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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現(xiàn)共同富裕的分配制度選擇

2018-01-27 18:19高麗媛張屹山
社會科學研究 2018年1期
關鍵詞:共同富裕

高麗媛+張屹山

〔摘要〕 權力結構是從資源到利益分配過程中的基本作用因素,社會主體的資源配置偏好和社會制度的賦存狀態(tài)共同決定了經濟博弈過程中各主體間的權力結構。由生產性分配權力、非生產性分配權力和權力傾向性系數(shù)構成的權力函數(shù)證明,非生產性分配權力對等是實現(xiàn)參與人收益最大化的條件。從長期分配過程看,傾向性系數(shù)決定社會主體對收入差距的容忍程度,一旦差距超出可容忍范圍,資源短缺方便可能采取極端分配方式,繼而造成產出效率損失和社會秩序失控。因此,制度的頂層設計應在保證公民生存權和發(fā)展權的基礎上通過調整生產性分配權重調動更多社會主體通過生產投入提高個人收益,促進經濟社會健康穩(wěn)定發(fā)展,進而實現(xiàn)全社會共同富裕。

〔關鍵詞〕 權力結構;分配結構;生產性分配權力;非生產性分配權力;收入分配制度;共同富裕

〔中圖分類號〕F047.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769(2018)01-0015-12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基于權力范式的制度變遷理論研究”(15JJD790011);教育部青年項目“權力與內生化制度變遷的動態(tài)均衡研究”(16YJC790096)

〔作者簡介〕高麗媛,吉林大學數(shù)學學院講師,博士;

張屹山,吉林大學數(shù)量經濟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師,吉林大學資深教授,吉林長春 130012。

一、引言

歷經近40年探索之路,在改革開放政策指引下,我國不僅完成了生產力水平的全面提升,而且建立起一套獨具中國特色的社會經濟制度,正在力爭到“兩個一百年”之際實現(xiàn)人民生活全面小康水平和步入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強國目標。這不僅要求黨和政府具有砥礪奮進的堅定信念,而且國家的經濟制度和經濟政策的動態(tài)演進也要符合社會發(fā)展的內在要求。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報告中明確指出,當前我國面臨的主要矛盾已經轉變?yōu)槿嗣駥γ篮蒙畹男枰c不平衡不充分發(fā)展之間的矛盾……在諸多不平衡不充分的因素中分配領域顯現(xiàn)的問題尤為突出,也是關乎社會能否實現(xiàn)全面小康的關鍵所在。在過去的近40年間,伴隨經濟的飛速發(fā)展,我國也暫時性地出現(xiàn)了收入差距擴大的顯著特征,根據(jù)國家統(tǒng)計局發(fā)布的全國居民收入基尼系數(shù)根據(jù)國家統(tǒng)計局公布的數(shù)據(jù),2003年全國居民收入的基尼系數(shù)為0.479,2004年為0.473,2005年為0.485,2006年為0.487,2007年為0.484,2008年為0.491,2009年為0.490,2010年為0.481,2011年為0.477,2012年為0.474,2013年為0.473,2014年為0.469,2015年為0.462,2016年為0.465。顯示,我國最近10余年的基尼系數(shù)均高于國際通常認定的警戒線0.4,針對性的原因探析也一直是經濟學關注的主要問題,岳希明等(2010)利用泰爾指數(shù)分析指出,教育和行業(yè)壟斷是(城鎮(zhèn))居民收入差距最為重要的兩個因素〔1〕;周興和張鵬(2015)、李任玉等(2015)關注了代際關聯(lián)對收入差距的影響〔2〕;陳釗和陸銘(2008)關注了城市化進程中的收入差別化〔3〕;此外,由王小魯主持的一項關于灰色收入的調查表明,中國“灰色收入”數(shù)額龐大,并集中于高收入人群,造成收入分配結構嚴重不公正?!?〕上述存在于城鄉(xiāng)之間、區(qū)域之間、要素之間,甚至政府與居民之間的分配結構扭曲是既定歷史條件下分配制度長期累積的后果,也反映著短期分配行為在效率性與公平性之間的矛盾。

進入新時代以來,我國既要回歸經濟發(fā)展的內在驅動方式,又擔負著實現(xiàn)全面小康的歷史重任,相應的,對分配制度的改革調整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回顧我國過去近40年的經濟道路能夠發(fā)現(xiàn),經濟增長革新了社會資源的分布格局,調整了經濟個體的價值傾向,轉變了政府的治理方式,其根本是改變了社會內在的權力關系結構。而分配結構與權力結構之間是相互制約、相互影響的,針對收入分配領域的改革繞不開權力結構的羈絆。

實現(xiàn)全社會共同富裕不僅是我國的發(fā)展目標,也是世界各國發(fā)展的共同目標。各個國家都在尋找實現(xiàn)共同富裕、消除貧困的有效路徑,但是在通往共同富裕的道路上也都面臨著各自的困難。西歐國家倡導的高福利、高稅收模式雖然讓本國國民享有優(yōu)越的醫(yī)療、教育服務以及良好的生活和工作環(huán)境,但是一旦經濟發(fā)展轉入低速運行便形成國家債務危機;而拉美一些后起的發(fā)展中國家則面臨著“中等收入陷阱”的發(fā)展困境;新興金磚國家則還在共同富裕的發(fā)展之路上不斷探索。那么,到底怎樣才能真正實現(xiàn)共同富裕?本文將試圖從權力結構的分析框架給出解決問題的新思路。

