀環(huán)境,要社會重視優(yōu)秀少兒圖書,特別是優(yōu)秀的兒童文學圖書的出版,并把優(yōu)秀的少兒圖書的閱讀和推廣當作兒童社會性發(fā)展的一個重要前提條件。”[9]40年來,出版一直引領著社會閱讀文化,童書出版也一直引領家庭閱讀文化、校園閱讀文化和社區(qū)閱讀文化;童書出版是出版的一部分,童書出版也是童年文化的一部分,童年文化的主題和內涵,就是關注成長,表現(xiàn)成長和引領成長。
五是童書出版與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互動不變。海飛說過,“文學,作為出版的源頭和主體,歷來為出版界所關注和倚重。兒童文學,因其具有極強的認識教育功能、審美陶冶功能,在整個少兒出版中理所當然地擁有‘第一方陣’的地位?!盵10]自五四起,童書出版與兒童創(chuàng)作之間一直存在著互動關系,而且一直處于良性互動之中,特別是童書出版與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之間的互動關系,可以說,非常緊密。改革開放40年中,童書出版與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之間的互動關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密,童書出版主動抓原創(chuàng)童書出版,積極與兒童文學作家合作,而兒童文學作家也積極參與到童書出版的各個環(huán)節(jié),主動配合出版社做閱讀推廣,并配合出版社打造原創(chuàng)品牌,尤其是“工作室”模式的建立,更加加強了作家與出版社之間的合作關系。
以上只是對改革開放40年的童書出版做了一個簡明的總結,40年童書出版所取得的成績以及幾代出版人所付出的諸多努力足以寫出一本專著,本人只是拋磚引玉。相信進入新時代,童書出版必將迎來新的發(fā)展機遇。童書出版業(yè)的人士要齊聚合力,轉變觀念,改革求新,加快步伐,相信童書出版還會在語文教育、兒童成長、社會文化建構、國家文化安全與文化自信的建立中發(fā)揮更大的作用,取得更大的成績。
注釋:
[1][10]海飛.童書海論[M].北京:明天出版社,2001
[2]此數(shù)據依據國家新聞出版署發(fā)布的《2017年新聞出版產業(yè)分析報告》
[3]楊揚.四十年來中國文學的變與不變[N].光明日報,2018-07-31
[4][8]蔣風編.魯迅論兒童教育和兒童文學[M].北京:少年兒童出版社,1961
[5]張美妮.兒童文苑品評錄[M].北京:新世紀出版社,2006
[6]“一個委員會”指的是全國少兒讀物出版工作委員會,全稱為中國出版工作者協(xié)會少年兒童讀物工作委員會。2009年經新聞出版總署人事司批準,原中國版協(xié)幼兒讀物工作委員會更名為中國出版工作者協(xié)會少年兒童讀物工作委員會。
[7]蔡赴朝.牢牢把握正確政治方向:學習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新聞輿論工作座談會講話的體會[J].求是,2016(4)
[9]譚旭東.中國少兒出版文化地圖[M].長春:吉林美術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