權力是社會主體間存在相互聯(lián)系的外在表現(xiàn),也是社會主體對資源整合運用的表征。權力在政治學界和社會學界的討論已經延續(xù)了數(shù)百年。在君主制統(tǒng)治環(huán)境下,權力被視為君主的單向控制力,后來慢慢擴展至人與人之間的相互作用。權力一直是政治學研究的重要問題,馬基雅維利被認為是最早開始討論“權力”的學者之一,他在《君主論》中視權力為君主的治理能力,也就是統(tǒng)治權,并且認為這種統(tǒng)治力在很大程度上等同于武力。拉-佩里埃(Guillaume de LaPerrière)不認同馬基雅維利對權力的認識,并將權力從君主擴大至一般治理者,強調權力與多個主體有關,具有內在的和固有的特征。拉-佩里埃還區(qū)分了自我治理、家庭治理和國家治理三種模式,而這三種模式分別對應道德領域、經濟領域和政治領域。然而權力不僅僅是政治學和社會學的特有研究對象,在經濟活動中也越來越表現(xiàn)出豐富的內涵和真實的作用,特別是伴隨著資本的泛化,資源對經濟活動的影響力通過經濟主體的權力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出來,比如在制度經濟學的研究中即流露著權力對制度影響的理論觀念,其中Coase(1937)在《企業(yè)的性質》中最先指出,企業(yè)內經常發(fā)生的交易并不是由價格機制控制而是由權力關系控制〔5〕,他將權力關系視為企業(yè)的本質;諾斯的制度變遷理論中也體現(xiàn)了權力對制度演變的作用〔6〕;作為新政治經濟學的代表,Acemoglu(2005)通過理論模型描述了政府與公民在經濟活動中對權力的運用,強調了形式上的政治權力和事實上的政治權力(即經濟權力)的行使對經濟與社會活動的決定性影響。〔7〕endprint

權力是社會主體之間的相互影響力和作用力,權力會隨著社會主體活動領域的不同而表現(xiàn)為經濟權力、政治權力和社會權力,經濟系統(tǒng)是社會復雜系統(tǒng)下的子系統(tǒng),同時又與政治系統(tǒng)和社會系統(tǒng)交錯影響,所以經濟權力、政治權力和社會權力在社會主體的整合作用下顯現(xiàn)出具有統(tǒng)一性的權力特征。近十余年來國內學者也開始關注權力影響經濟活動的現(xiàn)實。盧周來(2009)在合作博弈框架下分析了企業(yè)內部權力結構,指出在締結契約過程中各方的談判力,即經濟權力的大小決定其控制權的大小?!?〕李富強等(2005)通過分析得出經濟權力決定企業(yè)剩余分配權的結論。由此可見,在企業(yè)的控制權和分配權博弈中,博弈方的權力大小是決定因素?!?〕張屹山等所著的《資源、權力與經濟利益分配通論》一書詳細論證了經濟權力對商品價格、勞動力價格和金融市場價格的決定過程,論證并得出了社會資源實現(xiàn)最優(yōu)配置的條件是在同一社會層級內不同經濟主體之間權力對等,同一經濟主體權力與責任對稱的基本結論?!?0〕杜凱等(2010)將國家競爭的本質歸結為制定國際間交易的權力。〔11〕唐志軍等(2013)則就權力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展開分析。〔12〕本文在現(xiàn)有工作基礎上將闡述權力結構與分配結構的關系,論證社會主體最優(yōu)收益下的權力結構關系,分析制度因素對權力結構和分配結構的影響。

二、資源稟賦與權力結構

“權力結構”概念在政治學、經濟學和社會學的相關研究中被廣泛使用,但是學者們對“權力結構”的闡述卻不盡相同。其中權力結構在涉及國際關系、政府權力體系和企業(yè)組織理論三個方面的研究中出現(xiàn)的頻率最高,在有關國際關系的討論中權力結構通常被用于衡量國家之間的相互影響力,其影響方式包括經濟制裁、武力威脅等。而在政府權力體系的討論中,權力結構又被解讀為各個政府主體之間的關系,最為常見的研究多集中于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之間的關系,或者將其細化為兩級政府財權與事權的對稱性問題。胡士強等(2009)在企業(yè)組織理論研究中認為,權力結構是基于組織結構形成的企業(yè)組織管理格局?!?3〕權力結構多被視作權力主體之間的關系,用于分析權力行使過程,比如張永林和張春楊(2010)通過討論國家和社會公民之間公權力和所有權行使的異化,分析產權制度、管理體制與收入分配之間的內在關系?!?4〕但從權力行使關系定義權力結構并用于分析社會問題必然會導致將權力作為社會行為的基本單位而忽視權力形成過程的問題。由于權力不是構成社會行為的基本單元,所謂的權力調整其效果也必然是不顯著的,只有明確是什么決定權力?如何決定權力?才能從根本上改善由于權力關系不當造成的各種問題。

陳國權和黃振威(2011)給出了這樣一個權力結構的定義:權力結構是權力的配置以及權力主體之間的相互關系,可以被分為集權結構和制約結構兩種?!?5〕從這個定義看,權力結構包含兩方面內容,其一是權力的配置,其二是權力主體之間的關系。權力結構表征著權力主體之間的關系,這是對權力結構這一概念的普遍認同。但是什么叫權力的配置呢?這是關系著什么是權力結構的根本問題。唐志軍、諶瑩,等(2011,2013)提出權力(主要指行政權力)和市場是社會配置資源的兩種方式,并將資源結構與權力結構等同視之?!?6〕對這一說法,筆者有如下兩點看法。一方面,筆者認同權力與社會資源配置之間存在著一定的關系,資源結構與權力結構之間也存在著一定的關系。作為社會主體擁有權力的先決條件在于其擁有一定的資源,只有通過對資源的掌握和使用才能在社會活動過程中形成對其他主體的影響力和控制力。而通過權力的行使,權力主體獲得了相應的分配所得,這些分配所得又可以轉化為資源稟賦強化主體的權力,從這一意義上而言權力確實有配置社會資源的作用。既然資源是形成權力的基礎,那么資源的結構必然影響權力的結構,但是如果簡單地以資源的結構替代權力的結構會忽略資源形成權力的過程。另一方面,筆者對唐志軍的觀點也有不同認識。雖然我們完全認同權力是社會資源配置的決定性因素,但是權力與市場并不是配置社會資源的兩種并行方式。主流經濟學認為市場是社會資源配置的主要方式,價格杠桿能夠自然地調節(jié)社會的供求關系。關于這一說法需要明確的是,表征市場供求關系的價格是指均衡價格,而不是現(xiàn)實經濟過程中的交易價格,交易價格是由權力關系決定的。經濟活動中能夠被經濟主體觀察到的價格通常都是交易價格或者交易價格的平均值,經濟主體通過對這個價格的判別而決定自身的需求和供給,從而實現(xiàn)社會資源的配置。在這一過程中,市場(或者說均衡價格)并沒有真正起到調節(jié)資源配置的作用,真正的資源配置力量是各經濟主體的權力。所謂政府調控(即行政權力干預)和市場價格(即經濟權力博弈)是資源配置的兩種方式,即通過市場實現(xiàn)資源配置的過程是經濟主體根據(jù)自身利益自發(fā)采取的經濟行動,而通過政府調控實現(xiàn)資源配置則在一定程度上干預了經濟主體采取經濟行為的自由性。但筆者認為政府(行政權力)與市場(經濟權力)在資源配置過程中體現(xiàn)的權力屬性和權力結構特征是不同的,進而對經濟利益的分配效率和分配公平產生不同的影響。

通過對諸多學者觀點的剖析可以看出,資源會形成權力,所以權力結構可以決定由資源到權力的轉化力,對權力結構的剖析便是打開從資源到權力的“黑箱”的過程,因此所以有必要明確資源的分類。

1.資源的劃分

關于資源類型的劃分及其與權力的關系研究眾說紛紜,丹尼斯·朗(2001)指出形成權力的基礎在于個人所能支配的所有資源,但是并沒有闡述其中的機理。〔17〕還有一些研究是基于權力作用效果對資源進行的區(qū)分,比如伊茲歐尼(Amitai Etzioni)、甘森(William Gamson)等人提出了強制資源、誘導資源和說服資源三分法〔18〕,但是這種所謂三分法無法具體體現(xiàn)資源對權力的影響方式?!?9〕

本文對資源的定義與分類承于《資源、權力與經濟利益分配通論》一書中的“元資源”與“衍生資源”概念,并在此基礎上解釋權力的結構。元資源是指社會主體本身所固有的資源,包含人生而獲得的天然稟賦,也包含通過后天教育和生活所積累的知識、能力。而衍生資源則是通過對元資源的整合利用形成的,比如資本、信息和組織等。社會主體對元資源的掌握是社會行為活動發(fā)生的基礎,沒有元資源便不會產生社會交往。衍生資源則豐富了社會交往的形式和效率,并且通過對元資源的整合形成的更有價值的衍生資源能夠為資源所有者帶來更為豐富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等方面利益。〔20〕endprint

元資源本身是不具有功能指向的,需要經過社會主體的整合形成衍生資源后其資源的功能性才能得以顯現(xiàn)。根據(jù)參與社會活動的范圍可以將衍生資源劃分為政治資源、經濟資源和社會資源。行為主義政治學認為,政治資源是指政治行為主體可用于影響他人行為的手段,西方學者認為政治資源的范圍十分廣泛,如財富(金錢)、社會及政治地位、聲譽、友誼、職業(yè)、收入、知識、信息、能力、立法權、投票、對傳播媒介的控制力、對警察和軍隊的支配、武裝威脅、時間等都具有政治交換價值,都可成為政治資源。經濟資源則通常被定義為具有稀缺性且能帶來效用的財富,是人類社會經濟體系中各種經濟物品的總稱。而這里所指的社會資源是指能夠參與除政治活動與經濟活動以外的其他社會活動的資源,比如社團、組織、社會關系等。

2.從資源到權力

元資源是社會主體的先天稟賦和后天累積而成的知識與經驗,這些知識、技術和經驗運用在不同的領域能夠為主體贏得不同的利益,投身經濟活動將換取經濟收益,投身政治活動將換取政治權益,投身社會活動將換取社會聲譽。元資源何去何往,不同社會主體的價值觀念是有差異的,有的偏好政治利益,有的偏好經濟效益,有的偏好社會聲譽,不同的偏好,不同的制度誘導,驅動著主體將元資源轉化為不同的具有功能屬性的衍生資源。

當形成政治資源、經濟資源和社會資源等不同類型的衍生資源后,社會主體進一步在社會活動過程中將資源整合成為其獲取利益的權力:政治資源形成政治(行政)權力,經濟資源形成經濟權力,社會資源形成社會權力。在復雜的社會活動中,由于政治、經濟和社會屬性共同存在,因此社會主體所行使的權力應是由經濟權力、政治權力和社會權力綜合而成的權力束。從資源到權力的形成過程如圖1所示。

資源形成權力的過程會受到三方面因素的影響。

其一是資源所有者對資源的認知與利用能力。首先,不同的社會主體對于元資源的認知會存在一定的差別,每個社會個體都有不同的先天稟賦,對于自我能力的認識是在長期社會生活過程中不斷學習和積累的,充分理性的自我認知將有助于社會主體明確自身的價值偏好,確定資源的使用方向。其次,社會發(fā)展會增加元資源轉化為衍生資源的難度,特別是轉化為高質量、稀缺性衍生資源需要社會主體具有更強的資源整合和運用能力。此外,衍生資源在科技的推動下種類越來越豐富,轉化難度也隨之增加,例如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網(wǎng)絡技術資源成為經濟和社會活動的重要載體,能夠及時掌握網(wǎng)絡技術資源的經濟和社會主體在社會經濟活動中自然更具獲利能力,所以形成了亞馬遜、阿里等互聯(lián)網(wǎng)商業(yè)巨頭對傳統(tǒng)商業(yè)模式下的經營企業(yè)的巨大沖擊。

其二是權力主體與客體的關系。相同的資源在不同主體和客體之間的作用不同。作用差異主要表現(xiàn)為資源的稀缺性或者可替代性。如果資源在主體和客體之間的稀缺程度高,或者可替代性差,那么資源在形成權力過程中所具有的影響力也越大,即資源量的變化對權力的改變量越大。然而這種稀缺性會隨著主客體的變化而改變,并且這種改變不是外在制度因素導致的,而是單純地決定于權力主體與客體自身及其相互關系。這種影響關系被鮑爾斯稱為短邊權力,即處于資源稀缺的一方(短邊方)更具談判的討價還價力,且在利益分配中更具優(yōu)勢。

其三是來自宏觀制度的影響。不同的社會制度對政治權力、經濟權力和社會權力的整合會起到不同的影響和作用。比如,在提倡自由經濟主義的國家,社會制度會更加有利于經濟權力在經濟活動中發(fā)揮作用,而降低政治(行政)權力的影響力;反之在提倡政府干預或者計劃經濟制度下政治(行政)權力的行使會比經濟權力的行使處于更有利的位置;再比如,在福利國家,社會權力在三次分配過程中會起到重要作用,而非福利國家的社會權力往往得不到施展。因此,社會制度以及政策對權力的整合可以起到很大的作用。

3.權力的表示

為了直觀理解權力結構的含義,可將權力以符號形式表述。假設兩個社會主體1和2,各自掌握一定的元資源量r1和r2,元資源根據(jù)主體的偏好分別形成一定量的衍生資源R1和R2,按類型其衍生資源可以寫成向量形式:

上述表達是一種抽象的表示,只有在具體的權力結構和制度背景下權力函數(shù)才能得到明晰的表達。需要說明的是,衍生資源的劃分方式不是唯一的,既可以按照使用領域劃分,也可以按照某種特定功能劃分。本文著重強調資源在分配過程中的生產功能,因此將衍生資源分為生產性資源和非生產性資源,并且簡化了元資源向衍生資源的轉化過程,1單位的元資源運用到生產領域或者非生產領域即可形成1單位的生產性資源E或者非生產性資源F。

本文將基于此權力函數(shù)和權力結構分析資源關系和社會制度對分配結果的影響。

4.權力的結構

通過權力的表達式可以從兩個方面解讀權力結構的含義:

第一,權力結構體現(xiàn)了既定社會制度下配置資源的效率。涉及兩個層面,一是宏觀層面的資源配置效率。社會資源是分屬于不同主體的,通過主體間的生產交換活動才能實現(xiàn)資源的重新配置。在長期的生產交換活動中,社會逐漸形成了配置資源的機制,抑或通過市場的自發(fā)行為調節(jié)資源的流動,抑或借助政府的指令調控資源的歸屬。盡管社會制度安排的差異性會形成不同的資源配置效率,但政府一般會力求通過制度的設計提高社會資源的配置效率,最大程度地實現(xiàn)經濟社會發(fā)展目標。二是微觀層面的資源配置效率,即社會主體自身對資源的使用效率。每個個體掌握著不同的資源,其種類、數(shù)量和質量皆有差異,只有在資源使用過程中揚長避短才能為自身帶來更大利益。同時微觀層面的資源配置效率也是對宏觀制度安排的反應,理性經濟人會根據(jù)市場環(huán)境或者社會環(huán)境以個人利益最大化實現(xiàn)為衡量標準進行資源配置,在這一過程中外部環(huán)境的改變必然導致微觀個體決策的相應變化。

第二,權力結構表征了社會主體之間的關系。權力是行使權力的主體對客體形成的一種影響力,因此權力反映了權力主體與客體之間的關系。權力結構是權力的內部構成,不同的權力結構意味著權力函數(shù)的變化,從而改變著主體之間的關系。所以權力結構的改變意味著權力在社會主體之間的調整,也意味著利益向部分主體的轉移。endprint

接下來將圍繞權力結構對分配過程的影響展開分析,一方面以經濟主體之間的權力關系衡量權力結構,繼而分析其對分配結果的影響;另一方面分析制度因素對權力結構的改變繼而對分配結果的影響。

三、權力結構與收入分配

1.理論模型的描述

收入分配過程既包含微觀層面上企業(yè)與居民的收入獲得過程,也包含宏觀層面上的國民收入分配問題,兩個層面相互融合最終形成國家內部分配格局。其現(xiàn)實分配過程雖然十分繁復,但可以視為若干生產-分配契約的疊加,因此無論是微觀交易過程中的分配契約還是宏觀社會的產出分配制度,都可以抽象為兩個經濟主體之間的合作生產與分配模型。

假設在一個寡頭經濟中有兩個參與主體(參與人1和參與人2,其在微觀領域可能是兩個自然人或者企業(yè)法人的經濟活動,在宏觀層面則可能是公民和政府兩大類主體之間的經濟活動),分別將自己掌握的資源投入到合作生產活動中并形成合作產出,兩個人按照一定的分配原則對產出進行分配。參與人所擁有的資源總量為R,各自分別擁有的資源量為R1和R2,且資源范圍廣泛,既有有形的物質資本,也有無形的體力、智力、組織和信息等。

參照Durham Y.,Hirshleifer J.和Smith V.L.(1998)的生產模型,如果假設生產函數(shù)為CES〔21〕,其產出水平取決于參與生產者的資源投入量,即生產性資源E1和E2的大小,那么,生產函數(shù)可以寫作I=A(E1/S1+E1/S2)S。這里A表示除生產性資源以外其他要素對生產的貢獻,比如生產技術水平、地域生產條件等,且假設均為外生變量,不受兩個生產主體決策的影響,其合作化生產函數(shù)為規(guī)模收益不變,參數(shù)S表示互補性指數(shù),隨著合作的增進也會升高。當S越來越高時,等產量曲線的凸率也會逐漸增加;S=1時,生產函數(shù)轉變?yōu)榫€性函數(shù),這是一種極端狀態(tài);當S值小于1時,生產性資源投入得到的邊際產出將始終在增加,但這是不可能的,因此S的最小取值為1。

參與生產活動的兩個主體對合作產出I進行分配,雙方的分配比例分別為p1和p2,并且p1+p2=1,所以參與人的收益可以表示為Ii=piI(其中i=1,2)。分配規(guī)則是通過討價還價機制確定分配比例。按照經濟學對經濟活動參與者的一般假設,其經濟活動的目的是最大限度地獲得產出,同時為了簡化問題假設所有的資源投入均無成本損耗。

2.權力結構的設定

本文強調分配不僅是單純的經濟領域的活動,而且是與社會活動各方面息息相關的基礎性活動,以至于分配原則存在著多樣性。新古典經濟學強調資源的貢獻程度,所以按貢獻分配可以成為一種分配原則;而制度經濟學則強調產權的重要性,明晰的產權可以作為新財富分配的依據(jù);福利經濟學強調個體與集體的福利和幸福感,因此羅爾斯主義的分配思想為人接受。本文在此不糾結于應該遵從哪一種分配原則,而是基于普遍的分配結構設計分配權力。

我們將資源分為生產性資源E與非生產性資源F,其差異在于生產性資源參與合作生產活動,決定產出水平;非生產性資源則不進入生產領域。而在分配環(huán)節(jié)生產性資源和非生產性資源均發(fā)揮作用,生產性資源形成分配環(huán)節(jié)中的生產性分配權力;非生產性資源形成非生產性分配權力。

生產性分配權力是生產-分配過程的基礎,只有參與生產過程才能形成可用于分配的產出,沒有生產必然無產出分配。從當前的分配過程看,按勞分配或者按貢獻分配均可視為生產性分配權力的作用結果,其參與生產活動的程度決定了利益分配的多寡。但是生產性分配并不是唯一的分配原則,自古以來非生產性分配便是客觀存在的,暴力掠奪、尋租均是通過非經濟生產手段獲取利益的方式,現(xiàn)代社會普遍存在的再分配過程也具有非生產性分配特征,或是政府以法律約束的強制稅收形式,或是自愿的慈善捐贈,總之都是通過非生產性過程將社會財富從一部分個體手中讓渡給另一部分個體。不過,生產性分配權力和非生產性分配權力都會根據(jù)社會制度、文化等諸多因素而有所不同,社會個體也將根據(jù)自身偏好、資源稟賦限制平衡資源,使其向分配權力方向轉化,繼而獲取不等的利益。

自現(xiàn)代以來的社會制度一直在試圖調節(jié)兩種分配方式之間的關系。一方面倚重生產性分配為社會創(chuàng)造更充裕的財富,另一方面通過合法的非生產性調節(jié)手段調節(jié)社會主體因天然稟賦差異造成的巨大利益差距,在不同的發(fā)展階段選擇側重點不同的政策調節(jié)社會財富分配結構。同時社會總是不可避免地存在著不合法的非生產性分配活動,此類活動因隱蔽性導致懲治成本高昂,所以如果能激勵社會資源流向生產性分配不僅能有效遏制不合法的非生產性活動,而且可為社會創(chuàng)造更多財富。從本文的模型看兩種分配方式的調節(jié)即是兩種分配權力不同權重的確定。

由(3)式可以看出參與人對非生產性資源的投入決策僅取決于雙方的資源總量以及制度中體現(xiàn)的對生產性分配的傾向性,而資源初始稟賦是既定的外生變量,在經濟活動中不可調控。所以,參與人的非生產性資源投入主要取決于政府宏觀制度設計中對生產性投入的傾向性,當政府的制度設計中體現(xiàn)的是對生產性投入提高回報率的傾向,參與人對非生產性資源的投入便隨之減少。并且在最優(yōu)資源投入決策下,由于非生產性權力相等,參與人實際獲得的分配只由生產性分配權力決定,生產性投入越多獲得的分配也越多。此時,對方參與人所掌握的資源量對于參與人i而言會造成負向作用,掌握資源量較少的一方更愿意通過非生產性投入獲得收益從而減少生產性投入。但如此勢必降低社會產出水平。因此,控制社會的收入差距有助于提高社會產出,促進經濟增長。

實現(xiàn)社會產出最優(yōu)分配的條件是參與人的非生產性分配權力相互對等,進而使參與人的產出分配主要取決于生產性資源投入量,此時的分配是按照參與人對生產活動的貢獻度進行的,因而能夠充分調動人們生產的積極性,也有利于提高社會的產出水平。在雙方最優(yōu)決策下社會總的產出水平為I=(1+α)AR/2,根據(jù)假設條件,已知傾向性參數(shù)0≤α≤1,故社會總產出水平I會隨著α的增加而提高,當α=1時,社會產出達到最高水平。endprint

當α=1時,有Fi=0,Ei=Ri,繼而Ii=Ri,這也是古典理論中所討論的分配過程問題。社會主體依照其稟賦(勞動、資本與土地)獲取相應報酬(工資、利息與地租),主體間的收入差異僅取決于稟賦差距。在與古典理論同時期的資本主義現(xiàn)實中,資本主義分配制度處于發(fā)展初期,社會自發(fā)調節(jié)收入差距的制度尚未形成,但這并不意味著社會上不存在抗拒收入差距的力量,比如勞動者可能通過罷工等方式爭取更高的收入,即赫舒拉發(fā)所強調的通過沖突行為獲取利益,而沖突的形成不僅有對利益的渴望,同時也是權力關系重塑的必然結果,并隨著制度的改進得以化解,使以非生產性方式獲取收益的方式一方面在制度演化中變得合法化、穩(wěn)定化,另一方面也伴隨資本的泛化而日益隱蔽化,所以本模型設定的參數(shù)α其常態(tài)值均小于1。

從(3)式與(4)式可以看出,在既定模型設置下只要α<1,便有Fi>0,無論資源稟賦處于何種條件下參與人都會通過非生產性分配方式獲得收入。只有當資源稟賦不存在較大差距時,雙方參與人才會積極參與生產性分配過程,而非生產性分配僅作為收入調節(jié)的手段。

(2)當R1R2>3+α1-α時,參與人2的最優(yōu)決策是E2=0,F(xiàn)2=R2,即將資源都投入非生產性分配權力。參與人1根據(jù)參與人2的資源投入情況進一步決策,當α∈[0,1),參與人1的最優(yōu)非生產性資源投入量F1=(1-α)(R1+R2)R2-R2,最優(yōu)生產性資源投入量E1=R1-F1。而當α=1時,參與人1的最優(yōu)選擇是E1=R1,F(xiàn)1=0。

之所以作為資源短缺方的參與人2不愿意參與生產性分配是因為由(4)式確定最優(yōu)生產性投入在既定稟賦差異下出現(xiàn)了負值情況,因此只能作出生產性投入為零的決策。由此可見當初始資源稟賦差距較大時,資源較少的一方對生產性資源的投入積極性很低,更樂于以非生產性沖突方式獲取收入,但這無疑會造成社會產出的損失。在現(xiàn)實生活中,部分處于社會底層的人由于無法維持生活,個人的人力資本水平又不足以達到一般工作要求時便容易采取非正當?shù)谋┝ν緩将@取收入,其行為必然對社會其他成員造成不同程度的損害。

從上述分析不難看出,處于資源短板的一方如何進行資源投入決策與所能容忍的資源稟賦差距有關,而其容忍的差距又受制于制度條件的約束。當生產性分配傾向系數(shù)α增加時,參與人2容忍的資源差距臨界參數(shù)(3+α)/(1-α)會越來越大,表明參與人2對于初始資源稟賦差距的容忍度范圍隨α增加,反之,當α減小時,參與人對初始資源稟賦差距的容忍范圍也會變小。當制度的設定傾向于生產性分配權力時,即使在分配初期存在較大的稟賦差異,也可以通過生產性資源的投入得以改善,因此當α越大,參與人對初始資源稟賦的既定差距越容忍,也越不會在行動上反應出沖突性。如果制度的設定傾向于非生產性分配權力時,參與人無法通過生產資源的投入改善在分配過程中的不利條件,參與人便不愿意對生產過程進行投入,從而影響社會的總體發(fā)展水平。由此可見,即便在初始稟賦上已經處于弱勢,但是當制度安排有利于通過生產性投入獲取較好的分配時,參與人仍然愿意從事生產性活動。所以通過調節(jié)α實現(xiàn)提高社會生產積極性是有效果的。

四、長期分配的模擬分析

上一節(jié)討論了由資源投入形成的權力函數(shù)決定合作產出的分配的一般模型,并且得出了在資源稟賦處于一定差距范圍內合作生產參與者實現(xiàn)各自利益最大化的條件是其非生產性分配權力相等的基本結論。生產活動參與者對生產性資源的投入取決于制度參數(shù)——權力傾向性系數(shù)α,所以α的選擇決定了合作生產及產出分配的經濟公平性和社會公平性。但具體到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過程,其對公平性要求存在根本差別。初次分配過程強調經濟公平性,即經濟效率;再分配的目的在于調節(jié)個體固有差異造成的不平等進而實現(xiàn)社會公平。因此在初次分配和再分配過程中α的確定原則是不同的。本節(jié)著重討論社會化分配過程中α的作用及其選擇。

1.多期分配過程中參與人的最優(yōu)決策

2.傾向性系數(shù)α影響合作產出與分配的模擬分析

首先,利用數(shù)值模擬方法分析權力傾向性系數(shù)α對參與合作生產的雙方長期分配的影響。為了將考察重點集中在傾向性系數(shù)α,假設0期合作雙方初始稟賦差距在可容忍區(qū)間內,而且經濟存在內生增長動力(A>1),因此不妨設生產函數(shù)為I=2(E1+E2),將α分別取值0.1、0.5和0.9,代表分配制度對生產性分配活動的不同傾向程度,并以100期作為模擬時長,考察在最優(yōu)分配權力結構下合作雙方的產出(對數(shù)值)路徑以及同合作生產者之間的分配比值,如圖3和圖4所示。

由圖3,當傾向系數(shù)α越大,合作產出越快速增長。此時由生產性資源構成的分配權力在權力函數(shù)中的比重更大,資源所有者通過生產性資源投入而獲得的產出大于其通過非生產性資源投入獲得的產出,因而合作生產活動的參與者更愿意將資源投向生產性活動,繼而形成較高的合作產出水平。反之,當權力傾向系數(shù)較小時,參與人便愿意利用對非生產性分配權力的投入獲得更高的收益,不愿意將資源投向生產性活動而轉向參與非生產性的分配活動,但這會導致整個合作生產水平降低。

從圖4可以看出,α處于(0,1)區(qū)間時經過一段長的時間后兩個參與人的收入比例都將趨于1,即雙方的收入趨于均等化,這充分體現(xiàn)了非生產性分配對收入差距的調節(jié)功能。為了形成對比,圖4還給出了不存在非生產性分配過程時(即α=1的情況)兩個參與人的收入比例關系(圖中下方虛線所示),此時兩個參與人的收入比始終等于初始資源稟賦的比值,無法實現(xiàn)對收入差距的調節(jié)。但當α減小至(0,1)區(qū)間,非生產性分配對收入差距的調節(jié)作用即刻顯現(xiàn)。因此,就全社會而言,非生產性分配是對生產性分配的有益補充,能夠降低由于經濟主體固有的差異而導致的收入不均等,實現(xiàn)社會公平。然而α的選取是有限度的。雖然α的取值越低越能盡快實現(xiàn)社會收入均等化,但同時也會對社會產出造成很大程度的降低,不利于經濟增長,因而需要適度選擇α的取值。從圖3可以看出,只要α處于(0,1)區(qū)間,收入差距就會縮小,并且經過充分長的時間后將會實現(xiàn)收入的基本均等,即通過α的適度選擇能夠既維系經濟增長又保證收入差距縮小,并經過一段時期的經濟協(xié)調發(fā)展最終實現(xiàn)共同富裕。endprint

3.基于稟賦差異的傾向性系數(shù)α的選擇原則

既然α的選擇不僅影響社會產出水平還關系著合作生產者之間的收入差距,因此如何選擇α是一個重要問題。前文的分析顯示,參與人的個人決策依賴于資源稟賦間的關系,而資源稟賦差距是否處于可容忍區(qū)間與制度參數(shù)α密切關聯(lián)。于是,本文將通過模擬計算的方法直觀地分析稟賦差距處于不同水平下參與人的收入比例以及收入增長速度比例的變化關系。

不妨假設參與人1為初始資源短缺方,當參與人2的資源稟賦分別是參與人1的1.5 倍、5倍、15倍和45倍時,兩參與人收入比例以及收入增長速度比例如圖5-1、圖5-2、圖5-3和圖5-4所示。由于雙方存在資源稟賦差距,當差距超出可容忍范圍時參與人1便將資源全部投入非生產性分配過程,直接分配由參與人2的生產性投入所創(chuàng)造的產出,這樣不僅造成合作產出水平的損失,還會導致嚴重的不公平。從圖5-1可以看出,當α取值為0.1時,參與人1的容忍度接近3倍稟賦差距,當稟賦差距處于1.5倍時,參與人1能夠在第一期獲得適度的非生產性分配補償,從而縮小后期分配的稟賦差距,隨后的分配過程中非生產性分配帶來的收入增長速度降低,而主要依靠生產性分配獲取收入。當稟賦差距超過3倍時參與人1有一至兩期將完全通過非生產性分配獲取收入,這會造成收入比例關系的異常以及收入增長速度的異常。

因此,在客觀存在一定資源稟賦差距時,筆者認為α的選擇原則之一應是盡可能地保證收入差距處于資源短缺方可容忍范圍之內,盡可能避免出現(xiàn)不參與生產只參與分配的極端行為。根據(jù)前文的分析,不出現(xiàn)這種極端行為的條件是兩個參與人在每一期的資源比例kt=R1,t/R2,t處于可容忍區(qū)間(1-α/3+α,3+α/1-α)。隨著α的增加資源短缺方對收入差距的容忍范圍也在擴大,當α→1時,可容忍區(qū)間為(0, ),α→0時可容忍范圍最小,容忍區(qū)間為(1/3,3)。由此可見,3倍以內的收入差距總是能夠被容忍的。這里所指3倍的差距總是處于可容忍的收入差距的結論是基于文中分配權力的設定得到的。當分配權力函數(shù)發(fā)生變化時,這個可容忍范圍也會發(fā)生改變。在對現(xiàn)實問題的分析中需要先考察生產性分配權力與非生產性分配權力的實際比重繼而確定可容忍的收入差距范圍。如果資源稟賦已經處于可容忍的差距范圍,那么此時α的取值越大越好,不僅雙方收入差距不會擴大還會伴隨著合作產出的增加而實現(xiàn)個體收入的增長。即使資源稟賦差距超過可容忍區(qū)間,也可以通過相應的制度調整改變當前制度環(huán)境下的傾向性系數(shù)α。如果kt>3,那么α的取值不應小于kt-3/kt+1;如果kt<1/3,那么α的取值不應小于1-3kt/kt+1。當然這并不是確定α的唯一準則。政府在經濟干預過程中需要同時顧及多方面發(fā)展的要求,在政策制定過程中也應該通過多目標系統(tǒng)確定最優(yōu)制度決策;同時也要考慮經濟增長目標等約束條件共同確定最符合當前經濟社會發(fā)展所需的傾向性系數(shù)α。而本文提出的原則明顯更加注重分配過程中的效率目標,并且強調只有在滿足非生產性分配權力對等這一公平原則基礎上強化有效率的分配才能最終實現(xiàn)共同富裕,即保持α處于適度的高水平對經濟的長期發(fā)展是有利的。

前述分析均假定Ri,t+1=Ii,t,即t期的收入全部轉變?yōu)閠+1期的投資。事實上總會有一定比例的收入被消費,剩余部分被轉化為投資,所以不妨設投資比例系數(shù)為0≤βt≤1,則t+1期的資源投入量Ri,t+1=βtIi,t。應該指出,βt≠1只能使前述分析結果產生量的不同,而不會出現(xiàn)質的差異。而βt的大小通常是由人們的財富擁有量、社會習俗、文化環(huán)境、宗教信仰等因素決定的,不同民族、不同群體其消費傾向是不同的,了解這一點對于更好地進行二次、三次分配將大有幫助。

4.經濟個體的選擇與共同富裕的實現(xiàn)

上世紀50年代,美國經濟學家西蒙·庫茲涅茨(Kuznets)提出了著名的倒U型曲線假說,即庫茲涅茨曲線。這條曲線說明了經濟發(fā)展與收入差距之間的趨勢關系。一方面在經濟發(fā)展的初期收入差距會不斷增加,但是隨著經濟發(fā)展水平的提升當收入差距拉大到一定程度后會逐步縮?。涣硪环矫嬖谝欢ǖ氖杖氩罹嗨较陆洕l(fā)展速度仍可以持續(xù)增長,甚至適度增加收入差距可能提高經濟增長的速率。Li和Zou(1998)指出,收入差距對經濟增長存在促進作用〔22〕,Chen(2003)實證了收入差距與長期經濟增長之間存在倒U型關系〔23〕,靳濤和邵紅偉(2016)利用149個國家和地區(qū)的長期數(shù)據(jù)對倒U型理論做了檢驗。〔24〕而本文的個體決策分析可以對這種發(fā)展趨勢給予一定的微觀解釋。

首先明確分析的兩個前提條件:一是經濟個體是理性的,能夠獨立地根據(jù)個人利益進行決策,這與一般新古典經濟假設相符;二是經濟活動中存在非生產性分配過程,非生產性分配過程在現(xiàn)代國家廣泛存在,比如政府通過轉移支付調節(jié)收入分配關系的再分配制度,社會活動中日益豐富的第三次分配,甚至是暴力掠奪等原始分配方式。從本文的模型分析可以看出,如果經濟個體之間的初始稟賦存在較大差異,資源稟賦較少的一方將更自主地傾向于行使非生產性分配權力,通過非生產性分配方式獲取個人利益,而資源稟賦較多的一方仍主要依賴于生產性分配方式獲利,這一混合化的分配模式將自動調節(jié)社會主體之間的收入差距。當博弈雙方的資源稟賦處于對方均能容忍的范圍時,雙方在資源配置中會投入相等的非生產性資源,并主要依賴于生產性資源獲取個體利益,同時通過生產性資源的投入形成更大的合作,推動社會走向富裕。通過模擬分析可以看出,在較高的生產性分配傾向系數(shù)之下,社會產出得以快速提高,同時伴隨著收入差距的暫時性擴大,再經歷一段時期的發(fā)展之后,收入差距便不再持續(xù)增加,而是在非生產性分配的作用下逐步縮小。因此通過調節(jié)生產性與非生產性分配權力的制度關系,即調節(jié)生產性分配的傾向性系數(shù),能夠自發(fā)地推進社會總體經濟水平的提高,并同時調節(jié)個體間的收入差距,最終實現(xiàn)共同富裕。

五、結論

本文認為權力結構是從資源到利益分配過程中的基本作用因素,社會主體的資源配置偏好和社會制度的賦存狀態(tài)共同決定了經濟博弈過程中各主體間的權力結構,進而從權力結構角度探討了共同富裕的實現(xiàn)途徑。經過理論分析得出如下結論:非生產性分配權力對等是最優(yōu)分配的實現(xiàn)條件,當社會主體之間的非生產性分配權力相等時,生產性分配權力的大小決定個體的收入所得。在既定制度安排下,資源稟賦差距決定資源短缺方獲取收入的方式。如果資源稟賦差距處于可容忍區(qū)間則雙方都將參與生產過程獲取收入;如果資源稟賦差距超出可容忍范圍則資源短缺方可能不愿參與生產性分配過程,只參與非生產性分配,這將造成社會產出損失。endprint

因此分配制度既決定個體收入差距也決定社會產出能力。如果分配制度更傾向于生產性分配權力,社會合作產出水平越高,合作生產者的收入水平也越高,因資源稟賦差距形成的收入差距也越大。通過非生產性分配能夠調和合作生產者之間的收入差距,但是不能過分強調非生產性分配權力,如果社會分配制度過度重視非生產性分配,那么社會產出水平將會降低。盡管這樣也能使各社會主體之間的收入水平趨于一致,但是長期結果必然是共同貧困,而不是共同富裕。從制度選擇角度看,在保證了公民的基本生存權和發(fā)展權后,應以保障經濟效率為目的確定傾向性系數(shù)α,即應盡可能地保證各參與人通過生產性資源投入獲取收入。

基于不同的社會發(fā)展條件,不同的國家可以根據(jù)自身需要確立分配制度中生產性分配權力與非生產性分配權力的關系。當過度的收入差距影響社會穩(wěn)定時,適度提高轉移性支付等非生產性分配水平既有利于維護社會穩(wěn)定,又能保持經濟的短期增長趨勢不變。當社會收入差距較小,而社會生產缺乏動力時,適當提高生產性分配權力的比重能夠刺激更具有生產能力的社會主體增加社會生產的參與積極性,提高社會產出水平,拉動經濟增長,不斷將“蛋糕”做大,從而有利于社會實現(xiàn)共同富裕。其中有一點需要明確,即在企業(yè)的初次分配中當然是傾向性系數(shù)越大越好,而就整個國民收入分配而言α并不存在一個長期穩(wěn)定的最佳值??傊?,制度的選擇是因時因地而變的,因勢利導地進行分配制度調整應是共同富裕的有效實現(xiàn)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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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 琦)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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